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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師介紹
弘一法師與念佛法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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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黃夏年
內容提要:弘一法師於佛學研究造詣精深,究明律學,傾心華嚴,深入淨土,給後人留下了寶貴的精神財富。弘一法師對淨土宗的念佛法門非常重視。他特別重視明代蕅益大師的佛學思想,對蕅益的念佛說佩服至極,又與當代淨土宗的大師印光老法師非常相契,推崇印光法師的念佛法,專門將這兩人的念佛教說選入自己編的《晚晴集》和《寒笳集》裡,作為禮品與人結緣,廣為散發。他平常堅持念佛,尤其是在碰到了不順心和身體不適的情況下,更以念佛為務。對一些上門學佛的人,他首先勸人念佛,然後再學佛。
他還組織念佛會,參加活動,作演講,強調念佛的好處,使人心向佛,眾生歸佛。弘一認為,念佛是學佛的門階,生起信心的途徑,增加定力的措施,獲得解脫的歸宿。在國家危亡之際,他發出了“念佛不忘愛國,救國必須念佛”的獅子吼,體現了他的一片愛國赤子之心,極大地鼓舞了全國佛教徒抗擊日寇的決心。他尤其重視生靈離世前的念佛,強調“一念”的作用,主張為即將離世的人實行助念,這是當代佛教臨終關懷的源頭,已為後人所效法。
弘一法師一生弘法利生,呵護眾生,愛國愛教,著述等身,贏得了廣大的佛教徒的尊敬,在人們心目中有著崇高的地位和巨大的影響,是我國當代最著名的一位高僧。
弘一大師是我國當代最著名的佛門巨匠。他出家20余年來,以身作則,關心佛教,嚴於律己,熱心助人,做好表率,受到了僧俗兩界的尊敬和崇拜。今天我們來回顧和討論弘一大師的思想,緬懷他的業績,對即將來到的下一個新世紀佛教的發展,無疑有著重要的作用和重大的意義。本文以弘一法師與念佛的關系為論題,試圖揭示大師的高尚品格,謬誤之處,祈盼方家指正。
念佛歷史
很多人都指出,弘一法師在佛學方面有這樣一些特點,即:“弘一大師的佛學思想體系,是以華嚴為境,四分律為行,導歸淨土為果的。也就是說,他研究的是華嚴,修持弘揚的是律行,崇信的是淨土法門。”或“……律師入佛以後走的路有三條:研究的是華嚴,修持的是淨土,弘揚的是律宗。” 以上兩說雖小有出入,但無礙大局,不管是“崇信”還是“修持”,都肯定了淨土思想是弘一大師一生的特色佛學思想體系之一,所以要研究弘一大師的佛學思想和他的佛教貢獻,淨土思想是不能不談到的。筆者孤陋寡聞,迄今所見,有關弘一大師的研究文章數百篇,已出版的書也有好多本,然而在這些文章中,談大師的律學思想和華嚴思想的文章居多,談淨土思想的文章少見,目前僅見有楊梓銘撰《弘一大師對淨土教義之信受奉行》 一文,因此,對弘一大師的淨土思想研究,至少在目前還是應該引起我們重視的。
眾所周知,淨土法門是大乘佛教的特有法門,它產生於印度,但完成於中國。廬山慧遠(公元)法師組織白蓮社,結眾期往生西方淨土,是為中國淨土思想肇始。北朝昙鸾(公元476-542年)法師著《往生論注》,判易行與難行二道,其後道綽法師(公元526-645年)講《觀無量壽經》,著《安樂集》,立聖道淨土二門,為淨土宗的創立打下了基礎。唐代的著名僧人善導(公元613-681年)法師講經注疏,傳淨土法門,是淨土宗的實際創始人,在中國佛教史上具有重要的地位。
