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達吉堪布:藏密的特點及思想精髓
今天,你們師范大學的師生開這個學術研討會,我本人而言,雖然說沒有什麼智慧,也談不上是什麼智者,但非常喜歡參與這樣的活動。當然,我不是在這兒故作謙虛,而是有一點自知之明,很清楚自己有什麼樣的學問。但盡管如此,跟你們進行佛學交流,在這方面我還是有很大的興趣。
學校這邊讓我講一下“藏密的特點及思想精髓”。不過這個題目太大了,我想了一下,也不知道從哪個地方入手。畢竟藏密的教義浩如煙海、博大精深,只用短短1個多小時的時間,肯定無法一一道盡。所以,下面我只能簡單介紹一下,讓你們有個大致的了解。
一、略述藏傳佛教的歷史
不少人認為,藏密就像唐密一樣,只是昙花一現、興盛一時的教法,如今都已退出了歷史舞台。這種想法不太正確。藏地從有佛教開始到現在,盡管經歷了不同朝代的風風雨雨、興衰變遷,但藏密不管是歷史、教義、儀軌、修法等,至今仍完整無損地保留著,而且非常圓滿,所以它跟唐密不能劃等號。
還有人認為,藏族喇嘛是學密宗的,故藏密又稱為“喇嘛教”。這種說法也不合理。所謂的“喇嘛”,有出家人的意思,但學藏密的並不只是出家人,在家人也可謂比比皆是。
其實,藏傳佛教是世界三大佛教體系之一,跟南傳佛教、漢傳佛教同屬於正宗的佛教。往昔印度的佛教傳入藏地之後,融入藏民族的文化中,成為特別龐大的宗教體系,這就稱為藏傳佛教;而佛教傳入漢地、融入漢族的文化中,則形成了漢傳佛教。所以,藏傳佛教並不是藏地土生土長的宗教,也不是只有密宗這一部分。
當然,在座很多人都是研究歷史的,對此應該比較熟悉。藏地最開始時也沒有佛教,大概在公元三百多年,藏王拉托托日年贊的王宮上,佛像、《寶箧經》等佛經、佛塔從天而降,並有授記:“經過五個朝代以後,會有人知道經中的教義。”這標志著藏地正法的開端。
但也有史料說,這些三寶所依並非從天上降下,而是印度班智達帶過來的。這種歷史問題,如今我們很難給它個確切定論。畢竟學術界只承認一些考古依據;可我們佛教徒不單單承認這些,還承認非常神秘的各種現象。而這些現象,以學術眼光來看的話,是完全無法理解的,所以,歷史學家有時也難以得出正確的結論。
藏地過了五個朝代之後,觀音菩薩的化身國王松贊干布出世,他迎娶了漢地的文成公主、尼泊爾的赤尊公主,她們分別帶來釋迦牟尼佛12歲、8歲的等身像,現供奉於拉薩的大昭寺和小昭寺。歷史上說,文成公主特別精通風水,觀察整個藏地的地勢之後,她不僅要求修建大昭寺,還在不同地方修建了鎮肢寺、鎮節寺等。此時,佛教的經論雖說沒有正式傳入藏地[1],但佛教在雪域高原已經開始扎根了。
又過了幾個朝代,漢地另一位和親公主——金城公主,生下一個兒子叫赤松德贊,他13歲就繼承了王位,在他統治藏地的期間,佛教達到了史無前例的興盛。赤松德贊在很小的時候,就讀過漢地傳來的《十善經》、《稻稈經》、《金剛經》,對佛教生起了很大信心。長大之後,他從印度迎請了蓮師、菩提薩埵等很多班智達,並派藏地的譯師去印度培訓,以廣弘佛法、翻譯佛經,當時的佛教可謂盛極一時。
