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土》雜志2015年第4期 文/釋本耀廬山的由來及廬山三隱
周朝的時候,有兩個匡姓的兄弟,哥哥叫匡俗,和他的弟弟來廬山隱居,蓋了幾間茅草房學道求仙。匡俗洞曉天文地理,對於人事乃至國運,他都通曉。當時的周王就想請匡氏兄弟出來做官,結果派人來訪的時候,他們已經羽化升天了,只留下曾經住過的茅草房。廬是茅草房的意思,這就是廬山的由來,也叫做匡廬,就是匡氏兄弟給後人留下來的茅草房。
東漢的時候.有一位名叫董奉的醫生來廬山隱居,他醫術很高明,也非常有德行。他看病從來不收錢,給別人看病只有一個要求:我把你的病治好了,你就在這個山上種五棵杏樹。隨著他救治的人越來越多,周圍整個山上全部種滿了杏樹。現在廬山還有一個叫杏林的地方,就是紀念這位隱居於此,治病救人而不求回報的醫生。
第三位就是慧遠大師,東林寺的開山祖師。慧遠大師的師父叫道安法師,是東晉非常有名的高僧。前秦的皇帝苻堅聽說道安法師的德行,就帶著十萬大軍圍攻襄陽,他什麼都不要,就要一個半人。一個人是道安大師,那半個人叫做習鑿齒,“彌天釋道安,四海習鑿齒。”可以讓一個皇帝用兵臨城下的方式來迎請,也側面反映出道安大師的道盛德隆。
道安大師離開襄陽的時候,就把所有的弟子都遣散,希望他們各自弘化一方。慧遠大師跟他的一個師弟,叫做慧永,就是西林寺的開山祖師,相約要去羅浮山。慧永法師到了廬山之後就住下來了,慧遠大師從襄陽來到廬山,發現這個地方非常好,也住下來了。慧永法師跟當時的九江太守推薦說,慧遠大師的道德非常好,並舉例說,當時(魏晉時期)佛法傳入中國不久,很多義理、教法都還不完備。如何讓我們中土的信眾,能夠更准確地理解佛法的義理呢?慧遠大師非常睿智,他用當時大家都比較熟悉又能夠理解的老莊思想,來解說佛法,效果非常好。道安大師只允許慧遠大師一個人這麼作,其他弟子都不允許,由此可見慧遠大師傳統文化和佛教教理功底之深厚。九江太守因而在西林寺的東邊建了寺院和僧房,給慧遠大師和弟子們安住,這就是東林寺的由來。
慧遠大師駐錫東林寺以後,三十年不出虎溪。當時,鸠摩羅什大師來到中土,看到慧遠大師寫的《法性論》,非常贊歎,邊國之人未有經(當時我們中國的佛法剛從印度傳過來,在當時應該說是邊國,屬於沒有佛法或佛法不興盛的地方),但是他所講的道理暗與理合,豈不妙哉。這是非常稀有難得的,也印證了在古印度一部經典裡的懸記,東方有護法菩薩出世。
匡氏兄弟、董奉和慧遠大師,就被後世尊為廬山三隱。
白蓮社的建立和他的開創者
慧遠大師駐錫東林寺以後,做了一件堪稱是劃時代意義的事情——建立了白蓮社。大師帶領白蓮社一百二十三人精修念佛三昧,誓願求生西方極樂世界。從白蓮社十八高賢我們可以看到,很多社會名流都參與了這樣的一個創舉,這也是中國淨土宗一個開創性的事件。正因為有了這樣的一個創舉,且蓮社一百二十三人都有往生的瑞相,從修行的實踐上證明了西方極樂世界的真實存在。只要我們信願稱名,誓願求生西方極樂世界,就一定可以往生。以慧遠大師為首的一百二十三位白蓮社成員,用身命做了證明。
我們再看十八高賢,乃白蓮社中的十八位佼佼者。
第一位,慧永法師。慧永法師是西林寺的開山祖師,也是慧遠大師的一位同參道友。他修苦行,持戒非常精嚴,自己吃的和用的都非常簡單,衣服都是破破爛爛的,也不說話,但是他看到誰都是笑的,而且還感得一只老虎跟他住在一起。他八十三歲臨往生的時候,自己洗衣、洗澡,合掌說佛來接我了,非常自在地往生了。往生以後,整個東林寺、東林村旁邊的這些山上,都能夠聞到非常奇妙的香味,幾天都不消失。
第二位,劉遺民居士,又叫劉程之,漢代楚王的後裔,曾經在九江的柴桑縣做縣令,學問、道德、以及做官時候的政績都非常好。他看到當時的社會亂象,非常失望,遂棄官不做,投奔慧遠大師。大師考問他,官祿顯赫,雲何不為?劉遺民講,晉朝沒有磐石般堅固,有情眾生卻有累卵的危險,我何必去做官呢。
