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心經》又說:
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
這是度緣覺的。緣覺是從十二因緣上悟道,這段文是破緣覺所執著的十二因緣法。十二因緣法也屬於五蘊總法的范圍,五蘊既空,十二因緣法也根本不能著實。天台宗所分的藏、通、別、圓四教中,藏教的中乘聖人就是緣覺,大乘是佛菩薩,小乘是聲聞(即羅漢)。佛在世的時候,為緣覺乘開示了十二因緣法。緣覺聖人看見花開花落,就悟道了。因為花不常好、月不常圓、人不長壽,都短暫得很,好不了多久,所以都不可得。他們就是從因緣所生法而覺悟的,故稱為緣覺。但是他們只能了分段生死,還不能了變易生死,還沒有到佛的境界。佛說般若經,其中包括這部《心經》,就是度中、小乘聖人回小向大的。佛廣說般若空慧之理,為他們開示,過去所講的十二因緣法,都是真空所顯,都不能執為實有。若執為實有,就是法執,就不能了變易生死,就不能成佛。不能住一切相,一切皆不可得。從而,蕩其執情,使他們徹悟,以證到佛果。
前面我們曾講到,上根利智的凡夫,一旦了悟到諸法空相,當下就可成佛。心無所住,真心就常明。心一有所住,就利令智昏了,這叫做‘情生智隔’。情見、愛著一生起,智慧就被遮蓋、被隔斷了,總不得自在。因為心被物境所迷,執了相,有所貪著,從而患得患失、煩惱多端。所謂不自在者,皆因心為物轉之故。我們現在明白了諸法空相,前面已講過,空相的‘相’作‘義’講,即諸法皆空之義。所有一切相都是幻相、都是假相,僅一時之用而已,都不可得,所以不要執著它。心裡面一點也不系念它、一點也不住著它,用物而不為物所用、轉物而不為物所轉,那就會在一切事緣上得大自在。真成道者,就是饑來吃飯、困來打眠,一點事都沒有。
從前,有位古德開示眾人。他說:穿衣吃飯就是了,舉心動念就不是了。有人問:穿衣、吃飯,哪一個不會?可為什麼都不能了呢?這是因為凡夫穿衣,總要百般的挑剔,或是衣料不滿意,或是花色不美,或是款式不好等等,心生種種煩惱。吃飯呢?也是這樣,百般地挑剔,喜歡這個、厭憎那個,總為物緣所纏繞,心總不得自在,故名眾生。這就叫做‘情生智隔’。反過來,‘智生情隔’就好了。我們有般若大智慧,知道一切諸法都不可得,心不系念,隨緣接物,不貪取、不做作,哪還有什麼念呢?我們若真能隨緣,今天緣來了,當上我們就上;明天緣盡了,當下我們就下,心裡面一點也不去盤算計較,不是上了就喜、下了則憂,那就得大自在了,就得真實受用了。
學佛最要緊的是在事上的運用。如果只是燒香拜佛,求佛賜給我們什麼東西,那就不是真正信佛,而是被神佛所困擾了。信佛就是要信我們的自性佛和過去的古佛一樣,沒有兩樣,就會放下一切,求我們自己。因為我們曉得一切作為都是佛性的作用,那麼,我們就要利用這個佛性,獲得在事上的運用。無論是待人接物,還是做任何事,都盡管做,而不著相。我們工作時,盡我一技之能,為眾生服務,利益眾生,一點也不著相,成功了不喜,失敗了不憂。因為我們已盡己之能了,而不是馬馬虎虎、敷衍了事。同時,因為自己沒有私心,盡己之能為眾人做事,所以在處理家庭中或社會上一切事情時,都會恰到好處。只有這樣在事上運用,才是真正學佛,才得真實受用,才能得大自在。
現在,社會上很多人認為學佛是迷信,其實他們自己才是迷信。因為他們迷戀世間的色相。明明世間諸法都是空相,了不可得,但他們卻認為是真的可得,所以無止境地追求,從而造業受報。所以說,是他們自己實實在在地迷。另外,我們也要看到,確實有些佛教徒是迷信的人,因為他們不明白佛教的真谛所在,而是在那裡燒香拜佛求佛,求人天福報,心外求法,迷真認假,執妄為真,所以說他們是迷信的人。真正學佛的修行人,不是求佛,而是求自己,不斷地打掃清除自己的習氣。因為我們有執著色相的習氣在,所以一碰到事緣就會著相。我們要時時刻刻地和自己作斗爭,革自己的命。因此之故,我們不是迷信,而是真正的智信。
一旦凡夫明白了諸法空相,當下就可成佛,何況中乘聖人呢!中乘聖人能明白十二因緣法根本不可得,他也就成佛了。緣覺,顧名思義,是由觀察因緣而覺悟的。因緣有助緣和攀緣之分。助緣是幫助之緣,攀緣是攀附之緣。助緣是說,我們人本來不迷糊,但偏偏有了這個緣,而助成了自迷。這是哪些緣呢?就是無明緣行、行緣識、識緣名色、名色緣六入、六入緣觸、觸緣受、受緣愛、愛緣取、取緣有、有緣生、生緣老死。這十二因緣就成為十二種助緣,幫助人入迷、入昏昧。它包括了過去、現在、未來三世的起惑、造業、受生等一系列因果,周而復始,以至於無窮。下面我們就把這十二因緣一個個地講一下:
無明,就是我們平常人所說的糊塗、不明真理。由糊塗之助緣,就有妄行了,無明是幫助我們妄行的。我們之所以妄行,皆因無明之故,所以謂之無明緣行。無明並不是有個實在的東西,它是妄覺、是迷惑、是貪嗔癡等等煩惱。我們怎麼樣打破它呢?只要一覺悟,無明就破了。若不明真理,就有了妄行,此即‘無明緣行’。