後來,在蓮師離開藏地、菩提薩埵圓寂之後,赤松德贊又從敦煌請來一位禅宗大德瑪哈雅那入藏弘法。不過,瑪哈雅那所弘揚的禅宗,與藏地教派在觀點上出現了很多分歧。瑪哈雅那聲稱:就像烏雲能遮蔽太陽,白雲也能遮蔽太陽;或者說,金鏈是束縛、繩索也是束縛一樣,無論做善事、做惡事,這一切都是執著,應該全部放下來。因為受此種觀點的影響,很多人開始不取捨因果,不斷惡行善,甚至桑耶、大昭寺的佛像前長年供奉的燈都斷了,藏傳佛教內部出現一片混亂。
這時,赤松德贊想起菩提薩埵生前的授記:“以後教法如果出現混亂或不和,可從印度迎請蓮花戒遣除爭議。”於是他派人請來蓮花戒[2],以平息這一場“頓漸之爭”。
據歷史記載,蓮花戒主要從比喻上擊敗了瑪哈雅那:瑪哈雅那認為自己的見解最高,善惡什麼都不執著,就像大鵬翱翔於天空,無有任何阻礙。蓮花戒就問他:“大鵬是否從地上騰空?最後仍落於地上?”對此,瑪哈雅那也不得不承認。蓮花戒繼續說:“以此足以說明,最高境界必須以取捨因果為基礎,最後還是要落到不離取捨因果的行為中。”通過這樣的辯論,瑪哈雅那以失敗告終。鑒於之前藏王曾規定,誰敗了就必須離開藏地,瑪哈雅那只好返回漢地。
不過也有人說,瑪哈雅那離開時,一只鞋子掉在了藏地。後人認為這是一種緣起,因為修寧瑪大圓滿、噶舉大手印的個別人,也提倡修行最初就何者都不執著[3],並遭到薩迦派很多論師的駁斥,以此表明瑪哈雅那的部分見解仍留存於藏地。
當然,什麼都不執著,這種見解也並沒有錯,無垢光尊者在《龍欽七寶藏》中說:“瑪哈雅那的觀點,尋伺者未能接受,但從實際意義來說,其密意完全符合正法。”可是對大多數修行人而言,由於自己的根基不夠,倘若一開始就不取捨善惡,如此修行很容易誤入歧途。我之所以講這些,也是因為現在藏地學密宗、漢地學禅宗的許多人,包括學術界都認為,修行就是什麼都不執著,根本不管自己的基礎打得怎麼樣,這樣是相當危險的。
總而言之,藏傳佛教起源於印度,是非常純正的佛教。在朗達瑪滅佛之前,它為藏地歷代君王所守護、所弘揚,一代一代傳承非常清淨,並不是一塊小地方的一個小小宗教。
二、藏密與漢地皇室的淵源
藏傳佛教從古至今,除了在雪域這片土地上廣利有情以外,跟漢地也有特別深的因緣。
唐朝時,藏王赤松德贊勘校《大藏經》的過程中,就迎請了很多漢地大德前來參與;藏地的預試七人[4]出家時,也請了漢地的高僧來作見證。
元朝時,藏密在皇宮內院尤為興盛。最早從成吉思汗開始,藏傳佛教就極有影響。大家都知道,成吉思汗在位期間,曾多次發動對外征戰,他既要統治漢地,又要統治藏地,還想攻占印度。為了攻打印度,他派出大批軍隊路經藏地,當時很多寺院面臨著危險,大家都特別害怕。不過有種說法是,成吉思汗遇到了薩迦派的扎巴嘉村上師,從他那裡求了一些法,之後便打消了侵占印度的念頭。
後來,在蒙哥當皇帝時,噶瑪巴被封為國師,獲賜一頂金邊黑帽。忽必烈即位後,也極力推崇藏傳佛教,派人迎請寧瑪派的伏藏大師釋迦光,結果他沒有能來,但把蓮師的長壽水伏藏獻給了皇帝,以此忽必烈對前後藏的密咒士提供各種寬厚待遇,賞賜許多土地用於修建寺院,同時封釋迦光為“巴謝”,其地位與國師相等。之後,忽必烈又封薩迦派的帕思巴為帝師。而且,此前的薩迦班智達,也當過闊端的經師,後圓寂於甘肅那一帶。
元朝總共有十五位皇帝,盡管他們都是蒙古族,但無一不信仰藏傳佛教,皇宮裡也經常舉行各種佛事活動。記得有位寧瑪派大圓滿的修行人叫雍頓多傑華,元武宗就曾把他請進皇宮,觀看金剛舞,給皇帝、皇後為主的有緣眷屬,傳授大圓滿的灌頂,講大圓滿的修心竅訣。