淨土法門的特色思想之一是念佛。從東漢靈帝光和二年(179年)支谶譯出《般舟三昧經》到後來吳國的支謙、西晉的竺法護等人譯出的《大阿彌陀經》(《無量壽經》)、《平等圓覺經》。姚秦的鸠摩羅什、劉宋的寶雲等譯出的《阿彌陀經》、《十住毗婆沙論》、《無量壽經》、《觀無量壽經》等經典,都包含了念佛的思想,善導就認為,念佛是溝通他力本願說、往生論二者的中介和手段,這也是淨土宗理論的核心部分之一。
念佛有幾種方法,一是觀想念佛,二是持名念佛,三是實相念佛。所謂觀想念佛是說通過靜坐入定,觀想佛的種種美好形相和功德威神,以及佛所居淨土的莊嚴美妙。持名念佛,即口稱念佛或口念佛名,念佛名字,念佛相好,念佛光明,念佛神力,念佛功德,念佛智慧,念佛本願,以聲聲相次的念佛,是生安樂時。若一念稱阿彌陀佛,即是除八十億劫生死之罪。道綽法師一生勸人念阿彌陀佛號,用麻豆計算數量,又穿木珠以為數,曾對善導的稱名念佛法門產生了很大的啟發作用。實相念佛說,即谛觀佛的法身,體悟諸法實相。弘一法師以“淨土為果”,念佛是他作為佛子的一生中最重要的一項活動,那麼,他到底從事的哪一種念佛活動呢,以下將就此展開討論。
念佛事跡
弘一法師與佛教的因緣的確很深,可以說他從小在家受到佛教的薰染。他父親的妾郭氏就是一位虔誠的佛教徒, 他的長嫂也是一位佛教徒,會念咒語,曾教法師背誦經典。 法師5歲時因父親有病乃至去世,家裡請僧人做法,於是效“焰口”施食之戲。 法師從小就在家裡與三弟一起學僧人作法,“兩個人都用夾被或床罩當袈裟,在屋裡或坑上念佛玩。” 以上說明,弘一法師之所以能出家成為佛門一員,是有其緣由的,或者說這種因緣早就在他身上種下了慧根。所以從一開始,“念佛”就對他的成長起過潛移默化的影響,這是不能忽視的一個事實!
1915年法師36歲,開始萌發出家的念頭。翌年他到杭州虎跑大慈山定慧寺斷食20余日,其間“或晚侍和尚念佛,靜坐一小時”,或“午後侍和尚念佛,靜坐一小時”。 1917年,38歲的弘一法師已經發心吃素,請佛經供佛像,天天燒香,甚至過年也住在廟裡不回家。再過一年,他皈依虎跑老和尚了悟為弟子,取名演音,號弘一。是年受戒出家。他致書好友夏尊丏,延請宏祥、永志二法師為其父去世普佛一日。 又手書《大勢至菩薩念佛圓通章》,這是出家後第一次給人寫字。因為在他看來,得到大勢至菩薩的果位,是通過念佛,才證得佛性的。此後,法師一生與念佛活動不能分開,據林子青先生著的《弘一法師年譜》記載,法師出家後與念佛縈縈大端者,撮要如下:
1919年(40歲)大師勸舊友袁希濂念佛。又與諸道侶為臥病不起的小黃犬念佛,依法超度。 1920年(41歲)於新城貝山掩關念佛,書佛號。印光法師致書大師,勸其“息心專一念佛”。 1921年(42歲)為女弟子朱賢英開示念佛。 1922年(43歲)師患痢疾,留言臨終時,請數師助念佛號,但病康愈。 1923年(44歲)大師發願刻期掩關,誓證念佛三昧,並請印光法師作“最後訓言”。 1924年(45歲)於紹興城手寫佛號千紙,分贈善友。 1925年(46歲)復鄧寒香書,勉勵“若一心念佛,獲證三昧,我執自爾清除。” 1926年(47歲)手書佛號贈日本竹內居士,並作題記。 1927年(48歲)師與當代淨土宗大師印光法師見面。又自題菩薩號,由上海佛學書局影印流通。 1928年(49歲)致書蔡丏因論《往生論注》……引楊仁山居士謂修淨業者須窮研“三經一論”,鸾法師注至為精妙。 