行,就是妄行,就是造作諸業。又因有妄行之助緣,就有所辨識,即分別、識別。這個東西好,則喜歡,就要得到;那個東西壞,則厭惡,就不要它。因妄行的幫助,使我們生起分別的妄識,所以謂之‘行緣識。’
識,即分別、辨別、識別之心,是糊塗的認識、錯誤的認識。我們過去世因為糊塗,不明真理,而有妄行。有行就造業,造業就受報。中陰身投胎的時候,是根據過去世所造的業,經過識別,選擇有緣的父母而投胎。有何種業識就生成何種胞胎,故謂之‘識緣名色’。中陰身的歸宿,均是隨過去所造的業,由業緣所支配。你過去做的好事多、善業多,就會見到光明之地,遇到環境條件好的有緣父母。反之,因惡業的緣故,則只能見到昏暗不好的地方,而投胎到窮苦之家,甚至三惡道中。若一個人惡業做得多,他的中陰身見不到光明之地,所見到的都是種種可怖之境。譬如:下冰雹打他、夜叉追他、虎狼要吃他等等,嚇得他慌不擇路,以致躲進壞的地方,投到條件惡劣、窮苦潦倒的人家。另外,因為惡業多、業障深、心性昏暗之故,他只能看到幽暗、昏昧的光,即三惡道光。他認為這些暗光和他的心相應,就跑到那裡,投到三惡道裡去了。我們要了分段生死,就要在修行的時候,見一切境心不動,不為境所攝引,不生愛惑。功夫真正做到有把握了,縱然到了中陰境界,見一切境,你心也不動了。就是見到男女同房交媾,你心也不動,那你就不會投胎了。人之所以投人胎,就是因為他在中陰身時,見到了有緣父母而心動了,作為第三者加入到同房的父母當中去了。當男人射精時,就將其沖到女人的子宮裡面去,這就是投胎、住胎,住進去了。
名色又是什麼呢?就是初入胎中,剛到了子宮裡面,這時只具色蘊,而受想行識四蘊尚徒有虛名。這個名色是什麼東西呢?是一胞膿漿,像瘡裡面的膿一樣,這是男女精卵匯合在一起而成的,無以名之,則叫做‘名色’。借這個名色之助緣,漸漸長出胎形,六根也漸漸長成了,謂之‘名色緣六入’。人死後作七,就是因為中陰身七天一個生死,七天一個變化。投胎後也是七天一個變化:最初像一團漿,慢慢像一個膿瘡,慢慢長成一個胞,慢慢長成胎形,慢慢長出頭、四肢,但六根未具,慢慢長出眼、耳、鼻、舌等等六根,慢慢長出毛發、指甲……。
六入,指的是什麼呢?就是見、聞、嗅、嘗、覺、知六種心性。在胎胞裡,人的眼根、耳根、鼻根、舌根、身根、意根都已長成,能起見、聞、嗅、嘗、覺、知諸種作用。根對境時,則會有這六種性能,這就是六入。又由於六入之助緣而成‘觸’。
觸,是什麼意思呢?是六根接觸六塵的意思。懷胎圓滿了,要下生出胎了,胎兒初生面世,開始與外界環境接觸了。名色、六入是在胎胞裡,而‘觸’是出胎了,母胎和外界環境的溫度相差很多,所以嬰兒剛出胎時,和外界空氣一接觸,全身就感到像針戳一樣難受,其痛苦猶如活馬剝皮,所以出生的胎兒沒有一個是笑的,都是哭著來到這個世上。我們常說生、老、病、死苦,生的確是苦,胎兒硬是從母親的盆骨間(像兩座大山)被擠出來,不僅嬰兒苦,母親也是痛得死去活來,有時遇到胎位不正、難產或大出血,還有生命的危險。但是,人就是這樣一種賤骨頭,這個痛苦他能忍,痛苦過後就忘掉了,要他離開這個世界,他還戀戀不捨,還覺得惬意快樂,所以這個娑婆世界以‘堪忍’而得名。由於與外界環境接觸,則會生起苦、樂等感受,所以叫做‘觸緣受’。
受,就是領納、領受、接受的意思。小兒一開智慧,就有受。如:眼受色、耳受聲、鼻受香、舌受味、身受觸、意受法。由於六根對六塵,則會生起色、聲、香、味等等感受。從業識投胎以來,識、名色、六入、觸、受則是感過去世無明、行所造的因,而於現在世所得的五種苦果。由此受而貪愛,所以謂之‘受緣愛’。
愛,是對境產生愛欲之意。心起了貪愛,就一定要想法得到手,取為己有,即‘愛緣取’。前面我們說了,緣是幫助之意,那麼,愛就幫助你把所愛之物取到手。
取,是追求、造作。既然有求取,則有得。因有得之故,所以謂之‘取緣有’。因為你要得到手,你這個求取之心就會幫助你把它得到而擁有之。
有,即業已形成。‘有’是求取而得,因為求取之故,則造作成業。譬如:打乒乓球、排球,要想拿到獎牌、創出好成績,平常不進行刻苦訓練,諸如體能基本訓練、大運動量訓練、超負荷訓練、戰時訓練等等,怎會具有高超的技能水平、堅強的毅力、良好的心理素質呢?我們修行,若有所求也是造業。做任何事情都是造業,只是業有善惡不同而已。這裡我們要強調,有求、有所得,皆是世間的事。我們學佛,若有所求、有所得,那就壞了。有所得,就不是成佛,而是成魔了。《心經》雲:‘以無所得故’,要一絲不掛、一塵不染,才能成佛。凡夫俗子執妄為真,執著假相,認為實有,則要有所得。因為有求、有所得之故,就會造業受報。所以,愛、取、有,是人現在世所造的三種因。你現在造業就是造因,將來就要受果。業果不亡,必緣來世之生,受未來的生死苦果。因為有所得之故,必然生死流轉,生死就不能了。所以,‘有’就是有生死,叫做‘有緣生’。
生,是受現在世所造的因,而感得未來世的五蘊身。有生則一定有老死,這是相對的、辯證的,所以叫做‘生緣老死’。