到了清朝,格魯派的班禅大師、達賴喇嘛等高僧大德,也備受皇帝的禮遇,與漢地來往比較密切。例如,順治皇帝曾派人邀請五世達賴喇嘛進京,尊者在清朝官員的陪同下,率隨行的三千眷屬,自拉薩啟程前往漢地。
尤為值得一提的是,格魯派的章嘉國師,與清朝皇帝素有極深的淵源:章嘉一世是康熙皇帝的國師;章嘉二世是雍正皇帝、乾隆皇帝的國師;章嘉三世是道光皇帝的國師;章嘉四世是同治皇帝的國師;章嘉五世沒有明確記載;章嘉六世是光緒皇帝的國師。
由於這些皇帝的大力扶持,藏傳佛教尤其是密宗的時輪金剛、喜金剛、大圓滿等,在全國上上下下得到了極高的尊崇;各個教派的上師們,皇帝也賜予各種封號,如“大寶法王”、“達賴”、“班禅”、“巴謝”等,甚至明朝有一個明武宗,先後封授了八位法王。
所以,我們以回顧歷史的方式,來了解藏密很重要。否則,現在極個別人對密宗的認識,遠遠不符合真相。自“文化大革命”以來,大家都清楚,佛教遭到了歷史性的打擊和毀滅,此前發生的許多令人敬佩的事跡,由於政治、歷史等種種原因,人們心目中對它的評價,與真相差距特別遠。甚至現今影視劇中對藏密的描述,大多數也是在誤導大眾,故意扭曲藏傳佛教的形象。
其實,不管你是什麼樣的人,以公正的態度,原原本本把歷史真相說出來,這是非常重要的。假如你有一些個人目的,那就另當別論了,但如果沒有的話,作為學術界的知識分子,理應從方方面面,客觀認識藏傳佛教的歷史與現狀。其實不僅僅是藏傳佛教,包括漢地的有些歷史,也不一定像後人刻畫得那樣丑惡。譬如元朝的許多皇帝,並不像有些人形容得那麼殘暴[5],他們也有許多值得借鑒的地方,值得宣揚的東西,但很多人往往並不了知。
同樣,如今很多人對藏傳佛教的評論,也不一定就是事實。他們聲稱藏密如何修雙運、如何殺生、如何吃肉,一直到處這樣诋毀,這是相當可怕的。當然,藏傳佛教因為地理、氣候等原因,素食觀確實不如漢傳佛教,這也是我們承認並值得學習的地方。不過,我以前在《藏密素食觀》裡也提到過,藏地很多修行人並不完全吃葷,非常多的高僧大德也都提倡吃素,這是有據可查的。所以,大家若想認識藏傳佛教,一定要通過深入、徹底的研究,如果沒有這樣,就隨意揣測、妄加評論,肯定與真相有一定的距離。
當然,藏傳佛教分各大教派,各大教派有許多甚深教義,這些甚深的教義,我今天也不可能一一闡述,你們若想完整地了解,最好是通過理論、實修兩種途徑。其中,理論上的了解,除了看些歷史書以外,還應當系統學習藏地佛教的五部大論,以及密宗中事部、行部、瑜伽部、無上瑜伽部的教義,這就相當於你在高等學校學習知識一樣。而實修上的了解,是在掌握理論的基礎上,與傳統修行結合起來,去體悟理論所講的那些境界。只有這樣,你才能真正觸及藏傳佛教的核心,否則,光是看了一兩本書,是很難一窺其全貌的。
三、無上大圓滿與漢地的淵源
比如說寧瑪派的大圓滿,實際上就特別特別殊勝,然而這種殊勝,在文字上幾乎看不到。包括我們藏地以十七大續部為主的密續,都沒有編入德格的《大藏經》,而是單獨有一個續部。為什麼這樣呢?就是害怕洩露秘密。當然,並不是因為它有很大的過失,才擔心被別人知道,而是由於其教義過於甚深,根基不夠的人一般接受不了。
像大圓滿的一些教言,你光是從書本上看,似乎跟唯識、中觀差不多,可能也看不出來什麼。但你若按照密宗的傳承,如理如法地依止上師,遵循上師的教言長期實修,很容易就能證悟一些不可思議的境界。
