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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音老人:心經抉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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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  言 

  伏以:

  實際理地,了無生佛之名;修持門中,方有凡聖之差。心性本淨,因執取而煩惑叢生;妄相原空,由覺照而真常絕待。隨緣不變,十界之升沈迥異;不變隨緣,一心之體用無殊。雖此心此理含生共具,然徹悟徹證非覺莫屬。芸芸眾生以執迷而未悟,故長劫輪回於六道之中,苦不堪言。

  中天調御釋迦世尊,塵點劫前早成正覺。泯三際而住寂光,常享四德;憐九界而示受生,頻垂八相。依九界百八種心性,演三藏十二部妙法。大器,則直示一真法界,使之無住生心,以迄斷惑證真;小根,則詳談三世因果,令其趨吉避凶,而為入道方便。小乘聖者,舊業已消,梵行已立,所作已辦,住涅槃城而不受後有;大乘菩薩,深信不疑,切願不退,力行不息,涉生死海以廣度眾生。

  東土福因成就,解脫緣熟,故感大教東漸,祖師西來。止觀五曰:‘元古混沌,未宜出世。邊表根性,不感佛興。我遣三聖,化彼真丹,禮義先開,大小乘經然後可信。真丹既然,十方亦爾。’《清淨法行經》雲:‘月光菩薩,彼稱顏回;光淨菩薩,彼稱仲尼;迦葉菩薩,彼稱老子。’仲尼以敦倫盡分為懷,老子則掊擊爾智;菩薩以普度眾生為願,如來則蕩滌其心。先培植道德文明,開拓大乘氣象;後攝入大圓覺海,鹹令頓證無生。世尊以無量方便教化天下,善巧之至。復以無量方便傳承付囑,成就末世群生。

  太師公大愚阿阇黎,晚清示生於武漢李家。心地夙慧深植,嘗飽讀聖賢諸書,以才華橫溢,曾問政事;目睹軍閥不仁,而導致生靈塗炭,乃痛心疾首,憤而出家。修淨土法門於廬山東林,苦行般舟三昧,拼死打破幻裡幻迷境;感普賢菩薩於定中現身,授以六印一咒,灌頂傳付心中心密法。依菩薩指示,一檢大藏,果獲心密本續;持心中心密法,苦修七年,深證悉地,開創印心法門。略示神通,為攝受當機眾生;盡掃玄妙,以指歸真如本性。胸懷博大,太虛飲光消契闊;法門精深,幽谷回聲話晚煙。後留詩歸隱,至今不知所終。

  師公仁知阿阇黎,姓王名宰基字骧陸。示生於海鹽書香之家,宅心仁厚;泛游於道德文章之海,虔信佛乘。初廣求各宗精義,念佛參禅,未敢自信有把鼻;後追隨大愚祖師,修持心密,豁然開朗得明心。承祖師心髓,深契無上密意;創印心精捨,接引有緣群生。熔禅、淨、密於一爐,掃除門戶分列之偏狹劣見;會宗、教、律為一體,開示眾生本具之如來藏心。楷定印心宗旨:以般若為宗,以總持為法,以淨土為歸。一期化緣事畢,人天眼滅,般若舟沈,於本世紀五十年代圓寂。

  師尊元音阿阇黎,名鐘鼎,本世紀初示生於安徽合肥李家。幼讀孔孟遺教,究生死恍失所在;少就現代學堂,讀般若似曾相識。聞嘉佑禅寺一棒鐘聲,塵囂頓失;受悟道高僧一椎木魚,起滅隨無。因發心學佛,不事婚娶;為奉養老母,未能出家。禮興慈和尚學天台,綿密持執彌陀聖號;隨古農居士習唯識,深入研究台教綱宗。親近應慈大德學華嚴參禅,忽感人身頓失,光明朗照;追隨仁知上師修心密打座,頓證虛空粉碎,大地平沉。蒙諸佛菩薩護念,瑞相屢現;參大愚祖師問答,妙語連珠。受金剛阿阇黎灌頂,尊列師位;應各地參學者敦請,開示佛乘。

  師尊以九十余歲高齡,力倡明心見性。東至黑吉遼,西到雲貴川,南始湘粵閩,北迄陝甘青,足跡遍及全國各地。美、德、法、日本、加拿大等海外學子,亦多有慕名來歸。不辭辛勞,代佛宣化,因弘法而忘我;豈避譏嫌,撰著論述,以廣開明心見性方便門。《略論明心見性》面世,啟教界以悟入為根本,振聾發聩;《佛法修證心要》出版,示學人行真修之大道,刻骨銘心。