老死,是未來世之身又要漸漸老了、死了。人老了,不免憂苦悲惱。人到死的時候,家屬哭哭啼啼,捨不得親人離去。要死的人也是哭哭啼啼,捨不得離開親人家屬,捨不得丟掉自己所擁有的一切,捨不得離開這個娑婆世界。人老將死,生離死別,誰不憂悲苦惱呢?因為我們執著很深,不甘心馬上就死去,都希望多活些時間,所以說人是愚癡的啊!人們不知道自己的佛性並不是隨著人的生死而生滅。就是說,這個佛性並不是由於小毛頭出生了才有,也不因為人死了,靈識就沒有了。人死了,只不過是這具皮囊壞了,就像房子壞了,要搬個家、另換間房子一樣。所以,不要執著這個身體是真的,以至於貪戀這個世界,不肯離去。尤其是往生西方極樂世界的人,更要坦坦然然、歡歡喜喜地去。這個娑婆世界是五濁惡世,是令人痛苦煩惱的地方,而西方極樂世界是最快樂的光明世界。離開痛苦煩惱之地而到快樂光明的地方,又何樂而不為呢?所以,真修行人,他的妄念是比較輕的,他是不怕死的。再說,人死時是痛苦萬般的。因為這時四大要分散了。地大分散時,就像一座大山壓在身上一樣沉重;水大分散時,就像整個身體浸在水裡一樣,潮濕寒冷;火大分散時,就像火燒一樣,身體熱得難受極了;風大分散時,就像大風吹卷山上的泥土,一層一層地削掉,這叫做‘風刀解體’,這種痛苦最厲害。最後一口氣不來,風大分散完了,呼吸不來了,這時就像生龜脫殼一樣,痛苦淒楚,無以復加。所以,每個臨死的人,都是呻吟哀嚎、痛苦萬端的。
佛說的十二因緣法,又名緣覺法十二支,揭示了一切眾生在六道輪回中,生而死、死而生,無始無終地生滅流轉、輪回不息的根本原因,就是因為遵循著因果規律。以生命而言,有過去、現在、未來三世。三世可以說是個長時間,縮短來看,一世中的過去、現在、未來,乃至昨日、今日、明日……,無不遵循這個因果規律。結合因果關系來看,由過去的‘無明、行’之二因,則有現在‘識、名色、六入、觸、受’的五果;由現在的‘愛、取、有’三因,故有未來的‘生、老死’二果。即,由過去造作的因,形成現在所受的果;由現在造作的因,又將形成未來的果。因因果果、果果因因,自作自受。因緣十二支又可歸納為惑、業、苦三道:無明,愛、取為三煩惱,煩惱即是惑道;行、有兩支屬業道;識、名色、六入、觸、受、生、老死七支是苦道。由起惑而造業,有業則感苦果。在受苦期間又起惑,起惑又造業,造業又受苦。未來更有未來,周而復始,生生死死,在六道輪回中轉來轉去永無窮盡。如果不發心修行,則永遠在這錯綜復雜的惑、業、苦中,因因果果、無始無終的生命之流中輪轉不息,而不得解脫。上述的十二因緣相互配合,環節相續,稱為‘順觀流轉門’。
佛說十二因緣法,又告訴我們,生死輪轉的最主要由來就是無明。剛才我們順觀這十二因緣,知道了一切眾生都是依此十二因緣而在六道中輪轉不息,故名‘順觀流轉門’。但只知流轉,而不曉得解脫的辦法,還是沒有用的。這就需要逆觀此因緣法十二支,謂之‘逆觀還滅門’。緣覺乘人逆觀十二因緣,明白了生死的根源是無明之故。於是就發修道離苦之心,修十二因緣法,從而證得辟支佛果,即緣覺果,因而了了分段生死,了脫了六道輪回的生死流轉。無明是糊塗、是煩惱,先要把它斷掉。無明滅了,則行滅,即不妄行了。行滅,則識滅,分別心也就沒有了。沒有妄行,則不造業,就不受果了,就不會動心識別有緣的父母來投胎了,如此則名色滅。既然沒投胎,又怎能長出六根呢?所以六入滅。六入滅則觸滅,無有胎兒出生,則談不上觸塵了。觸滅則受滅,既然沒有這個肉身,何以受之?不受一切受,即正受、正定。不受就沒有愛了。沒有愛憎,也就沒有取捨了,即愛滅、取滅。不取則不會得,所以‘取’滅則‘有’滅,無愛、取,則不作有漏業,即不會造業受報,不投來世胎,那麼,‘生’就滅了。無生則無老死,沒有生,怎麼談得上老死呢?從而憂悲苦惱、生離死別也就沒有了。由此可知,無明滅了,則行等十一支俱滅。無惑則無業,無業則無苦。緣覺乘人修此十二因緣法,破除無明,證得辟支佛果,從而了脫分段生死。
《心經》雲‘是諸法空相’,十二因緣法也是無始以來幻化所顯,性空本無。我們前面已經講了,無明並不是一個具體的東西,無明當體是空,不是真有。既然沒有,又怎麼破呢?實際上無明無可破,一覺便了,所以‘無無明’,即沒有一個實實在在的無明等你去破,無明當體即空,不要當成真有,只要一覺,無明就沒有了。既然沒有無明,那何須談將其破盡呢?沒有無明,則沒有破,又有什麼‘破盡’可言呢?所以‘亦無無明盡’,就連‘破盡無明’也沒有了。下面‘乃至’兩個字是超越、省略之詞,與前面的‘乃至無意識界’相同。從無明到老死有十二支因緣,把中間的十支省略掉了,超越過去,其十支亦復如是。‘無老死、亦無老死盡’,諸法空相,根本沒有老死。既然沒有老死,又有什麼‘盡’可言呢?這樣,就把十二因緣法的‘順觀流轉門’和‘逆觀還滅門’都破了,一切都不可得。