昨天我來西安時還在想:你們這裡跟大圓滿的源流,還是挺有因緣的。我們大圓滿跟唐密一樣,歷來都相當重視傳承。像唐密的話,最初由毗盧遮那佛傳給金剛薩埵;之後龍猛菩薩打開南天鐵塔,從金剛薩埵處得受此法;然後他又傳給龍智;龍智再傳給善無畏、金剛智。後來,善無畏、金剛智、不空在唐朝來中土弘揚密法,史稱“開元三大士”。
而我們大圓滿,剛開始是普賢王如來傳給金剛持,金剛持傳給人間的嘎繞多吉(極喜金剛),之後嘎繞多吉傳給蔣華西寧,蔣華西寧傳給西日桑哈。而西日桑哈,實際上是漢族人,具體是什麼年代呢?應該是唐朝初年。他曾去印度依止了蔣華西寧,得到大圓滿的竅訣,此後又返回漢地,住於清涼屍陀林[6]。
當時,在印度某個城市中,布瑪莫扎和嘉納思札(益西多)共同學習五明。一天,他們二人去金剛座旁的一個花園散步,突見金剛薩埵在空中授記:“你們雖曾五百世轉為班智達,卻尚未獲得果位。若想即生解脫,應前往漢地清涼屍陀林。”聽到此話,布瑪莫扎立即動身去漢地,依止了西日桑哈,得到很多大圓滿的竅訣,並將其中的一部分,藏於你們西安的吉祥門[7]。
他返回印度後,將自己的經歷告訴嘉納思札。嘉納思札也前往清涼屍陀林,請求西日桑哈攝受。他依止的時間比較長,最後得到了大圓滿的最高境界。當西日桑哈圓寂時,將《七釘竅訣》傳給嘉納思札。然後,嘉那思札從吉祥門取出所有經函,回到了印度,住在巴桑屍陀林中。
此後,布瑪莫扎去拜見嘉納思札,請求攝受。當嘉納思札圓寂時,將《四安住法》的竅訣傳給了布瑪莫扎。後來,布瑪莫扎將其傳給蓮花生大士,蓮花生大士又傳到了藏地……這就是我們大圓滿的源流。由此可見,大圓滿的傳承始於普賢王如來。當然,釋迦牟尼佛住世時,也傳過一些密法,如《時輪金剛》、《文殊真實名經》等,這些都是佛陀親口所說。但也有一些密法,是佛陀圓寂後出現於世的。
然而,對歷史和特殊傳承不了解的人,可能會有各種想法和說法,這一點也情有可原。就好比密宗傳承中的“持明表示傳”,一般人就無法想象。其實它跟禅宗心心相印的方式很相似,在禅宗中,依靠上師的一個表示或一個話頭,有緣弟子即可當下開悟。同樣在密宗裡,比如蓮花生大士對弟子直指虛空在哪裡,有緣者也能馬上明心見性,這就叫持明表示傳。但作為學術研究的人,要想搞明白其中的奧秘,了解他們的證悟境界,可以說望塵莫及、難如登天。因為學術都建立在六根的基礎上,可是超勝的境界,沒辦法以六根觸及,假如你沒有一種信仰、沒有一種信心,那再怎麼研究也只是盲人摸象。
現在經常有人說:“傳承有什麼用?念經有什麼用?這些都是多余的!”他們只看外物,不講內在,其實是不合理的。以前弘一大師就舉過一個例子,說明了內在有時候比外在更重要。他說用一塊普通的布做成國旗,當升旗的時候,人們需要恭恭敬敬向它行禮。這種行為能否說是迷信呢?肯定大家不會承認。同樣,對於一般文字寫成的佛經,用學術眼光來看它,似乎跟世間文章沒什麼差別,但它確實有一種不共的加持,對此我們只能用心去感受,肉眼是根本看不出來的。
四、虹身成就與漢地的淵源
還有,像藏密中的“虹身成就”,很多學者也無法理解和接受。但即便如此,它也是真實存在的,而且在漢地還曾發生過。
比如,中國第一位比丘尼淨撿,是晉朝人,她70歲要圓寂那天,就不捨肉身直接飛往清淨剎土,跟虹身的最高境界完全一樣。這是非常真實的事,後被梁代高僧寶唱編入了《比丘尼傳》[8]。以前隆蓮法師講《心經》時,也引用過這個公案。假如有人說藏密的虹身成就不合理,那麼這段歷史又當如何解讀呢?
