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閱讀

首    頁

法師開示

法師介紹

人間百態

幸福人生

精進念佛

戒除邪YIN

最近更新

居士文章

寺廟介紹

熱點專題

消除業障

素食護生

淨空法師

佛教护持

 

 

 

 

 

 

全部資料

佛教知識

佛教問答

佛教新聞

深信因果

戒殺放生

海濤法師

熱門文章

佛教故事

佛教儀軌

佛教活動

積德改命

學佛感應

聖嚴法師

   首頁居士文章 :轉載

 

曲博:懷念我和一頭牛的三生緣份

 (點擊下載DOC格式閱讀)

 


偶得閒暇,與兒子臨窗翻閱影集,摩挲著親昵依偎的兒子,品著香茗,任歲月的腳印在眼前悠悠流淌,那心緒,自是無限惬意、蒼涼和感懷。
蓦地,一張發黃的照片跳進我的眼簾:一個稚氣未褪的小不點少年,坐在小山樣滿載甘蔗的三駕牛車上,姿勢有些做作地一手握缰繩,一手揚鞭;拉車的卻只有一頭駕轅的彎角巨無霸大白牛,正鼓著兩只銅鈴樣的眼睛,伸長頸脖往前振;而小不點少年看著恍若和牛頭差不多大;背景是一片綿延起伏的廣袤的甘蔗林,層層綠浪向遠方延伸,似乎要淹沒藍天白雲盡頭的那依稀可辨的山巒……我不由渾身一陣顫栗,心魂霎時被依依惜情和深深的痛惜所籠罩。
我默默地注視著發黃的照片。很快地,照片上的牛在我眼前鮮活了:那巨大的身軀,倒扣的小缽樣的四蹄,白玉般晶瑩的兩把阿拉伯大彎刀樣的犄角,在亞熱帶的陽光下閃著銀光;它正獨自拉著本該是三頭牛拉的小山樣滿載的牛車,撒開四蹄在滇西邊疆的原野上駿馬樣奔馳;那嘴唇裡噴出的熾熱的氣息,那渾身隆起的線條分明的鐵鑄般的肌肉,那震得大地顫抖的閃掠的四蹄……一舉一動,都漾溢著令人傾慕神往的生命活力,我的大白牛啊!
“爸爸,這是啥哦?”兒子指著照片好奇地問。
“牛車,雲南邊疆的牛車。趕車的是你爸——在雲南邊疆當知青的時候。”
“拉車的牛好大哦!”
“它是大力士。”
“不,它不是大力士,是牛。”兒子認真地糾正。
“哦!它是牛,但它的名字叫大力士。”
“牛也有名字?”
“當然哦!牛和人一樣,甚至……”
我無法找到准確的話,對只有三歲的兒子表達此時的情愫,便心不在焉地哄兒子到院場中騎小車玩,又一個人回到桌前,拿起這張發黃的照片。
這是1971年我到雲南邊疆生產建設兵團不久,剛滿17歲時的留影。這叫大力士的牛,是我奪去了它的自由,它的利角在我的身上留下了永恆的印記,我也曾報它以殘酷的鞭笞,而我們竟又成了親如兄弟的好朋友。如今它又成了我作為一個虔誠的佛教徒修行中的情感財富和警策反省的鏡子。
初到邊疆時,連隊裡剛打制好一部牛車,需要一名駕駛員。知青們都踴躍報名,我因勞動態度尚好而入選,成了牛車班年齡、個頭最小的風景。隨牛車班的老班長到牛群中挑選轅牛時,我一眼就看中了在牛群中鶴立雞群的大雄白牛。正當壯年的老班長說:那牛叫大力士,因為性子野,不服管束,又力大無比,許多馴牛的好手都奈何它不得;加之天生的一副難得一見的做種牛的好骨架,人們也就不再強求,任它在牛群中為王,當一個風流公子。