後來,南朝的皇帝劉裕,想請他出來做官,他也拒絕了。劉裕和他都是漢代皇族的後裔,劉遺民這個名字就是劉裕喊出來的。說他遺落在廬山的寺院裡,像被遺落的一件非常珍貴的玉器一樣,所以叫遺民。他的本名劉程之,反而不為後人所知了。慧遠大師創立白蓮社的時候,請劉遺民撰寫白蓮社結社《發願文》。他念佛半年,就見到了金色的佛光。十五年以後,阿彌陀佛現前。他當時還是有疑惑,就像我們現在很多大學生一樣,西方極樂世界我也沒見過,阿彌陀佛我也沒見過,我見過的都是畫像或者塑像,阿彌陀佛到底是不是真的呢?劉遺民還有一點疑惑,他就問,您如果真的是阿彌陀佛的話,能不能用您的手給我摩頂?阿彌陀佛真的給他摩頂。他又接著問,您能不能用您的袈裟蓋在我的身上?阿彌陀佛真的用他的袈裟蓋在劉遺民的身上。這個時候他就真的相信了,完全地、徹底地破除了自己的疑根。又有一次,他在夢中來到了七寶蓮池,看到了青色和白色的蓮華,有一位極樂世界的菩薩就指著七寶池裡的八功德水對他講,你可以喝。劉遺民就喝了這個水,覺得很甜。醒來以後,身上毛孔裡面都透出一種非常奇妙的香氣,七天七夜都不消失。這是一種修行的體驗,真實不虛。
劉遺民可以說是預知時至,臨往生的時候跟周圍的人講,我往生的因緣到了,請出家師父給他念誦《法華經》供養三寶,供養阿彌陀佛、釋迦牟尼佛,然後朝著西方合掌往生了。
第三位,慧遠大師。慧遠大師持戒非常精嚴,精進念佛。他一生見到西方極樂世界的勝境有三次,最後一次是在他臨終前的七天。他見到阿彌陀佛充滿虛空,有無量的化佛,還有觀世音菩薩和大勢至菩薩來接引他。在西方三聖旁邊,還有我們剛才講過的慧永法師、劉遺民等人,一起來接引他,他們都是在慧遠大師之前往生的。所以說往生是一個真實的事情,不是一個寓言,更不是一個傳說。
第四位是隱士宗炳。宗炳是中國山水畫系統理論的開創者。他撰寫《畫山水序》,裡面的很多理論和技法都是開創性的,對後人影響甚巨。宗炳二十七歲的時候,拜慧遠大師為師修學淨土。他的父親、祖父,都是做官的,北方的將軍很期望他能夠去做幕僚,但他看到這樣一個亂世,決定還是把自己的生命安放在西方極樂世界這個佛國。後來他的哥哥去世了,他的侄兒、嫂子沒人照顧,無奈回到家鄉,但是他的淨土信仰始終都沒有放棄過。
第五位是佛馱跋陀羅尊者。尊者是釋迦族後裔,來到長安以後,跟鸠摩羅什大師的弟子發生了一些誤會。慧遠大師知道這個事情以後,就寫信請佛馱跋陀羅尊者到東林寺,又寫信給鸠摩羅什大師說情,替尊者解圍。佛馱跋陀羅尊者來東林寺以後,翻譯了一部《修行方便禅經》兩卷。後來,又在南京翻譯了晉譯本《華嚴經》。他臨終的時候非常感恩慧遠大師對他的知遇之恩,囑咐身邊的弟子,往生以後,把靈骨安放到東林寺。東林寺有這樣一位古印度的高僧大德長眠於此,也是慧遠大師的德行感召,在佛法的中外交流史上,更是一件非常值得紀念的佳談。
隨後,還有慧持、佛陀耶捨、周續之、雷次宗、道生、昙順、僧叡、昙恆、道昞、昙诜、道敬、張野和張诠等往生西方極樂世界,我們就不一一細說了。
魏晉時期的歷史狀況
魏晉時期,諸侯四起,各自為政,戰亂頻繁,可以說是另一個形態的戰國時代,給當時的經濟和文化帶來了非常大的破壞。每個人都膨脹著自己的欲望,每個人都想要做皇帝。由此帶來的後果,第一就是政權更替。第二就是戰爭頻繁。第三就是自然災害。曹操的兒子曹植,在給友人的一封信裡面就談到當時的情況,家家“有僵屍之痛,室室有號泣之哀。或阖門而殪,或舉族而喪。”我們知道著名的建安七子,陳琳啊、王粲啊、徐干啊等等,建安七子當中的五個人,就是在這樣的戰亂、饑荒和疾疫當中去世的,這讓當時的知識分子非常傷心。
一個時代的歷史狀況,造就了一個時代的人心。可以說,那個時代眾生的心非常灰暗,看不到希望。儒家強調“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在那樣一個時代,這些知識分子救世之心都有,但如果連自己的生命都無法保障,還不如退而保全自己高貴的名節。
所以,觀察每個時代的發展趨勢很重要,這也是佛在《無量壽經》裡面,教我們要去觀照我們所處的時代的原因。那我們處在一個什麼樣的時代呢?減劫,五濁惡世。這是我們要念佛求生西方極樂世界的一個根本的立足點。
魏晉隱士的生命追求對我們的啟示
魏晉時期的隱士,都有以下幾個特點:
第一、淡泊名利,超越對物質生活的追求和攀比
像劉遺民,周續之,面對高官之誘惑,他們都不會去。古人講“淡泊以明志”,我們到底有沒有替我們自己的生命做一個定位?有沒有為我們心靈的自在做出過思考?!還是懵懵懂懂地把我們的心靈束縛在物質與名利上?這是一個非常重大和應當直視的課題。
