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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捨的不解佛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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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時間上來說,佛教是諸宗教中最早撞擊老捨心靈的;從交往的程度上來說,老捨與佛教的關系似乎也更為密切一些。然而,當老捨剛剛開始接觸佛教時,卻是被動的,不自覺的。換句話說,老捨是在一次極偶然的機會中,最早與佛教結緣的。

  當探討老捨所受到的佛教影響時,聯想到的第一個人,毫無疑問的便是“宗月大師”了。

  關於“宗月大師”的情況,目前掌握的較少。只知道他姓劉,名德緒,字壽綿,是西城粵海劉家的獨生子。粵海劉家是內務府人,因祖上曾在廣東負責過海外貿易,所以冠以“粵海”二字。劉壽綿家產萬貫,好善樂施。1925年出家當和尚,拜當時北京西四廣濟寺的住持現明和尚為師,法名“宗月”。後來,“宗月大師”本人也曾經做過 北京鹫峰寺的住持。

  老捨小時候之所以能夠得到就讀的機會,完全是由於“宗月大師”信佛向善的結果。就老捨當時的家庭條件來說,是根本上不起學的。他的上學,完全得力於“宗月大師”樂於助人的鼎力幫助。老捨在回憶中曾經這樣談到“宗月大師”送他入學的情況:

  有一天劉大叔偶然的來了。……一進門,他看見了我。“孩子幾歲了?上學沒有?”他問我的母親。……等我母親回答完,劉大叔馬上決定:“明天早上我來,帶他上學,學錢、書籍,大姐你都不必管!”我的心跳起多高,誰知道上學是怎麼一回事呢!第二天,我象一條不體面的小狗似的,隨著這位闊人去入學。學校是一家改良私塾,在離我的家有半裡多地的一座道士廟裡。……學生都面朝西坐著,一共有三十來人。西牆上有一塊黑板——這是“改良”私塾。老師姓李,一位極死板而極有愛心的中年人。劉大叔和李老師“嚷”了一頓,而後教我拜聖人及老師。老師給了我一本《地球韻言》和一本《三字經》。我於是,就變成了學生。

  因而,可以毫不誇張地說,沒有“宗月大師”的佛心高照,就不會有老捨讀書的機會,老捨也就不會有後來所具有的文化知識。從這個角度上來說,是“佛心”改變了老捨的人生。

  其次,是“宗月大師”樂於助人的佛家精神品格深深地影響了老捨,形成了老捨一生中好善樂施、同情窮人的品質。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老捨在自己的一生中常常是以“宗月大師”的向善、助人做為自己學習和效法榜樣的。他不僅在青少年時期曾經積極地參加過一些佛教的慈善活動,而且即使到了晚年也仍保持著助人為樂的品格,以至於老捨摯友蕭伯青在聽了“宗月大師”的事跡後脫口而出的第一句話就說:“老捨先生就是宗月大師”。如果說對老捨青少年時期影響最大的人首先是他的母親的話,那麼第二個人就是“宗月大師”了。同樣,如果說母親給予老捨的是“生命的教育”的話,那麼“宗月大師”就是老捨青少年時期重要的精神導師,走向人生的引路人。特別是“宗月大師”的苦行、向善、助人等佛家精神品格,曾經對老捨的一生發生過更直接、更現實、更深刻的影響。

  正如老捨在悼念“宗月大師”的文章中所談到的:

  沒有他,我也許一輩子也不會入學讀書。沒有他,我也許永遠想不起幫助別人有什麼樂趣與意義。他是不是真的成了佛?我不知道。但是,我的確相信他的居心與言行是與佛相近似的。我在精神上物質上都受過他的好處,現在我的確願意他真的成了佛,並且盼望他以佛心引領我向善,正象三十五年前,他拉著我入私塾那樣!