我則大不服氣,或許是想改變小不點的形象,便以小賣小,堅持非要馴服它不可,否則,我寧可下大田種甘蔗!老班長纏不過我,只好同意了。我們駕著由三頭大牯牛拉的滿裝石頭的牛車,慢慢向牛群靠攏。大力士看見了,晃動著兩把大彎刀似的犄角,沉著、傲慢地向我們走來,那神態猶如一個英勇善戰的將軍!班長挽著皮套繩,緊張地說:“注意壓緊剎車!大力士要撞車了——這醋壇子,容不得外來的公牛進到它的牛群的!”說罷投標槍般手一揚,套繩飛了出去,正好套在大力士的一對大角上。
大力士一驚,倏地躍起,拼命繞著牛車狂奔。我連忙撲向剎車桿,迅速將轅牛和兩頭邊牛的缰繩往後拉緊,套在車槓上,三頭駕車的大牯牛,同時打樁似的在地上定住了十二條腿。大力士徒勞地狂奔一陣後停下來,沖我們紅眼怒睜,呼哧呼哧地喘粗氣。班長見狀松了一口長氣,往手掌上吐著口水,摩拳擦掌地說:“這下好了,等它跳累了再收拾!”
大力士埋頭斜視了一眼在旁邊全體緊張定立注視著它的牛群,似乎不甘心,更不好意思,身為牛中王者,就這樣當著它的臣下受辱,頭埋得更低了。“哞——哞——”隨著幾只嬌美的小母牛的鳴叫,只見大力士猛地前蹄騰空,發一聲狂嘯,巨大的身軀往後躍起,“叭!”地一聲,連接大指頭粗的牛皮套繩的鐵環拉豁了。
班長大叫一聲:“糟了!”剛要松手,身子已被拖得騰空而起,又石條樣重重地砸在草地上。皮繩還纏在老班長的胳膊上,這下他完了!但大力士拖著老班長只跑了兩步,就停住了,轉身舞刀樣揮著一對大角,傲慢地向班長靠攏。我慌忙抓起車上早准備好的半自動步槍,子彈上膛向大力士瞄准。前不久,傣族寨子裡一頭凶悍的大水牛,被它挑出了肚腸,踩裂了頭骨。大力士不屑地對我乜斜一瞥,慢慢在草地上磨去頭上的套繩,活像個不殺落馬敗將的貴族騎士,昂首闊步,回到它的牛群中去了。“哞——”大力士仰天伸長頸脖叫了。“哞——”牛群也此起彼伏地叫了,仿佛在歡呼牛類對人類的又一次勝利,又像是在向它們的英雄——偉大的國王致敬。老班長好半天才爬起來,又隔了好半天才緩過氣來,狂怒地跳腳破口大罵:“老子不信馴不了你!”
但半個月後,牛車班的17個壯漢,就傷了四個,大力士還是牛群王國的國王,沒被穿上牛鼻繩,雖然它被抓住了兩次。一次是用鹽將它引誘進了一間牢固的飼料房,分明已是十拿九穩的事了,但還是被它撞斷小腿粗的實心龍竹欄桿跑了。又一次是已將大力士定在雙槓樣的兩根粗木樁中間了,它沉重地喘息著,潔白的身子隆起道道鞭痕,渾身已血汗淋淋,如同血水裡撈出來一般。看來它這次是被徹底制服了,軟軟地將頭歪斜著搭在木樁上,尾巴垂直地動也不動,眼睛半睜半閉,連喘氣聲也顯得有氣無力了。
