來源:http://manyuer.bokee.com 作者: 王翔
六、本源的追尋:我選擇佛學的前因後果
我之所以想親近佛學是源於無常的幻滅和對生死的追問。負笈至今,星霜已換於十秋,岐路俄經於萬裡,求學於大江南北,也從事過數個不同專業的研究,然而慚愧得很,對於人生疑惑的解答卻遠沒有水到渠成、疑網頓斷,反而是無常的流變,使自己不斷喪失了本真的力量。過去自昏達旦,常忙於學業,也算是熏習過偉大的作品,學習過英美文學、新聞傳播、文學、藝術史和東方學,同時對歷史、心理學等也保持著濃厚的興趣。但是這些學科對於生活所給出的答案都無法根除我的大疑情,在內心掙扎動搖的時刻都無能為力。豐子恺說弘一法師所皈依的佛學(宗教)乃是“藝術之上的第三層樓”(豐子恺《我與弘一法師》),想來也有這個道理。我們都在迷中求生存,在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卻無處解惑,感受不到時代的正義和關愛,往往在一念之間竟不知應該做惡,還是應該揚善。所有這些,都使我漸漸趨向佛學,力求找到解脫無明的法門。
香港大學
7年之前,我因為偶然的機緣在南京大學聽聞賴永海教授的佛學講座,後來也浏覽過鈴木大拙博士和南懷瑾先生的系列禅學著作,所以一直覺得禅門五家七宗所開示的本來面目必有一天會成為自己的精神家園。1998年在絲綢之路上,北中國的山川風月無不彰顯了往日佛教的輝煌與覺照。在北大圖書館和國家圖書館苦讀的時候,佛學部分也是我時常光顧留連之地。後來遠赴西藏,又拜讀了張澄基先生翻譯的《密勒日巴尊者傳》,更領略了藏傳佛教大成就者的風范。而真正接觸到佛學研究的浩瀚之海則是在耶魯大學。雖然無緣親炙Stanley Weinstein教授,但是Sterling 圖書館的佛學寶庫還是讓人眼界大開。特別是李元松居士有關現代禅的論著和張澄基教授的遺世之作《佛學今诠》對我有著巨大的影響。同時耶魯的嚴謹學風也讓我初嘗了西方現代學術的味道。我曾經就學於兩位訪問耶魯的佛學教授(Prof. Morten Schlutter and Prof. Paul Groner, 他們分別從事中日佛教的研究),算是在佛學研究上作了入門的准備。佛學的范圍縱橫遼闊,史學和哲學研究法並舉,兼以許多後現代的新方法(如Prof. Bernard Faure 所著的 The red thread : Buddhist approaches to sexuality screen.width/2),我又素來喜好兼收並蓄,很難說有太多固定的興趣。也許因為對榮格的無意識心理學以及微精神分析學曾略下功夫,對阿賴耶識等涉及生命本源的問題很有興趣,在各種宗教、神秘主義和深度心理學中我都感覺到人們以不同的方式描述著同一種存在。就學術成就來講,我觀察到日本經過歷代學者的努力在大小顯密、詞典編纂各方面都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高楠順次郎、宇井伯壽、鐮田茂雄、柳田聖山等),而西方學者在涉及多語種的文獻學研究中則當仁不讓( Th.Stcherbatsky, Paul Demieville, Edward Conze, Lambert Schmithausen 等)。而嚴謹的佛學包括完整的宗教學的學術體制似乎還沒有在中文學術圈中建立起來(在北大的宗教系也是勉強納於哲學系的麾下)。我雖三尺微命,一介寒生,但是也願意仿效自由獨立之士脫心志於俗谛之桎梏,使真理得以發揚(陳寅恪《王靜安先生紀念碑》),既然自己的興趣已經轉到以佛學為中心的宗教學研究,也希望有機會能為中國在宗教研究上建立嚴謹的學術制度而盡一點綿薄之力。
另一方面,我雖酷愛自由讀書,然而對機械而職業化的學術卻抱有疑心。我認為現在的學術訓練越加背離了知識分子“為人類的困境開辟道路”的人文理想,成為一種和更為遠大的景象幾乎無關的純粹的職業訓練 (Representations of the intellectual / Edward W. Said.)。佛學的研究固然要有嚴格的學術規范和文獻學的功底,但是恐怕不應背棄出離苦海,了生脫死的佛陀本意。我也希望個人的努力方向能夠避免這種弊端,將感性的人文精神和渡盡眾生的救世理念融會於理性的學術之中。
我雖有出塵之志,也許終於難像洞山良價禅師一樣發下“捨今世之身命,頓明般若”的誓願(洞山良價《辭北堂書》),但卻樂意以一己之力與諸位大德學友們共襄盛舉,以太虛大師“人間佛教“的理想為己任。希望支持佛學研究的基金會能夠給我這個機會追隨善士,一心為學,為以後的佛學研究和教學打下基礎。
2003年3月15日星期六
於耶魯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