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在論壇上看到純印老人的事跡後,深受感動。感恩老菩薩示現人間,讓我們這些薄福之人能夠看到佛菩薩一生的行持,作為我們修行的榜樣。
純印老人一生事跡及往生紀實【轉】
清朝光緒十三年(一八八七)年,河北省臨榆縣(現撫寧縣)紫草塢鄉,有一史姓家族,一男曾為兩榜進士,其人性情耿直剛正不阿,不願為官在家務農,兼開一中藥鋪,濟世救人,其醫德醫術遠近聞名,人稱“進士郎中”。“郎中”心地慈善,廣為布施,有錢無錢均可來家就醫,德被鄉裡受人景仰。他除了在自家坐堂診病外,因醫術高超,經常出入總督府等官宦之家,生活較富裕。“郎中”膝下已有二女,這年(一八八七年)婦人產期至,腹痛三日不生,催生藥一劑劑入口,猶如石沉大海。“郎中”不知所措,煩惱至極。這日(八月初四)正午烈日當頭,他疲憊地依靠在院內一棵大銀杏樹下,不覺入夢:見一身著紅色袈裟的高大和尚,手中托著一方金印,投入其懷,告知:“快把這顆純印送進房中,其因緣非淺!”正當他驚異之際,忽被房內一陣嬰兒的啼哭聲驚醒,婦人已生下一女,起名“純印”。純印是嬰兒自帶的名字。舊社會女人受歧視,一般均無大名。史氏家庭亦不例外,前二女均是依季節特征起名,長女桃樹,次女杏樹。
史純印俊美出眾,長相非凡,兩耳大於常人之半,雙臂過膝,手指修長,膚白如玉,聰慧過人,記憶特佳。天生的胎裡素,不沾葷腥,自幼性情娴淑,舉止溫柔,心地善良,少言寡語,喜歡布施。
純印的弟弟六歲時,父親請了一位私塾先生,來家教其弟弟學習《三字經》、《百家姓》、《四書五經》、《論語》等,由她照顧弟弟伴讀。她邊繡花做針線活邊聽先生講書,晚上弟弟背不下來的文章,她能一字不差地背下來。所以純印雖識字不多,但古書上的典故、詩詞懂得很多。她一生沒說過一句髒話、惡語,從不看別人的過失,不論他人的是非,舉止言談穩重守禮,不失大家閨秀的風范。
純印八歲時母親病故,父親娶了一房繼母,生一傻妹妹。妹妹長到十幾歲時患了骨漏(骨結核)。為了照顧這個妹妹並盡量減輕其痛苦為父母分憂,她發誓不將妹妹侍候出頭不結婚。舊社會男女都早婚,女子一般十六、七歲完婚,十八歲以上未結婚的,都屬稀有,爾時婚配就相當困難了。
她不顧病床前各種難聞刺鼻的氣味,長年累月為傻妹妹送水送飯,洗傷口、換藥、接大小便,日日夜夜無微不至地照料她整整十一年之久,妹妹去世了,卻影響了她的終身大事,二十九歲才與劉振先尋婚。當時振先上有五六十歲的父母,下有一男三女,最小的女孩不到一周歲,最大的男孩才九歲。振先常年在關外海龍給私人買賣吃勞金(營業員),每月收入相當微薄,難以養家。一直到結婚純印與振先都沒見過面,而純印家又很富有,況因受妹妹托累而耽誤了婚期,對家庭貢獻不小,對婚事自己本有選擇的余地,但她卻心甘情願自找苦吃。丈夫長年在關外,老少三輩七口之家全賴她養幾只雞下蛋換些油鹽米,省吃節用艱苦度日,有時將娘家陪送的金銀手飾拿出變賣,以維持生活。
結婚前,劉家恐她是大家閨秀不會照料孩子,公婆決定將一周歲的女孩送給嬸母。婚後純印真誠地求公婆將三女抱回,結果其當夜即將新被尿濕。此女至五、六歲時還尿床,鬧人尤甚,不是讓媽媽背就是讓抱,從不離媽媽懷中,而純印一點怨言都沒有。
後來她生二男一女,在三個月子期間,沒吃過一個雞蛋,沒喝過一碗小米粥。最好的飯食是將高粱米碾碎,熬稀粥喝。她對公婆極盡孝道,每餐總是設法調劑些青菜、蛋醬下飯……
婚後第二個春節,前房孩子見別人家都買白米、白面、豬肉、粉條等年貨,媽媽不聲不響整天坐在炕上為孩子們縫補舊衣服,以為媽媽忘了過年了,大女兒多次提醒,純印好似沒聽見似的,自顧悶頭做活。臘月二十九,二女兒見別人家孩子都穿上了新衣,跑回家向媽媽哭要……丈夫因身體多病,好幾個月沒往家捎錢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手裡一分錢沒有,上有老下有小年可怎麼過呢?純印並沒有忘記年關來臨,但她一生不會用心思動腦筋去思考,正如平時她的口頭禅:車到山前必有路。一切順自然心就無憂慮無煩惱了。
臘月二十九傍晚,她不聲不響地在鄰居家借一頭小毛驢,抱著正在吃奶的兒子,回二十裡地外娘家去了。鄰居紛紛議論,說她扔下老少,回自己富有家過年去了,孩子聽說後,回家圍著爺爺痛哭:“媽媽不管我們了,家裡沒米、沒油咋辦哪!”爺爺非常自信地說:“你媽絕不是光顧自己、扔下我們不管的人,最晚明天准回來。”就在當天夜裡,她坐著娘家的大馬車回來了。帶回來米、面、肉、布料等,連續勞作了兩個通宵,在大年初一時讓前房的四個孩子都穿上了新衣。
她對前房的兒女比對親生的兒女還好,因為她沒有脾氣,也從來不會生氣,對六個孩子,沒打過一巴掌,沒罵過一句。她平時買布做衣服總是給前房子女,自己生的孩子則總是揀大孩子換下的衣服翻翻新。其子進昌四、五歲時,曾指問媽媽為什麼給哥姐做新衣,自己總穿破舊衣服?她哄著說:“哥哥姐姐大了,穿破衣服人家笑話,等你長大,媽媽也給你做新衣服……”
老人雖然認字不多,記憶力特佳,二十多歲時由於陪伴小弟讀私塾,故對古文古詩頗有造詣,出口成章。雖沒讀過經論,經常講與世間“相反”的話!老人一生極重修心,她說:“一個人不修心怎麼行,心不修不成道,道不捨難證真,大道無言,理本真空。”其三子犟牛曾好奇地問她:“您老不認識字,伴讀私塾,怎麼能理解四書五經、論語、唐宋詩詞呢?”老人哈哈一笑說:“我心無文字經論(心空);我沒有書(法空);老先生與你大舅講經文、古詩時我繡花,心無旁雜啥也不知道(無知)(清淨心生般若智慧)。”老人的一番話,說得當時的犟牛直傻眼如入五裡霧中。
早在三十年代,純印四十來歲,家中斷炊,無米下鍋,她由鄰居家借一頭毛驢,讓其六、七歲的兒子劉進昌到其姐桂芝家借糧,十幾裡的路程,要翻過一座大山,山頂荒墳遍布,橡樹葉隨風發出瘮人的響聲,更增加了淒涼恐怖之感。進昌說什麼也不去,他說:“害怕!”逼的沒辦法,就哭鼻子。純印無奈,附在他耳邊告訴他一個咒語:“嗡嘛呢叭咪吽。”並威脅說:“你用心念不准出聲,不准告訴任何人,若出聲或告訴他人,此咒不但不靈還減你的陽壽!”進昌得此咒語,騎著毛驢來回翻越大山,真的一絲害怕的感覺也沒有了,從此他經常在心裡默念,只是從來不敢念出聲更不敢向外人講,恐遭減壽的報應。
老人往生後的第二年,他去三弟劉進瑞家,看見佛堂上方貼“嗡嘛呢叭彌吽”六字咒語,就問:“這是什麼咒語?”三弟告訴他這是大明咒嗡嘛呢叭彌吽。他聽後驚駭地問:“這個咒語,你怎敢貼出來見人!念出聲要減陽壽的。”劉進瑞哈哈一笑問:“你會這個咒語嗎?”“我六歲就會,是媽教給我的,她不讓告訴人,也不准念出聲,說念出聲減壽!”“老人家這是方便語,你受騙了七十多年,如今還蒙在鼓裡!…”
純印老人非常隨和,四十年代,百姓居住條件相當差,草房,兩家住對面屋,吃過早飯,大人孩子都願到老人屋裡坐坐,聽她講古人的故事(多半講二十四孝)。一天她指著剛剛升起的太陽說:“太陽老爺天天給人講故事,你們誰聽見了?”大伙兒驚詫地望著火紅的太陽沉默老半天,突然哄笑起來,“老人家又逗我們呢!”老人板起面孔一本正經地說:“我說的是真話!”“那你老說說看,太陽說啥法啦?”“它說的叫生死法,日出東方是生,日落西方是死,生生死死沒完沒了。但不管怎麼生死,太陽還是太陽,一點也沒有變化!……”她指著在地上站著的鄰居新媳婦說:“珍媳婦前世是泥瓦匠,心善手巧,但長得丑,滿臉大胡子,為奉養老母親一生沒結婚,今世變了俊模樣自己也不認識自己了!”說得新媳婦滿臉通紅,引得大伙哈哈大笑,人們以為老人家借太陽說笑話呢!老人卻很正經很嚴肅地說:“我講的是真話,人的一生就是一場戲,人人都扮演不同角色,有貧有富,有喜有憂。整天為了吃穿忙忙碌碌,演的都很認真,可千萬別把假戲當真啊!貧富有定份,壽命有定數,若能多行孝道,多存善心,心一轉就能改變厄運。善人到啥時候也差不了。”老人的話大家聽起來好像明白了,實際並沒有一人明白……
純印老人胸前一直佩戴一串銀質飾物,從不離身,此飾物共三件。
1、銀葫蘆。此物約四公分大小,葫蘆尾部翹起,尾端有一細小的葫蒂,整個銀葫蘆光潔玲珑,葫蘆體隱隱約約可見蓮花,下墜一銀鈴。老人往生後其家人方悟出,此物代表“佛”。西游記故事曾有一寶葫蘆,大可裝天,神密莫測。包涵宇宙者,唯心能爾,余皆不具,純印老人講“心就是佛,佛就是心”,能包天的葫蘆,非心何也?心佛不二。此物分明是在表佛法“愈高深愈精要、愈簡捷愈有效”——濃縮的結果從葫蘆蒂湧出的就是奇妙難信的一句“阿彌陀佛”聖號。
2、法船。此物約四、五公分大小,分底倉、中層、上層,船底有蓮花相托,船頭、船尾各立一名艄公,用篙支撐,顯得非常吃力。二層倉的一端有一圓形的鐘表,船底銀鏈系著一銀鈴。此法船代表法,三層代表三輩九品,往生極樂世界均以蓮花托之。底倉往生者眾(凡聖同居土),中倉者少(方便有余土),上層者更稀少了(實報莊嚴土),上層修圓滿——六度圓滿即成佛(常寂光土)。
3、淨水壺(純印往生前,交大兒媳潘慶芬走時戴上)。此水壺比葫蘆頂略大些(約二公分),做工精巧,空腹猶如沏茶的小南泥壺形狀,老人曾向他人介紹此壺叫淨水壺!淨乃僧之意,三件飾物合起乃佛、法、僧三寶,亦稱覺、正、淨。三即一,一即三。雖然老人將其中表僧寶之淨水壺摘下送人,亦不失三寶的圓滿,因覺者心必淨,正者心同樣是淨。另外為什麼純印老人在最後二十一天中,將代表僧的淨水壺摘下讓潘慶芬往生時帶走呢?這與末法時期僧團有關,老人深知僧團已不純,天魔波旬的弟子,披上袈裟濫竽充數,預示將來覺正之滅,必由淨滅。淺白說滅佛法者必是“僧團”。此即世間人說的,堡壘最容易從內部攻破。為使佛的正法久住,我們應切記釋迦佛的四依法:“依法不依人,依義不依語,依智不依識,依了義經不依不了義經。”千萬勿被恆河沙之數的邪師說法而迷惑。
老人往生前非常珍重地將寶船交與三兒媳佟秀琴,讓她好好保管。此物的來處已無從考究,但據其七十多歲的大兒媳潘慶芬講,她到劉家六十來年,老人始終在胸前佩戴此物,從不離身。表心中有佛、恭敬之意。三件飾物下面都有一銀鈴,表警鐘長鳴之意,願眾生及早醒悟速乘法船、大白牛車往生極樂。
老人一生以平等心廣行布施,從不冷眼旁觀別人的苦難,總是將別人的苦難播種在自己那無垠的悲田上。為父母解憂、為妹妹解苦而捨婚齡;因劉振先家老小極需照顧而離富投貧;對孤苦貧病者捨米施衣,連從娘家帶來的金銀手飾也捨出去讓人換玉米面充饑——足見其周濟眾生從不吝啬。
老人心善手散,不把東西放在心上,偽滿時期她聽說莊裡有人家揭不開鍋,全家人抱頭痛哭,就從箱內翻出娘家賠送的金戒指,求鄰居大嫂送給無米下炊的人家,鄰居大嫂接過戒指猶豫說:“當了死當贖不回來可咋辦?”她毫不在乎地說:“一個金镏子不是啥好東西,沒啥用!吃了它腸子會墜斷,還是玉米面有用。我是給他家的,又不是借給他,死當就死當,你快給他們送去吧!別說是我給的,免得人家心裡不安……”
純印是大家閨秀,結婚時手上、耳朵上都戴著金銀飾物,莊裡同齡的姑娘媳婦、老年人羨慕得不得了,她聽說後拿出許多銀戒指、耳環分贈給她們,有的未得著上門求要。這下可惹了麻煩,前房生的三女兒氣得回家大哭大鬧:“咱家有啥,別人家准有。咱們從來沒見過別人家的一針一線。沒親沒故,為啥要給她們?!”老人笑哈哈地撫摸著三女兒的頭說:“這些身外物,沒啥可希罕的,弄不好它是遭災惹禍的根苗,你別心疼,媽還給你留一個九連環呢!能頂好多個戒指。”邊說邊從箱子裡取出來交給三女兒,把她哄好。
老人帶寶石的金銀耳環、戒指有二十多枚,夜間不點燈也能見到寶石的瑩光。她說:“這些身外之物,沒有一點用處。”不到幾年全悄悄給那些缺衣少吃無柴無米或貧病之家了。
舊社會老人丈夫劉振先和其長子進祥二人在海龍給私人買賣當店員,每年都往家捎棉線、軸線(當時關裡人稱洋線),遠比自家紡的線光滑、耐用,老人一接到就左鄰右捨各家送,所剩的自家都不夠用,氣得三女兒抹眼淚。
純印老人生活非常節儉,但布施卻非常大方。舊社會乞丐多,老人從不對乞討者冷言冷語。她經常教導子女:“不要小瞧討飯的,從古至今有多少英雄好漢要過飯,看人不要看暫時,家產萬貫說窮就窮,孔聖人還有挨餓的時候呢,討飯人中就不出聖賢啦?我們是凡夫,聖賢站在你面前你也不認識。有多多給,有少少給,不給不對。”後來進祥與人合伙開一個小雜貨鋪,生活優於一般市民,老人施捨就更方便了。有人見老人經常向外施捨,便勸阻她,她笑笑說:“抽窮(吸鴉片)、喝窮(飲酒)、賭窮、嫖窮、奢窮,從來沒有捨窮的,人生在世就得互相照應嘛!房頂上開門的人富不了!”“人,千萬狂不得,食能果腹衣能蔽寒就行了,還有什麼可求的?聖人知道苦我最先、甘我最後,是大聰明人!事事不吃虧占便宜生活講吃穿、講享受整天花天酒地那才是傻人呢!享受過了頭就短命,折損福報,有福用三分,留下七分給別人,這是聰明人!”