老班長得意地拿起小指頭粗的竹針,捏著大力士的鼻子,狠狠地從它的鼻孔中間穿過。大力士身子只是幾下輕微的抖動,無力地噴著血沫,就閉上眼睛不動了,像是睡著了……突然又猛地驚醒,拼命拗起頭,亂舞了兩只大彎刀似的巨角,四蹄、尾巴、皮毛、全身都瘋狂地躁動起來。老班長搖著血淋淋的牛鼻繩,輕松而洩恨地笑罵。這回肯定是穩操勝券了:從來就沒有聽說過,有被穿了鼻繩還不馴服的牛。但兩三分鐘之後,隨著周身捆著大力士的繩子“噗!噗!噗!”的斷裂聲,班長嚇得面如死灰,扔了牛鼻繩翻身爬上屋梁逃命,剩下幾個牛車班的和圍觀的人群一樣,水圈般迸散地四下裡落荒而去。
大力士又獲得自由了。它走出牛廄,低下頭,用蹄子踩著缰繩再拗起頭來,飛快地扯出老班長專門為它用竹篾做的牛鼻繩,步履蹒跚,一路淌血地向荒野,向它的牛群王國走去。那牛鼻繩血肉模糊地在地上扭著。沒有人敢再去阻擋大力士:誰都清楚,它是抱定了不自由,毋寧死的決心的!
當時正遇邊疆鬧豬瘟,大忙時節三個月不見油葷,人們一個個心裡都饞得如貓抓火燒樣地心慌。大力士屢次傷人,老班長起頭說宰掉吃肉算了!大家就眾口一詞地說該殺,於是槍殺大力士的報告營部很快就批下來了。為了防止意外,決定在早上不等大力士出廄就開槍。整個事端由我引起,自然就該我充當劊子手。
我提了蘇式半自動步槍,爬梯子上了牛廄頂棚堆草料的格架。向下俯視,見瘦了許多的大力士立在牆角,往日潔白如玉的身軀痂痕累累,雄健的頭顱也交錯疊著疤塊,鼻子結上了血肉模糊的黑痂。我一下想到它本是個牛類得天獨厚的寵兒,一個牛群王國的英武國王,卻因我的好勝心而遭此厄運,不由產生了沉沉的贖罪的歉意。我在格架上橫放了槍,扯了一根鮮嫩的甘蔗尖,俯身遞給它,柔聲呼喚它的名字。大力士豎起耳朵凝神,待聽真切了是我在叫它,不相信地甩頭搖了搖耳朵,呈臨戰狀態戒備地望著我。我又叫了兩聲,它竟向我走來,用舌頭卷了甘蔗尖,悠悠地吃起來。吃完了一根,又吃完了一根……外面的人等得不耐煩了,急聲催促起來。
但我堅持還要喂大力士一塊巖鹽再開槍。死刑犯人臨刑前,也要吃頓美餐嘛!老班長扔了塊巖鹽給我。我攤在手上,從格架上倒懸著身子伸向大力士。它睜著人樣的眼睛感激地望我,溫順地在我手中舔食起來;一邊舔,還一邊用頭親昵地在我手臂上摩挲,一掃往日凶悍強勁的牛勁。想到它馬上就要倒在我的槍口下了,我更有些不忍,就不自覺地冒著被它的利角挑翻的危險,兩腿夾了搭棚架的梁柱,抽出另一只手撫摸它頭上的傷疤,大力士竟沒有半點動怒,反而伸過頭來,很舒適、很受用的樣子任我愛撫摩挲。我一下忘了大力士的勇猛凶悍,跳下頂棚格架,嘴裡輕聲念叨著:“大力士,莫亂動!大力士,莫亂動!”手慢慢由它的頭伸到了頸脖上,輕輕給它搔癢。外面的人又催促起來。我突然在錐刺樣的楚痛中感到了極大的欣喜:這畜牲知情得很哩!它之所以凶悍異常,是出於渴望生活得好的本能,更是我們人類沒有善待過它啊!
我高聲嚷著:“給我三天的時間,保證馴服大力士;三天過了還不行,再殺它也不遲!”大力士像是聽懂了什麼,一會怒視外面的人,猛獸樣低沉地吼兩聲,驚得那些想吃它肉的人幾次驚慌地散開又慢慢地欲進欲退地聚攏;一會又睜大人樣的眼睛,信賴地、直直地望著我,好像我們之間本來就有著三生情誼的因緣。在眾人的反對聲中,我到廚房打來一桶熱水,放了鹽,給大力士洗了傷口,輕輕地給他穿上柔軟麻繩做的鼻繩,放心大膽地牽著它出了牛廄。人們在我打開牛廄欄桿之前,就遠遠地避開了,好像我這小不點牽的,不是一頭與我們人類和睦相處了幾千上萬年的牛,而是一只老虎或雄獅。而我仿佛成了有著特異法術的怪力亂神。大力士安靜地跟著我,像個懂事的小孩。人們驚奇不已,遠遠地跟著我們,不再反對了。說實在的,要得到一頭好的轅牛,可不是容易的事。“這橫牛,硬是和這個知青娃有緣!”老班長跟在我們不遠處,不停地由衷感歎。