  二

  談到老捨與佛教的情緣,就不得不談到另一位對老捨有過重要影響和幫助的人,那就是許地山。許地山除了在促使老捨創作興趣的急遽增長上發生過重要作用之外,對老捨宗教信仰的選擇也同樣產生過決定性的影響。

  1924年夏,老捨到達英國倫敦之後,與許地山交往較多,開始一個時期,兩人就居住在一起。受許地山的影響,老捨又一次產生了“想知道一點佛學的學理”和“研究一點佛學”的願望。據老捨後來回憶:

  前十多年的時候,我就很想知道一點佛教的學理。那時候我在英國,最容易見到的中國朋友是許地山……所以我請他替我開張佛學入門必讀的經書的簡單目錄——華、英文都可以。結果他給我介紹了八十多部的佛書。據說這是最簡要不過,再也不能減少的了。這張目錄單子到現在我還保存著,可是,我始終沒有照這計劃去做過。如果說,老捨幼年時期接觸佛教是處於被動的話,那麼,這次接觸佛教卻是主動的了——許地山是在老捨的再三請求下才為其開出佛學必讀書目的。盡管我們今天無法確切地知道老捨究竟讀過多少部佛學著作,但它至少可以說明:老捨的確是讀過佛經了,以至於使他後來禁不住感歎地說:“佛經太深,佛經太美,令人看了就有望門興歎之感!”“倘若給予我十年或五年的工夫去念佛經,也許會懂得一點佛理,但這機會始終就沒有。”另外,從“這張目錄單子到現在我還保存著”的舉動中也至少說明,老捨始終未有放棄對佛學的追求。

  老捨在評價許地山的宗教信仰時曾經這樣說:“我不相信他有什麼宗教的信仰,雖然他對宗教有深刻的研究,可是,我也不敢說宗教對他完全沒有影響。……他似乎受佛教的影響較基督教的為多,雖然他是在神學系畢業,而且也常去做禮拜。他象個禅宗的居士,而絕不能成為一個清教徒。”老捨用來評價許地山宗教信仰的這段話,實際上也是他本人最好的自白,正如舒乙所說:“拿來放在老捨本人身上,倒是也同樣的恰如其分。說許地山,實際上,是說他自己。”事實也正是這樣,老捨雖然在組織上加入了基督教,但對佛教卻始終懷著那麼一種特殊的感情。

  特別引人注目的是,“宗月大師”已經開始進入到老捨的作品之中。老捨在本時期所創作的長篇小說《老張的哲學》裡,首次描寫了一位佛教人士董善人的形象。董善人把自己的財產“完全施捨出去”,帶著五六個大姑娘(包括他的兩個女兒)靜心修行。“不單是由魔道中把她們提拔出來,還要由人道把她們渡到神道裡去。”當他聽了李靜的哭訴後,“一面落淚一面念佛”,再三解釋說,“救人靈魂比身體還要緊”,並力勸李靜也來參加修行。從所描寫的情況來看,這位董善人無疑是以“宗月大師”為原型的。從這個人物形象身上,我們既可以隱隱約約地看到“宗月大師”的影子,也可以從字裡行間看出老捨對佛教的那種崇拜之情。

  三

  抗戰時期,老捨對中國的文化和宗教價值都做了重新審視。正如他在《大地龍蛇》序中所說:“在抗戰中,我們認識了固有文化的力量,可也看見了我們的缺欠——抗戰給文化照了‘愛克斯光’。”相比之下,老捨在抗戰時期對佛教更為偏愛。縱觀他在本時期的文藝主張和作品創作中,始終都貫串著中華民族通過“涅槃”而獲得新生的佛教文化思想。