老人度量大,在關內住時,遇到買菜不夠稱,三女兒要找,老人阻止說:“行啦!少吃幾口算什麼。”有個賣柴的,起先用秤稱,論斤付錢。後來賣柴說多少斤就算多少斤,三女兒說不夠稱,他淨找咱便宜,欲指對賣柴人。老人制止說:“為人在世太計較不好,馬虎點兒能積福,鄉裡鄉親不要因為一點小事兒傷和氣,他家也很困難,砍點柴,挑這麼遠,很不容易,什麼吃虧占便宜的?為人一生若寬宏大量不斤斤計較,那才是有福呢!吃點虧心安,占便宜虧心、虧理,碗邊飯吃不飽人。好人好自己,壞人壞自己,損人不利己,貪心重的人到啥時候也發不了。你們要記住:世間人比賽誰也賽不過不動心機的人,誰也爭不過什麼都不爭、什麼都不求的人……”
偽滿時,海龍縣有一大戶人家——張家油坊。近百口人之家,唯“活祖”(九十多歲見七輩子孫)吃齋念佛,她是純印的干婆母,純印經常去孝敬她,相處非常融洽。“活祖”很願意與干兒媳純印唠佛嗑,純印話裡話外多次暗示“活祖”:“家值萬貫轉眼不見——有和沒有一個樣,死的時候什麼也帶不去,這就是貧富沒差別,家大業也大。您老吃齋念佛,啥事都不管就對了,兒孫自有兒孫福,自己不修福、不積福,靠老人的福蔭能庇多久,還得自己修自己得呀!”
張家油坊每天殺一口豬,各股還不夠分,逢年過節,一天要殺兩三口豬,每當豬嚎叫,“活祖”就心煩,只好在佛堂閉目念佛。干兒媳純印一去,不免提話說兒孫造殺業重,福享得太大,恐怕將來這個家難支撐。她向純印詢問:“我念佛、吃齋,你說,老佛爺能保佑我的子孫嗎?”純印微微一笑,說:“我不懂修行,我理解修行猶如和面,不能攀求,不能急躁,功到自然成,面和到一定程度,面體淨而柔軟,手淨、盆淨不沾面,面和到什麼程度,只有和面的人自己有感覺,旁人怎麼能體會到呢?”,她接著說:“求佛保佑,不如求自己保佑。天天殺豬天天吃肉,老爺們都養幾房小妾,整日花天酒地,福都享過頭了,佛想保佑也沒辦法呀。我嘴冷,老活祖您可不要見怪呀。”“你說的,都在理上,我怎麼能怪罪你呢。有時我也想,子孫太不爭氣了,享受出格了,遭報應也是應該的。”!一九四六年光復前,“活祖”去世,家人為其大操大辦整整七天,搭大靈棚占了半條街,八套碗席流水宴,過路人都可以吃,剩的飯菜用驢車拉著往大河裡倒!扎紙人送葬的車馬人物拄天拄地,全都是滾珠軸承的,用人推著走,足有一裡地長。凡參加吊唁的,都給一整幅白布腰帶。請的和尚、道士各顯神通,搭的金銀橋,每天作法會,夜裡放大蒙山,整筐的白饅頭往人群裡扔……,純印老人吊唁回家說:“活祖的福蔭就到這兒為止了,怎麼富有,也抗不住這麼過費呀!”果然,活祖一死,張家就衰敗了,一九四六年鬧霍亂,死了二十多人,土改時被分被斗、一貧如洗!
鄰居一家媳婦,常到純印家串門,見全家九口人正在吃大豆腐炖土豆、玉米面餅子,桌上還有一盤蘿卜絲鹹菜。她羨慕地說:“你家生活多好,總吃豆腐,有炖菜還有鹹菜,多順口,我們家除了逢年過節吃上一兩頓豆腐,平日連見都見不著,每頓飯就是一碗鹹菜,生活太苦了。”純印老人說:“人是三窮三富活到老,只見眼前利怎麼行?其實有和無、富和貧都一樣,一點差別沒有。人生一世就是受苦報來的,只是人們想不明白看不開,圖福有啥用?”“咋沒用呢?吃起來味道就是不一樣嘛!”“味道,味道!味短道長,三寸舌下,嗓子一過,啥味都變了,好壞進到肚子裡就沒有分別了!”說得鄰居家媳婦哈哈大笑說:“怎麼說味道也是不一樣。”老人說:“味不一樣,區別不大,但道一樣就行呗!人們是把假戲當真了,迷迷糊糊不知我。白天時間短,夜裡時間太長,把人都睡糊塗了……”(老人寓意六道輪回中善道為白天,三惡道為夜裡)老人大孫女反駁說:“夏季白天就長,冬季白天才短呢?”老人哈哈一笑說:“我說的不是眼睛的感覺,是事實的真相。”人們都大眼瞪小眼,不知所以然。
老人一生心外無求,隨緣不攀緣,她常講:“不管遇到什麼事情,都不要放在心上。”長子進祥與人合伙開一個小雜貨鋪。老人告訴他生意經:“緊打油,慢打酒,大秤出(足量),小秤入,童叟無欺,待人和氣。你要能做到,保你生意興隆。”
老人二女劉桂芝回憶說:“在關裡家時,父親在關外有時一分錢也不往家捎,吃上頓無下頓,有時晚飯無米下鍋,媽到左鄰右捨借米,端著空瓢回來,沒有借到米糧,但臉上一絲愁的樣子沒有。太陽還老高,把我們姐弟都喊回來,將窗戶遮得嚴嚴實實,放下鋪蓋,讓我們躺下,她給講故事。講的大都是二十四孝和古代聖人的故事,不知媽講了多少遍了,因她善於引經據典,我們還是願意聽,精神一集中,肚子咕咕叫也就差了,也就忘記饑餓了,聽著聽著都睡著了。第二天媽再當些從娘家帶來的金銀手飾,換些米維持生活。”
“媽常說善人惡人心無兩樣,世人不覺不修才有善惡,善與惡都不是佛心,無善無惡才是覺悟的人。”我不明白媽說的話,就問:“人家都說惡人心黑、心狠意毒,善人是好心、紅心,怎麼能是一樣呢?”媽回答說:“我說的心不是胸膛裡跳動的那個心,我說的是看不見又真有、無體無相、無處不在的心。”她見我們對她的話不懂,笑笑說“慢慢你們就明白了”。
“我媽的心,非常好,對我們前房的兒女勝過親生百倍,我三妹到她手裡不足兩歲,磨人磨得厲害,總讓媽站在地上抱著,夜裡好不容易抱睡著了,往炕上一放,她就大哭大鬧,我媽一宿一宿地在地上抱著走,小腳抱個大孩子,累得大汗從臉上往下淌,但她從來沒有一句惡言惡語。”
“我爺爺心疼媽媽的處境,背後多次向我們叨咕說,我們劉家不知哪輩子積的德,才感化你媽到咱家來,天底下再也找不出這樣的好人了!她一個大戶人家的小姐,一步就邁進火炕裡了,孩子又多,家又窮,多操心哪。來咱家一年多,她瘦多了!柚子已經給人了,她非讓我抱回來不可,整天磨她,讓她不得安生,她若罵一句、打一下,我心裡也好受哇,我們劉家欠她太多了。爺爺邊說邊流下眼淚。”
“我媽人好,心好,長得漂亮文靜,說話總是慢聲細語,笑瞇瞇的,在她的臉上看不見憂愁。天長日久,我們品著她說的話,非常靈驗。我二十一歲出嫁去高家,婆家是有名的大富,因我劉家有恩於他家才結的這門親。第三天回門時,媽乘房裡無人,悄悄對我說,你一生不會生小孩,死後也不會見閻王爺。我一聽心裡犯忌,問媽說,我一個姑娘,怎麼能不會生孩子呢?人家高家就高林一個獨生苗,香火沒人繼承還了得,媽抿嘴一笑說,一是高家太吝啬,不積後人,二是你是淨肚(淨土的諧音)佛,七十多歲後你就明白了。唉,人從娘肚子一生下來就迷了!我追著問她什麼叫淨肚佛?媽一笑再不言語了。我們都了解媽,她不知為啥,話非常少,大都用微笑、點頭作示,總說半截話,若不就說反常理的話……”
劉桂芝四十歲的時候,丈夫去世了,在關外又嫁一個丈夫,本來是生育期,卻仍一生沒有小孩。純印老人往生的第二年,她由撫順來梅河,見三弟家供著老人的照片而沒有父親的照片,心生猜忌、疑惑,當即指問:“老三,媽是你的親媽,爹就不是你親爹嗎?為什麼供媽、不供爹呢?你的心太不公了。”幸虧當時有一位佛友,向她解釋純印老人是乘願再來的人,是法身菩薩……沒有幾句話,迷惑七十多年的她一下醒悟了:“不要說了,我明白了!”她十分激動地回顧了“淨肚佛”之事,並介紹了許多老人的事跡,都是常人做不到的事。最後她非常果斷地說:“明天我就回家(原打算住幾個月),這三天我沒白來,回家念佛好往生淨土,到那再與她老人家見面吧……”
劉桂芝還回憶說:“我媽心可寬了,一生從來不會惱怒人、記恨人、嫉妒人,沒說過一句狠話。她常向子女講‘寧吃過頭飯,不說過頭話’;‘鼻子底下一橫填不滿,封不住’;‘病從口入,禍從口出’。”
老人妯娌(犟牛的小嬸,以下均以小嬸代稱)因公婆不願去自已家輪飯卻願與純印老人一起生活,隔著矮牆站在窗外罵純印老人三天三夜,純印老人卻坐在炕上一聲不吱,好像沒聽見似的,心平氣和地繡枕頭花。前房的兒女氣得火上房,欲出去辯理,她將門闩上,不讓出屋:“小嬸再不講理,也是長輩,以下犯上,失去人格了。再說她罵你們非要聽嗎?不聽的孩子,沒有隔夜怨,睡覺起來全忘了,還是姐姐妹妹的在一起玩。”說得子女噗嗤一笑,氣全消了。老人說:“世間本來無煩惱,煩惱全是自己找,凡事不走心,就沒有煩惱。你們活不干,光生氣聽人家罵,不是自己找煩惱嗎?”三女犟嘴說:“爛嘴嬸娘大聲嚎氣不停嘴罵了好幾天,多難聽!怎麼能聽不見呢?全莊誰不知她是爛嘴婆娘。”“個人的德行自己修,你們偏聽她罵人干啥?咱家沒米下鍋,她也周濟過咱們,多想人家好處,氣就平和了,忍一忍,百事了,天下就太平了。”
老人的子女在外被人打了、罵了,回家向老人訴冤,想讓她給出出氣,別想!她總是哄著說:“吃點虧,讓人家打幾下怕啥,都是一般大!”
老人的三子劉進瑞(親生)從小就非常孝順、聽話,不和別人打架,但性格非常倔犟,不見事實不認帳,老人稱他犟牛,(以下均以犟牛代稱,犟牛在純印老人往生後不久,皈依佛門,自稱犟牛居士),同院的房東姓張,兩股守一子,仗家裡有錢有勢,要月亮不敢給星星地對此子嬌生慣養,結果此子被慣得十來歲便打爹罵娘花錢如流水。一天,張孩買一大把糖果揚在地上,大喊“誰揀給誰”!孩子們爬在地上搶糖,張孩見狀拍手哈哈大笑,唯有犟牛心生厭惡感,依在牆角不動。張孩瞪著眼睛對他說:“窮酸樣!你今天非爬在地上揀一塊不可。”說罷一揚手又扔出幾塊糖。犟牛仍然不動,張孩揀起一塊磚頭猛砸在他的額角上,鮮血直流。老人對此事不但不怒,還安慰說:“這是你的災星,過去就完事了!”邊說邊找出牙粉、布條給犟牛包扎。犟牛讓媽媽去找張家評理。老人笑笑說:“這點小事算什麼。”犟牛很不服氣地說:“你怕人家有錢有勢,不敢找人家吧!”老人說:“風水輪流轉,慣子即害子。家大業也大,最終有業無家,有幾人能看破這個理?”果然四六年土改時,張家家破人亡,老哥倆被活活打死,富有的家當一晝夜一貧如洗,張子也在不到二十歲時就夭亡了。
在關內時,有一天從南方來了一位拉駱駝的相面先生,在劉家門前給人看相,純印拗不過子女糾纏,攥著三女的小手,站在院內看熱鬧,相面先生為了顯示自己的本領,招呼純印說:“我奉送這位大嫂一面,你身旁的女孩不是你的親生女,你耳大面薄,面色白裡透黃,沒有子女之份,今世不但窮苦,最大時壽不會超過三十九歲。”
純印在莊裡人緣非常好,經相面先生這一說,大家都吃了一驚。前房的四個孩子,一聽媽媽壽命快沒了,圍上來有的拉著手有的抱著媽媽的腿鼻涕眼淚直流地哭叫:“媽媽你不能死啊!你若死了,我們怎麼辦哪!”莊裡人見劉家四兒女與繼母的感情勝過親娘,也無不陪著流淚。純印笑呵呵地撫摸著前房兒女面頰,俯身親一下五歲的三女兒說:“他說媽媽短壽,媽媽就短壽了?心善壽亦轉,人只要一生積福行善,可活百年!(注:純印老人住世108年整)”說著她掏出身上唯一的一個大銅錢,讓孩子塞給相面先生。因為此事,小嬸又隔牆罵她好幾天。什麼“短命鬼”、“窮相”、“大耳婆娘”、“窮擺闊氣”……
事情剛剛平息,一天老人見小嬸的小兒子爬牆頭,非常危險,急忙將孩子抱下來:“來,大娘抱抱,往後可不能上牆玩,小胳膊小腿摔壞了可了不得。”小嬸本來還沒消氣,氣呼呼地接過孩子,罵她多管閒事:“孩子摔死我願意,再生一個!你想生還沒有這個德性呢(相面先生說純印面上無子女)!你一身霉氣往後不准碰我孩子!”純印老人不但不生氣,反倒哈哈一笑了之。
小嬸為人刁鑽刻薄,心地不善,惡口極重,是全莊出名的爛嘴婆。生多子,結果到四五歲時都夭折,無一存活,舊社會女人不生子為最大不孝,“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莊裡人背後譏諷她罵人罵絕戶了。此話入耳,猶如鋼刀扎心,晝夜不寧。為堵眾人口,心生一策,按家鄉規矩,無子弟兄可向同輩兄弟過房一子,一九三八年春她央人向二嫂純印過話,欲過房純印的三子犟牛為其養子,以免她夫妻斷了香火。她也深知自己平日所為對純印虧心虧理事太多,深恐二嫂(純印)不允,若傳出去更有礙自己的臉面,坐在家裡憂心重重。可是萬萬沒想到,過話人回來飛快且面露歡喜之情,使這個鐵石心腸的人,也不由心生慚愧之感。
原來純印聽說小嬸要過繼小犟牛為子,二話沒說,滿口應承:“唉,你小嬸嘴雖然不好,也夠可憐的,生了四個兒子都沒站下,老了跟
連個說話唠嗑的都沒有,真若有個天災病業,連個送水、接屎接尿的人都沒有怎麼行。前房留給我一個兒子很孝順,我這股還有二兒子進昌,老三就過房給她吧,跟前有個兒子也能暖暖她的心,脾氣也許能改一改……”
第二天領孩子時,純印到鄰居家串門去了,走前把事情交待給大兒媳潘慶芬了。小犟牛知道後找到媽媽大哭大叫,說啥也不願去小嬸家,純印緊緊摟抱著自己的親生子,眼睛也流出了難捨的淚水。她哄著說:“好孩子,聽媽的話,你就當串幾天門吧,用不了幾天,你小嬸就會把你送回來了……”
小嬸樂顛顛地求人寫了過子單,又深恐二嫂純印變卦,很快便讓人陪著急急忙忙就把哭哭涕涕的小犟牛領走了。結果沒幾天小犟牛就被送回來了,小嬸說他嘴饞!純印一見自己親生兒子,一把摟到懷裡,臉貼著臉,流著淚苦笑著對小嬸說:“這二十來天,你們怎麼能體會到一個媽媽想兒子的心哪!沒有一個夜晚我不掉淚的,哪有親娘不疼兒的,但你沒兒子,外面的諷言諷語我怕挫傷了你的心,只好硬下心腸將孩子給你了。”純印的一席話,使在場的人無不落淚,小嬸內疚地低下了頭… …
一九四一年小嬸難產,純印聞訊,晝夜守候在她身邊,整整守了三個通宵。並乘機開導說:“你一個人頂門過日子真不容易呀,男人又不在家,雖然不缺吃穿,家裡外頭沒個人手,今後有事就捎個口信兒,我讓大禿子(純印長子)過來幫你。你生的孩子老站不住,我琢磨是不是你平時太吝啬了,心不善怎麼能有好報應呢?今後來要飯的盡量多捨給米、錢,千萬不要冷言冷語傷人哪,要為孩子積德,孩子大人都太太平平的,該多好啊!”純印的一番話,使小嬸非常受感動,她不住地點頭,流下慚愧的眼淚。當天夜裡小嬸生了一個女娃,她央求二嫂(純印)給孩子起個名字。純印想了想給女嬰起了個名字叫“磨兒”,小嬸膝下唯此女至今尚健在。
小嬸為小孩站不住嚇破了膽,“磨兒”百日時,她約純印到娘娘廟許願、求壽,求娘娘保全家平安。純印笑笑說:“我可不信那個大泥像,那泥像是騙人的。你沒聽說過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嗎?前幾個孩子,你不也許願磕頭了嗎?照樣保不住。去也白費,佛在心中,心外沒有佛,一個大泥像,他能保佑啥?拜佛求佛,要向自己的心性中求。佛就在炕頭坐著,你看不見,不養活、不恭敬、不去拜(公婆),外邊哪有佛?你這許願、那許願,這拜、那拜,全拜錯了門兒,你挺精挺靈的,怎麼淨辦糊塗事,平日多作善事,將好心掏出來,我保磨兒准沒事!”小嬸見請不動二嫂,反被教訓一番,只好自己去娘娘廟燒香許願去了。
老人常說:“求佛不如求自心,沒有善行,供佛、燒香、磕頭、求保佑都沒有用。求保佑心必善,沒有善行,佛保佑不了。”老人經常給人們講孝順父母的故事如“虞舜孝感動天”、“闵損單衣順母”、“熏香扇枕溫席”“董永賣身葬父”“孟宋哭竹生筍”……以及許多六道輪回的因果地獄、鬼道之苦等故事勸人行善。
一九三六年純印一家由河北省遷到關外的吉林省海龍縣後,純印攜三子犟牛到當地普積庵找住持結緣。該住持妙善師,四十歲左右,端莊文靜,膚白細膩,行住坐臥,威儀具足,言談妙理橫流,很有修持,唯有左手四小指細長彎曲,猶如龍須柳相似,可能是天生的宿疾。光復時海龍鬧霍亂,妙善師在寺院內用大鍋熬中草藥,布施善信,凡服藥者無一死於霍亂。
妙善師定功很深,每次入定可達五、六天之久。純印第一次領著三子見妙善師時,並無多言,唯請師父為她談談因果。師父看了看純印的面相,說她年壽最大不超過五十五歲,勸她行善積德,並作消業增壽法會。純印聽後哈哈一笑,謝過師父,領著犟牛樂顛顛地回家了。
又過了十幾天,純印第二次去普積庵,此時妙善師剛剛出定,她一見純印,急忙從寮房迎出,並用自己珍貴的玉石茶盅為純印倒茶(本來師父特愛潔淨,從不准別人碰自己茶盅),兩人相見如故,特別親密,且從這一天開始妙善師始稱純印為師兄!