三天後,大力士能套車了,但容不得任何別的牛和它同行。反正它獨自拉著牛車也能飛跑,我也就不再勉強。我堅持每天喂它草料和鹽,用溫水兌鹽給它洗傷口。兩個月後,大力士就以雄健耐勞溫順出了名。我時常仰臥在它倒扣的小缽樣的、巨大的四蹄中間,給它捉虱子。在它身上爬上爬下,抓著它的兩只阿拉伯大彎刀似的巨角,玩雙槓的動作,它都定立不動,默契配合。
每天早上,我收拾好轭具,拉開牛廄門吼一聲:“大力士!”它就走到車槓中間站好。每天卸了車,它就在旁邊等著我收拾完畢後,馱我到水庫邊去洗澡,它則在岸邊悠悠地徜徉吃草。想想看,一頭巨無霸的牛,托負著一個小不點的娃兒的景象吧!有次我們從水庫歸來,我非常受用地伏在大力士背上,頭上蓋了片荷葉遮擋殘陽,竟然一路都有人善意地取笑:我們還以為牛背上只蓋了匹荷葉哩!我就得意地反唇相譏:“你過來哇?!”沒有人敢過來。大力士仍是除了我不容任何人靠近,更不可能聽從任何人的使喚。由此,大力士又多了一個稱謂:知青娃兒的牛!在20世紀50年代初從部隊轉業後就一直和牛打交道的老班長說:“從來沒想到還會有這樣的神牛、怪牛,硬是和你這知青娃有緣哩!”
就這樣,我和大力士朝夕相處,度過了生命中近三年的時光。偶爾路過它曾身為王者統治過的牛群,大力士便停住腳步,留戀地望一陣,發出幾聲“哞——哞——”的長鳴;牛群也好像沒有忘記它們從前的國王,每次都報以陣陣響應,如同當初歡呼國王一次次的凱旋。這時,大力士就不好意思了,埋下它高傲的頭顱,甩開四蹄,急匆匆地拉車走了。
發黃的照片有如神奇的魔鏡,我久久地癡望著,大力士和我經歷的一切,都從其中凸現出來了:我們上山打柴下坡時剎車失靈,大力士在山間碎石路的懸崖邊上,用臀抵住車身,鐵樁樣定住四蹄,防止了車毀人亡的悲劇;在甘蔗收砍的大忙時節,大力士拖著兩噸多的重荷,每天辛勤十幾個小時,在牛車班始終保持著工效第一;近三年如一日,大力士獨自頂起了本該是三頭牛的工作……而這疊現的鏡頭中最為炫目,令我現在還對它的在天之靈合掌閉目默念禱祈的,是我調離牛車班的前一個月,在它歸順我後,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對它的毒打。那是對它太不公正的一次待遇了!如果大力士像人一樣能說話,如果它像人一樣有所知的話——不,它肯定是有所知的——