《心經》是大乘法門,‘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就是要破緣覺乘的法執,指出他們所修持的十二因緣法都是空的,是根本沒有的,了不可得,從而教他們回小向大。諸法皆空,佛法不可得,心性不可著,一切都不可得。正像《金剛經》所說:‘知我說法,如筏喻者’。法是一個渡河的船、木排。我們渡過生死苦海要上岸了,就不能捨不得離開渡船,所以說‘知我說法,如筏喻者。法尚應捨,何況非法?’連修道成佛的法都要捨,更何況世間的一切空相、虛幻之法,更要捨了。
同時,我們還要知道,成佛並不一定非要經過中乘的辟支佛、或者小乘的羅漢。我們凡夫只要了悟,諸法空相皆不可得,一切都是我的心性所顯現,都是真性的作用。確認宇宙萬有均是空相,不可執取,從而不著相,不取法,心性也不著,真心、真性也不可得,那麼,你當下便成佛了。所謂成佛者,就是一點也不著相,隨緣起用,饑來吃飯、寒來穿衣、困來睡覺,沒有一點欲望心、沒有一點求取心,處處都是方便別人、利益群生,而不為自己著想。這就是隨緣受用,這就自在了。這樣自在就是佛。並不是發什麼神通,變化多端,神變、神用現前才是佛。我們要無所住著,一切隨緣。倘若我們果真能一法不著,心果真是這樣空,那麼,你不要神通,神通就來找你了。雖然你得了神通,卻又不著神通,就像平常人一樣。只有這樣一法不立,才是真正的佛法。
下面繼續看經文:
無苦集滅道。
苦集滅道,就是苦谛、集谛、滅谛、道谛四谛法門,也叫四聖谛。谛者,乃真實無虛假之意,即‘真理’也。開始講‘五時說法’已講了,佛最初在菩提樹下成道時,宣說《大方廣佛華嚴經》大乘佛法,當時根性淺者聽不懂,於是佛為聲聞、緣覺、菩薩三乘人,分別宣說四谛、十二因緣、六度等教理。由聽聞佛說的四谛法音,而超凡入聖悟道,證得阿羅漢果者,稱為‘聲聞’或‘羅漢’,即聲聞乘,或羅漢乘,是小乘聖人。四谛法包含兩重因果:一是世間因果,即苦、集二谛。苦谛是世間果,集谛是世間因。二是出世間因果,即滅、道二谛。滅谛為出世間果,道谛為出世間因。若明白了四聖谛的教理,就可以知苦而斷集、慕滅而修道,以致了脫分段生死,超出三界,而得滅谛涅槃之樂果。下面我們具體地講一下:
苦谛為什麼被稱之為世間果呢?因為它是綜合了三界內一切眾生所受的生死諸苦果而說的,並歸納為三種苦:苦苦、樂苦和行苦。苦苦是指身心受到摧殘,苦上加苦、雪上加霜、痛苦難熬、痛不欲生時,所受的苦。如:地獄、餓鬼、畜生三惡道所受的苦,謂之苦苦。樂苦是樂境失去後所感受到的苦,樂非永恆,樂壞苦生,故名樂苦,又名壞苦。如:天人雖然比我們世間人快樂舒服得多,壽命也長得多,但終有盡期,仍有生死之苦。死了之後,根據其行為的優劣、善惡的多少,還是要下來受苦的,這就是樂苦。行苦是諸行無常、遷流不息,沒有什麼痛苦感、亦沒什麼快樂感,卻又時刻在變、不得安定,無常故苦。欲界三苦俱全,色界有樂、行二苦,無色界只有行苦。我們知道了三界內有這麼多苦,人世間三苦俱全,那麼,苦又是從何而來的呢?皆是唯心所造、自作自受。換句話說,是從‘集谛’而來的。
集谛為什麼叫做世間因呢?我們本來沒有心,集起則為心,‘心本無生因境有’。就是說,由於有色、聲等境在,才從各個境緣上領受它的形象,產生認識,分別它的同異,發生愛憎取捨,生出種種思想和念頭。這種種心是和環境集合起來而生出,不是片面、單獨、孤立而起的,這是其一。其二,集是集聚了三界內一切煩惱惑業,即由煩惱惑而造作種種業,均是自作自受。由自作‘集’因,而招感生死‘苦’果,故謂之集谛,這就是‘世間因’之所在。
滅谛為出世間果,為什麼呢?滅是寂滅、斷盡之意。寂滅無為,他就能超出世間了。此類眾生看清了苦的根源都是自己招感而來的,他羨慕超出三界,獲不生不滅之寂滅樂果,所以他就獨善其身,‘生滅滅已,寂滅為樂’,證得阿羅漢果,斷除一切煩惱業力,從而解脫了六道輪回生死,這就是滅谛。但這是有余涅槃,因其變易生死還未了。
道谛是出世間因,為什麼這樣說呢?因為羨慕寂滅之樂果,他就知‘苦’斷‘集’、慕‘滅’修‘道’了。也就是說,要斷除、滅掉這個‘集’因,從而著手修道。我們知道了一切境界都是空花水月、了不可得,就不愛著、不貪取,心和境不結合。不集,集因也就斷除了。譬如:我們平時念佛,就是要念掉這個集因。心念才生起,‘阿彌陀佛’一提,這心念就被砍斷了,即斷掉了這個集因。禅宗參話頭也是如此,疑情一起,妄念不行,集因就斷了。一聲棒喝,頓時截斷妄念,就打斷了這個集因。修密宗亦復如是,身、口、意三密加持,心攝在所修的法上,從而把世間的一切色相和妄念都斷除了。所以說,他既然羨慕出世之樂果,就必定要斷除世間之集因,著手修道,此乃成道之因。
綜上所述,佛說的苦、集二谛,告知我們苦的來源,此乃世間的因果。佛陀不但說明了世間因果,要我們知道苦從何來,更重要的是說明了出世間的因果,即解脫苦的辦法。滅、道二谛,是說必須修道斷集,才能寂滅脫苦。故四聖谛可歸納為:知苦斷集、慕滅修道。佛說的四谛法和十二因緣法都是同樣的道理,告知三界六道一切眾生生死煩惱諸苦的來源,即惑、業、苦的世間因果關系。更重要的是,說明了解脫諸苦的辦法就是修道。由此可以看出,佛陀為了度不同根基的有緣眾生,而以不同的法表達同一義理,此乃佛之慈悲,應不同的根基,授與不同的法,以八萬四千法門,度八萬四千眾生!