1929年(50歲)撰聯贊地藏菩薩,“盡修忏法,願生極樂,早成無上菩提”。 1931年(52歲)撷取《靈峰宗論》名言,成《寒笳集》。又與道俗助念佛號,送圓照禅師往生。發明“聽鐘念佛法”。 1932年(53歲)在妙釋寺念佛會講《人生之最後》,撮錄古德嘉言,普勸念佛。 1933年(54歲)在妙釋寺為念佛會講《改過實驗談》。 1934年(55歲)至萬壽巖參加念佛堂開堂典禮,為眾開示三日。 1935年(56歲)於萬壽巖校讀清末自日本請回的靈芝元照律師著的《阿彌陀經義疏》。開講《淨宗問辨》。 1937年(57歲)於日光巖念佛會開示,節錄《印光法師嘉言錄》數則。致書鼓浪嶼念佛會,謂“於佛法中最深信者,惟淨土法門;於當代善知識中最佩仰者,惟印光法師。”又移居南普陀,手書《觀無量壽經》。為閩南佛學院學僧開示“淨土宗入門初步”。 1939年(59歲)為紀念法師出家20周年,於漳州尊元經樓開講《阿彌陀經》,回向眾生,同證菩提。 1940年(60歲)於泉州講《佛教之簡易修持法》。 1941年(61歲)於永春城區講《淨宗道侶兼持誦地藏經·要旨》。 1942年(62歲)於福林寺念佛期講《略述印光大師之盛德》。在泉州大開元寺書“念佛不忘救國,救國必須念佛。” 1943年(63歲)圓寂前四天,獨自默念佛號。遵法師遺囑,眾人助念法師往生西方。 以上略述了弘一法師一生與淨土念佛法門的種種事例,雖然這些事例還不完整,但已經足以表達出法師與淨土念佛之間的因緣,也就是說,法師的淨土思想和念佛情結,在他的後半生中占有重要的成分和地位,也就證明了前面提到了要全面研究弘一大師的佛學思想和理論,淨土與念佛的內容是一個重要的資糧,不容忽視的這樣一個事實。
念佛理論
上面曾經談到,弘一法師從小就受到佛教的薰陶,念佛的舉動在他還是孩提時代就已經有之。但是這僅是法師的外緣或助緣,重要的是我們要看到他的內緣或內因。法師出家後的事佛生涯裡,念佛思想是他的佛學思想的一個重要的組成部分,也是他實踐佛教修為的不可缺少的重要內容。在淨土思想和念佛理論方面,法師受到明代澫益和當代印光二位大師的影響最深,他編年譜、編文集,收入這二位淨土大師的文章,宣傳他們的思想,要信眾學習。他說:“印光老法師文鈔中,屢言念佛勝於水陸經忏等。……統觀以上印光法師之言,於念佛則盡力提倡,於做水陸誦經拜忏放焰口等,則雲決不提倡。又雲念佛利益多於誦經拜忏做水陸多矣。又雲誦經拜忏做水陸有名無實。又雲念經拜忏做水陸多屬場面。又雲徒作虛套。老法師悲心深切,再三诰誡,智者聞之,詳為審察,當知何去何從矣。” “當代印光法師教人持佛名號求生西方者,必先勸信因果報應,諸惡莫作,眾善奉行。然後乃雲:‘仗佛慈力,帶業往生。’”
又說:“竊謂吾人辨道,能伏我執,已甚不易,何況斷除。故蓮池大師雲:‘當今之世,未有能證初果者。’……若持名念佛,橫出三界,校之豎出者,不亦省力乎?澫益大師也雲:‘無始妄認有己,何嘗實有己哉。或未頓悟,亦不必作意求悟。但專持淨戒,求生淨土,功深力到,必悟無己之體,悟無己,即見佛,即成佛矣。’又雲:‘倘不能真心信入,也不必別起疑情,更不必錯了承當,只深信持戒念佛,自然蓦地信去。’由是觀之,吾人專修淨業者,不必如彼禅教中人,專持己力,作意求破我執。若一心念佛,獲證三昧,我執自爾消除。較彼禅教中人,專持己力豎出三界者,其難易,奚啻天淵耶!(若現身三昧未成,生品不高,當來見佛聞法時,見惑即斷。但得見彌陀,何愁不開悟。《無量壽經》四十八願中有雲:‘設我得佛,國中天人,若起想念貪計身者,不取正覺。’誠言如此,所宜深信。)但眾生根器不一,有宜一門深入者,有應兼修他行者,所宜各自量度,未可妄效他人,隨分隨力,因病下藥,庶乎其不差耳”