還有,中國第一位比丘朱士行,我前段時間講《般若攝頌》時也提過,他千辛萬苦翻譯的《放光般若經》,又被稱為《虹化經》的簡本。他本人經過多年的修學,深刻領悟到此經蘊含的虹化聖義,後來圓寂時出現的許多瑞相,也說明他在虹身方面有所成就。
五、怎樣通達藏密的思想精髓
因此,有些人對藏密的諸多誤解,一定要盡可能遣除。假如你想深入了解藏密,則可以通過兩種方式:一是文字上的,一是修行上的。當然,後者依靠有次第的修證,內心對密宗精髓的體會,遠遠超過了前者的字面理解。
你們在座的有些人,若想修持藏密的話,首先應該從加行開始修。按照大圓滿的傳統,加行分為共同加行、不共加行兩種。共同加行是觀修人身難得、壽命無常、輪回痛苦、因果不虛,這些道理,要靠依止善知識才能通達。而且,修行最關鍵是要有一種信心,否則,就算你精通了千經萬論,道理講得誇誇其談,內心也不會有真實收獲,反而很容易變成“法油子”。
在藏地,一般人都明白,純粹以學術研究寫的書,與內心有所證悟寫的書,二者可以說有天壤之別。就像有些高僧大德,因為前世的善根非常深厚,今生不需要苦思冥想、殚精竭慮,自然就能流露出很多智慧法語,這是一般人無法企及的。我的上師法王晉美彭措,即是如此。我依止他老人家接近20年了,他是我一生中最佩服、最敬仰的人,我雖然也遇到過國內外不計其數有智慧、有悲心、有才華的人,但上師的境界確實無與倫比。我這樣說,並不是故意贊歎自己的上師,而是站在非常客觀的立場上,以公正的態度來評價的。我們很多人寫書時,需要翻閱大量資料,構思很長的時間,而他老人家根本不用做這些准備,寫什麼都是短短的時間中一揮而就,智慧猶如源頭的活水般源源不絕。
記得1990年上師去印度時,當時顯現上眼睛不好,看不了任何文字。但他老人家給高級佛學院演講時,引經據典信手拈來,包括《華嚴經》、《法華經》的很多教證,也是一大篇一大篇地背下來。講完之後,我們幾個弟子對照原經文,發現竟然完全一模一樣。這種智慧,普通人再通過怎麼樣的勤修,也不可能短時間就獲得,它在藏傳佛教中叫“意伏藏”。不知道你們研究過沒有,伏藏是藏地最殊勝的一種法要,特別特別稀有。以前美國波士頓、華盛頓有幾個博士,專門研究藏傳佛教的伏藏法,但可惜的是,這方面的漢文資料現在不是很多。
其實所謂的“伏藏”,是往昔蓮花生大士為利益後世眾生,將許多珍貴無比的佛法,以神通隱藏在神山、湖泊、虛空等中,並授記後來的某些大德進行開啟。這些大德到了授記的時間,就會前往埋藏伏藏的地方,直接取出一些小小的寶箧,通過空行文字的提示,他們便能打開自己的意伏藏,心中自然流露出許多儀軌、法義,用文字寫下來的話,足足有好幾函,用現在的話來講,有好幾十本書的內容。這些讀起來,絕不像分別念所寫的東西,而且裡面的修法極為殊勝。所以,具有證悟的人所體會到的佛法境界,跟學術研究的人截然不同。
剛才我也講了,假如你想真正了解藏密,就要先修持加行,從人身難得、壽命無常修起。修完了這些共同加行後,還要修不共加行,即皈依、發心、忏悔、供曼茶、上師瑜伽,以及破瓦法。這些加行需要修很多年,等自己生起了穩固的境界,才能再進一步修持更高的密法,如生起次第、圓滿次第,瑪哈約嘎、阿努約嘎、阿底約嘎等等。
