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0~991經(鹿住經):此二經內容所述為鹿住優婆夷心有疑惑,佛陀對其作出點評。
關於“鹿住經”中所記載的關於鹿住的疑惑,在佛教界據有一定的代表意義。故事情節大約是這樣:有一天阿難在捨衛城游化乞食,後來乞食到了一個大戶人家,女主人叫鹿住,是位已經皈依三寶的優婆夷。鹿住居士見到阿難尊者來了,很開心,“疾敷床座”,恭請尊者上座接受供養,然後向阿難尊者提出一個困惑其心中很久的疑問:
“雲何言世尊知法?我父富蘭那先修梵行,離欲清淨,不著香花,遠諸凡鄙;叔父梨師達多不修梵行,然其知足。二俱命終,而今世尊俱記二人同生一趣,同一受生,同於後世得斯陀含,生兜率天,一來世間,究竟苦邊。雲何,阿難!修梵行、不修梵行,同生一趣、同一受生、同其後報?”
這段經文的大意我們都能看得明白,不需要再費神去翻譯。對於鹿住居士來說,我們不能對其有過多的苛求——在原始佛教時期,能皈依佛教而不皈依於其他邪門外道已經很不錯了。但是鹿住居士這番話還是存在很大的過錯,原因出在“雲何言世尊知法”這句話上。坦率地說,對於釋迦世尊所說之法,有些法看似前後矛盾,甚至互不搭界,其根本原因是出在我們自己身上,與佛陀毫無關系。然而我們卻據此對佛陀產生懷疑,自以為是地認為這是佛陀說錯了(即所謂“不知法”),那就是大錯特錯。
我們粗略分析一下鹿住居士的這段話,其問題焦點無非就是一句話,即“修梵行、不修梵行,同生一趣、同一受生、同其後世”。打個不恰當的比方,當前信奉淨土法門的居士很多(包括出家法師),這是好現象。“念佛可以帶業往生到西方淨土”,這是淨業者耳熟能詳的一句話。如果我們將這句話反過來,問一句:“不念佛可不可以往生西方淨土?”對於這個問題,相信很多人一下子都回答不上來,原因是這句話問得有些唐突,甚至有點鑽牛角尖。從這兩句話中,我們可以得出這樣的推論:
1、念佛可以往生西方——但不絕對;
2、念佛未必就能往生西方——比如說雖口中念佛,但不精進、不如法。
3、不念佛就未必不能往生西方——比如說修習禅定,也可以往生西方。
結論:念佛可以往生西方,不念佛也可以往生西方(修習其他法門)。
從上面的推論中可以看出,修行梵行可以得斯陀含果,不修梵行同樣可以得斯陀含果。這裡就需要對“梵行”一詞作些分析。什麼叫梵行?就是清淨的修行。這種修行,是以斷除YIN欲為根本出發點的持戒行為,因此我們可以將梵行理解為持戒。我們很重視持戒,戒定慧三學必須從持戒入手。但是不持戒能不能修到離欲盡諸苦際的境地呢?從本經中說,完全可以。而在鹿住優婆夷的心目中早已形成這樣一種觀念,即要想在修行上取得成就,就必須要好好地修梵行(斷除YIN欲),否則不可能獲得聖果。可是當這位優婆夷一聽說佛陀記說修梵行與不修梵行都獲得同一種斯陀含果,使她一下子接受不了,於是在心中對佛陀的話生起了疑惑,心裡面甚至懷疑佛陀是不是隨口一說。
對於這個問題,我們同樣可以解釋另外一個問題。我們都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這句話沒有錯,但要看具體的語境。比如說有人一生行善,到頭來卻不得善終;而有的人一生為非作歹,壞事做絕,可是一生逍遙法外,高壽而終。記得十五年前我見到一位中年婦人,中年喪偶,一個人辛辛苦苦把兩個孩子拉扯大,艱難生計。自從其丈夫死後,她對佛教產生了懷疑,認為他們夫婦一生行善,到頭來卻落得個中年喪夫的下場。從這個例子我們可以看出,無論是佛陀時代,還是當前社會,對佛教的因果觀產生誤解的不在少數。在因果問題上,我們理解得過於簡單化、機械化了。
對於鹿住的疑問,阿難尊者予以及時制止:“汝今且停。汝不能知眾生世間根之差別,如來悉知眾生世間根之優劣。”對於很多問題,我們若僅僅停留在表面、靜止孤立地看待某一問題,那就會出現判斷上的偏差。因此在本經中佛陀對我們說:一個人的根機之優劣,我們說了不算。誰說了算?佛陀說了算,除此之外,誰說了都不算數。為什麼?因為我們“雲何能知眾生世間根之優劣”?惟有如來“悉知眾生世間根之優劣”。持戒的根本是什麼?有人說是“防非止惡”,但“防非止惡”只是一種手段,並非根本。持戒的根本在於斷除我執我慢,如果我執我慢不除,心解脫、慧解脫就根本沒有希望。既然解脫無望,持戒頂多就獲得個天上福報,其他又有何用?而且修學成就的優劣,是需要通盤去考量,僅憑我們的凡夫肉眼,就冒然地作出定論,豈不是荒唐可笑麼?佛陀為此舉例說,假如有兩個人同樣犯了戒,隨後都同樣改正不犯,但是其中一位不能如實了知心解脫、慧解脫的道理,而另一位卻全然具足,孰優孰劣,一目了然。如果我們幼稚地認為,兩個人都改邪歸正,從此都可以獲得相同的果報,那就會陷於無知。同樣道理,我們不能從表面的持戒來斷定眾生的優劣,否則同樣會陷入愚癡。
從本經中,我們從世尊的教誡中,領悟了很重要的一句話:
“莫量人人!量人人者,自生損減!”(7.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