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寫了一篇日記《成見帶你去輪回》,只寫了一點點的成見方面的事情,主要是想說說成見深刻的程度是什麼樣。因為我們有深刻的成見,所以我們才會輪回不息;才會糾纏不清;才會煩惱不斷;才會……昨天只是說了成見能夠深刻到自己的肌體的程度,就像眨眼皮。
其實我們之所以跑到這個娑婆世界來,實際上都是我們的成見在起作用。即使是菩薩再來也是靠成見而到達的,所謂菩薩不斷某些微細惑。如果我們斷了成見,那麼我們的世界就不再是雜染的娑婆世界了,我們當下就是極樂;我們當下就沒有生死;我們當下……
說到生死,我自己想到了自己出家的目的——所謂的想了生脫死。死亡是絕大部分人甚至可以說是一切人害怕的事情。因為生從何來,死向何去一直就是我們人類的一個大迷惑。出家人出家修道,行苦道、修苦行、持禁戒等等都是想要了生脫死。
為什麼要這麼辛苦地這樣做呢?因為生死是我們生活中的最大煩惱。一切煩惱最後都回歸結到生死這個大煩惱上面去。自己有很多面對身邊的人死亡的經歷,看到過很多病人在病床上面臨死亡的痛苦。其中感觸最深的當然是自己的父母在病危時候的情景。
記得母親病危的時候,自己當時還沒有信佛,更不了解要如何去安慰母親、如何才能做得更好。只是蠻干地想讓母親快樂,希望她能多活幾天,甚至不管她是否痛苦。結果自然是母親依然要離開這個世界,大家都要悲哀。母親則是受了更多的罪,大家受了更多的苦。
其實,當時與母親同病房的人就已經給我自己豎起了一塊警告牌。他的家屬把自己家的所有財產賣掉後連房子也賣了來維持他的生命。最後妻兒到處借錢,不論親戚朋友與同學,最後讓自己的妻兒背了一身的債務之後才出院。結果在出院的第二天死去。
因為自己一直不承認母親必然會病得越來越嚴重而最後死亡的現實,即使知道毫無希望也要強行治療。結果病人和家屬都搞得辛苦萬狀,煩惱重重。盡管當時自己在經濟 上比較富裕,沒有經濟上的困擾,但是最後也因此而耗盡了自己的體力和時間。造成很多困難的現實,實在是非常不明智的做法。
這都是因為自己對死亡的成見太深而不能自拔,如果隨順世緣的話就不會搞得自己如此狼狽不堪。現在明白了點兒佛教的道理,才知道應該放棄成見,隨順世緣去處理。所以,在前年父親病危和過世的時候就處理得很圓滿,不但老父走得安 詳殊勝,家屬也沒有什麼額外的特別辛苦。
盡管這樣,在父親火化的當晚,還是因為自己的成見,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悲恸萬分。盡管一切自己很清楚應該如何去做,明白一切將會如何。但是自己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而悲恸萬 分。可見成見的力量是如何地強烈,那種悲恸好像是來自肌體的力量。
這種悲恸不是因為想起什麼而來的,而是一種無名的力量,不用思考就會去行動的行為,是一種習慣,實際上就是成見。因為親情之間的別離,將來再也無法相見的淒切,這種成見讓自己的行為失去控制。即使明明知道他的去處很好,但是這種生死的成見還是造成了困惑。
所以,不放下這些成見,我們想了生脫死是不可能的。不要說在別人面臨生死的時候如何,就算是在自己的親人面臨生死問題 的時候會怎麼樣,這些成見都難以放下。那麼將來自己在面臨生死的時候會怎麼樣?這是很嚴重的問題,這也是我自己出家修行的目的。
好在祖師們給我們做出了很多很好的榜樣,告訴了我們如何去放下成見、如何去修行。所以我們有機會走他們走過的路子,自己當然是知道如何去做、如何去行。但是很明顯功夫太差、修行不夠,即使是在自己的親人面臨生死的時候也沒能完全放下成見。
只能希望通過以後的努力,自己也能實現他們的境界。因為祖師們能做到放下了成見,面對生死就像更換一件衣服一樣簡單。那麼我們只要按照他們的所走過的路,我們也應該有機會像他們一樣徹底放下成見,最後了生脫死。下面附錄幾則祖師們放下成見了生脫死的公案。
附錄1:
歸省禅師座下有一僧,身患重病,奄奄一息。
一日,歸省禅師去將息寮(寺院僧眾養病之所,又稱延壽堂、省行堂、涅槃堂、無常院)看望那位病僧。
那僧見到歸省禅師,便問:“和尚!四大本空,病從何來?”