普積庵當時有三位沙彌尼,均在二十歲左右,眉清目秀,光彩照人,持戒嚴謹,從不出寺門一步。純印經常與妙善師來往,有時去妙善剛入定不久,純印便告其弟子沙彌尼說:“你們把門打開,我在你師父身旁坐一會兒,她就出定了。”自己找一蒲團坐在妙善師身旁閉目打坐,大約一兩個時辰,妙善師果然出定了,兩個人就開始在寮房中有說有笑地長談。
一九四五年春的一天,純印離庵時,妙善師戀戀不捨送出二裡多地,純印多次讓她回庵,她不聲不響還是依依相送。純印好似看出她的心事就問:“有事嗎?”“軍隊就要來了,他們不信佛,我想明天走,你要是有空就送送我”“走這麼早干啥?”“世事變化,寺院保不住了……”。
第二天純印把小犟牛留在家裡,自己去普積庵,但小犟牛堅持要去,純印不得不帶犟牛一起過去,純印老人與妙善師談完話後,笑哈哈地攜手進禅定室,妙善師坐在床上,純印坐地上的蒲團上,都寂然入定,一直到下午四時許,純印走出來告訴沙彌尼弟子說:“你師父走了,你們處理後事吧。”
一九四五年秋,海龍當地的龍王廟、鬼王廟、娘娘廟、普積庵、老城牆被軍隊扒掉了,普積庵的三個小沙彌尼也被強迫還俗!純印老人聞訊後,說:“唉!佛家有五十年的劫難,在所難免了……”
一九四六年光復後,海龍縣當時軍隊沒有營房,分散住在老百姓家裡,各家對面炕都要騰出一鋪炕讓給軍隊。老人與兒媳搬到南炕住,北炕讓給大兵住,對面屋高家也住了大兵。兩家住了七、八名都是負傷的八路軍傷員,一條街住的全是傷號,這麼多傷員就一個小衛生員跑來跑去,實在照顧不過來,況且當時藥品短缺,大多數傷員因藥物跟不上,傷口感染、化膿,有的病苦呻吟,有的呼叫,有的罵娘。純印在未出嫁前多年伺候患骨漏的妹妹,加之父親是老中醫,有些治外傷的經驗,她主動向衛生員要求由她負責給傷員治傷,衛生員不敢作主,次日領來一位“大官”,純印說明原委,大官見純印是一片善心,加之對面炕的傷員都同意讓純印給治,有的說:“好壞我們也豁出去了,總比這樣硬挺強。”大官總算同意了。老人讓長子進祥買些中草藥熬水,每天為戰士洗膿血的傷口、換藥,有的戰士傷在不便處,傷員不好意思,她說:“不怕,別害羞,你們就像我孩子一樣,只要心不邪,什麼都不用戒備。”在老人精心護理下,不到一周的時間,大多數人傷口全長好了。“大官”聽說後親自來看並同意讓衛生員也采用純印老人用中草藥治傷的方法,這樣不但減輕了傷員的痛苦,還緩解了藥品短缺的矛盾。日久天長戰士都親切地稱她為干娘。重傷員不能下地,老人給接屎接尿,照顧得非常周到。她還把戰士要扔的高粱米糊鍋巴,炒干後沖水給戰士當茶喝,說能養身補氣,戰士們都願意喝,好多戰士都來向老人討糊米。
每次給傷員換下來的膿血藥布,足有小半桶,她說扔了可惜,洗淨煮沸曬干備用:“晴天要為陰天打算哪。”一個多月後前方戰局緊張了,藥品供應不上了,老人將這些經過蒸煮消毒的紗布拿出來給戰士用,果真派上了用場。戰士們贊揚她說“咱們干娘心腸太好了!”日子久了,戰士都願聽老人講故事,她講今比古的說:“人生到世上不容易呀,人的一生太苦了,誰也躲不了生老病死。就像你們打仗似的,你殺我,我殺你,無盡無休,沒完沒了。一個人生活在世上,一定要斷暴狠心,得容人處且容人,人若是都有善心就好了。一個人只要心好,能做好事,不做壞事,到什麼時候都錯不了,兩軍對陣都不用怕,槍子兒都長眼睛!”有一位老兵接話說:“干娘說的真對!在戰場有時候槍口一瞄,對面敵人的腦袋顯得非常大,手一鉤板機他就倒下了!有的敵人明明眼睛看得很清楚,可是不知為啥,就是瞄不上他,他的影子亂跳動!”“這就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人的死活都是報應。要想得好報,必須有善心、做善事,一個人要不虧心、不虧理,險惡的事,決不會招身,善事做多了,閻王爺都能把你忘了!”逗得戰士哈哈大笑。老人的善心善行善語,引來了許多外家住的大兵,都願坐在她身旁,聽她講故事……
一位八路軍連長,見老人經常默默打坐,好奇地問:“大娘,你老信佛嗎?”老人回答:“不信!佛就是心,心就是佛,人人都有心,人人都是佛。”連長瞪著眼睛不知所措,不解老人所說的佛是什麼。(老人說的佛,乃萬有本體真實之相,非是世間人聰明、智慧之所能知,亦非意識、思想、分別之所能測,非見聞覺知,唯有甚深般若方能照了,唯有智證方能相應。老人說的佛是佛智,即般若智,智系無分別、無知見。有分別稱識,有見解則落意識,落意識則染污、遮障了本體,不見真實相。一切色心萬法虛妄幻化之相,皆是本體的起用,是分別心、識所現的幻影。所以,老人以不信蓋之,因世人無不逐相而昧體,取境界相,而忘失了真如自心。世間人無不為境所系,為相所縛,唯惑而作,為業所牽,入於苦海,輪轉五趣,苦報無窮。老人回答的二十個字,妙法圓融,乃大教之源,萬法之本,為修學佛法者,提示了修行之綱要和成佛之正道。)
轉瞬幾年過去,老人曾為其接屎接尿的傷員,退伍後特意來看望老人,跪在老人面前,非認干媽不可。老人向他講了作人的道理,告誡他回鄉要廣作善事,心千萬別起惡念,將來錯不了……
純印老人講:“好人有福報,惡人有禍殃。人,生下來兩肩各站一童子。童子雖無影卻通靈遍知,心中生一善念,右肩童子記下,生一惡念左肩童子記下,善惡的帳漏不掉,差不了……”老人曾講史書一故事:“元朝皇帝忽必烈殺業過重,有一次患心病,寸關尺脈全無,奄奄一息,他身旁有一位宰相耶律楚材,是位有修有證的得道高人,他勸忽必烈大赦天下無辜,廣開善門……忽必烈點頭應允,第二天病勢明顯轉輕,數日即愈。”
一九四七年土改時,正趕上北風呼嘯,滴水成冰。民憤大的地主、惡霸有的被翻身隊活活打死,有的被區政府開群眾大會斗爭後拉出槍斃。當時海龍縣有一被稱為王三爺的大地主。他們老哥仨,都非常富有,老大、老二欺霸鄉裡民憤極大,唯有老三,為人善良,家中供奉觀音菩薩,長年素齋。他穿的衣服補釘摞補釘與農民沒啥兩樣,吃的也是粗淡茶飯。他上街從不騎馬,也不坐車,二、三十裡地一天走個來回,一絲沒有地主富人的派頭。他心地寬厚喜歡布施,佃戶沒米他給送米,沒柴他給送柴,秋天憑佃戶心願給租糧,從不計較!若遇到誰家死人了,買不起棺木,他出錢買棺葬殓。有家貧子女無法婚嫁者,他出資助其婚嫁,給他家扛活的青年娶媳婦他供給居室及生活所需……方圓十裡八村的人無不稱贊三東家人好、心好,都恭稱他“王三爺”。
土改時王三爺這個綽號,險些要了他的命,區政府就因為群眾稱他“王三爺”而誤認他是個惡霸地主,抓來綁在區政府院內一棵大榆樹上,准備次日和其他四名大地主一塊兒槍斃。這個消息被曾借過王三爺錢做生意的純印長子劉進祥聽到,回家哭喪著臉向母親訴說。純印笑笑說:“你別操心,王三爺死不了,他善事做的多,心好不會遭橫禍的!”進祥很不信服地說:“還沒事!明天中午就要槍斃了!”“吉人自有天佑,王三爺不會死的!”
第二天一早,有三四百農民到區政府為王三爺請願,說明真相,許多農民痛哭流涕跪在區政府院內、有的農民用全家性命擔保……,中午,牛車拉著即將被處決的大地主直奔九龍口刑場而去,人們看見車上竟還是有王三爺在內。
純印老人長子聞訊埋怨說:“媽,你說好人有好報,惡人逃不掉,王三爺這麼好的人,怎麼還被冤枉處死呢?”純印笑呵呵地說:“你聽信兒吧,王三爺是陪綁,死不了,他若死了,老天爺就不長眼了!”她還隨口說:“人心生一念,天地盡皆知,善惡若無報,閻王必有私!”果不出她所料,當場處決了四名大地主(王老大、王老二在內),王三爺系陪綁被當場釋放。農民用大車拉著被凍嚇昏厥的王三爺路經純印家門口時,她正在炕上打坐,此時出定招呼躺在炕頭生悶氣的兒子:“進祥,快出去看看吧,王三爺回來了!”王三爺享年八十九歲,無疾而終,參加送葬的數百人,無不淚流滿面。
純印與劉振先結婚時,其父考慮純印為了替父母分擔憂愁,伺候久病在床的妹妹耽誤了成家的機緣,心中不安。無以報答女兒的孝心,決定在嫁妝中將史家傳家寶物“翡翠珍珠花”陪送給純印,以作劉家傳家之用。此物有雞蛋大小,用金絲將豆粒大的珍珠編成花朵、綠色的翡翠為葉,作工極精細,玲珑剔透,稍一晃動玲玲盈耳,夜裡無燈也透出珠光寶氣,實為罕見的寶物。振先的大女劉桂仙,婚前多次向繼母純印借此珠花,揚言婚後立即送還。純印考慮丈夫在關外無法商量,但若將此寶丟失,責任非小,可又奈不住大女的糾纏,便答應喜日戴一天,三天回門時送還。萬沒想到此女心變,婚後第三天理應回門探望親人,卻以身體有病搪托,為此珠花再未歸家。
第三年劉振先回家探親,其二女、三女向父親饒舌,將大姐如何騙取珠花、三年未歸的事兒,原原本本告知其父。振先聽後大發雷霆,痛罵大女桂仙心黑、惡毒……純印從旁勸說:“眼前的財物,全是身外之物,傳家寶應該是仁義,不是珠寶,珠寶、財物是惹禍的根苗。千萬不要張揚出去,免桂仙女兒遭禍殃……”“這樣的黑心,你還袒護她!你純粹是個沒心沒肝的窩囊廢,人家劃個圈兒,你就往裡鑽,你的心哪去啦?!讓狗吃了?”純印一聲不吭。兩個女兒見父親眼睛都氣紅了,嚇得躲到媽媽身後……
振先怒氣不息,在鄰居家借一頭牲口,到十五裡地外的馮家索要珠花去了。可是馮家和桂仙女都一口咬定珠花丟失了,振先指著女兒的鼻子,大罵馮家昧良心、貪珠寶……鄰居都來勸解。振先餓著肚子垂頭喪氣地返回家,一頭扎在炕上病倒了。純印悄聲細語勸說:“既然三年沒往來了,你本不該去找煩惱,你這樣在人家裡一吵一鬧,一名二聲地傳出去,馮家將來若有個好歹,你心不虧嗎?”振先躺在炕上面色臘黃,咬牙切齒地說“這家人,個個都沒有人心,遭雷擊才好呢!”“話可不能這麼講,一個人寧吃過頭飯,不說過頭話!報怨人家心不好,自己的心就好嗎?你要是看開點兒,不去索要,不就沒這場病了。”“你給我滾開!沒心的婆娘!要不是你哪有這事兒……”振先回到關外,余怒末消,一兩個月就往馮家捎一封信,痛罵、痛責其忘恩負義……
不到一年,一個月黑風緊的夜裡,馮家突然闖進三個蒙面大漢,將全家老小捆綁上,指名讓他們交出翡翠珠花。並翻箱倒拒搜查,最後將桂仙的老公公打得半死,逼其說出珠花的藏處,三人方揚長而去。桂仙的公公沒幾天就死了,桂仙受了驚嚇,斷了月經,得了干血痨症,沒有幾年也夭亡了,馮家為此而破產……純印聞訊歎惜說:“錢財珠寶沒有一樣是好東西,它是惹禍的根苗,世間人有多少在錢財上吃虧上當、引來殺身之禍的,至死又有幾個人能看明白呢?”