通過弘一法師贊歎的印光和澫益兩代大師的念佛活動,可以知道,弘一法師崇尚的是持名念佛,即口稱念佛或口念佛名。他自述:“義海淵微,未易窮討,念佛一法,最契時機。” “淨土宗者為佛教諸宗之一,即念佛求生西方之法門也。此宗現在最盛,以求廣大普遍,並利三根。印光法師現在專弘此宗。余亦歸信是宗。甚盼仁者亦以自利利他。他如禅宗及天台、賢首、慈恩諸宗,皆不甚逗現今之時機,禅宗尤為不宜。以禅宗專被上上利根,當世殊無此種根器。其所謂學禅宗者,大率入歧途,可痛慨也。” 又說“余自信佛以來,專宗彌陀淨土法門,但亦嘗講《藥師如來本願功德經》。……今者佛學書局諸賢,欲弘揚藥師如來聖典,提倡求生於東方,勝願大心,甚可欽佩。但依拙見,惟可普勸眾生誦經、持名。至於求生何處,宜任其自然。則昔日求生極樂或求生兜率者,亦可發心誦《藥師經》並持名號,而與本願無違。” 弘一法師以念佛為歸信,並把它作為“現在最盛”的法門,要求誦佛名號,並且批評其它的禅、天台、唯識等宗為“皆不甚逗現今之時機”的法門,特別是禅宗,“大率入歧途,可痛慨也。”此為弘一法師崇尚念佛的最有力之注腳也。
不過,弘一法師雖然認為“他如禅宗及天台、賢首、慈恩諸宗,皆不甚逗現今之時機”,但又從佛法圓融一味,諸宗融和的角度來解釋了法相宗、密宗等人士的修佛西方的活動。他說:“彌勒菩薩乃法身大士,塵塵剎剎同時等遍。兜率內院有彌勒,極樂世界亦有彌勒,故法相宗學者不妨求生西方。且生西方已、並見彌陀及諸大菩薩,豈不更勝?《華嚴經·普賢行願品》雲:到已,即見阿彌陀佛、文殊師利菩薩、普賢菩薩、觀自在菩薩、彌勒菩薩等。又《阿彌陀經》雲:其中多有一生補處,其數甚多,非是算數所能知之,但可以無量無邊阿僧祗說。眾生聞者,應當發願,願生彼國。所以者何?得與如是諸上善人俱會一處。據上所引經文,求生西方最為殊勝也。故慈恩教主窺基大師曾撰阿彌陀經通贊三卷及疏一卷,普勸眾生同歸極樂,遺范具在,的可依承。”“《華嚴經·普賢行願品》雲:一剎那中,即得往生極樂世界。靈芝《彌陀義疏》雲:十萬億佛土,凡情疑遠,彈指可到。十方淨穢同一心故,心念迅速不思議故。由是觀之,無足慮也。” 對有人提出的“聞密宗學者雲,若惟修淨土法門,念念求生西方,即漸漸減短壽命,終至夭亡。故修淨業者,必須兼學密宗長壽法,相輔而行,乃可無慮。其說確乎?”的疑問,他回答:“自古以來,專修淨土之人,多享大年,且有因念佛而延壽者。前說似難信也。又既已發心求生西方,即不須顧慮今生壽命長短,若顧慮者必難往生。人世長壽不過百年,西方則無量無邊阿僧祗劫。智者權衡其間,當知所輕重矣。”
按照淨土宗大善導大師創立的念佛理論,念佛主體應該包含三方面的因素即念佛主體的三心說。所謂三心,即是至誠心、深心、回向發願心三個方面。至誠心是真實心,亦即善導大師所說的:“至者真,誠者實。” 信佛要信的真實,不能假,相應之眾生的身、口、意三種活動,就一定要以真實為基礎,而“外觀賢善精進之相,內懷虛假之心” 是不能進入佛國世界的。這是從信者的活動的基礎上而言的。深心又稱深信,即深信之心,指對佛法要起深厚的信心。善導說:“言深心者,即是深信之心。” 這是從信仰上而言的。一方面要求修行者對佛陀的懷有深厚的感情,確立自己的真正信仰,另一方面又要求信者對佛經的說法懷有不可動搖的信念,相信自己有這個能力。回向發願心是指在取得功德之後的信心。信者在取得功德時,將功德回施於一切眾生,促成眾生共同往生西方淨土。三心實際上反映的是一個佛教徒從追求到行動再到結果的一體化過程。“追求”是趣向淨土,“行動”是念佛活動。“結果”是往生淨土。所以善導說:“三心既具,無行不成,若不生者,無有是處也。”