歸省禅師道:“從阇黎問處來。”
那僧喘著粗氣,又問:“不問時如何?”
歸省禅師道:“撒手臥長空。”
那僧一聽,便驚喜地大叫一聲“(口耶)!”然後脫化而去。
附錄2
可真禅師臨終的時候,曾向弟子示現病苦之相。他躺在地上的干草席上,輾轉反側,極度痛苦,不得片刻休息。哲侍者站一旁,流著眼淚說道:“平生呵佛罵祖,今何為乃爾?”
可真禅師一聽,便仔細地看著哲侍者,呵斥道:“汝亦作此見解邪?”
說完便爬起來,跏趺而坐,並喚侍者燒香。香煙剛一升起,可真禅師即奄然而逝。
附錄3
珪庵祖玠侍者悟道因緣
珪庵祖玠侍者,投子楚山幻叟紹琦禅師之法嗣。祖玠侍者出家後,一直執侍紹琦禅師左右,殷勤備至。叢林大眾皆憚其嚴厲,而敬其慧識,因而把他比作香林澄遠禅師。
一日,祖玠侍者生病。紹琦禅師前往探視。當時心上座(大心真源禅師)亦在場。紹琦禅師看著祖玠侍者,問道:“如何是心?”
祖玠侍者道:“開口不容情。”
紹琦禅師道:“未在。”
祖玠侍者於是回頭看了心上座一眼,說道:“何不禮拜和尚?”
心上座便禮拜。
祖玠侍者道:“呈似了也。”
紹琦禅師道:“子既如是,還能觌體頌出乎?”
祖玠侍者遂應聲頌道:
“祖師心印若為傳,有語分明不在言。
能向機前親領得,海門撐出釣魚船。”
紹琦禅師一聽,非常高興,於是是囑咐道:“珍調四大饒益將來。”
說完便離開。
後來,祖玠侍者的病情加重了,不停地發出痛苦的呻吟。
紹琦禅師又前來探望,並問道:“子平日得力句,到此還用得著麼?”
祖玠侍者道:“用得著。”
紹琦禅師道:“既用得著,叫苦作麼?”
祖玠侍者道:“痛則叫,癢則笑。”
紹琦禅師道:“叫與笑者復是阿誰?”
祖玠侍者道:“四大無我,叫者亦非真,空寂體中,實無受者。”
紹琦禅師道:“主人公即今在甚麼處?”
祖玠侍者道:“秋風不扇,桂蕊飄香。”
紹琦禅師道:“那麼則遍界絕遮藏也。”
祖玠侍者道:“有眼觑不見。”
紹琦禅師道:“只如三寸氣消時,向甚處安身立命?”
祖玠侍者道:“雨過天晴,青山仍舊。”
紹琦禅師道:“從今別後,再得相見否?”
祖玠侍者道:“曠劫不違,今何有間(分別、離別)?”
紹琦禅師道:“子不病耶?”
祖玠侍者道:“病與不病,總不相干。”
紹琦禅師於是握著祖玠侍者的手,問道:“此是甚麼?”
祖玠侍者道:“是祖玠手。”
紹琦禅師道:“祖玠是誰?”
祖玠侍者道:“玠固非我,亦不離我。”
紹琦禅師聽了,便贊歎道:“善哉!妙契無生,徹證真常。子雖妙年,死亦何憾!”
祖玠侍者遂合掌禮謝,並說道:“與祖玠趱將龛子來。”
紹琦禅師於是命人將龛子抬到祖玠侍者的床前。
祖玠侍者環顧了一下左右,說道:“吾當行矣!”
說完,便整衣龛坐而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