佛最初說《華嚴經》時,因聲聞根性比較遲鈍,接受不了這個大乘法門。於是佛通過三種方法講說四谛法門,稱之為‘三轉法錀’。所謂法錀者,是指佛說的法不是停滯在一人或一處,而是輾轉傳人、敷演流通,一代一代地傳下去、一處一處地宣講。佛教源於印度,傳到中國,而後傳到日本等亞洲國家,現已弘傳到歐美等國,乃至世界各地。它就像輪子一樣,在不停地轉著。何謂轉呢?是指佛說法能使眾生轉苦為樂、轉邪歸正、轉惡向善、轉煩惱為菩提、轉生死成涅槃。什麼是三轉呢?一轉是示轉,二轉是勸轉,三轉為證轉。現在,我們把這三轉分別說一下。
一轉是示轉。佛告示小乘學人,苦是什麼性質呢?佛說苦是逼迫性。因為人生在世,要保養這個身體,使其能夠生存下去,就需要衣、食、住、行。為了滿足衣食住行,不惜終日追求、四處奔波、忙忙碌碌、辛勤操勞。這樣,就逼迫得人非受苦不行,迫使人的身體和精神承受來自各方面的種種壓力,故說苦是逼迫性。苦的種類有八種,前面已講過了,這裡只提一下,就是來自於我們身體的生、老、病、死四苦,以及由於造業而招感的愛別離苦、冤憎會苦、求不得苦、五陰熾盛苦,合稱八苦。
推其原因,苦又是從哪兒來的呢?都是自己招感來的,由自己的惑業而招感了苦果。所以,集具有招感性。怎麼招感的呢?我們前面講百法時,介紹了貪、嗔、癡、慢、疑、不正見六種根本煩惱;忿、恨、惱、覆、诳、讒、驕、害、嫉、悭十種小隨煩惱;無慚、無愧兩種中隨煩惱;不信、懈怠、放逸、昏沉、掉舉、失念、不正知、散亂八種大隨煩惱。總共二十六種煩惱。這就是集因。由於這二十六種集因,則招感了上述八種苦果。
總之,由於我們真如不守自性,妄生無明之故,覆蓋了我們的真心,使本來具有的真智慧,變成妄見妄知了。貪取少分的地水火風四大作為自己的根身,而人之大患就在於有身。就是因為有了這個身體,人就執著在這個身體上了。有‘我’,就有‘我所’。有了這個身體,就要保養這個身體,就需要衣食住行,從而不停地去索取、占有。而且,人的貪心是無止境的,永遠也不會滿足。對於身體外面多分的地水火風,作為外境的器世間,則會產生種種妄想,從而去造業受報。所以,一切苦果都是自己招感來的,而不是什麼天神、閻王爺、妖魔鬼怪作祟。
假如我們開了智慧,明白了這個身體根本沒有,根本是虛假的,完全是由於我們妄念造作取境而有。那麼,連身體都沒有了,哪裡還有生老病死呢?我們如果知道身體只是暫時住的房子,並不是主人公,主人公是我們的真如佛性,那麼我們就不會執著這個身體,從而把它看得太寶貴了;也不會欲望無窮、不斷高漲,要這個、求那個,沒完沒了、永無止境。我們生活在這個世間,也就一切隨緣了。因為一切都是虛妄,了不可得。何況對衣食住行等生活條件的需求,也都是人的習氣,是長期養成的習慣,並不是非如此不可。比如:住慣了花園洋房的人,一旦去住茅棚,他就不習慣了。但是常住茅棚的人,他覺得蠻好,也沒覺得不舒服。所以這是個習慣問題。我們學佛就要明白這個根本,一切都是自性的作用。‘三界唯心,萬法唯識’,一切都是我的心所造作。識得這個根本之後,一切放下,把這個心空掉,一切都隨緣,能上能下,那就自在了。所以說,學佛就是要斷除這些集因,能做到,就不會招感苦果了。
苦是逼迫性,集是招感性,滅又是什麼呢?滅是可證性。涅槃是可證的,並不是空說,的確是真實能夠成功的,故為可證性。我們人要離苦,就要欣慕寂滅之樂,所以羅漢是獨善其身的,這就是小乘。但真正修成四果羅漢之後,他一定會回小向大。因為他看到大菩薩們都在六道裡頭出頭沒地行菩薩道度眾生,而自己卻住在涅槃城裡不動,只顧自己解脫,能不難為情嗎?他一定會回小向大,也要度眾生,就不會是獨善其身了。真正證得阿羅漢果後,就破除了前面已講過的見愛住地、欲愛住地、色愛住地、無色愛住地四種煩惱,但第五種煩惱——無明住地還沒有破,所以仍然屬於沉空守寂。因其沒有了變易生死,所以是有余涅槃,不是究竟涅槃。
道呢?道是可修性。世間人皆是喜樂厭苦,那麼,欲出三界,了脫分段生死輪回之苦果,離苦得樂,證得寂滅之樂果,就必須發心修行三十七道品,修戒定慧。基本修法是從戒修起。以戒除貪毒,諸惡莫作、眾善奉行;由戒生定,以定破嗔毒;從定發慧,以慧破癡毒。則可斷見思煩惱,破除惑業。無惑業之因,就不會招感生死苦果了。聲聞小乘聖人以此為道,道是能通之意,是通到涅槃境界之資糧。三十七道品有:四念處、四正勤、四如意足、五根、五力、七覺支、八正道,共三十七種。下面把這三十七道品稍微解釋一下,先講四念處。
小乘聖人在修四念處之前,先要修五停心觀,這是能使五種過失停止於心的觀法,能停止行人的亂心,叫做‘三摩地’,即止、定的意思。此乃聲聞乘人入道之初,小乘三賢之第一。觀有五種:
( 1)不淨觀:觀察一切根身器界都不清淨。看一切境界、一切事物皆屬不淨之相,看男女都是白骨、骷髅,所以停止貪欲之心。貪心重者可修之。
( 2)慈悲觀:觀察一切眾生痛苦可憐之相,以停止嗔恚。嗔恚多者可修之。
( 3)因緣觀:觀察一切法皆從因緣生,十二因緣三世相續,前因後果,歷歷分明,以停止愚癡。愚癡深者可修之。
( 4)界分別觀:把諸法分別為六界或十八界,是停止我見之法,我見多者可修之。
( 5)數息觀:觀察呼吸出入之相,計呼吸數,把心攝到呼吸上,心息相依,以此而停止散亂之心,散心多者可修之。
還有的是把因緣觀和界分別觀合而為一,因兩者相似。另外加之佛觀,觀察佛身相好,功德莊嚴,能除一切煩惱。業障重者可修之。
‘四念處’,念為能觀之智,處為所觀之境,以智觀境即是念處,是修智慧的,以發修行人的慧觀,叫做‘奢摩他’。念處有四種:
第一,身念處:觀身不淨。與前面的不淨觀相同。人身之內外,污穢充滿,無有淨處,故觀身不淨。
第二、受念處:觀受是苦。受為苦樂之感,是心對境之感受,就是心和境結合到一塊了,那麼,苦果也就隨之而來了。因世間無實樂,故觀受為苦。
第三、心念處:觀心無常。因為心念是剎那瞬間變化不停、生滅不已的,而無常住之時,故觀心無常。
第四、法念處:觀法無我。因一切法均無自主、自在之性,所以不要著在法上,故觀法無我。
四念處的四種觀法都是以慧為體的。因人之苦谛有身、受、心、法四義,就以身、受、心、法而觀其‘不淨、苦、無常、無我’,以慧觀的力量,使念住於身、受、心、法所觀之處,即把心安住在道法上,使之正而不邪。
‘四正勤’就是一心精進修行此四法的意思。又名‘四正斷’,即能斷懈怠之意。或‘四正勝’,即於策勵身語意中,此為最勝。以能意中決定,而斷然行之,則名‘四意斷’。這四法的內容是:
第一、對已生之惡要把它斷除,而勤加精進。
第二、對未生之惡要使之不生,而勤加精進。
第三、對未生之善要使之生起,而勤加精進。
第四、對已生之善要使之增長,而勤加精進。
四正勤就是精進不懈、勤奮修持,從上述四個方面策勵修行人,從身口意三方面斷惡行善。我們修道就是要從身、口、意下手,一切法都離不開這個身口意,而四正勤為最好,故為四正勝。
‘四如意足’。剛才我們講了,四念處是修智慧的,修‘實智慧’。四正勤修‘正精進’。智慧、精進增長了,但由於定力弱,使修行人還不能如意遂願,故須修此‘四如意足’四種正定。用四種定力攝心,使定慧均等,神力充沛,所願皆得,故名之‘四如意足’,又名‘四神足’。所謂如意,是指六種神通中的如意通,由定而生起。足者,乃依靠之義。比如:我們的身體是依足而立的。那麼,六通中的如意通是依靠此四種定而生起的。又因修定能生起神通妙用,凡事都能隨心所欲,你想到什麼地方,就能到什麼地方,所以又稱之為‘神足’。在我們修道的次第中,十信、十住、十行、十回向謂之資糧位,然後就是加行位,而這四定正是依加行而命名的。
第一、欲神足:欲於加行而生起定,就是你想得到這個神足的定,依欲之力,則定引發而起。
第二、勤神足:於加行位上勤修此定,精進勤奮,不懈地努力,依勤奮之力,則定引發而起。
第三、心神足:於加行位上,一心專注,依正念之力,則定引發而起。
第四、觀神足:於加行位上觀察理,即觀照,心不馳散,依觀之力,則定引發而起。
加行位中,雖然有許多法,但此四法資益最勝,故為四如意足。
‘五根’。根者,能生之義、增長之義。比如:草木以根而生長。五根,是指信根、精進根、念根、定根、慧根。一切法皆以信為首。‘信根’,即信三寶、信四谛法,信根堅固,則可精進修持;‘精進根’,又名勤根,精進勇猛修法;‘念根’,念念不忘正法;‘定根’,使心止於一境而不散失;‘慧根’,開發智慧,能認識真理。此五根是生一切善法之本。五根堅固,則可引發五力。
‘五力’。力者,用也。五根增長,則可不為煩惱所壞,有治五障之力,即:信力、精進力、念力、定力、慧力。‘信力’,信根增長,能破諸邪信;‘精進力’,精進根增長,能破身之懈怠;‘念力’,念根增長,能破諸邪念,如我們時時刻刻地念佛,就是為斷除貪嗔癡三毒邪念;‘定力’,定根增長,能破諸亂想,有了定力,就不會胡思亂想了;‘慧力’,慧根增長,能破三界諸惑,三界內之見思煩惱均破了。
‘七覺支’,覺乃覺了、覺察之義,此法能使定慧均等。其覺非一,覺法有七種,故為支或分,即七覺支、七覺分。又因七覺支為五根,五力所顯發的七種覺悟,此法修後能成菩提正道,故又名‘七菩提分’。有:擇法覺支、精進覺支、喜覺支、輕安覺支、念覺支、定覺支、行捨覺支。
第一、擇法覺支:即以智慧選擇所修之法。任何修行人開始下手修道時,首先要選擇相應的法,其含義有二:一是以智慧選擇法門之真偽,選正離邪;二是選修與自己根基相契的法門,這樣容易成就。如同一個生病的人,若對症下藥,病就會治好,如不對症下藥,病則治不好。
第二、精進覺支:選擇了相應的法門後,則要以勇猛之心,精進不懈地力行正法。若間斷、時修時停、一曝十寒,都是不行的。
第三、喜覺支:心得善法,即生歡喜,法喜充滿,樂於修法。
第四、輕安覺支:修法得當,則可斷除身心粗重煩惱,而得輕松安樂。
第五、念覺支:時時刻刻觀念定、慧而不忘,使之均等。
第六、定覺支:使心止於一境,而不散亂。
第七、行捨覺支:捨離一切虛妄之法,一切都不住。我們的自性是盡虛空遍法界的,俱足無量無邊的妙用,那還要什麼東西呢?一樣都不需要。古禅師說:‘無有一物可當情。’一切都捨了,一切都放下了。
上述七覺支中,若修者心浮動,可用輕安、行捨、定三覺支攝之;若心沉沒,可用擇法、精進、喜三覺支起之。定、慧各三支,隨用一支,得益便止。念覺支常念定、慧,通於兩處,定慧均等。其余六支,依上述隨修者之需要而選用之。
‘八正道’。此法是通向涅槃之路,故謂之道。其道離於偏邪,故謂之正道。是聖人所修之道,可證得阿羅漢果,故又謂之聖道。有正見、正思惟、正語、正業、正命、正精進、正念、正定八種,稱為八正道,或八聖道。
第一、正見:見苦集滅道四谛之理後,有了正確的知見,以無漏之慧為體。
第二、正思惟:見四谛之理後,能正確思維,使真智增長,以無漏之心為體。
第三、正語:以真正的智慧修口業,不作一切非理之語。儒家曰:‘非禮勿語。’以無漏之戒為體。
第四、正業:以真正的智慧斷除身之一切邪業、一切不正當的行為,而做清淨的身業、正當的行為,以無漏之戒為體。
第五、正命:清淨身口意三業,順於正法而活命,謀正當的職業,離棄邪業。以無漏之戒為體。若為了名聞利養,以供生活揮霍,就稱為邪業,又叫邪命,有五種:
( 1)於世俗人前,詐現奇特之相,以求利養。
( 2)宣說自己功德,以求利養。
( 3)占卜吉凶、看相算命,以求利養。
( 4)大言壯語,而現威勢,說大話,欺騙人,威嚇人,以求利養。
( 5)說所得利,惑動人心,以求利養。
第六、正精進:發用真智而勤修涅槃之道,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以無漏之勤為體。
第七、正念:以真智憶念正道,而無邪念,以無漏之念為體。
第八、正定:以真智入於無漏清淨之禅定,以無漏之定為體。此定是無出入之大定,即無論何時何處,對境都不動心,不糊塗。
八正道中以正道為主體,總為無漏,是見道位之行法,而七覺支是修道位之行法。所以,七覺支、八正道屬於修行次第。
上述就是三十七道品,是小乘法。基本修法是戒、定、慧三學。戒以破貪,定以破嗔,慧以破癡。見思煩惱斷盡,破除惑業,則無生死苦果可感,即出三界,得滅谛涅槃之樂,故‘道可修’也。這就是佛轉法錀的第一轉——示轉。
第二轉是勸轉,即勸勉修道。佛說苦是逼迫性,你應該知道呀。因為若不覺得苦,則不肯修道。只有了知生死流轉的無量痛苦,才想解脫,方肯修道。你知道了集是招感性,由自作的集因而招感了自受的生死苦果。那麼,你就應該修道啊!道是可修性,斷除一切煩惱集因,則無生死苦果了,即可證得不生不滅的涅槃了。滅是可證性,你應該去證啊!這就是佛慈悲的勸轉。
第三轉是證轉,佛以自己親身修證的經歷來作證。佛說,我已經受了人生的種種痛苦,我已經知道了真谛,我的人生經歷可以作證。集我已斷了,由於我修道,則斷除了一切煩惱集因,所以我已了了生死,證得了滅谛涅槃。
由於佛三轉法錀說四谛法,使小乘聲聞知苦斷集、慕滅修道而證道。苦集滅道是聲聞(羅漢)法境界。聲聞聽佛三轉法錀宣說四谛法而悟道,證得涅槃。倘若以後還是執著在苦集滅道四谛法上,則只能了分段生死,從三界生死流轉中解脫出來,但不能了變易生死。因還有法執,所以只能夠得到有余涅槃,終不是究竟涅槃。因此之故,佛為了破除聲聞有苦可捨、有集可斷、有道可修、有涅槃可證的法執,於大乘般若心經中明確開示‘無苦集滅道’,欲令其知道,生死涅槃也是空花幻有,實相本無。一切自性當體本空,不生不滅,何有涅槃可得?五蘊法為諸法之母,前面我們已講過了。五蘊法當體是空,母空子也無啊!所以四谛法當體也是空,故而無苦可離、無集可斷、無滅可證、無道可修,即‘無苦集滅道’。真空顯妙有,生死即涅槃、痛苦即解脫、煩惱即菩提。佛以此‘無苦集滅道’使聲聞回小向大,明白大乘真空妙有之理,對一切都不執不住不著,從而真正得大自在,究竟涅槃。
無智亦無得。
無智,就是無般若之智可證。無得,就是無佛可成,無菩提果可得。佛這樣說,是為了破菩薩的法執。菩薩修六度萬行諸法,以布施度悭貪(即吝啬),以持戒度污染,以忍辱度嗔恚(即光火),以精進度懈怠,以禅定度散亂,以智慧度愚癡。由於修此諸法的緣故,就執牢了這些法,認為有法可修,有般若智可得,有眾生可度,有佛可成。心中不免具有此六波羅蜜的形象,執有之心未忘於懷,故而有法執,有微細的法見,心不空淨,就不能得到究竟涅槃。佛說‘無智亦無得’,以此明示菩薩,六度的智慧也不是究竟智慧,由此所得之果也不是究竟佛果。
僧問大珠慧海和尚:‘如何是生死業?’大珠曰:‘求大涅槃是生死業,捨垢取淨是生死業,有得有證是生死業,不脫對治門是生死業。’這就是《彌陀經》上說的‘見濁’,即污染,把行人染糊塗了。本來求大涅槃是要解脫成佛的,但因見地不正,而生取捨心故,反而成生死業了,豈不可惜乎?
況且有智無智都是幻心作用,同是性空,俱是假名。本無一法可得,強分為二,豈不愚癡?昔日世尊得燃燈佛授記,成無上菩提。但世尊並不取以為聖,因為世尊知道,一切性空無實,無有少法可得,不過假名為菩提而已。所以,菩薩必須到‘法無我’的時候,才算掛礙淨盡。因此之故,諸法空相中,以空一切法為法體。六度法以及前面所講的十八界、十二因緣、四谛法以及諸法之總——五蘊法皆是鏡光中的影子,了不可得,故稱之為‘無’,或‘空’。這個空,非頑空,非斷滅空,而是妙有真空。猶如鏡光,一切影子都依鏡光而成,但卻不可執鏡光為實有。這也就是說,在真空實相中,雖行六度而無行六度之見,一法也不執。不執著有六度可行,就是無智;無得果之心、無佛可成,就是無得。由此大徹大悟,方為五住煩惱斷盡,二種生死永亡。
以無所得故。
前面我們已講過,這部《心經》是以‘無所得’為宗。‘以無所得故’這一句,就是要你明白此經的宗旨,也是綜上所述的總結之句。佛在這裡更進一步地表明,上述的五蘊、十八界、十二因緣、四谛法、六波羅蜜、智和得等等,一切本空,實無所得。那麼,般若的法用,則自然顯發,既不偏空,也不著有,信手拈來皆成妙谛,無盡妙用隨心所至了。
五、果德分
菩提薩埵,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槃。三世諸佛,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菩提薩埵,
‘菩提薩 ’是梵語的音譯。菩提意譯為‘覺’,薩 意譯為‘有情’,合起來就是‘覺有情’。意思是,覺破世間的一切都不可得。因為我們的妄想執著,誤以為世間的一切都是實有,從而妄造苦業。我們修行,就要‘覺’破這個虛妄的‘有情’,恢復自己的覺體。同時,還要覺破他人的情見。即所謂‘自覺覺他’,共同登上不生不滅的涅槃彼岸,故為‘覺有情’。略稱菩薩。