在善導之前的隋淨影寺慧遠和吉藏等人都講觀佛三昧,善導作了進一步的發揮,提倡念佛三昧。他認為觀佛三昧是說廢,念佛三昧是說立,一廢一立,就確立了《觀經》的念佛宗旨。善導認為“眾生障重,境細心粗,識飄神飛,觀難成就,是以大聖悲憫,直勸專稱名字。” 因此在他的五正行中,將稱名之行定為正定之業,要求眾生一心專門口稱阿彌陀佛,“上盡一形,下至十聲一聲等,以佛願力易得往生。” 眾生念佛名號,即“眾生起行,口常稱佛,佛即聞之;身常禮佛,佛即見之;心常念佛,佛即知之,眾生憶念佛,佛亦億念眾生,彼此不相捨離,故名親緣。” 念佛號可使“眾生如願見佛,佛即應現前,故名近緣。” 特別是“眾生稱念佛名,即除多劫之罪。命欲終時,佛與聖眾自來迎接,則諸邪業無能系得,故名增上緣。”
弘一法師繼承了前輩大師的念佛思想。他強調:“別修禮誦等課程。每日除聽講、研究、鈔寫及隨寺眾課誦外,皆別自立禮誦等課程,盡力行之。或有每晨於佛前跪讀《法華經》者,或有讀《華嚴經》者,或有讀《金剛經者》者,或每日念佛一萬以上者。”“今諸道侶,……每於食後,或傍晚、休息之時,皆於樹下檐邊,或經行,或端坐,若默誦佛號,若朗讀經文,若默然攝念。” 又說:“務請諸君更須常常持誦阿彌陀佛名號,觀世音、地藏諸大菩薩名號,至誠至敬,懇切忏悔無始宿業,冥冥中自有不可思議之感應。承佛菩薩慈力加被,業消智朗,則改過自新之事,庶幾可以圓滿成就,現生優入聖賢之域,命終往生極樂之邦,此可為諸君之預賀者也。” 但他所說的念佛法門,與前輩相比,則已經簡化多了,實修的成分大於理論。可以說將善導大師的“三心”簡化為“一心念佛”,充分發揮了善導的“增上緣”的修為。澫益大師說:“只深心持戒念佛。果持得清淨,念得親切,自然蓦地信去。所謂更以方便,以助顯第一義也。” 然而澫益在強調念佛時,仍然認為:“佛知佛見無他,眾生現前一念心性而已。現前一念心性,本不在內外中間,非三世所攝,非四句可得。只不肯谛審谛觀,妄認六塵緣影為自心相,便成眾生知見。若仔細觀此眾生知見,仍不在內外中間諸處,不屬三世,不墮四句,則眾生知見當體元即佛知佛見矣。” 這與善導的念佛三昧一廢一立的說法仍有繼承的關系。到了印光大師時,“一句南無阿彌陀佛,只要念得熟,成佛尚有余裕!不學它法,又有何憾?” 可見印光法師的念佛法門已經非常簡化了。所以從善導到澫益再到印光,實際上體現了佛教淨土念佛法門由繁到簡的世俗化的一個過程,這也是佛教中國化的必然之路。弘一法師推崇澫益的“只深信持戒念佛,自然蓦地信去”。又贊同印光法師“屢言念佛勝於水陸經忏等”,到他自己“專宗彌陀淨土法門”,誦佛名號,是歷史的內在邏輯使然。
弘一法師雖主張只念佛名,但是他並不排斥經論。當有人問他:“當代弘揚淨土宗者,恆謂專持一句彌陀,不須復學經律論等,如是排斥教理,偏贊持名,豈非主張太過耶?”他回答說:“上根之人,雖有終身專持一句聖號者,而決不應排斥教理。若在常人,持名之外,須於經律論等隨力兼學,豈可廢棄。且如靈芝疏主,雖撰義疏盛贊持名,然其自行亦復深研律藏,旁通天台法相等,其明證矣。” 這是說修習淨土宗的人專念佛號之外,不可偏廢經論,即持佛名念佛與學習經論是一體的。他認為有人說:“有謂淨土宗人,率多拋棄世緣。”這是不對的。持名念佛是在現世中得到的,“若修禅定或止觀或密咒等,須謝絕世緣,入山靜習。淨土法門則異於是。