海龍縣城有一大買賣“天增當”,東家姓沈。在同一條街上,有一徐姓的布匹行。一天夜裡北風呼嘯,天增當不知何故著起大火,引燒了半條街,徐家布匹行在火海中也未能幸免。(恰巧此時徐家從關內寄來的大批綢緞郵單已到貨尚未到),徐家以此要挾沈家(火頭)賠償,兩家官司打了三個多月,最後徐家打贏了。沈家賠償徐家一切損失。兩三個月後綢緞貨到,徐家因此占了大便宜發了大財。老人的長子進祥回家向母親學說徐家發財之事,有些眼紅地說:“咱家就沒這個命!真是沒有外財不發家呀,我開這個小雜貨鋪子干一輩子,也沒有人家外財多。”
老人開導他說:“做人還是本份點好,賺多吃干的,賺少喝稀粥,心安理得。那些為錢財六親不認(徐沈有親屬關系),你爭我奪,都想得。又有幾個人知道,誰得了?空爭一場。”進祥不服氣地說:“媽,你老盡說糊塗話,徐老三官司打贏了,人家這回家業也大了,街裡買賣干大了,還在農村量了地,家業多紅火呀!”老人漫不經心地說:“家業家業,有業無家,你們就知道家,看不見家後邊跟的業……”“怎麼看不見業,徐家房子地都有了,產業也大了怎不見業呢?”老人笑一笑不再言語了。
土改時徐老三為此財產險些沒叫翻身的農民活活打死,有好幾年討飯為生。相反沈家一把火燒窮了,開一個不起眼兒的雜貨鋪維持生活,一家人都很平安。真是因禍得福。古人雲:“禍兮福所依,福兮禍所伏。”老人常說:“三窮三富活到老,窮時志不移,富時不奢侈,這才見一個人的德性啊。又有誰能明白,身心萬物都是空,誰能得著什麼呢?”老人八九十歲時兒孫都有了工作,對她都很孝順,經常給她買吃食、買衣物、給她零花線,她捨不得吃捨不得穿,總是不聲不響地送人。她的孫女們數叨她說:“年年給您添衣服,總不見您穿,也不知衣服都哪去了,您也不花錢,錢也攢不住,就會給人!”老人往生時,衣包裡仍然只有補了又補、洗得干干淨淨的幾件舊衣服。
純印老人一生以奢為恥以儉為榮,勤儉持家從不扔掉一粒糧米。日常用水也非常節儉從不浪費。早在五十年代,當時小城市沒有自來水,全飲河水、井水,人們尚無節水的知識,她見家裡人、鄰居洗衣洗菜用水過多,總告誡說:“浪費水有罪呀,這麼浪費水,將來總有一天把水用光了,人要渴死、莊稼要旱死的!”說得人們哈哈大笑,在人們的思想裡認為水是無限的,井水愈打愈有怎麼會沒有水呢?
純印老人日常洗臉喜歡用別人用過的剩水,自已用水洗臉時不超四兩,洗完臉的水再洗毛巾,洗完毛巾洗襪子!最後水成了泥漿,再用此水和煤。她總是將每個人用過的洗臉水倒在一處用來為孩子大人洗衣服。夏天飯菜馊了,從不倒掉,給鄰居送去喂雞鴨。每頓飯洗碗後總是用笊籬將米粒撈起吃掉。兒孫看到制止,說太髒了,容易生病。老人反駁說:“病由心生,心不淨才生病!我天天吃殘菜、殘飯,我有病嗎?你們這不衛生,那沒營養,結果保養出了一身病,人的身體嬌慣不得!”
老人的家距鐵路醫院、中醫院較近,人們一提身體有病她總說:“身病是表,心病是理,身病從心醫,打針吃藥猶如救火,火熄滅了,還會復燃,根治的方法是心不邪,別貪財,遇事不發怒,少吃葷腥多吃素,飯後走百步……”
她說的話,一般人聽不懂,也悟不明白,但有一點確實無可非議,老人一生是胎裡素,年輕時過的是苦日子、窮日子,吃上頓沒下頓,一年裡看見油星都很少,坐三個月子(曾生一女二子,女兒七歲夭亡)沒吃過一個雞蛋,沒喝過一碗小米粥,最好的月子飯是將高梁米碾碎熬粥(為省糧),但老人一生無病,一百多歲時老人看上去猶如六七十歲的樣子,白發極少,腦後抓髻像饅頭大小。她一生喜吃白菜、生菜、菠菜、蘿卜等,尤其愛吃蘸醬菜。按理說應缺乏營養,但老人非常健康,皮膚白淨細膩,有光澤。百歲的老人,又是纏足,但她卻從不柱拐杖!老人說病由心生、是營養保養養出來的,不無道理!
一九六一年鬧災荒,蘇聯又逼債,國家開會以茶代酒,人人都吃定量糧。周恩來總理提出勒緊腰帶共渡苦難。干部群眾同甘共苦,人餓得東倒西歪,以瓜菜代糧沒有怨言。老人為了節糧,常到野外扒榆樹皮摘榆樹葉摻到玉米面裡熬面子粥,真是米貴如金啊!一天在馬路上,一位從山東逃荒來的老太太,饑餓昏倒在地,路人圍著歎惜。純印老人讓人把山東老太太抬到自己家裡撫養,當時各家每頓飯都按定量下米,本來糧食就不足,又多一人吃飯,她怕兒子、兒媳有反感,就把自己的定量減少一半讓出來,山東老太太整整在她家住了十幾天,待身體恢復健康了,她又給拿上路費,將自己的衣服、襪子、新鞋都送給人家……老太太千恩萬謝地離開了劉家。
一九六三年災荒,物質非常緊缺,兒媳托人從外地為老人買來套頭鬏網、腿帶、襪子等老年人的用品,她全分給鄰居的老年人一樣也不留,自己的腿帶壞了,從中間剪開兩頭對折著再一縫仍然使用。鬏網壞了她用黑線將露洞孔的地方織上再用。孫女們看不過眼,翻她的衣服包,好讓她換新的,結果一樣也找不著,氣得哭泣吵鬧。她笑哈哈地說:“你們這代年輕人,光想自己,不想別人,就不知道惜福、積福。福是有數的,福用盡了壽命也就沒了,別以為享受是好事兒,福是一點點積攢的,小福攢多了,就成大福,一粒米吃不飽,一碗飯就吃飽了。”
一九六三年犟牛被提拔為干部,當時干部必須德才兼備,大公無私。五六百人的單位,僅有四、五人為脫產干部,遠非十羊九牧可比。老人對犟牛開導說:“今後你可要記住:走的正,行的端,三條大道走中間。私心一點不能存,對國家、對別人有利的事,就是小事也要做。工作干好了,受了表揚,也別喜歡,心一喜歡,行為必顯傲慢。受了批評,也別煩惱,一煩惱則氣餒。受了委屈,不在乎,別總放在心上,總有水清之時。”老人還吟一句古語:“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心無私則德明,有私則蒙昧。”老人對其子的開示言簡意赅,說出了作人的准則與方法。
她還講:滿招損,謙受益;心愈下,道愈高,道愈高,心愈下;謙謙君子,傲慢小人;有德性的人不居人前,不顯才華,總是謙恭和藹,不顯山不露水,永遠甘做默默無聞的人。
老人還教導說:“人的性情是磨練出來的,遇到什麼事情只要一忍,天大的事兒也就過去了。如何才算忍呢?比如你在街上走,對面來個人無緣無故打你幾個嘴巴,這時你不但不發怒,還要笑一笑,向打你的人征求自己的過錯,因為世上決沒有無緣無故的愛和恨,不是前世因就是現世因。”老人還講了“張良拾靴”、“韓信受胯下之辱”的故事。還說:“文人最大的通病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能忍辱可不是簡單的事兒,古人有句話,‘士可殺而不可辱’,可見能忍辱的人非聖即賢,太少了!”
犟牛聽後很不服氣,事後一想老人說的很有道理,一個人無緣無故被打有兩種可能:一是對方誤認冤家對頭;二是醉漢,此種人理智不清,無理可講。人若被瘋狗咬一口,難道還要咬狗一口嗎?況且佛門講三世因果,一飲一啄莫非前定,若追溯前世必有其因,怎奈眾生流轉生死無法知爾。
老人常教導子女和鄰居諸人:“萬事忍為先,吃虧是聖賢,有德人不怕吃虧,好占便宜的人是傻子,是無德無福的糊塗人。能忍讓人,心不虧理,什麼時侯都心安理得,坦坦平平過一生,災禍不會降到你頭上。”
一九六五年九、十月間,當時黨內天天搞階級斗爭,政治運動一個接一個。收音機裡每天不是批判“左”傾,就是批判“右”傾。老人家說:“電匣子說的多好呀!人世間若不時時事事警覺,自已腳步稍邁差一丁點兒,左邊也是火坑,右邊還是火坑,不知不覺墮地獄裡作鬼去了。”逗得大伙哈哈大笑。她的大孫女糾正說:“奶奶,人家說的是傾,不是坑。哪有鬼啦、神啦、地獄啦,淨說迷信的話。”老人愛撫地拍拍孫女兒的頭說:“看不見的不能說沒有,犯人住的牢獄你見過嗎?”孫女兒天真地搖搖頭。“犯人卻在裡受苦!傾就是坑,坑就是傾,人不走中間路總是危險。孔夫子講中庸中道,總理(周恩來)走的就是中庸路,將來錯不了。除了他以外,其它人遲早都要掉坑裡……”果然在六六年發生了文化大革命,除總理外,老革命家無不被批斗、拉下馬,被“火燒”、“炮轟”……
一九六零年災荒年剛過,人們尚未來得及喘一口氣伸展一下疲憊的腰肢,六六年又爆發了“文化大革命”,“造反有理”、“保皇有罪”、“寧要社會主義草不要資本主義苗”、“捨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工人、農民、學生,全都造反有功、造反有理去了,本來就很苦的生活,又填了新霜。純印稱災荒、“文革”是人們心地不善招感來的兩次劫難,過去作威作福的人,要受應得的果報……
文革時,各單位把被打成地、富、反、壞、右的人關押在小黑屋裡,刁難拷打。純印老人住的地方,距省批發站很近,她看到被關押的人可憐,就憑她高齡的優越條件,經常給這些“犯人”送飯、送菜、送衣服(家屬不准見都委托純印老人出面)。純印老人借機向看守的人講:“好心得好報,將來他們總有災難滿的一天,你們可不要光看眼前!要給自己留後路啊!”並勸他們多行善,給他們講與人方便就是與已方便的道理。當這些“犯人”落實政策獲釋放後,第一件事就是看望老人,拉著她的手泣不成聲……
文革期間,犟牛被定為“死不改悔”的走資派並被“吐故”(清除出黨),下放到偏遠農村的窮困隊落戶。該隊有一梁姓的“豆腐官”,喜歡打獵,一日在山上打了一只火狐狸,樂滋滋地回到家,見媳婦正蹲在灶前燒稻草焖飯,將死狐狸猛地扔到她的腳下,本想取樂讓她高興高興,萬萬沒想到,媳婦嚇得“嗷”一聲大叫,險些昏倒,從此天天坐在炕上呆笑,失去了正常人的理智。請醫生、住醫院、跳大神、許大願……經半年多的折騰,錢也花空了,怎麼也不見效。一天有病亂投醫投到純印老人處,他們認為老人經得多見得廣,也許有什麼方法。老人聽了“豆腐官”述說了得病的原因,又見其滿臉的憂愁相,生起憐憫之心:“年輕人就好胡鬧,好好的豆腐不做,上山打什麼野獸,動物和人一樣,哪有不怕死的。致富靠勞動,外財不發家。現在咋樣,手裡的錢化光了吧?”豆腐官唉聲歎氣地點著頭,雙手捂著臉,頭耷拉著,坐在炕沿上抹眼淚。老人追問一句:“今後還打獵不?”豆腐官搖搖頭。老人說:“你要能將獵槍毀了,我讓老三(犟牛)給你媳婦治病去,手到病除。”豆腐官一聽喜出望外,匆匆回家取來獵槍,當著眾人的面,將槍砸壞。“你先回家吧,明早八點,讓老三去降妖。”
晚上,犟牛從垛稻谷的場院回來,老人向他面授機宜。他一聽豆腐官已將槍毀壞了,臉都嚇黃了:“你老真是沒事找事,咱家連塊豆腐都買不起,如果治不好人家病,拿什麼賠人家呀?”
“你放心吧!心病還須心藥醫,她是虛病,服藥不對症,怎麼能好病呢。”老人滿有把握地說。犟牛沒辦法無奈只好依照老人的話去做。次日他帶著老人給准備的“工具”,到梁豆腐官家治病去了……犟牛要治病的消息轟動了全村,外村也有許多農民來看熱鬧。豆腐官家院裡院外,擠滿了人,屋內更是人擠人,簡直沒有落腳的地方。眾星捧月般的農民簇擁著往日被人瞧不起的落魄走資派——劉老三,人們潮水似的閃出一條通路讓“貴人”進屋。
犟牛進屋後,讓准備一大碗清水放到正在炕上咧咧說笑的“病人”面前,然後他掏出一削果皮的小刀和一個小紙人。他拿出了當官時的派頭高聲向人群講:“病人是被打死的狐仙迷上了,非要索命不可,還要加倍償還,要完她的命,就來要豆腐官人命,我要不把他降伏住,我們全村人都甭想得安寧!”他的一番話,說得村民們個個毛骨悚然,屋裡院外的人嚇得大氣都不敢喘,好像災難馬上就要降臨到自己頭上似的。說罷,他舉起小刀,閉著眼睛仰臉面向天空,嘴裡默默地念著“咒語”,然後將准備好的小紙人,放到病人面前的水碗裡,用小刀又在水碗上劃圈兒,劃著劃著猛然將小刀高高舉起,大吼一聲“哪裡逃!”將刀扎入漂浮在水碗裡的紙人身上,頓時碗中鮮紅的“血液”染紅了清水。他向人們高喊一聲:“大家放心吧,鬼狐抓著了!”人們方出一口大氣,頓時贊美的鼓掌聲、笑聲、議論聲、驚詫聲,從小院散布到整個村莊。鮮紅的“血水”,也使病人大吃一驚,神志當即恢復了八九分,犟牛又往她嘴裡放進三片小白藥片,讓她用“血水”喝下,結果從有病就沒睡過一好覺的病人,此時哈欠連連,睡意頓生!他說:“病人要睡覺,睡一天一夜,就好了!”
第三天,病人真的好了。是鬼狐作祟嗎?否!原來老人明白“解鈴還須系鈴人”、“心病還須心來醫”的道理,從穩定心態破疑入手,使病人重新調整心態,端正心識,產生正念(正常人的念頭)。病由驚嚇得,亦用驚嚇消,這就是純印老人常說的:“原湯化原食、自己的病自己醫、自己的刀才能削自己的把!”,家中每逢煮餃子、煮湯圓、煮面條,日常從來不喝水的純印老人,總是一定要來半碗湯,邊喝邊說:“這叫原湯化原食,人若明白這個理,就沒病。病必須自己醫治,大夫治不了,自己的刀才能削自己的把(刀柄),吃藥是助力,借助力化主因。”
原來頭一天晚上,老人早已向犟牛講了醫病的道理和“治病”的程序,並剪了一個小紙人,一切全是假的,但假戲要真唱,病人才能好。什麼是真的呢?小刀上事先用漿糊沾幾粒消毒用的高錳酸鉀(六十年代一般城市家庭都用此物消毒洗碗但農村尚不知)和幾片睡眠靈是真的。真是治病不在吃好藥,而在是否對症、相信。
從此,犟牛在村裡也有了威望。盡干好活兒,放牛、當小先生寫書信、寫黑板報、宣傳標語、讀報紙……村民也敢往他家送些新鮮菜和土豆地瓜等。每次批斗會,再也無人讓他到前邊接受批判了,“豆腐官”也從此改掉了打獵殺生的惡習。
一九七六年,吉林市郊區降隕石雨,當時犟牛正因“走資派還在走”被批斗,中午怏然不悅回到家,純印問:“是吉林天降大石頭了嗎?”犟牛點頭承認。“毛主席周總理,還有一個大官兒要走了!”她大聲說,頓時嚇得犟牛臉色煞白,急忙上前捂住她嘴:“這話可千萬說不得呀!若傳出去,我就得活活被打死!毛主席萬歲嘛……”老人掙扎著掰開他捂嘴的手,很不服氣的說:“就是嘛,毛主席就是要走了嘛。”老人對死,不說死而說走!不久,毛澤東主席、周總理、朱德三位老一輩革命家相繼逝世。
一九七六年的六月,純印老人的九孫——不足兩周歲的劉剛,患麻疹病發高燒四十余度,大夫用盡了藥物仍然不退燒,病毒攻到了嗓子,呼吸非常困難,經兒科大夫會診,一致認為此小兒救治的希望不大了,讓轉到大醫院。實際是推手不給治了,若氧氣一撤,此兒有立即死亡的危險。老人兒媳佟秀琴,滿面淚痕憂傷地抱著奄奄一息的孩子,放到炕上“哇”的一聲痛哭起來。純印老人掀開被角,看一眼緊閉雙目面相紫青大口喘著粗氣的孩子說:“大夫是不是說沒救了?”兒媳流著眼淚點點頭。老人哈哈一笑說:“這樣的孩子就不能治了?放心吧,沒事兒,明天就好了,不用轉院,今晚交給我吧,准沒事兒,明天疹子一出來就好了。”夜晚純印老人將孩子放在她兩腿中間,用被子一蓋,照常打坐。半夜兒媳不放心輕輕走到婆婆房間,見孩子被捂得緊緊的一動不動嚇了一大跳,誤已為孩子已經……剛要伸手揭開被看一眼,即被老人止住:“你睡覺去吧,別胡思亂想了,明天就好了。”老人整整坐了一夜。次日一早掀開被子一看,滿臉、滿身紅堂堂的疹子全出來了,孩子呼吸、體溫也正常了,孩子安穩地睡在老人懷中,第三天即能在室內跑著玩了。老人慈祥地向兒媳說:“這孩子是個小福孩,將來錯不了!”
