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一大師在承天寺受到惠安佛教界的邀請,偕同泉州專員黃元秀到惠安講經。在惠安鄉間弘法期間,師一生中的第二次大病,向他猛烈地襲擊而來。
由於弘一大師的病太多導致體質十分脆弱,架不住不間歇地奔波,而這次的病是“風濕性潰瘍”,手足腫爛,發高燒。這種病,在閩、贛山地患者最多,病情嚴重的病人,能帶著幾十年的潰瘍不愈合,四肢潰不成形。而又有一種極小的黑蠅,人體被它咬後,發紅腫脹,如果用手搔抓,便會引起急性潰爛。嚴重的,一夜間,足可爛掉腿、臂所有的肌肉。
弘公在惠安鄉下,也許受到太多的辛勞,又加上黑蠅的攻擊,結果不到弘法完了,已覺得四肢奇癢,手臂與腳背,漸漸發紅。口干,舌苦,有輕度的熱在體內發動。因此,他不得不回到泉州鄉間草庵寺,接受這一次病的折磨。其實,開始時,並沒有嚴重的感覺,直到全臂開始潰爛,發高燒,才感覺外在的病,也不單純。直到他被這種潰瘍摧殘而臥病不起,停止了一切佛法上的活動。這時,僅僅在床上,反復地念佛,念觀世音菩薩。
當廣洽法師由廈門獲得弘公生病的消息,到草庵去探視,弘公還整天地梵香、寫字,換佛前淨水,洗自己的內衣。廣洽法師說:“法師該休息了,等病好再活動。現在,您的病,好些嗎?”
弘一大師卻說:“唉,你問我這些,是沒有用的。你該問我念佛沒有?病中有沒有忘了念佛?這是念佛人最重要的一著,其他都是空談。在病中忘了佛號,在何時何地也會忘卻佛號吧。生死之事,蟬翼之隔,南山律師告人病中勿忘念佛,這並非怕死,死,芥末事耳。可是,了生死,卻是大事。”
在痛苦中,他不能起床,覺得死亡漸漸地掩蓋了一切,除了嘴巴還能“孤軍奮斗”,實在不能再做別的事。可是,他依舊強忍奇痛,撐著身子,動筆,抄一段臨終的話給傳貫法師。
他告訴貫師說:“我命終前,請你在布帳外,助念佛號,但也不必常常念。命終後,不要翻動身體,把門鎖上八小時。八小時後,萬不可擦身、洗面。當時以隨身所穿的衣服,外裹夾被,卷好,送到寺後山谷。三天後,有野獸來吃便好,否則,就地焚化。化後,再通知師友。但千萬不可提早通知。我命終前後,諸事很簡單,必須依言執行……”傳貫法師看了這篇遺囑,只有眼淚和著悲傷,期待著弘公能早點康復。
這種強烈的潰瘍,延到一個半月之後,高燒已退,弘公的兩臂肌肉大部落脫,腐爛的白骨,赫然出現,奇臭,目不忍睹。在一九三六年的春天來臨,斑爛的骨上,又生了些肉芽。他把這次病中的情形,告訴他的老友夏丐尊和性常法師。
日後他給仁開法師信中說:“……朽人初出家時,常讀《靈峰》諸書,於’不可輕舉妄動,贻羞法門’,’人之患在好為人師’等語,服膺不忘。豈料此次到南閩後,遂爾失足,妄踞師位,自命知‘律’,輕評時弊,專說人非,罔知自省。去冬大病,實為良藥’但病後精力乍盛,又復妄想冒充善知識,是以障緣重重,……朽人當來居處,無有定所,猶如落葉,一任業風飄泊……”
星雲大師:拜觀音菩薩求智慧
我受戒結束,必須在頭頂上點燃香疤,表示身心供養佛教,一般人都點十二個香疤,家師可能怕我年幼,出家的定性不夠,就交代為我燃香疤的老師,把香疤點大一點,讓出家人的記號明顯,就不容易離開佛門了。
通常十二個香灰點燃以後,慢慢燒到頭上就會自然熄滅,但是為我燒戒疤的老師,等到香灰接觸到我頭頂的時候,他像吹鍋槍吹火一樣,用力一吹,這麼一來,火勢膨脹,十二個香疤連結成一個,我的頭蓋骨燒得都凹下去了。從此沒有記憶力,甚至剃頭都不方便,因為頭頂上有個窟窿。
這算是苦難呢?還是修行呢?現在回想起來也很難說。半夜拜佛,忽然心開意解不過,貧僧因此變得笨拙,完全失去了記憶力。不會背誦經文,對於課堂所學的內容,讀了就忘,可以說天天都被老師罰跪、打罵。
有一次,又因為不會背書而被打,老師一邊抽打我的手心,一面說:“你真笨喔,你要拜觀世音菩薩求聰明智慧啊!”
在童年的心裡,一聽到老師這樣的話,彷佛有了一線希望,毫無疑慮的,覺得應該要求觀世音菩薩,要拜觀世音菩薩。但是在叢林裡面,哪裡准許個人到佛殿裡去拜佛呢?所以只有在半夜偷偷地起來拜佛。我靜悄悄地,找到一個小禮堂禮拜觀世音菩薩,念著:
“悉發菩提心,蓮花遍地生,弟子心朦胧,禮拜觀世音,求聰明,拜智慧,南無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
有人說,如此禮拜,可以蒙觀音菩薩摩頂授記,或者甘露灌頂,貧僧不敢亂說自己都沒有過這樣的靈異奇遇;但半年後,我忽然心開意解,艱澀的經文,如古典文學的《古文觀止》,幾乎是念完一兩次之後就能背誦。有人說,貧僧開悟了。貧僧不敢這麼承擔,悟道要佛陀來印證。
不過後來,在一些成長的歲月中,真的福至心靈,很多困難的問題,輕易地獲得了解。這應該算是貧僧第一次覺得佛教的修持功德,實在像高山巍巍乎!像大海浩浩乎!真是佛恩浩蕩!從此謹記心中,信心不斷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