這些甚深修法,我以前翻譯過不少,盡管一再強調過不能公開,但有些地方還在偷偷地賣。不過賣了也不要緊,沒有得到傳承、尤其是沒有信心的人,就算手裡拿到了法本,也會覺得跟其他法本一樣,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就像《六祖壇經》,人人都可以看,但沒有緣分的人看了,覺得跟《道德經》、《聖經》沒多大差別,而有緣者看了之後,有可能當下就會開悟。
尤其是寧瑪巴的大圓滿,我多年來通過長期研究,覺得它確實能夠直接斷除煩惱,直截了當地揭示了佛陀的密意。這樣的法門在末法時代,的的確確難遭難遇。你們想要修持的話,必須先得過灌頂,並修完了加行才可以。有了這樣的基礎,在具德上師的指導下,依靠自己的信心和精進,很容易就能通達甚深境界。
這些年來,由於語言、交通、歷史等原因,很多大學生對藏傳佛教、尤其是密宗的誤解特別多。前不久我去香港中文大學,在點評一些佛教論文時,就直言不諱地說了:“現在很多大學生有這樣的信仰、對這方面感興趣,非常好。但有點遺憾的是,你們對藏傳佛教認識得還不夠、了解得還不深,文中描述的唐卡文化、屍陀林、人骨法器,只是以一種好奇心來看待,並不明白它背後的甚深涵義。”
藏傳佛教中的任何歷史、任何修行,實際上完全都經得起推敲,它是被無數典籍和前輩大德所印證過的,絕不像民間一些神神道道的宗教。大家若想真正通達,不能知道了一點點就自以為是,而需要各方面的深入了解。
今天我也沒做什麼准備,想什麼就說什麼了。下面看大家有什麼問題,我們可以互相探討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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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有些歷史記載,松贊干布在位期間,跟唐朝的一些和尚也有往來,並在佛法方面有過交流。
[2]蓮花戒:又名嘎瑪拉西拉。與菩提薩埵都來自印度的那爛陀寺,皆為中觀自續派的論師。
[3]真正懂大圓滿、大手印教義的人,並不會這樣做,而會先打好基礎再次第修持。
[4]預試七人:赤松德贊時,為觀察藏人能否守持出家戒律,命試從靜命論師依說一切有部出家的七人:巴·色朗、巴·赤協、貝若扎那、傑瓦卻陽、款·魯益旺波、馬·仁欽卻和藏勒竹。藏傳佛教史籍中,對預試七人名字不同的說法頗多。
[5]清代啟蒙思想家、政治家、文學家,提出“師夷之長技以制夷”的魏源,就曾評價元朝的皇帝們,個個英武沉毅,雖然大多命數不長,卻都豁達大度,頗有君主之氣。如雲:“元有天下,其疆域之袤,海漕之富,兵力物力之雄廓,過於漢唐。自塞外三帝,中原七帝,皆英武踵立,無一童昏暴缪之主。”
[6]清涼屍陀林,據說在現在的五台山那邊。
[7]由於年代過於久遠,如今在漢地文獻中,很難查到吉祥門的具體位置。只有從歷史和許多大德的教言中了知,此處應該位於現在的西安。
[8]《比丘尼傳》,梁代高僧寶唱撰,是晉、宋、齊、梁四朝著名的比丘尼六十五人的傳記。《比丘尼傳》雲:“晉竹林寺淨撿尼傳一:晉土有比丘尼亦撿為始也。當其羯磨之日,殊香芬馥,阖眾同聞,莫不欣歎加其敬仰。善修戒行志學不休,信施雖多隨得隨散,常自後己每先於人。到升平未,忽復聞前香並見赤氣,有一女人手把五色花自空而下。撿見欣然,因語眾曰:好持後事,我今行矣!執手辭別,騰空而上。所行之路有似虹霓,直屬於天。時年七十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