一九八〇年夏季,三兒媳佟秀琴的母親佟朱氏因吃一碗馊飯而拉肚子住院。兒媳回家勸婆婆純印今後可不能再吃剩飯了。純印老人笑笑說:“你們放心吧!壽命不到死不了。”猛然她好像想起什麼似的說:“她姥姥七十多歲的人了,怕有危險,你給她准備准備吧。”兒媳秀琴聽了後,不以為然:“大夫說沒啥事,打兩針,輸兩瓶液就好了。”“大夫治病治不了命,你還是給他姥姥准備一下吧,年齡大了,架不住拉肚子啊。”這話兒媳聽了也沒當回事。
佟朱氏頭幾天經過治療,身體漸漸好起來了,有說有笑與家人唠嗑。兒媳回家向婆婆純印老人學說母親快好了,再住兩天醫院就可以回家了。純印說:“這可不見得,年齡這麼大,若變病還不快呀,你還是多在媽媽跟前盡點孝心吧。”老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話在佟秀琴的心中蒙上一層陰影。晚上她抱著小女兒去醫院護理媽媽去了。這天夜裡十二點,佟朱氏突然增病不醒人事,醫生會診搶救亦無濟於事,第三天就去世了!
八十年代,吉林省梅河口市鐵北街有位馬老太太,女兒、女婿很不孝順,讓老人長年住在樓房後面的倉房裡,一個月給三十斤玉米面維持生活,純印老人經常給她送衣物、食品、雞蛋,每到冬天將老人接到家中避寒,她給家人說馬老太太可憐哪,咱不接來一冬天非把她凍死不可。
有一天夜裡天降鵝毛大雪,北風刮得電線發出嗖嗖的響聲。氣溫在零下四十多度,家家缺衣少吃、衣不御寒、食不飽腹,愈發顯得天寒地凍。早晨人們發現在一買賣家的房檐下,有一位六十多歲的乞討老太太被凍死了。純印老人聽說後,就把自己的棉衣、棉褲找出來,讓二兒子進昌抱著,她拄著燒火棍,踏著尺許深的大雪,走了半裡多路,找到凍屍讓大家幫著給她穿上,又按關內民俗將一枚拇指大的銀元寶放入死者口內(壓口錢),圍觀的人被老人的悲心感動了,大家發心將屍體用草席裹上,推到北山埋葬了。事後人們一提起此事無不感歎地說:“人若都能像老劉太太(純印)的心腸就好喽!”回到家,老人的腳趾、腳跟(纏足)因凍生瘡,經每天用凍茄秧、艾蒿熬水洗燙,過了半個月才好。
純印老人一家由河北撫寧搬到吉林海龍沒有二年,丈夫劉振先因酒精中毒,眼睛瞎了。其長子劉進祥聽人說某大神法力大能治人眼疾,回家向母親(純印)說明此事。純印說:“他貪酒造的業,大神怎麼能治好?這叫自己造業,自己受罪。”丈夫振先大發雷霆,堅持讓兒子請大神來家為他治眼病。次日大神、二大神來家做“法式”,即讓振先坐在炕沿上,頭頂蒙一塊大黃布,神漢全身披掛,穿著五顏六色的法衣,腰系綴滿鈴铛的法物,稍一擺動嘩啦嘩啦地響,大神、二大神手中各持一面扁平皮鼓,鼓架上串起許多枚銅錢,一面擺動腰臀,一面敲打搖動皮鼓,口中還咧咧地哼唱著欲請的仙家,鼓聲、鈴聲、人的喊聲震耳欲聾!不一會兒,振先被喧鬧聲所染,渾身顫抖大哭大叫,癔語頻頻難於忍受,大神說是仙家附體,眼睛馬上就要見光了,點燃一支蠟燭在振先眼前晃動問他是否見到光亮了,振先除大聲哭叫外毫無反映。純印不屑他們的舉動向大神說:“他身體不好,受不了刺激,我來替他請神可以嗎?”大神一想一個瘦小的小腳老太太,更經不起他們的法力了,“行!”兩個神漢遂將純印用黃布蒙上頭臉,在她的耳邊敲鼓、搖鈴、哼哼咧咧鬧個不停,聲音如雷!,兩三個小時過去了,大神累得渾身是汗,見純印無聲無息,以為震昏死過去了,揭開蓋頭一看:老人面色紅潤、氣息正常早已安然入定……大神無奈一走了之!
之後純印勸振先念佛,說他性格急躁,脾氣不好,眼睛又看不見更煩惱了,念佛可以化性,心能清淨。在她的督促下,振先去海龍念佛堂住了半年多,學會了念佛、念經,也學會了敲打法器,回家時帶回木魚、小磬等,每天早晚他一邊念佛、誦經一邊敲法器,聲音非常高擾得四鄰不安。純印老人規勸他要攝心念佛,心想口念耳聽,不要大吵大嚷的,念佛是自己念自己聽,不是給別人聽的,你整天又喊又叫的哪裡是念佛?與修心養性一點關系都沾不上,你是擺樣子給別人看的,口上念佛,心中無佛……振先一聽就大發雷霆:“你懂什麼?讓念佛也是你,不讓念還是你!我學了半年多,還不如你?你就會坐著睡死覺(打坐)!”每次振先發脾氣,純印都一笑了之從不還口,對了錯了從來沒爭論過,振先若罵起來沒完沒了,她不是領著孩子到鄰居家串門,就是兩眼一閉打坐,毫無煩惱之意。難怪振先稱她是白腸、白肚、沒有心肝的“大耳婆娘”。
後來振先聽別人說供眼光娘娘,可保佑眼睛好,就讓大兒子進祥給請眼光娘娘供上。純印不同意,她說:“你心不淨,供啥也沒用!一張紙像若是靈驗,人就不用修行了,都仰天等著天上掉餡餅就行啦!”振先又發了脾氣,將她臭罵一頓……眼光娘娘請來了,每天早晚要上香,振先看不見,但他很虔誠,早晚他都想著上香的事並讓純印代他上。純印把三只香往米袋裡或往窗台、牆縫裡一插說:“給你上香了。”老兩口的惡作劇逗得家裡人捂著嘴偷偷笑,任誰也不敢笑出聲,怕振先打人、罵人。
振先死的時候也沒受苦(可能與念佛有關)!振先剛一咽氣,純印老人一把就將眼光娘娘撕下來,揉成團塞到灶坑燒了。她說:“自己不修心靠一張紙頂啥用?心正魔難擾,一個人若能一生行善,不用求神仙保佑也錯不了。作惡的人,佛也保佑不了!真佛是心,真心是佛,世人不明白這理呀。”丈夫之死,好似與她無關,她說他換衣服去了。一滴眼淚沒有,外人還以為振先平日太霸道了,老兩口沒有感情呢?
長子進祥想找“道士”、“大神兒”作“禳解”法會,求鬼神給父親消除災殃,被純印拒絕了。她說:“鬼神若有靈驗,就不會當鬼神了,求他消災不如求自己,多作善事,比啥都強。人活著不善,死了還要得好,世上哪有這樣的便宜事兒……”
純印老人的丈夫振先去世時,她才四十多歲,按理說失去了家庭的頂梁柱、搖錢樹,兒女又都小,不知該怎樣的痛苦悲傷,但純印卻若無其事,她向悲痛欲絕的長子進祥說:“悲痛是沒有用處的,人哪有不死的,生死就像換衣服似的,脫了一件換另一件,換來換去,一件不如一件……有來吊喪的你就接待吧!”交待完她一如繼往端坐在炕頭上閉目“睡著”了。大兒媳潘慶芬(現已往生)每當回憶此事,總是說:“婆婆就好像沒心沒肺一樣,哪有丈夫死了,一滴眼淚不掉的。”,對於類似的事,世間人都難免悲痛欲絕,但純印心地始終清淨,毫不動心!
犟牛八歲時,有一天放學,雷鳴閃電大雨傾盆,回家路上有一電線桿拉線與稻米所的馬力電接觸,將其電倒,七竅出血,大小便失禁。同學跑家報信,老人大兒媳潘慶芬正在切菜,聞訊嚇得菜刀落在地上,急忙跑出去找人。純印得知此信,不驚不怖,從容上炕端坐“入睡”,犟牛被眾人抬回家時,臉如黃紙一點也看不出是個活孩子,除心口窩稍有一點點微動及鼻翼有極小的微動外,簡直就是個死孩子!兩哥哥、嫂子嚎啕大哭,加上院內湧進四五十人吵吵嚷嚷看熱鬧,亦未能使老人驚醒!三、四個小時過後,純印不慌不忙下地,到外屋揭開被單,看一眼猶如死孩的三子說:“被電過的,又沒有啥病,不用請大夫,緩一緩過個四、五天,若不該死就活過來了!”她還勸家人說:“用不著哭哭啼啼的,人還沒斷氣,哭個啥勁兒!你們該吃飯吃飯,該睡覺睡覺,我來看著他。”每天晝夜純印老人就守候在三子犟牛的身旁(照樣端坐“入睡”)。第五天的夜裡犟牛方發出痛苦的呻吟,三個多月後才能下地走路。
犟牛十一歲時,突然全身水腫,肚子像鼓似的,眼睛腫的只有一條細縫。大哥為他請了好幾位大夫,吃了好多藥,都無濟於事,甚至谷草都准備下了(准備後事!)。中醫大夫說:“三腫三消預備鐵鍬(挖墳坑),這個孩子神醫來也治不好了。”後聽說距海龍六、七十裡地朝陽鎮有一位專治腫病的大夫,大哥要求人用擔架把犟牛抬去。老人說啥也不讓,她說:“大夫治病治不了命,該死活不了,該活死不了。你們別看他這樣,他死不了,有緩,吃藥白費,不用吃藥慢慢他也能好。”,之後每天任憑犟牛如何痛苦呻吟,純印扔下他在屋內到鄰居家有說有笑串門去了,一天除了三次喂幾匙水外,根本不理兒子的死活,照樣打坐,(老人打坐身體挺直端坐,往生後家人才悟出,老人打坐是在念佛,可能就是犟牛居士後來極力提倡的呼吸念佛方法)無論犟牛怎麼招呼“媽媽”她理都不理。犟牛一直病了一個多月,沒吃藥慢慢好了。
一九五一年發大水、洪水溢到海龍街裡。馬路上的水沒腰深,小犟牛與同學在馬路上的水裡趟水玩,突然來一陣大旋風,將他刮走了,同學回家報信,鄰居、哥嫂都跑出來四處尋找,不見蹤影,回家一看老人端坐在炕頭“睡著了”,家人都知道,老人若坐著睡覺任何人也招呼不醒。眾人干著急又有啥辦法呢?人被風刮走了,到哪去找呢?三個小時後,老人醒了。家人告訴她犟牛丟了,她聽後不慌不忙,不驚不恐地說:“你們別著急,他死不了,明天自己就回來了。”原來小犟牛被大風刮到河的正流,順水沖出八裡多地到了奶子山的腳下,那兒有一株傾斜的碗口粗的松樹,洪水恰好沒過松樹,小犟牛身體被此樹掛住,水波漸漸將他沖到坡岸上。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慢慢蘇醒過來,吐了許多黃水,頭好橡炸開似的疼痛,他鎮靜一會兒,看看山形,知道是自己常來抓蝈蝈的奶子山,遂蹒跚而歸。當時除老人一切如常外,其他人都沉浸在悲切之中。在炕頭打坐的老人說:“開門去吧,老三回來了!”,之後聽見敲門聲,犟牛推門進了屋。
不知何故,老人對親生子犟牛的死活從來不掛在心上,而對那些陌生人卻非常慈悲,犟牛的大嫂每當提起此事,無不聲淚俱下地說:“老人家不知為何,對老三太狠心了,哪有母親不管親生兒子死活的?哪怕她拿出對待別人的一分也行啊。唉,她對老三一點兒好處沒有,太冷酷了!”
六十年代其長子劉進祥去世,七十年代與她一起生活的兒媳去世。八十年代其三女桂珍去世,親人去世,家人都痛哭,唯她不理不睬像沒事似的。
犟牛小時候常與同學到山上抓蝈蝈,因其性情倔犟,不信鬼神,在蒿草沒人高的亂屍崗上到處亂鑽,毫無恐懼。一天他為了向同學亮膽量,兩只小腳上各套一個骷髅頭踩著玩……其母純印知道後婉轉地開導說:“我們劉家老一輩的人故去,大都埋在北山亂屍崗上,年深日久,被野獸摳洞折騰難免不暴屍在外,你踩的骷髅頭,准說就不是你的前輩老人嗎?再說人死了陰魂還在,你不該折騰他們哪——你要真有膽量就該把白骨給埋上,你敢嗎?”“埋亂骨頭有啥不敢的,骷髅頭我都敢敲著玩,甭說白骨頭了!” “你要能埋一百個人的屍骨,陰魂就可幻化成人形感謝你,就怕你黑怕不敢這麼做!”幾句話將犟牛的倔脾氣激起。從此,他見到白骨就掩埋,為了湊足百人,他滿山遍野到處找死人屍骨埋……後來才知道,老人是利用犟牛的犟脾氣,培養他的慈悲心。
倔犟的十多歲孩子,也有害怕的時候。一天在山上抓蝈蝈,正站在墳包上聚精會神慢慢接近嵩桿上的蝈蝈時,因腳下棺材板腐朽,他突然掉進了棺材裡,直沒到腋窩,勉強爬出來,已嚇得滿頭大汗。從此以後夜裡睡覺時一驚一炸,睡不安穩還大呼小叫,媽媽(純印)問清原委,告訴他說:“今後若遇見危急,你就大聲呼喊“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快來救我,弟子某某某有難。觀世音馬上就到,一定會設法救你”。還教他說:“若不太危急,你就念‘南無阿彌陀佛’,念三聲,每念一聲用手從前額往腦後摸擦一下,火光可竄出七尺,一切妖魔鬼怪都得躲出三十裡外。”老人還教了一個不受驚嚇的咒語:“天羅神,地羅神,弟子某某某不掉魂!”
有一天在山上玩不知不覺天黑了,本想下山回家,但卻在沒頭頂的蒿草裡鑽來鑽去始終找不到下山的路徑,幾座舊墳好似有意作怪,任你繞來繞去總擺脫不了,眼前漆黑一團什麼也看不見聽不見了。小犟牛這回可慌了神,嚇得蹲在地上抱頭大哭,哭聲傳到山下,幾位等他下山的同學聽到他的哭聲,一齊在山下聚攏呼喊他的名字,但無論怎麼呼喊他就是聽不見。猛然間他想起媽媽前幾天告訴的念“南無阿彌陀佛”妖魔鬼怪不敢近身的話,他一下子好像在大災難中掙扎欲死時突遇救星似的不顧一切站起身來,隨口喊出一串串的“南無阿彌陀佛”,並用手從前額往腦後狠勁摸擦。突然眼前的“黑牆”刷地一閃不見了,馬上就聽到山下同學的呼喊、看見海龍街裡各家的燈光了……
回到家向媽媽學說了一遍此事,媽媽抿嘴一笑:“我早知道你要被鬼擋牆困住!”小犟牛驚詫地睜大眼問:“為什麼?”“因為你不聽話,天天在人家房頂(墳頂)上踏踩,白天陽氣盛奈何不了你,天一黑就是陰間人的世界了怎能不報復你!你這個犟牛長這麼大啥也不信,不知造了多少業,將來一樣少不了都要受報應,苦頭還在後頭呢!”