那天,當滿載谷包的牛車橫跨南宛河的淺灘,走到河心時,車身突然向一邊傾斜陷落。糟了,遇到沙坑了!我連忙四下張望求救,但整個南宛河上下,只見艷陽下波光粼粼,兩岸河灘空寂無人。我知道牛車如果不趕快沖到有卵石的地方,我們很快就會遭遇滅頂之災。但在這危急時刻,大力士卻不動了,任我怎樣吆喝,也只是把頭伸離水面大口呼吸。我急了,掄起從來沒對它用過的鞭子,向它的頭部使勁抽去,一下,兩下……大力士仍紋絲不動。突然,它扭過淌血的頭直直地望我——那是一雙有人一樣的眼神的眼睛啊!我一下讀懂了:它不是在偷懶,或玩忽職守,而是總有它合理的原因的——只不過它不會說話!
我跳下牛車,等大力士的決定。車身在飛快地下陷。我焦急萬分卻又無能為力,雖然已抽出短刀,隨時准備割斷轭具套繩和大力士棄車逃命;但心底仍抱了一線希望:大力士是會盡力的,一定會的!它一定知道,車上裝的是兩千多斤谷包啊……時間過得好快,僅僅兩三分鐘的時間,河水已經漫上車身了,大力士才像是歇足了氣,又一次扭過頭來望著我,“哞——”地發一聲長鳴,昂起頭開始奮力使勁,眼睛翻得慘白,脖子上鼓起道道粗壯的筋,渾身的肌肉像是要沖破厚厚的皮層。牛車發出尖銳的咔嚓聲,終於在緩緩地,越來越快地移動了!我連忙跳到車後,也竭力使勁,一步,兩步,三步……半個多小時後,終於上岸了!剛上大路,大力士便跪下了。我連忙割斷套繩,扶著它的頭,拼命使它站立,不停地說著道歉的話,鼓勵它千萬不要倒下。好多拉車的牛,就是在這樣竭力掙扎後轟然倒下,就再也站不起來了。
大力士靜靜地站著,動也不動地。它的耳朵被鞭子撕開了寸長的血口,左眼角上腫起一道血痕,淚水和著血水在流淌。但它仍靜靜地站著,任我用衣服給它揩拭傷口,睜著那只沒受傷的眼睛,如受了委屈的小孩樣,溫和地、毫無怨恨地望著我。我在愧疚和大感動中抱著巨大的牛頭哭了,大力士發一聲溫柔的長鳴,伸出柔軟的舌頭為我舔淚水……
在那之後不久,我調到電站工程測量隊去了。我不忍心去和大力士告別,是天沒亮時繞開靠大道傍的牛廄,從小路離開連隊的。在崇山峻嶺中轉瞬就過了半年。休假下山,我就急切地去看望我的大力士,卻有如聽到晴天霹雳:它在我走的當天,就被槍殺了!我一走,它就不再拉車,並且不容任何人靠近它。那天早上,在踢傷兩個、挑傷一個試圖制服它的人之後,它發了狂,雄獅樣紅著眼睛在院場中挺立,一副隨時隨地要拼命的樣子,於是人們決定槍殺它。
我惘然若失地來到老班長家中。老班長告訴我,大力士是他用蘇式步槍殺的。第一槍擊飛了大力士的左眼,大力士就像一座血淋淋的肉山樣朝他沖去。幸而他是軍人出身,倒也沉著,狂奔逃命,跳進了水塘。大力士就血流滿面地守著水塘怒吼。老班長踩著水又開了一槍,擊中了大力士的前腿,它倒下了。老班長爬上岸,湊近照著大力士的腦門,又開了一槍……“當時,我的手直抖哩!你知道的,我當兵十多年,正規大戰、游擊戰、剿匪,參加了好多次,殺過多少人,自己也數不清了!就是16歲時第一次打仗,面對面地殺人,硬是敢說大話:沒有怯過陣的!但我這次手硬是不停地發抖!你沒見它的那雙睜大了的人樣的眼睛哦!我不敢看了,槍口對著它,扭過頭,閉上眼睛扣動扳機;槍響了,我仍是閉著眼睛,轉過身去,走了好幾步才睜開,我沒有勇氣再回頭看它一眼!”