無人不可學,無處不可學,士農工商各安其業,皆可隨分修其淨土。又於人事善利群眾公益一切功德,悉應盡力集積,以為生西資糧,何可雲拋棄耶!” 說穿了就是念佛可以隨人而緣,到處可學,是一種方便的善法,於人於己都是有利的事情。他說:“若約通途教義言,應觀我身人身山河大地等皆虛妄不實,飛機炸彈大炮等亦當然空無所有。如常人所誦之《心經》、《金剛經》等皆明此義。《心經》雲: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金剛經》雲:一切有為法,
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若再詳言,應分為空假中三觀,復有次第一心之別。但吾人僅可解其義,若依此修觀則至困難,即勉強修之,遇境亦不得力。故印光法師勸人專修淨土法門也。因此法門易解,人人皆可實行。故勸諸君須深信淨土法門。又須於印光法師前所說者,深信不疑,安心念佛菩薩名號,不必憂懼也。” 弘一法師指出了深奧的佛理,對一些人來說是很難洞其深察,如果專修淨土,持名念佛,那麼就能取得“法門易解,人人皆可實行”的功效,這也是不解其義,又可修為,直抵境界的一個有效的途徑。
他認為念佛的好處有很多,而且在經論中也提到。他說:“今略舉之。《觀無量壽》佛經雲:欲生彼國者當修三福。一者、孝養父母,奉事師長,慈心不殺,修十善業。二者、受持三歸,具足眾戒,不犯威儀。三者、發菩提心,深信因果,讀誦大乘,勸進行者。如此三事,名為淨業,乃是過去、未來、現在三世諸佛淨業正因。《無量壽經》雲:發菩提心,修諸功德,殖諸德本,至心回向,歡喜信樂,修菩薩行。《大寶積經》發勝志樂會雲:佛告彌勒菩薩言:菩薩發十種心。一者、於諸眾生,起於大慈,無損害心。二者、於諸眾生,起於大悲,無逼惱心。三者、於佛正法,不惜身命,樂守護心。四者、於一切法,發生勝忍,無執著心。五者、不貪利養,恭敬尊重,淨意樂心。六者、求佛種智,於一切時,無忘失心。七者、於諸眾生,尊重恭敬,無下劣心。八者、不著世論,於菩提分,生決定心。九者、種諸善根,無有雜染,清淨之心。十者、於諸如來,捨離諸相,起隨念心。若人於此十種心中,隨成一心,樂欲往生極樂世界,若不得生,無有是處。”
念佛的內容
弘一法師的念佛活動主要由內外兩部分組成,構成了他的念佛事業的整體。對內是念佛始終貫穿了他的一生。對外是他不斷勸人念佛,而且教人念佛。
他強調修淨土宗者要“第一須發大菩提心。《無量壽經》中所說三輩往生者,皆須發無上菩提之心。《觀無量壽》佛經亦雲,欲生彼國者,應發菩提心。” 這個“菩提心”就是“常應抱積極之大悲心,發救濟眾生之宏願。……願以一肩負擔一切眾生,代其受苦。所謂一切眾生者,非限一縣一省、乃至全世界。……故雖經過極長久之時間,亦決不起一念悔心,一念怯心,一念厭心。”“修淨土法門者,固應誦《阿彌陀經》,常念佛名。然亦可以讀誦〈普賢行願品〉,回向往生。”此外專修念佛之人,還要做一些慈善事業,“因現生能作種種慈善事業,亦可為生西之資糧也。”
他特別發明了“聽鐘念佛法”,認為“初學念佛,若不持念珠記數,最易懈怠間斷。若以時鐘時常隨身,倘有間斷,一聞鐘響,即可警覺也。又在家念佛者,居室附近,不免喧鬧,攝心念佛,殊為不易。今以時鐘置於身旁,用耳專聽鐘響,其它喧鬧之聲,自可不擾其耳也。又聽鐘工夫純熟,則丁當丁當之響,即是阿彌陀佛之聲,無二無別。常響則佛聲常現矣。” 以鐘聲的頻率來確定念佛的節拍,不僅可以幫助初學的佛教徒掌握念佛的技術,而且還可以警攝人心,甚至“佛聲常現”,這是弘一法師在當代社會下弘法的應機方便法門,因之很有現代意義。