在關內,生活非常貧困,一天純印領著兩個女兒在山上挖野菜,十三歲的三女見棗樹上的棗子已近成熟,半紅半綠,誘人饞涎,見無人看管欲偷摘些,剛一動念,即被純印老人發現勸止說:“一個人一生的作為,切不可虧理,違心違理的事千萬不可作。不要耍小聰明,認為人不知鬼不曉,離地三尺有神靈。人活在世上,要富貴不YIN、貧賤不移、威武不屈。占小便宜吃大虧。好人好自己,壞人壞自己,損人決不會利已,這就是因果不虛的道理。世間人凡是昧著良心干壞事的,決沒有好報應!”老人的話說得三女兒啞口無言直臉紅。
純印的丈夫去世後,為了生活她不得不為跑腿漢子縫窮(縫補,拆洗衣被)和做工。一個嚴冬的臘月,海龍縣糧庫招挑選黃豆的小工,要求非常嚴格:豆粒飽滿,無破半豆、無蟲眼、無干癟豆、無沙子,經檢查合格,以份量付款每斤二分錢,選出的優良黃豆,用車船運往日本。凡參加選豆的男女老少,在糧庫大門進出時都要被“黑狗子”(偽警察)搜身。純印老人每天帶著犟牛,頂著呼嘯的北風在露天地裡為鬼子做工。幾天過後,有的人動了心機,將褲裆縫一夾層,乘人不注意偷幾把黃豆裝進去,在出糧庫大門時,有的被“黑狗子”搜身發現,被打得頭破血流。一天,不懂事的犟牛想回家在火盆裡燒幾粒黃豆吃,就悄悄地抓了兩小把,塞在補了又補的破狗皮帽子裡,被純印發現,當即讓他拿出來,她整整一天臉陰沉不樂。犟牛性情雖然倔犟,但非常孝順,見母親不樂,嚇得一聲不吭,俯下身老老實實幫母親挑豆子,回到家老人教訓他說:“一個人到啥時候也不能動偷盜的念頭,古人講,瓜田不拾履,李子樹下不整冠,有德行的人避嫌尚恐不及,你小小年紀怎麼能起偷盜之心呢?再說讓黑狗子發現,為了幾粒黃豆,你打個鼻青臉腫值得嗎?”老人的一席語,在犟牛的心裡扎下了根,烙印非常深,受益匪淺!
小犟牛喜歡到山上抓蝈蝈,每次抓回來一兩天就不翼而飛。放學回家見蝈蝈沒了,他就向媽媽哭鬧,怨媽媽給放了,老人哄他說:“你蝈蝈籠扎的不結實,蝈蝈自己拱出來了,你怨誰?誰叫你關它了,若把你關起來,你願意嗎?現在你關它,來世它關你,何時是了。”
日常老人看見小孩用水灌螞蟻窩,就上前制止:“小孩,從小可不要養成殺生的毛病啊,殺生多了,晚上作惡夢、容易得病。小動物也有靈性,冤冤相報,無盡無休,別小瞧螞蟻,他們也是一國人呢,窩裡有王後臣民,別看他們小,命可不小,哪有願意被人宰殺的?”她連哄帶嚇唬將孩子們勸走。
老人生來就不怕蛇,不論多大的蛇,一見到純印老人就趴在地上一動不會動,任憑她捉,但她從來不傷害,總是將蛇放回山上或河裡。在河北省老家住時,誰家若爬進大蛇都找她去降服,有的蛇像小孩胳膊似的,頭上長冠,她拎不起來,就讓人幫忙抬蛇尾,她拿蛇頭放大河裡。每次放蛇,口裡總是叨叨咕咕地說:“下次可不要往人家裡爬呀,會傷害你呀!找個深山老林修去吧……”
有一天二女兒桂芝哄著小弟進昌在後院玩,猛一抬頭看見二門門樓上盤著一條足有一丈多長渾身血紅長金鱗的大蛇,蛇身被太陽一照閃閃發光,頭頂上的紅冠足有半尺多高,大蛇瞪著眼張著嘴,窺視院內的雞,小雞搭拉著翅膀恐懼地咯咯叫著,不由自主的向大蛇跳去。桂芝領著小弟沒命似的往屋跑,邊跑邊喊:“媽來大蛇了,要吃咱家雞!”,老人邊從屋內往外走邊說:“你這個畜生,修了這麼多年,野性還不改,還嘴饞想吃人家雞,哪年月能修出去!”因腳小走不快,還沒等走到蛇跟前,就聽到一陣大風,“呼”的一聲大蛇架著風跑了。
老人一生不但自己不殺生,還勸別人不殺生不吃肉,她不忍聽牲畜的慘叫聲,能躲就躲起來,躲不及就用手緊緊捂住耳朵,一生沒看過殺雞、宰羊、殺豬的慘狀。
她有一特殊的功能,能辨別新鮮肉和超過十多小時的肉,新鮮肉她不給家裡人做,說有守屍魂看著,守屍魂不走肉有毒,說啥也不讓吃,非要放一天不可。
她常說:“一個人一生不吃牛犬,牢獄可免。牛給你種了一輩子田,喝髒水吃敗葉一生受苦,老了你還殺它,還有人性嗎?狗忠心耿耿兢兢業業為你看門護院,怎麼忍心吃肉呢?牛是修道行的人沒修出去托生的,所以吃食節儉,多干活不貪享受,喜素怕腥,牛死後有的可以生天。狗是忠臣,家怎麼貧窮,它也護持,決不變心,理應善待它們才對呀。”
文革期間,老人三子以不改悔走資派的罪名被下放農村,因不識苗草,隊裡讓他看場院,發給他一只老洋炮供驅鳥用,不知啥原因此槍到他手裡總是打不響,後來才知道是老人將引信內的火藥都給弄濕了。他埋怨老人,老人說:“你一槍得打死多少鳥兒,今生你殺他,來生他殺你,還有完嗎?我是不讓你們結怨!”
一天老人到鄰居家串門,農村屋地較濕跳蚤多,這家的一位六十多歲老太太,邊唠家常邊在懷裡摸跳蚤,摸到後怕跳蚤跑了,就送到嘴裡咽下肚吃了!!老人看到後呵呵大笑的說:“世上最狠的是人,跳蚤咬你一下,也不過起個小疙瘩,你抓住它非要他一條命不可,你知道剛才你吃的那個是誰?那是你前世的姐妹!”她的話頓時逗的滿屋子人哄堂大笑,有的姑娘媳婦笑得直不起腰來,老人卻一本正經地說:“我說的是真話!”人們又是一陣大笑!
純印老人心中想的無不是他人的疾苦,但對親生的骨肉卻很冷漠。純印二女桂芝回憶說:“有一年莊裡鬧土匪,全莊人都跑光了。媽媽領我們跑,媽抱二弟進昌,我抱五個多月的妹妹(媽的親生女),當時我十來歲,抱不動,摔落幾次,實在是抱不動,又怕被土匪追上,媽讓我將小妹放下,我不忍心自己逃命。後來媽扯著我手,把小妹妹從我懷裡抱過去放在地上,拽著我頭也不回往前跑,她說,小丫頭死活由她去吧,只要你們能安生,我就可以向你爹交待了(我們都是前房母親生的)。走了幾步我回頭一看,妹妹正爬在地上玩呢!我的心像刀絞似的,哇一聲哭著跑回去,從地上抱起妹妹。媽說,那就死活都在一快吧!小丫頭災星還沒到呢,媽說話的意思我們當時還不懂……。”
“妹妹七歲時,得肝火病,卻無錢醫治,媽既不著急,又不上火,一天像沒事似的,妹妹快死的時候她躲開了,是爺爺找人把妹妹扔大山裡去的。媽媽回家像沒事人似的,有說有笑,對妹妹的死,一字不提,一滴淚不掉。真怪極了,你說媽媽心腸不好吧,她對我們這些前房留下的孩子,看作是她的心頭肉,對外人也熱心的很,但對她自己的親生兒女,心卻硬得很,一點點依戀的心都沒有。妹妹剛扔出去,我和爺爺根本沒有心思吃飯。媽媽很快把高粱米粥煮好了,還特意下了一把紅豆,樂呵呵地端上炕說:‘快吃飯吧,一切都有定數,小丫頭多活了七年蠻不錯了,醫藥治了病,治不了命。’”“媽媽的話正說在我和爺爺的心裡了。我們爺倆總覺得,從妹妹生病到死,一分錢沒花,眼睜睜地看著她死,心裡實在不忍。當時爸爸在關外,兩個多月沒往家捎一分錢,生活全賴媽媽養五只母雞下蛋換些米、油。家裡要是有錢給妹妹治一治,這點小病怎麼能死人呢?我和爺爺低著頭,以淚水就飯勉強吃了小半碗粥,實在咽不下去呀!”“媽為了緩解沉悶的氣氛開玩笑地說(她從來不說俏皮話,這是她進劉家八年第一次說玩笑話):我今天心情非常好,還多吃了一碗飯!”“我們知道媽的心意,是開解我和爺爺。媽真是一個從不知愁、沒有煩惱的人,難怪爸爸說她沒心沒肺、火上房不著急、只比死人多口氣!但全莊人都誇她人長得美貌心眼好,待人和氣,手散不以東西為重,不管貧富能一樣看待,孝敬公婆全莊出名,心地善良、賢惠,尤其對前房四個孩子疼愛之心勝過親娘。”
老人一生,從來沒有一句惡言惡語,說話從不會大聲喊叫,招呼孩子也不在遠處喊,走到孩子身邊,輕輕一拍,慢聲細語地說:“別玩了,回家吃完飯再玩吧。”還關照一起玩的孩子:“你們也回家吃飯去吧,免得媽媽等著。”“我媽天生是個笑面,加之又白又細的皮膚,像天仙似的人緣又好,全莊老少沒有不喜歡她的……”
純印老人在梅河口錢北街住時,鄰居有個五、六歲的小男孩,總喜歡在樓欄桿外面攀著欄桿走來走去,若稍不留神掉下去,非死即傷,她除了喊鄰居將小孩抱到平台外,還告訴孩子的父母管教!結果這個小孩“記仇”,見老人在外邊乘涼時,就跑到她身旁吐她、用小拳頭打她。有一次她在前面走,小孩從她身後猛然一推,她腳小本來就不穩被小孩一推跌倒在地,鄰居急忙將她扶起,大家都勸她今後不要搭理這個孩子,說這小子心眼太壞!可她不以為然,拍拍胸前的土,笑哈哈地對小孩說:“別看你人小,心眼兒還挺多呢,還會記仇,人若是沒有恩啦、仇啦的分別心天下就太平了。”說得大伙哈哈大笑。下次再看見那孩子攀欄桿,她還照管不誤!
全樓各家的鑰匙,上班時都交給她保管,稱她是負責各家各戶的“老義工”。但善心有時也招來煩惱,有一家夫妻二人虐待老人,純印看此老人太可憐了,經常給她送些吃的、穿的,逢年過節還送雞蛋、月餅……這家兩口子不但不感謝,反認為是羞辱他們了,每見純印老人就指桑罵槐。好心人勸老人家今後不要再管他家的事了,何必惹煩惱呢?老人卻說:“年輕人不懂事,不用理他,讓他們自己慢慢想去吧,他們也有兒女,將來上行下效,一報還一報!”,她照樣悄悄給那個老人送吃的。一次那家的女人在外乘涼,老人借機講因果報應的事。這女人知道老人在說她,反駁說:“人都見活人遭罪,誰也沒見過死人受苦!”“得人身不易呀,還是乘看不見時多作善事,孝養老人為好,等見著時就晚了!”
老人家常教導子女: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每回一下雨她准定出去,都把腦瓜兒淋得精濕,身上的衣服也都給澆個透。她是小腳,本來走路就不太穩,可一到下雨天,她就跑到外面鏟爐灰去給大伙墊路,再就是往坑坑窪窪的地方來回搬磚頭。她一回只能搬一塊,兩塊她都搬不動,因為她腳小。就這樣把磚頭給大伙擺上,讓人們方便走路,別趟水。
純印老人常說:“世間人,都是無事找事,從來不讓心閒著,總是胡思亂想。累時想休息、寧靜一點兒,又耐不了安靜,向往熱鬧,心從來無安寧的時候,費心勞神,怪誰呢?還不是自己刻薄自己!”
一天純印老人的小孫女劉妍樂顛顛地從幼兒園跑回家,其母發現女兒將書包忘在幼兒園了,斥責說:“你貪玩貪得心都丟了!什麼都忘,怎這麼沒記性呢?”老人拉著孫女的小手,愛撫地說:“眾人都被心累住了,若能將心丟了可就好喽!”說得家裡人莫明其妙!
八十年代有電視的人家還很少,純印三兒媳佟秀琴怕老人寂寞,借款為老人買了一台十二英寸的黑白電視機。不知為什麼老人喜清淨,從來不看電視、不聽樂曲,當電視裡演皮影戲時,她看了一會兒說:“人的一生就像皮影戲一樣,來去匆匆,一會兒一個角色,換來換去,總也擺脫不了操縱你的那個不露面的人。有誰能透過影窗,看到後面的‘真人’呢?唉,世間人迷呀!今日倒頭睡,明日不知誰呀!”滿屋看電視的大人小孩呆呆望著老人不解其義,但蒙胧中又分明有著什麼說不清的感覺……大孫女發問:“奶奶你胡說啥?人怎麼能與皮影人相比呢?”“人和皮影人沒啥兩樣,都是假身,每個人在世上也都是充當不同角色在演戲,戲演的愈逼真愈好,但終歸都是假的,轉來轉去也轉不過影棚,走不出戲台。人就像走馬燈似的,愈轉愈迷,愈迷愈轉……”老人一本正經的話,引得滿屋人哄堂大笑,從未聽說過人血肉之軀的身體是假的,此老人太會說笑話了!
兒媳佟秀琴的姐姐佟秀文是梅河口郵電局的話務員,一九九〇年二月的一天突然昏倒,急忙送醫院診治,乃大面積腦出血所致,除尚有微弱的呼吸外,猶如死人。一鼻孔輸氧,另一鼻孔插一膠皮管,往腹內注藥、注奶。二十多天過去,皮膚失去了彈性,換尿布時需四、五個人輕輕將其身體抬起,手稍重一些,就會將皮膚擦破。比她輕的類似病人多住進醫院不幾天就很快死亡。家屬請來長春的高級教授,無不斷定佟秀文沒有生的余地。秀琴回家痛哭,純印老人安慰兒媳說:“她大姨不會死的,她一生心好,盡為別人做好事了,五十歲的壽命雖然到了,災星過去還會好的。人好、心好壽命可增啊。”秀琴說:“她大姨不行了,除了心口窩還有一絲氣息外,腳趾的肉都脫掉了。活的希望一點也沒有了,專家、教授會診完了,大夫都不給用藥了,比她輕的都死了四、五個了。”“你別看那個,她大姨有緩死不了,她心好,能積壽!”佟秀文整整假死三十八天,又慢慢睜開了眼睛,發出了哼哼聲……現在已十年了,除半身癱瘓外其他都很正常!