  1939年7月底,老捨以中華全國文藝界抗敵協會代表的身份,隨全國慰勞總會北路慰勞團到河南洛陽勞軍。其間,曾游白馬寺,並作舊體詩一首。詩雲:“中州原善土,白馬馱經來。野鶴聞初磬,明霞照古台。疏鐘群冢寂,一夢萬蓮開。劫亂今猶昔,焚香悟佛哀。”在抗日烽火燃遍中華大地之時,老捨看到了佛教聖地白馬寺,使老捨高興萬分。他在《劍北篇》中寫道:“白馬寺還在人間,白馬寺萬歲!”老捨對佛教的贊頌之情,由此可見一斑。10月前後,老捨隨慰勞團至青海、甘肅一帶勞軍,其間也參拜了一些佛教寺院。”深深扎根於老捨潛意識之中的佛教文化思想,這時似乎又一次得到了復蘇的機會。

  1940年9月4日,老捨應重慶缙雲寺佛教友人之約前去參觀漢藏教理院,並作了一次講演。其中說:“研究中國文學的就得念屈原的《離騷》,研究英國文學的就得念莎士比亞的作品,研究意大利文學的也是一樣,就得念但丁的著作。”然而,但丁的《神曲》“卻離開了《聖經》,大談特談地獄的景況,描寫其地獄的慘狀,這也許他是受了東方文化——佛教的影響”,“這種思想,頗與佛教的平等思想相吻合”。“佛陀告訴我們,人不只是這個‘肉體’的東西,除了‘肉體’還有‘靈魂’的存在,既有光明的可求,也有黑暗的可怕。這種說‘靈魂’的存在,最易激發人們的良知,尤其在中國這個建國的時期,使人不貪污,不發混賬財,不做破壞統一的工作,這更需要佛教底因果業報的真理來洗滌人們貪污的不良心理。”他希望“富於犧牲精神”的佛教和尚們,“發心去做靈魂的文學底工作,救救這沒有了‘靈魂’的中國人心”。應該說,老捨所作的這篇有關佛教文化的著名講演,對我們今天來探討老捨的佛學修養具有重大的意義。

  1941年夏,老捨應邀到雲南昆明西南聯大講學。其間,他遇到了“精通佛學”的湯用彤老先生,於是“偷偷地讀他的《晉魏六朝佛教史》,獲益匪淺。”不久,老捨在《大地龍蛇》的創作中,寫了一位虔誠的佛教徒——趙老太太。劇本說她“佞佛好善,最恨空襲。兒女均已成人,而男未婚,女未嫁,自怨福薄,念佛愈切”。她的兒子勸她說:“現在已是霧季了,不會再有空襲,何必還這麼念佛呢?”她卻一本正經地回答:“佛是要天天念的!禍到臨頭再念佛,佛爺才不管你的閒事!這三年多了,咱們的房子沒教日本鬼子給炸平了,還不都是菩薩的保佑?”另一位西藏高僧羅桑旺贊也說:“佛的光明,佛的智慧,祝福我們勝利的軍隊!”

  此後,老捨對佛教文化做了更多的思考,我們從長篇小說《火葬》和《四世同堂》等作品中可以明顯地看出這種思考的軌跡來。《火葬》這部作品取名的本身,就包含著中華民族在“涅槃”中求得新生之意。在《四世同堂》中,老捨為我們寫出了一系列佛教徒及其受佛理感化的人物形象。其中,最突出的佛教徒當屬明月和尚。是他,在淪陷的北平堅持著抗日活動,並影響和團結了一大批抗日積極分子——其中也包括錢默吟。請聽一聽錢默吟的自白吧:“雖然我不接受他的信仰,可是我多少受了他的影響。他教我更看遠了一步——由復國報仇看到整個地消滅戰爭。這就是說,我們的抗戰不僅是報仇,以眼還眼,以牙還牙,而是打擊窮兵黩武,好建設將來的和平。”“他是從佛說佛法要取得永生;我呢是從抗戰報仇走到建立和平——假若人類的最終的目的是相安無事的,快快活活的活著,我想,我也會得到永生!”由這裡我們可以看出,經過抗戰中血與火的洗禮,老捨對佛教也已經產生了許多新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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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以此功德,莊嚴佛淨土。上報四重恩,下救三道苦。惟願見聞者,悉發菩提心。在世富貴全,往生極樂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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