“從伙房打來的肉,我也是不忍心吃一口,全讓娃們分吃了……雖說它不過是一頭牛,但它那性子,是不該變牛的——真的,它那性子,確實是不該變牛的!”老班長長歎一聲,竟然眼睛紅紅的了,拿出一對晶瑩如玉的碩大的白牛角:“都說這對牛角該歸你——他只認你,這日怪的牛,你們硬是前世有緣哩!”“是的,它在今世是一頭牛,但在前世,我們一定是有著三生緣份的。”我不禁淒然哀恸地想,像珍藏親密兄弟和朋友的遺物,揣了大力士的牛角,黯然離去。
牛角潔白如羊脂玉,我托騰沖世代做刀把的老師傅加工刀把,老師傅說半個世紀了,他從沒見過這麼好的牛角;我托戶撒寨祖傳五百年的阿昌族鐵匠,打了兩把工藝精美的戶撒短劍,配刀把時老鐵匠驚歎不已,愛不釋手地看了半天,說這麼好的牛角,是平生第一次開眼界;再托章鳳的世襲皮匠配刀鞘,皮匠堅持說這不是牛角而是羊脂玉,還一再問:這靠近緬甸只有緬玉,你到哪去弄了這麼好的一對羊脂玉刀把?
這對騰沖刀把、戶撒刀葉、章鳳刀鞘三絕合一的戶撒短劍,我從此隨身攜帶形影不離,不知引起多少人的贊歎和眼饞。橫刀奪愛、高價引誘、軟磨硬蹭者大有人在,我自是抱定誓死捍衛的決心——我咋會放棄我的朋友和兄弟留給我的最後遺物哩!沒想到在一次登山測量時,身上的保險繩被尖銳的巖石割斷,我跌落懸崖,幸而被濃密的樹枝掛住免於一死,背上的包卻掉進深不見底的峽谷,那兩把大力士的角做把的、精美的戶撒短劍,就此連同我的第一部詩稿和我永別……
“爸爸,你不哭。”兒子不知何時走進來,站在我身旁,詫異地望著我。我一驚:“呵,不,沒有!爸爸只是在想大力士。”再次專注地看一眼我和大力士惟一的已經發黃的照片,小心翼翼地揩去上面的淚漬,輕輕合上影集。我又想起老班長的話:“它那性子,確實是不該變牛的……你們硬是前世有緣哩!”是的,我們一定有著前世的三生因緣。如今36年過去了,我從來就肅然敦信,將來也決不會有絲毫懷疑——大力士早已轉世為人,融在我的親情中了。
“爸爸,我也想大力士了——你帶我去找大力士!”兒子不由分說地拖我的手。不知怎的,我突然非常想走出都市的水泥叢林,非常渴望馬上就見到蒼翠突兀的大山深處的古森林,見到綿延起伏的廣袤的甘蔗林,層層綠浪向遠方延伸,似乎要淹沒藍天白雲盡頭的西南邊疆的原野……我收了影集,帶了兒子向郊外走去。
按:還未看完我的眼眶就濕潤了——佛說每位眾生都做過自己的父母,大力士也是。它悲慘的一生僅是無量劫來無量眾生輪回苦海中的一瞬,我相信了佛的話:每一眾生輪回中的淚水比四大海還多。十年後再讀誦《普賢行願品》,被佛菩薩對待眾生的大願感動得泣不成聲。眾生之間為什麼要如此相處,給今生來世留下無窮的遺恨呢?如不善待眾生,疾病、厄難和戰爭必不能免,苦難背後是因果的絲毫不爽。
 

上一篇:心智:癌細胞變蓮華
下一篇:行立坐臥四威儀


即以此功德,莊嚴佛淨土。上報四重恩,下救三道苦。惟願見聞者,悉發菩提心。在世富貴全,往生極樂國。

台灣學佛網 (2004-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