一九九一年鄰居開一個小賣店,生活富了,每餐大魚大肉不斷,左鄰右捨都很羨慕,說這一家子算沒白活,過得多麼幸福、快樂。老人聽後不以為然地說:“這世上,窮也苦、富也苦,人生在世上就是苦。你們光看人家錢多、吃得好,怎麼不見錢來的有多累。吃的好壞算不了享福,香能存留多久?嗓子眼以下都一樣。人,不了解真相,只看看得見的香道,卻不知看不見的臭道。香道太短,臭道太長、太長啊!”逗得大伙哈哈笑,可誰理解老人話中之意呢?老人又說:“福滿禍生,世事無常,有錢無人花,要錢有啥用?”老人一番話,沒有一個人明白!直到半年後,該家的五十多歲老太太,突然患癡呆症走失了,雖然派了許多人找,死活仍無音訊,小賣店因無人照看而關閉,大人小孩愁苦不堪,家境從此衰落,往日紅紅火火幸福歡樂的家園,再也看不見了!此時大家方回味老人的一番話實有所指。鄰居一位老爹,向純印老人詢間半年前所說之話為什麼會應驗?純印老人說:“我是根據古人講的樂極生悲、物極必反的道理說的,當時他們家太過火了,頓頓大魚大肉,弄個電匣子擾得四鄰不安,還不是顯闊氣嗎?老輩人說過十分聰明用七分,留下三分給兒孫,財外露還不招禍嗎?”這是定理。
純印老人日常閒談,從不議論別人是非,在梅河口鐵北街住時,鄰居婆媳不和,吃飯時,兒媳給公婆盛飯盛菜,一聲不語,碗底總是有意撞擊桌面,面現厭惡之情。當公婆在老人面前講兒媳種種不孝的事情時,老人總是沉默不語、不評論其是非,反而相勸說:“往後你們不要自找煩惱,總留心這些小事兒還有個頭嗎?今後不要留意這些小事,當沒看見不就不惹氣了?”婆婆說:“大嫂,你說得倒輕快,每頓飯她都摔摔搭搭,就在眼底下,讓人怎麼忍受得了?又怎麼能看不見呢?”老人笑笑說:“正因為你注意,才發現她摔打你,如果在你的心裡,將兒子媳婦換一下,當她是你兒子給你們盛飯不就啥事都沒有了。今後我們也得開明些,時代不一樣了,別老用我們那時候對公婆的禮數,要求現代的年輕人。”說著她伸出雙腿指著小腳說:“這就是我們那一代的規矩,好好的腳,都得折斷,不折斷找不著婆家!”又指著鄰居婆婆的腳說:“這是你們這一代的規矩,多自由自在呀,跑、跳隨便!要用我們這一代的觀念看你們,女人都該沒有漢子才是……”說得婆婆哈哈大笑,眼淚都笑出來了。
有時鄰居家兒媳婦向老人訴冤,說公婆總好挑飯挑菜:“不是說飯硬,就說菜鹹,一咳嗽就怨菜做鹹了,沒有見過這樣的老人,太難伺候了……”老人則對她說:“你婆婆公公在我面前,總誇你賢惠,從來沒說過一個不字。老人的嘴就是好說,說過就拉倒了,老小孩兒小小孩兒嘛,他們的心還是惦念你們哪,那麼大歲數了攢錢干啥,還不是為你們。”還講今比古說出許多孝順老人感動天地的故事,由於這樣兩面勸解,不到一年多婆媳終於和好了。
劉家一親屬的姐姐是搞醫的,潔淨成癖,看不上老公公,嫌棄他痰多太髒,經常借故謾罵,公公無奈常躲在女兒家。女兒沒說的,女婿卻有想法,為此小倆口常口角、生悶氣。老人聽說後就讓犟牛將其親屬姐姐接來住些日子,老人有意向兒子、孫女、孫子講因果循環的報應讓她聽見:“有一家老少三輩,老老太太受兒媳氣,大家吃剩的飯菜給她吃,還專門預備了一個破碗給老老太太用。孫媳是個信佛的人,對婆婆虐待奶婆心生不忍,但又因左右不了婆婆而急得不行。一天盛飯時,飯碗不慎從婆婆手中滑落,孫媳急忙拾起說:‘這是咱家的傳家寶,千萬不能讓它壞了!’婆婆不解地問:‘一個破碗有啥稀罕的?’‘將來您老的時候,我好用這個碗給您盛剩飯哪!’一句話使婆婆大吃一驚,從此她孝敬奶婆了,孫媳則對自己的婆婆也更加孝順。離地三尺有神靈,種什麼種子結什麼果。從古至今,善心、惡心,報應不差一分。人都有老的時候,心可不能偏哪!”老人還講自己所聞的許多因果報應的實例。她的話對這位親屬的姐姐震動極大,回家後讓丈夫將公公接回家,當面向公公賠禮認錯……
常言說“清官難斷家務事”,但老人為各家解開煩惱的事跡卻很多很多:有的是夫妻不和,有的是婆媳不知,有的是公公與兒媳不和還有母女不和的……只要與老人有緣,她都想辦法讓遮蔽其心靈之雲盡皆散去。老人用善巧方便度人,又從不參與議論別人的是非,她心中無是無非,始終清淨。
一九九一年夏季,有一對新組成家庭的已婚夫婦,頭一次到純印老人家串門,他們剛在客廳坐下,老人就從房間走出來,笑瞇瞇地拍著男子的肩頭說:“你倆結合好啊,一定錯不了,已有了一個男孩、一個女孩多可心啊!”說完頭也不回就回自己臥室去了。五裡霧中的兩句話,使在場的兒媳、兒子,還有女方的同事全愣住了!除了這對新婚夫妻外誰也不知老人話的意思。原來這對新婚夫婦,各有隱私未向對方透露。男方有一個三歲的男孩在長白縣大山溝裡的奶奶家養著,一年到頭孩子連一塊糖塊都吃不著,三歲的孩子與大人一樣啃著窩窩頭,孩子肚大、頭大、眼大、脖細異常贏弱。女方也有一個五歲的女孩,在大連的姥姥家養著,這件事他倆從未向對方透露,都等著機會成熟再向對方說明。這是兩個人的一塊“心病”,他們互相間嚴格保密,外人就更不知道了。自從純印老人把這件事說破後,兩個人回家一商量,都把自己的孩子接來,母女、父子全家團圓了,生活非常幸福。此時大伙才明白純印老人不是無地放矢,她是以大悲心成全一家人啊!
一九九四年秋,老人打坐後向其三子、兒媳說:“你三姐走了,沒告訴你們,她眼睛瞎了二年多,現在走了。”說得家人毛骨悚然,誰也不相信三姐死,因其家裡人一封信也沒來。一九九五年老人往生後,方接到桂珍大女兒的來信,告知其母因患晚期糖尿病雙目失明二年多,已於九四年秋病故,怕姥姥年歲大,經受不了打擊,而未告知……
一九九五年春節,她向犟牛說:“大後年中國好多地方都漲大水,人得死不少,莊稼減產四五成。”犟牛頂嘴說:“你坐在家裡盡胡說八道,大後年的事兒,你現在就知道了,你還成神仙了呢?”老人一笑就不言語了。一九九八年,全國發生了歷史罕見的洪水,中央領導、解放軍、全國人民都奔赴抗洪搶險第一線!
純印老人百歲前後,已經沒有了白晝黑夜之分,夜晚打坐後,她不點燈可摸黑紉針做針線活。一天半夜裡,其三子去廁所,聽到老人臥室有聲音,進屋打開燈後看見老人正摸黑縫開線的被套。“你怎麼不點燈呢?” “點什麼燈?大亮的天,啥都看得清清楚楚的。”老人邊縫被套邊說。回自己臥室犟牛向老伴說:“媽怎麼的了,成神了,能摸黑紉針縫被子,漆黑的夜裡她卻說啥都看得清清楚楚,你說怪不怪?”,佟秀琴特意去老人臥室,見老人又把電燈閉了,繼續摸黑在做針線活!可見一個人若能做到心清如水,沒有分別,則晝夜一如,輕重一如,苦樂一如……就都一如了(法身大士的境界)。
純印一生胎裡素。老人五十歲以前家境貧窮,飯都吃不上,怎敢妄想菜蔬。但老人一生無病,由此可見肉食的營養與健康關系不大。老人一生素食,在一百零二歲時(一九八九年),曾到醫院作全面的體檢,血壓、心髒猶如四、五十歲年齡的人。手、臉無老年斑,一生未患過大病,日常頭痛腦熱,家人送藥強迫其服用。她自己的療法是節食、打坐,見效顯著。老人雖經纏足,腳小不足三寸,但一生未用過手杖。她曾向采訪自己的記者介紹健康長壽的秘訣是“常吃素,勤散步(散布——亦涵布施之意),不發怒”。記者曾報道老人飯後喜食二枚紅棗、一塊冰糖(紅棗表色,冰糖表空,空色圓融之意)。這些食物可起調解營養、化痰補氣的作用,所以,老人一生不咳不喘,一百多歲頭發濃黑白發極少,腦後的抓髻猶小饅頭狀。純印老人往生前不飲不食二十一天,營養熱能充足。神志非常清醒,行動自如,談笑風生,身無病苦。可見素食的利益是不可思議的。人們若能從肉食的病毒中擺脫出來,必然與奇奇怪怪的疾病絕緣。素食的好處,說之不盡。
純印老人的一生,看似平凡實非凡,有大威神力,現不思議境。老人一生修善積德,雖然無意求取名聞利養,但卻不求自來,無求而得!一九八六年,因其家前一窩後一塊,老少三輩九口人之家,生活窘迫,但家庭和睦且六個孩子在校均品德優良,佟秀琴被評為省勞動模范,犟牛多次被上級評為優秀黨員。其家亦榮獲“全國五好家庭標兵”的光榮稱號,全國婦聯贈送了榮譽證章。同年中共吉林省委、省政府命名為“百歲老人”,贈送“祝老人健康長壽”的金字牌匾。從此享受細糧待遇,政府每月發三十元養老金,達七年多。吉林日報、城市時報、金融報、農村報、梅河日報等許多報刊多次登載老人生活起居情況,介紹養生之道和老人的生活照片。省、地、市的有關領導,逢年過節都專程拜訪老人家。
一九九五年正月十五晚上八點多鐘,佟秀琴煮好元宵,給老人盛了四個還有半碗湯,她只吃了兩個,喝了半碗湯,剩下的端回來說:“給你們留著吃吧,我不吃了。”佟秀琴說:“媽,您吃吧,鍋裡還有很多呢,不夠再給您盛。”她說:“我知道有,有也不吃了,留給你們吧!”她回到臥室把衣服包拿出來,從裡到外全換上新洗的。過去她從來不一次全換襯衣襯褲,雖然她的衣服都洗得薄薄的了,破得補了又補,但她不讓扔,洗干淨疊起來還是照穿,她說穿舊衣服舒服。她還要一盆熱水,洗頭、洗腳、擦身體,還把她平日離不了的冰糖、大棗收到一起,交給佟秀琴,讓佟秀琴以後吃。她兜裡的錢都掏出來不要了,對這些舉動,家人都覺得奇怪。第二天老人家開始辟谷打坐,不吃不喝長達21天,一直到往生。
在這21天裡,佟秀琴每天為她洗手臉、打掃床鋪,洗頭擦身時,總是不自覺地跪在老人面前干這些活,膝蓋都磨破皮了。其大嫂潘慶芬說:“他三嬸,你總跪著干什麼?多不得勁兒,站起來行嗎?”秀琴回答說:“也不知為啥,我一到她面前,就得跪,總覺得應該給她跪似的,若不跪,心也跳氣也不夠用!”另外老人明明知道兒媳在她面前下跪,她不理不睬任憑她跪著,好像兒媳為她下跪能從中得到什麼好處似的。老人往生後第五天的夜裡,在度化其子“犟牛”時曾說,琴兒三次大難已過,讓她切記:“賢達之人能安命。”秀琴為她跪了二十一天是否與此有關呢?這些就不得而知了。佟秀琴冷靜一算,她與純印老人在一起生活整整二十一年,老人走時她又跪了二十一天,加之純印老人二十一天不飲不食,恰恰是三個二十一... ...
正月二十三(辟谷第八天)市老齡委和梅河日報的領導、記者來家采訪,家人拒絕說:“老人不吃不喝已經八天了,不能接待了。”未想到老人在自己的房間裡卻大聲呼喊:“快讓他們來,我沒有病!”使得家人非常尴尬。她平時耳朵聾得厲害,你大聲喊她都聽不著。家裡客廳中間還隔一個餐廳和一個衛生間,還有一個小走廊,就是正常人在客廳說話臥室也聽不到,現在不知什麼原因,她耳朵也不聾了。像是知道人家來了,老人與采訪者談笑風生,暢談社會主義好、生在這個社會是有福……談話讓人非常開心。記者為老人拍下了一生唯一的坐姿照片,留下了永久性的紀念(左相片既是)。老人平常從不照相,家人一讓她照相,她總是回避說“我可不著相啊!”,家人就糾正說:“是照相,不是著相!”,這次老人家很高興的配合記者留下了這個照片,可能是有意安排… …
吉林市梅河日報報導老人當時的狀況:“老人身高一米五左右,手指修長,雙臂過膝,兩耳超於常人之半,皮膚細膩,潔白有光澤,無一點老年斑,發黑(少許白發),聲音宏亮、有力、清脆,目光炯炯有神,充滿智慧、和善、慈祥和力量。”
這次談話,老人高度贊揚了共產黨是為大眾服務的黨,是人民的黨……對兒媳佟秀琴也誇個不休。老人還對記者講,平日經常教育兒孫要聽黨的話,多做善事,不做對不起人的壞事,老人現在子孫六十余人無一劣跡者。
記者采訪完以後都覺得奇怪,說老人也沒有病啊,面色紅潤,聲音清楚宏亮,一點有病的樣子都沒有。家人就解釋道:“她已經八天沒吃沒喝了。”她們都不相信。其中一位記者說:“好人七天不吃陽間飯,就得到黃泉路上去做伴。”記者一走,老人家又閉上眼睛不吱聲了。當時家人就疑惑不解,她的耳朵到底聾不聾?你說不聾吧,平常在耳邊大聲喊她也聽不見;要說聾吧,人家在客廳說話她能知道、能聽見。真是不用時就聾,用時就不聾!
最讓人害怕的是天一黑,她就跟小鬼說話,還一邊說一邊拍掌大笑。每天天一黑五點左右,她就活躍起來了。她說:“你們這幫小鬼頭,老纏著我干什麼,我不會跟你們走的,你們請不動我。別老跟我鬧,一會兒人家一念佛,你們就嚇得無處躲無處藏地到處亂鑽,(同樓住著一位念佛的居士,修持比較好,每天晚上都誦佛號),
還不早點給我滾。”一到晚上八點多鐘,她就哈哈大笑,有時還下地,用笤帚伸到床下來回敲打,說:“你們快點滾,我讓你們滾你們就是不聽,看嚇得那個狼狽樣。”從早晨八點到下午的五點,她非常地安靜,除自己下地小便以外,就是閉著眼睛打坐。她跟小鬼說話,天天如此,時間也非常准確。
老人走前不飲不食期間,市和有關部門的領導,多次來家關心看望。就在老人往生前的第三天,佟秀琴所在單位的領導和職工探視老人時,無不感到驚詫,當時老人的皮膚潔白如玉,呈透明體,衰老相全失。他們回單位議論說:“從沒見過一百多歲的老人,皮膚比二十歲大姑娘還細嫩,秀琴日常是怎麼伺候的呢?”老人往生前,犟牛准備土葬,且政府亦已批准百歲以上老人可以土葬。但老人多次告誡兒媳、兒子她走時要火葬,還說:“那些中央的大干部,連周總理都火葬,咱們老百姓怎能例外。”她怕三子犟牛任性,特意囑咐其大兒媳潘慶芬到時無論如何要堅持火葬。
老人往生前二十一天裡,常現異常境界:犟牛看護她時,有時犯困就在室內走動提提精神,老人制止說:“你不要老走動,你沒看見仙女為我跳舞嗎?你來回走,人家還得躲閃你……”“好潔淨的水呀,從樓下往樓上流,景致多美呀!”
一天老人將犟牛喚到床前,拍著他的左心房區說:“我走後你不燒紙就算了,給我燒點兒香吧?”犟牛回答:“我不會燒香,你若認為有用,讓我二哥給你燒吧!”老人看著犟牛的面孔笑笑說:“先別嘴硬,到時候你就燒了。”“到啥時我也不會燒的,迷信的事我不會干的!”老人現出惋惜的神情說:“唉,你這個犟牛,六十多歲的人了,還不醒悟!!”“我比你明白!”犟牛以為老人神志不清在說胡話,就在這時老人非常嚴肅的講了她名字的來歷,並暗示了自己其實姓釋,自己名字其實為釋純印!一百多年任誰也不知老人還有大名,都以劉史氏稱之。後經其八十歲的外甥女說明老人名字的來歷,家裡人方認可。
一九九五年農歷二月初六的上午,老人向家人提出說她要走,在家走恐小孫女害怕,要求去醫院。到醫院大夫為她作了全面檢查,結果一切正常,說老人沒有病!讓老人住院觀察,先輸些液。老人拒絕說:“我沒有病,我可不讓往身體裡灌涼水!”這時已近十二時,她看了一眼圍著的孫男孫女、兒子兒媳說:“你們要是沒事的話,我要走了!”說罷往床上一躺就咽氣了!!兒孫不知所措,大哭大鬧!手忙腳亂給她換上衣服往太平間抬!