‘薩 ’又翻譯為:勇猛精進,堪承擔如來家業者。所以,此處所說的菩薩——菩提薩埵,不是權乘菩薩,不是十信、十住、十行、十回向等等菩薩,也不是藏教、通教的菩薩,而是指已登佛位的明心菩薩。這些大菩薩以自性的金剛般若照破了一切,他已了悟上面所說的五蘊、十八界等等都了不可得,並已超登彼岸,實證‘心無掛礙’的受用。故又名‘開士’,或者‘大士’。像我們平常所說的觀世音菩薩,又稱觀世音大士、白衣大士。
我們應該知道,修行不是圖名圖利。名利是生死毒藥。名利心不死,則永無出頭之日。因此,修行因地要正。一定要在自性上著力、下功夫,老老實實地真參實究,而不要在神通奇特、出語玄妙上去攀求。因為這些都是枝末,不是根本。若根本不明,枝末無論怎樣繁茂昌盛,也不可靠、不牢固。就像在沙灘上建百丈高樓,基礎不固,一經風吹,便倒塌了。若不明白佛性是怎麼一回事,般若是什麼作用,任你出語玄妙、神通多端,也擋不住生死。
依般若波羅蜜多故,
般若波羅蜜多,在前面解釋經名時已講過了,這裡就不再一一重復了。菩薩依無上的般若妙智照破無明,照破一切妄想心,了悟世法、出世法,有為法、無為法……諸法當體皆空,於一切境界不執不取。無有一法可得,故無有一法可縛,已達生死苦海的彼岸之上了,而能究竟完成一切自行化他之事。由此看來,大菩薩還不能離開般若,何況我們呢?除了般若之外,還能用什麼方法修成正果呢?!所以說,般若波羅蜜多是成佛的根本。《心經》後文,佛又進一步明確地告示大家:‘三世諸佛,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因此,肯向這條路走的,才是真正有智慧的人,此生絕可成就。反之,向外馳求,求神拜佛,希望佛或菩薩拉自己上天,或代自己轉業成佛者,便是外道,便是魔,絕無成佛的日子。
心無掛礙。
掛即牽掛,礙是障礙,這裡的‘心’是指妙有真空之心,是毫無牽掛、障礙的心,是人空、法空、寂滅、輕安的大自在心。怎奈凡夫真如不守自性,一念妄起無明,以為自己明明有個知覺,因而使得覺外有明、明外有覺,真心被無明包裹住了。追逐物境,執取分別,心被境縛,時時處處都是在牽掛、障礙之中生活,造業受報,六道輪回,無有了期。二乘聖人依於法執,則心有掛礙,而不得自在。
今天幸而聞佛說法,迷途知返。以自性金剛般若,照破世間、出世間一切諸法,皆如夢幻空花,無有一法可得。但真心不是頑空,是客觀存在的妙有,它能夠應物現形,包羅萬象,起種種妙用。又因妙有非實有故,雖包羅萬象,卻不可得。故不能執著。不執著故,則了然無得,是為真空。心既無有,掛礙依著何處呢?掛礙無依,苦厄又在何處著腳呢?故雲‘度一切苦厄’。
前面在講《心經》的五種玄義時,其中‘辨用’一節,曾談到,佛宣說《心經》是以破除三障為用。三障為報障、業障、煩惱障。那麼,心無掛礙即為破報障之用。報障又分依報和正報,這些內容前面已詳細解釋過,這裡就不再重復了。要除掉依、正二報,並不是用別的辦法,正是以自性金剛般若照破它,以徹底究竟的無上般若妙智照破世間、出世間,均無有一法可得。那麼,依、正二報就解除掉了。依、正二報已除,隨依報而起的衣、食、住、行等內心牽掛,以及隨正報而起的身體障礙之牽掛,當然也就消除無遺了。故《心經》曰:‘菩提薩埵,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心無掛礙’。
無掛礙故,無有恐怖,
這一句是破三障中的業障用的。既然心無掛礙,自然就沒有憂悲、惶恐了。大凡有恐怖者,一定有個‘得失心’在。這個‘得失心’就是有‘我’之故,而這個‘我’正是六道生死的種性。我們用功夫,必要時須‘打七’,就是用佛法把‘我執’——即第七識打死。我們如果能夠心空、法空,就沒有‘人、我、眾生、壽者’諸見了。人我、法我既空,掛礙就無著了。既無掛礙,又何有恐怖呢?故曰:‘無掛礙故,無有恐怖’。
恐怖是害怕、畏懼、惶恐、怖畏之義,是由掛礙所生。凡夫時時處處無不在掛礙之中周旋。沒有得到的,一心想得到;已經得到的,又害怕失去。患得患失,擔驚受怕。即使是正在世上修行的菩薩——初學菩薩,亦復如是。因其破惑未盡,所以仍有掛礙、恐怖。恐怖的大小、類別不一,歸納起來有五種怖畏:
一、不活畏:世人為了衣食住行,終日奔波忙碌,時時為生活而憂心、害怕。初心菩薩在行六度法度化眾生時,害怕由此而影響自己的生活,所以顧慮重重、瞻前顧後、患得患失,而不能盡心盡力、不怕犧牲自己一切地去做。
二、惡名畏:世人或修行人唯恐無辜遭人毀謗、落惡名、罵名。其實,在我們做事時,即便是做了一樁大好事,眾生若不理解,都認為你做了不好的事,也會遭到非議。我們應心量廣大,只要問心無愧,對於眾生的誤會,要能容忍,而不要害怕、委屈、難過。大愚阿阇黎的《解脫歌》雲:‘太虛飲光消契闊,幽谷回聲話晚煙。’要有如此博大的胸懷才行啊!
三、死畏:一般世人留戀這個娑婆世界,貪生怕死。修行人未斷我執,也不能自捨生命。只有發大菩提心、行菩薩道的大心凡夫和菩薩才能為法忘我,為法捨身。死都無所畏懼,還有什麼不可捨的呢?
四、惡道畏:修行人恐懼惡道受苦太甚,法執甚重,不能以大乘佛法的不二、中觀對治之。
五、大眾威德畏:害怕自己有過失,所以畏縮不敢承擔。無私才能無畏,要敢於荷擔如來家業,自度度他,行菩薩道。
大菩薩以自性金剛般若,已照破分段、變易二死,再來世間,則是乘大悲之願而度眾生了。稱之為:大悲願力不捨一人。自然也就沒有恐怖了。既無恐怖,業障也就消失無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