他又說:“初學修佛最好是每天念佛號。起初不必求長,半小時、一小時都好。惟須專意,不可游心於他事,要練習專心念佛,可自己暗中計算,以每五句為一單位,凡念滿五句,心中告一段落,或念滿五句,摘念珠一顆。如此則心不暇他顧,而可專意於念佛了。初學者以這步工夫為要緊。又念佛時不妨省去‘南無’二字,而略稱‘阿彌陀佛’。” 可見,對初學念佛的人來講,關鍵要熟悉念佛的形式和過程,養成一個良好的念佛習慣,這是因材實教,與人於佛。
他還認為念佛可分為兩端,一為長年念佛,一為臨時念佛。“長年念佛者,齋主供設延生或薦亡牌位,堂中住僧數人乃至數十人,每日念佛數次。臨時念佛者,齋主或因壽誕或因保病或因薦亡,臨時念佛一日,乃至多日,此即是水陸經忏之變相。以上二端中,長年念佛尚易實行。因規模大小可以隨時變通,勉力支持尤為可也。若臨時念佛,實行至為困難。因舊日習慣,惟尚做水陸誦經拜忏放焰口等。今遽廢此習慣,改為念佛,非易事也。” 這裡的“長年念佛”就是寺廟念佛堂的回向延生活動,“臨時念佛”是寺廟裡的普佛經忏活動。弘一法師肯定了念佛堂長年念佛的活動,對經忏為主的普佛性質的念佛頗有微詞,看來他是主張將念佛與經忏分開的,並且以念佛來代替經忏,這是受到印光法師的“念佛勝於水陸經忏”的影響,所以他力勸眾生“自今以後,決定廢止拜忏誦經做水陸等,一概改為念佛。若能如此實行,不惟闵南各寺念佛堂可以維持永久,而闵南諸邑人士信仰淨土法門者日眾,往生西方者日多,則皆現前諸居士勸導之功德也。”
弘一法師比前輩們更進了一步。從昙鸾建立五念門,即禮拜門、贊歎門、作願門、觀察門、回向門理論,到善導的正行,主要強調一心專門讀誦淨土經典的讀誦正行;一心專注思想、觀察、憶念阿彌陀佛國的觀察正行;一心專門禮拜阿彌陀佛的禮拜正行;一心專門供養、贊歎阿彌陀佛的贊歎正行;一心專門口稱阿彌陀佛的稱名正行。“南無阿彌陀佛”成為以後佛教徒持名念佛的根據。但是弘一法師不僅要人念阿彌陀佛,而且還要人念觀音菩薩、地藏菩薩、普賢菩薩等。他強調“自己未能強作主宰者,實由無始宿業所致也。務請諸君更須常常持誦阿彌陀佛名號,觀世音、地藏諸大菩薩名號,至誠至敬,懇切忏悔無始宿業,冥冥中自有不可思議之感應。” 例如對念地藏菩薩名號,他認為淨土與地藏的關系甚深。在地藏三經中,除《地藏菩薩本願經》之外,《地藏菩薩十輪經》和《地藏菩薩占察善惡業報經》二經都談到了淨土的關系,勸人往生淨國,特別是《占察經》明確提出了:“若人欲生他方現在淨國者,應當隨彼世界佛之名字,專意誦念,一心不亂,如上觀察者,決定得生彼佛淨國。” 地藏經被稱為“佛門之孝經”,講孝母的因緣,與《觀無量壽經》所說的修三福淨業之因的第一福孝養父母是非常符合的。
歷代淨土祖師如八祖蓮池、九祖澫益到印光法師都對地藏經尊崇,勸人讀誦,依教行持。又如,對《華嚴經》來說,“因經中最勝者《華嚴經》。《華嚴經》之大旨,不出〈普賢行願品〉第四十卷之外。此經中說,誦此普賢願王者,能獲種種利益,臨命終時,此願不離,引導往生極樂世界,乃至成佛。故修淨土法門者,常讀誦此〈普賢行願品〉,最為適宜也。” 還有“若藥師法門,不但對於出世間往生成佛的道理屢屢言及,就是最淺近的現代實際上人類生活亦特別注重。如經中所說:‘消災除難,離苦得樂,福壽康寧,所求如意,不相侵陵,互為饒益’等,皆屬於此類。”“但修淨土宗者,若再能兼修藥師法門,亦有資助決定生西的利益。依《藥師經》說:‘若有眾生能受持八關齋戒,又能聽見藥師佛名,於其臨命終時,有八位大菩薩來接引往西方極樂世界眾寶蓮花之中。’依此看來,藥師雖是東方的佛,而也可以資助往生西方,能使吾人獲得決定往生西方的利益。”“今若能依照藥師法門去修持力行,就可以得到上品圓滿的戒。假使於所受之戒有毀犯時,但能至心誠懇持念藥師佛號並禮敬供養者,即可消除犯戒的罪,還得清淨,不至再墮落在三惡道中。”但是“念佛名時,應依經文,念曰‘南無藥師琉璃光如來’,不可念‘消災延壽藥師佛’。”