第二、寧靜以致遠
當我們把心安靜下來,不那麼狂躁的時候,我們所看到的就不是一個短暫的時間和空間,我們就能夠從生命終極意義的高度來審視當下的人生,而不會為了一時的榮華富貴,感官的享受,去放縱自己,為自己的今生和後世帶來無盡的苦果。
第三、覺醒
世間的很多努力,都是徒勞的,這就是許多隱士要去歸隱山林的非常重要的思想基礎。同樣在我們這樣一個時代,我們也沒有辦法徹底地改變這個社會。我們所有的經濟建設,雖然能夠在短時間內給社會民眾帶來一些利益,但是這些利益是暫時的、不究竟的。真正的要救度眾生,讓他們得到究竟利益,還是生命的終極關懷。
因此,這些魏晉隱士對我們現代人的生命啟示就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要清醒地去觀照我們所處的時代。有的人會說,魏晉時期有戰爭,有災難,我們這個時代是太平盛世啊。其實,我們這個時代人內心的痛苦、迷茫和失落,是前所未有的。我們處在末法時代,外相上的東西,可能會有這樣或那樣的一些變化,但是從心性自在的角度來講,我們現在這個時代的苦難,比魏晉時期,有過之而無不及。人與人之間為了有限的生存資源,傾力競爭,而科技的發展又進一步加劇了這種競爭,生活節奏加快,精神壓力巨大,活得非常累、非常苦。
第二、人心惟危。我們這個時代的人,在自身心性的修養方面,和聖人差得很遠。慧遠大師三十年如一日教化眾生、精進修行,我們三十年能保證你不換工作嗎?能保證你不離婚嗎?能保證你對你的父母不會有大逆不道的言行舉止嗎?能保證我們能在三十年之內不自殺嗎?這都很難說。
人心惟危還體現在另一個方面,我們的念頭是非常危險的,現代人缺少對自己心性的認識與訓練。比如當面對我們周圍的同學打你罵你的時候,面對你的老師、父母親唠叨你的時候,你能控制你的心嗎?當我們不喜歡的人站在面前的時候,我們能夠很寬容、很慈悲、很友好地去跟他相處嗎?我們所受的教育、周圍環境施加給我們的影響,都是教我們向外求,去攀比,去競爭,為達目的甚至可以損人利己,不擇手段。沒有人教我們,在面對失敗、成功等各種對境的時候,怎麼樣去調伏我們的心。
佛在《佛遺教經》裡面講:“行少欲者,心則坦然無所憂畏。觸事有余,常無不足。”佛教導的是少欲知足的生活方式,如果我們少一點欲望,就少了一分功利心,淡泊以明志,那麼眼光就一定會比別人看得更遠,不會患得患失,就會去坦然面對人生當中的各種際遇。
第三、白蓮社建立的必然。人是要有精神家園的,信仰非常重要。有信仰我們的生命才有真正的依靠,才會百折不撓,在諸多不確定的因素面前,坦然面對。像竹林七賢,他們以煉丹修道作為信仰基礎,有其超然的一面,但不究竟。只有白蓮社歸信淨土的信仰,才是千百年後的我們,應該去究竟依止的榜樣。
一個念佛求生西方極樂世界的人,可以得到三方面的利益。今生安樂,臨終往生,來生自在。比如嵇康,剛開始做官的時候可能非常自在,但不能保證臨終自在。煉丹修道,就算羽化登仙,還是在輪回裡。佛法講,人有三世,過去世、現在世和未來世。世間的任何人都應該為我們現世、臨終乃至來生負起責任,這才叫究竟。一個沒有淨土信仰的人,現生可能得到一時的利益,你能保證臨終自在嗎?你能保證來生的榮華富貴、自在解脫嗎?不可能。
究竟的歸隱,在於我們的心要跟阿彌陀佛相應,跟西方極樂世界相應,發願求生西方極樂世界,有深信切願就是究竟的歸隱,是究竟的利益之所在。這也是白蓮社在魏晉隱逸之風盛行的時代,成立的必然。
所以,希望大家在未來的學習、事業以及家庭生活當中,一方面要做到敦倫盡分,為家庭、為社會盡到我們應盡的義務。更重要的,敦倫盡分之余,我們要以一貫之地安住在淨土的信仰上。佛法講,任何一個修道的人都要和光同塵。你在世間可以是一個職員、一個領導、為人子女、為人父母等等,你在發揮著你世俗的功能和作用的同時,你是有淨土信仰的,你帶著阿彌陀佛的光明,所以你在世間就會創造出一個奇跡——火中生白蓮。在這樣一個五濁惡世,我們能夠求生淨土、安住淨土,我們就是人中分陀利華,就是人中的佼佼者。諸佛菩薩為我們贊歎,這是真實不虛的,我們也會因此得到究竟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