到太平房純印的二子劉進昌把小饅頭買回來了,他知道犟牛倔,就笑呵呵地哄說,“你看老人已經咽氣了,這回咱們就按照世間的禮儀辦吧。你就讓她兩手攥個小饅頭,好留著路上打狗啊。”犟牛也同意了,就拿過小饅頭給她放手裡讓她攥上,可她馬上把手伸開了。再讓她攥,她又伸開… …犟牛就來了倔勁,用燒紙擰個套,把小饅頭綁好後給她系在手上,一手給她系一個。剛綁完,她突然“呼”的一聲坐起來!(雙手不動,不呼吸)睜大眼睛下望!!提示衣服沒穿好!原來因沒有思想准備,大伙七手八腳的忙亂穿衣服,將棉袍鈕帶系錯,直到將老人身體抬到太平房,誰也沒發現,老人方坐起提示。等家人把她的衣服整理好後,她又躺下不動了!就在此時,她體內散發出奇異的香氣,彌漫整個醫院!身體異常柔軟,手、臉及身體變成了如玉一般的白淨透明,皺紋也沒有了,容顏非常地慈善。當時醫院大夫、患者,紛紛撫摸。一邊撫摸一邊說:“真奇怪,這老人的皮膚怎麼比二十歲的大姑娘還細膩,怎麼像玉石似的還透明呢?”
老人生前曾多次說,“以後我走時,不讓天熱也不讓天冷!”犟牛當即頂撞說“你連天老爺都能管得了,你還成神了!”老人家笑笑默而不語,結果正如老人所說,老人往生後的三天裡,陽光和煦萬裡無雲,時值寒冬,但這三天氣溫卻突然升高十余度,非常溫暖!骨灰入土後的第四天,天氣驟變,大雪飛揚……
老人的骨灰比好大米還白,沒有一點污色;其中也出現了數百個紅、綠灰、黑色的結晶體(捨利子),像玻璃瓶化了一樣,非常地壯觀,非常地殊勝。當時犟牛不懂佛法,還以為是玻璃瓶子和老人遺體一起火化了,本想撿出來扔掉,被姐夫和哥哥制止了才沒動。他們說:“既然火化了,就別管什麼東西了,一起埋了吧。”
在入土時,土壤猶如細沙般松散,根本沒有凍土層,挖土毫不費力氣!當骨灰匣入土時,不知從何處飛來無數帶翅膀的大螞蟻(均二公分大小),將墳底遮蓋得嚴嚴實實,猶如灑一層黑豆相似,此蟻既不飛走,也不爬出,老人的捨利骨灰放在螞蟻背上,未沾土。當天夜裡,老人給她外孫子張景雲托夢,說這些生靈陪著她去西方極樂世界……或許這些生靈與老人是有很深緣分的。
當老人的骨灰與其丈夫並骨(世俗)時,墳頂尖上有一皮球似的無尾“圓鼠”,混身毛是深褐色,毛頂端油黑铮亮,驅之不走,亦不怕人,由始至終看著老人骨灰入土。一位老和尚說,這也是表圓滿法,“無尾巴就不是畜生”——在最後際示究竟圓滿之法。
此外,在燒“五七”時,家人去鐵西橋洞扎彩鋪取五盆花時,天空由南向西有一金色流星,四五層樓高、飯碗大小,在空中平行穿越,直落扎彩鋪附近。當時老人孫媳、孫女、外甥等人,均感頭皮發炸,汗毛直豎,內心同感老人家來了。在十字路口燒紙和焚燒五盆紙花時,不時從火堆中升起陣陣奇香。其二子劉進昌將此香氣帶回東豐縣的家中,一夜不散,結果患腦血栓的妻子李兆英嗅到此香氣後次日即可以下地行走,能從事簡單的農活,生活再不需要別人護理了!
老人往生後的第五天夜裡,犟牛與老伴、孩子睡在一張床上,那天晚上,臥室點著燈,客廳裡沒點燈,半夜十二點多鐘,犟牛聽見老人喚他的小名,叫他出去一下。他的小名已經五十多年沒有人叫了,當聽到呼喚的時候,犟牛還不知道在叫誰。他到廳裡一看,老人在客廳裡站著,身穿淺灰色的僧衣,有一巴掌寬雪白的大領子,油黑的頭發抿在頭頂,有一根似玉非玉、似骨非骨的簪別在了油黑的發上。這個簪子垂下一個穗兒,她頭一動穗兒也跟著擺動。她是個中等身材,看容貌也就在三十歲左右,膚色白裡透紅,一般少女也比不上她那樣容光煥發。她的牙齒潔白如玉,一說話一陣香氣撲鼻,她的聲音非常地清脆,就好像有一種金屬的聲音,非常地好聽。另外從她走路來看,是一雙大腳。當時也不知什麼原因,犟牛就認為她是自己的母親,因為她的兩個耳朵仍然很長,但是從她說話的語氣來看卻是另外一個人。她的舉止端莊、慈祥、又非常地嚴肅,她笑的時候就是微微地露出笑意,氣質脫俗!她向犟牛交待了劉氏家族的幾代人情況,她還說:“你們老劉家是慈善之家,除了你的小嬸在地獄受苦以外,其他人都挺好的。”犟牛就問她:“你現在和誰在一塊呢?”她說:“我和你的爺爺在一起。”她說:“你的前世是女兒身,現在轉男身了。兩次得人身,在億萬人當中就你一個。” “既然人身這麼難得,我怎麼得到人身了呢?”她說以後你就知道了!
她還說,“你要弘揚純印老人的修行方法。” “你讓我弘法可以,但你要把我的眼睛治好,我眼睛看不見經典。” “眼非病,病非眼,心有病否?以耳代目!”“入不思維境界,無心說法為真法”,並讓犟牛告訴佟秀琴,“今後切記,‘賢達之人能安命’。”她要走的時候,犟牛用手指扯她的衣服,因為太殊勝了,感覺兩個手指就像塗了油似的那麼滑潤,並且她的衣服有溫熱感,犟牛根本不敢用五個手指去扯她的衣服。他感覺就像乞丐跪在貴婦人面前那樣地拘謹,一點也不敢放肆。這時,老人順勢從地上拿起一只皮鞋猛擊犟牛的頭說:“你這個犟牛,六十多歲的人了,還不醒悟,今天若不給你留點記號,你還以為是做夢呢!”說著“啪”的一聲打在犟牛的頭頂上,犟牛覺得頭蓋骨被打成小碎片紛紛落下來了…… “啊”的一聲大叫,原來是一夢……,叫喊聲使全家都不能睡了,都到客廳裡,這時嗅到客廳裡奇香無比,滿室飄香……。此時犟牛的頭上鼓起了一個清清楚楚完完整整的大鞋底印!六七天後才消失!而他摸老人衣服的右手的食指拇指放奇香三四天!從此以後,無比倔強不見事實不認賬的犟牛再也不敢說無佛之類的話了,開始慢慢的接觸佛法...
到第八天,遼源彌陀寺仁慈法師來到老人家裡,還指點其家人為老人家建佛堂。一進老人臥室,奇香撲鼻,看見屋內的四個角總有源源不斷的淡淡的白霧,滿室奇香無比,一直持續一百多天!
純印老人公公劉鳳仙往生紀實
偽滿時,一次撫寧縣鬧土匪,純印與公公劉鳳仙領著孩子們隨著全莊人都逃到山裡去了。十幾天土匪走後,她回家收拾東西時發現一小匣,裡面裝有房照、地契,是距本莊八裡路的高家嶺高林家的。鄰居聽說都來觀看,認為“劉老好”(純印公爹的綽號)這回可發大財了、真是天降的一筆萬貫家財呀!又有房子又有地,一夜就成大戶。純印的公公大名叫劉鳳仙,很少有人知道,但提“劉老好”遠近皆曉。純印與公爹商量,決定給高家送去,她說:“外財不富人,心若偏一點,必惹禍殃……”
次日一早,“劉老好”借了一頭毛驢,將房照地契送還高家。一跨進高家門,只聽屋內大人孩子嚎啕大哭,如哭喪一般。院內院外,還有許多鄉親搖頭歎氣,一問才知道因丟了房地契,眼看著連個棲身之地都沒有了,所以全家人抱頭痛哭,如喪考妣。劉老好向高家主人說明來意,全家人非常感動,高家欲將房地產分一半給他,被劉老好謝絕。老主人被劉老好的高風亮節所感動,提出與劉老好叩頭,結拜把兄弟,無以為報,商議決定將劉老好三孫女劉桂珍娶來高家,與獨生子高林為妻。一貧一富、門不當戶不對的劉高兩家因此結成了親家。劉老好與兒媳史純印不貪外財,主動上門送還地契房照的義舉,傳遍了鄉裡,鄉親們無不豎起拇指贊揚劉家的德性。但也有的鄉親歎惜不解,送上門來的大筆財產又不是偷搶的,為啥還要還給人家呢?純印解釋說:“靠外財不發家,虧心虧理早晚是病,心好、心壞總有報。”她對公爹說:“爹,您老人家做對了!救了高家一家的性命,這樁善事可大呀,將來您肯定錯不了。”
一九三四年春的一天早晨,劉老好拾糞回來,吃了孫媳潘慶芬專為他包的素餡餃子,坐在炕上數著從不離手的念珠(除兒媳純印外,誰也不知曉他數念珠是念佛),快到中午時,他要了一盆熱水洗頭、擦身、洗腳,自己在外屋地搭好木床,將房照及二畝薄田的地契交給孫媳,交待了對誰家尚有短欠等事宜……告知家人他要去個好地方了,中午就走。孫媳潘慶芬及三孫女劉桂珍(當時純印已去關外)一聽爺爺要死,拽著老人的手大聲哭叫,哭聲驚動了鄰裡,人們一聽劉老好一點病沒有就要死,而且是自已知道死,無不感到新鮮,都過來探望,見劉老好坐在炕沿上,有說有笑地,看不出一絲有病的樣子,還以為老人心情有啥不痛快說說就拉倒了。中午人們都回家吃飯去了,他上了早已在外屋地鋪好的床,說:“我走後你們打電報給你媽吧(指純印),她知道我的事兒!”然後頭往枕上一躺笑了笑就咽氣了……
莊裡莊外誰也沒聽說過世界上居然有這樣的死法,都好奇地來吊唁。外莊人也聞訊來看熱鬧,在鄉親們的幫助下劉老好風風光光地安了葬。只是鄉親誰也不知他數念珠是念佛。真是佛法難聞、難遇呀!
純印老人大兒媳潘慶芬往生紀實
一九九七年十二月,也就是純印老人往生後兩年,純印老人大兒媳、七十歲的潘慶芬也往生了。她以前對佛法持懷疑態度,真正做到放下一切,用至誠心念佛的時間只有七天。當時犟牛居士已經皈依念佛,勸潘慶芬也念佛求往生,但潘慶芬不肯老實念,半信半疑,說“念佛有啥用啊... ...”,往生前的第七天,她見到了有二至三層樓高穿紅袈裟的高大的佛對她說:“去掉疑心,一心念佛!”她急忙讓兒女扶著下床拜佛,從此她真的放下了,對兒女親情看淡了,開始用至誠心念佛。出聲念、默念、醒著念、睡著也念,真正做到了淨念相繼,念了七天便往生了。一夜間白發變黑,禿眉長出新眉,天空撒下米粒大小的黃色光珠,小圓鏡似的光柱在身體上游動,黃光罩體,身體發出陣陣奇香,空中有美妙的樂曲。
潘慶芬咽氣後,曾在零下二十八度的太平間停放了兩天一夜,其身體依然柔軟如常人,皮膚有彈性,面相微笑。梅河口日報一九九八年三月十日(星期二)第三版刊登消息:“潘慶芬老人辭世前後長出黑眉毛”——全文如下:
家住新華街的潘慶芬老太太,走完了七十八年艱辛的人生路程,於去年十二月二日駕鶴歸西了。可她辭世後發生的事情,給人留下難解之謎。
潘慶芬老人生前患有嚴重的肺心症,經常打針吃藥。去年十二月一日突然發病,送市中醫院一檢查,心衰到了極點,忙打氧氣搶救。十分鐘後氧氣瓶“笃”的一聲自然斷氧,老太太的面容由紫轉白,嘴唇也由紫轉紅。十二月二日晚十一點左右,她的親人發現老太太原來很禿的左眉梢萌生出黑色長眉毛;零點,已禿的右眉也長出一半的長黑眉毛,同時,她那原本灰白的頭發也大部分轉黑。其中頭頂心處的頭發油黑發亮。更奇者她的身體發出陣陣清香。這時潘慶芬老人已經停止呼吸,遺體卻軟而不僵,皮膚有彈性,手和臉有光澤,一直到火化前都是這樣,吸引了許多人觀看。
鄒桂英老居士往生紀實
犟牛居士同行十二人,受通榆縣向海鄉香海寺的住持釋正林之請,參加九月十九觀世音菩薩像開光落成典禮。法會後欲返回通榆縣念佛堂時(五十余公裡汽車路),七十五歲的鄒桂英戀戀不捨,不願離開寺院。她說:“走這麼急干什麼?不如多住幾天哪?我這是最後一次來寺院了,再不會來了!”
次日下午兩點半,梅河口居士十二人買了火車票,准備乘702次旅客列車返回梅河口。由開通站發車時間是下午三點三十七分,當時天氣很冷,北風刮得人睜不開眼睛,二裡多的路程走了二十多分鐘。幾位居士落在人群之後,鄒桂英由陳居士攙扶著,邊走邊叨念“若能在念佛堂或寺院往生該有多好……”三十余人集在站台上(有本地送行的居士)有說有笑地互勉修行,交談念佛方法。此時犟牛居士因穿得單薄靠在候車室的牆角避風,鄒桂英老居士從人群中走出,奔犟牛居士走來,將身體靠在他的左肩上,回頭向犟牛居士微笑,含有讓人費解的深意……犟牛居士禮貌地向她點點頭,可是萬萬沒想到,她突然在犟牛居士面前雙膝一跪當即往生!!時間恰好是十五點整。犟牛居士急忙扶住她的身體,摘下自己頭上的毛線帽戴在她的頭上。鄒桂英被風吹亂的花白頭發穩住在毛線帽內,再也不會隨風起伏了!
鄒桂英老居士念佛三年多,於往生前一年即已學會了犟牛居士極力倡導的呼吸念佛方法,學會呼吸念佛方法後,佛號不念自念,不起念,而佛號晝夜在心中不間斷,歷歷分明!她親證了預知時至、身無病苦、意不顛倒自在往生,為淨土法門殊勝無比的因緣作了印證。我們弘揚鄒桂英居士往生的真人真事,旨在使學佛人增強信願,老實念佛。並祝願鄒老居士蓮台增大、品位增高。
張振遠往生紀實
張振遠老居士家住吉林省四平市,八十八歲,這是一位老修行。日日念佛,從不間斷,真正做到了佛號不離心,佛珠不離手。一九九八年十二月二十九日這一天,老居士與他女兒買了二百斤大米,幾百斤大白菜。自己把白菜整整齊齊地擺放好,還買了些小鹹菜、衛生紙等用品。並上街洗了澡。女兒問他准備這麼多米和菜做什麼,老居士說:“咱家在元旦要來很多客人!”三十日晚,他告訴女兒明天你晚點起來,不要叫我,我要多坐一會。三十一日上午九時女兒看父親在佛堂仍坐著不動,才發現已斷氣往生了!老人家至少是三天前就預知時至,真是來去自由,身無病苦,坐著自在往生。
元旦這一天,聽說張振遠老居士往生了,四平、梅河等地有一千多人來家助念佛號送行。老人家身體放香,火化後有許多捨利子捨利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