弘一法師勸人念佛是非常上勁的。在他給弟子寫的信和傳碑銘等中,勸人念佛的話語比比皆是。如“蔬食念佛,求生安養。”“一心念佛,誦讀經咒,皆由祥鴻寫大字,便其尋識。” “勸以念佛法門,俾得生淨土,大孝之大孝也。” “義海無淵,未易窮討,念佛一法,最契時機。” “自今以後,笃信佛法,精進修持。(雖商業多忙,亦可覓暇念佛,每是應有定課。)將來裟婆緣盡,往生西方……” “仁者為親誦經,謹為擬定日課如下:誦《阿彌陀佛經》一遍,往生咒三遍,念南無阿彌陀佛最少八百句,後誦回向文三遍。”“仁者初始出家,亦宜息心念佛,不宜與各方通信,以擾亂其意志也。” 等等。他還特別強調臨終助念佛號的作用。每當他的身體有大病時,或者一些居士行將往生時,他都要請人助念佛號,或勸人助念佛號。他說:“臨終一念,最為緊要。(臨終時,多生多劫,小來善惡之業,一齊現前,可畏也。但能正念分明,念佛不辍,即往生可必。(釋迦牟尼佛所說,十方諸佛所普贊,豈有虛語!)自力不足,居士能助念之,尤善。” 《觀經》下品下生文中講“此人為苦所逼,不遑念佛,善友告言:汝若不能念佛,當稱無量壽佛。 如是至心,以聲不絕,具足十念,稱南無阿彌陀佛,以稱佛名故。於念念中除八十億劫生死之罪。如一念頃,亦得往生安樂國。” 善導認為這是臨終十念,就是十聲稱佛。因此他在《往生禮贊》中說:“若我成佛,十方眾生稱我名號,下至十聲,若不生者,不取正覺。” 在《觀經疏》解釋“具足十念”時說:“今此十聲稱佛之中,十願十行具足。” 弘一法師正是繼承了善導的理論,但是又更加方便了信士,進行助念,實際上是對行將離世的人的一種心理上的安慰,使之能夠安心、不再痛苦地離去。在今天看來,佛教的臨終助念與世間法提倡的臨終關懷有異曲同工之妙,弘一大師早在幾十年前就開始提倡了這種活動,因此他是我國當代提倡臨終關懷的先驅之一。
念佛思想給了弘一法師一生的影響非常大,使他更加堅定了自己選擇的佛教信仰。如果說佛教是弘一大師後半生的歸宿,那麼念佛思想則是他的佛教思想中的一個不可或缺的主要內容。正是由於淨土思想和念佛理論,使他信仰彌堅,終身不改,鑄就了他的高貴人身品格,並將此融化在後半生的弘揚佛教的偉業中。由是才有了他在國家有難的情況下,發出了“念佛不忘救國,救國必須念佛”的獅子吼,欲以身殉教,把自己的一生與佛教、與國家緊密地聯系在一起,為佛教徒作出了一個光輝的榜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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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以此功德,莊嚴佛淨土。上報四重恩,下救三道苦。惟願見聞者,悉發菩提心。在世富貴全,往生極樂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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