  般若乃修行之眼目,佛法三藏十二部皆在裡許;心經是般若之精華,大典一函六百卷盡攝其中。十方菩薩,由此啟揚根本大教;三世諸佛,從斯開示無上法錀。《般若波羅蜜多心經》乃佛法經典之核心,故得‘心經’之名。師尊應敦請而開示經義,有聽者發心,錄入磁帶;學人聽錄音以翻成文字,經師尊審閱,整理成書。即本書《心經抉隱》所由來也。

西元一九九七年歲次丁丑 後學弟子齊志軍沐手敬書

  前言緒說一、佛的契機契理之教二、諸法皆空,不住相故,無所得故三、《心經》的五重玄義四、譯經人乙、正說(經文)一、總持分二、色空分三、本來分四、法用分五、果德分六、證知分七、秘密分小結

  般若波羅蜜多心經

  唐三藏法師玄奘奉诏譯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捨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捨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無苦集滅道。無智亦無得。以無所得故。菩提薩埵,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槃。三世諸佛,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羅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無上咒,是無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實不虛。故說般若波羅蜜多咒。即說咒曰:揭谛揭谛,波羅揭谛,波羅僧揭谛,菩提薩婆诃。

  《心經抉隱》正文

  甲、緒  說

  今天,剛好是觀世音菩薩聖誕之期,有不少同志邀我講一講《心經》的大意,這確是一個無上的勝緣。在未講《心經》之前,先說一說《心經》的來龍去脈,《心經》裡所含的精義和佛法、佛經的真谛所在,讓大家先有一個正確的概念,然後再細細地演講經文,就容易明白《心經》的真正意旨,真正得到《心經》的勝義,從而受持《心經》,親證本來面目。

  一、 佛的契機契理之教

  佛說法四十九年,說圓說偏,說頓說漸,無非都是隨著眾生不同的根基、不同的機緣而方便應病與藥。眾生需要佛法,同樣,佛法也離不開眾生。就像藥是為治病而設的,離開了病,藥則無任何價值了。佛完全是為了治療眾生的疾病(心病),而應緣說教的,所以每個時期,說的法都不同。這是因為眾生的病各不相同,要醫好病,醫生用的藥也不應該相同。所以,佛的教化是契機契理之教。佛說法四十九年,共分五時而說。

  1. 華嚴時

  第一時說法是華嚴時。猶如太陽初出時,只照高山,就像我們所說的須彌山。這是佛初成道三七日,為大菩薩講說的大法,說《大方廣佛華嚴經》,轉根本無上法錀,度大菩薩。《華嚴經》是佛稱性極談,小乘根基的人接受不了。所以,教下的大菩薩把第一時說法比喻為生的牛奶。生的牛奶大人能吃,小孩不能吃。因為小孩的消化能力弱,喝了生牛奶要拉肚子。雖然牛奶是寶貴的東西,能滋養人的生命,猶如佛說的法能滋養我們的慧命,但小根性人接受不了,就如小孩喝生牛奶要拉肚子一樣。

  2. 阿含時

  第二時說法是阿含時。這個時候,太陽可以照射到比較低的山了。佛看到小根性人不能接受大乘法,由是因緣,佛在鹿野苑等處,於十二年中,為小根性人說小乘《阿含經》,講說四谛、十二因緣等教理,度聲聞、緣覺乘人。‘阿含’就是我們中國人所說的‘無比’,是‘無可比擬’的意思,就是說世上一切法再寶貝也比不上佛法。為什麼呢?世上任何寶貝只能暫用一時,都是虛幻不實的。而佛法是無上之寶。眾生聽到、受持後,照它修行,就能超出生死輪回,所以是無上的大寶貝。教下菩薩把它比做‘酪’,比喻把生的牛奶釀制成乳酪,小孩就能吃了,吃下去不會拉肚子。

  3. 方等時

  第三時說法是方等時。‘方’就是方便、方正、廣大,‘等’就是平等、均等、等持。意思是說:佛說法不是有實法與人,而是應病與藥,是方便的。所以佛說了八萬四千法門,法法平等,無有高下。這是佛繼阿含時後,於八年中,引小入大,為大乘初門菩薩講維摩诘等經。這時猶如太陽照到高原了,就像我們中國的青藏高原一樣。這時說法,就比酪更進一步了,由酪成酥了,就是西藏人喝的酥油茶之‘酥’。但這個酥比量為‘生酥’,味道還不太好。

  4. 般若時

  第四時說法是般若時。般若是梵文,是古印度語。它的意思很豐富,我們中國沒有能包含‘般若’所含廣義的詞語來代替它,所以用音譯。字是漢字,音是梵音。在翻譯經文的時候,玄奘法師定有五種不翻之規,因翻之亦不明本意,所以就音譯。( 1)秘密不翻。如‘陀羅尼’,即咒語,就是總持,總一切法,持無量義,一切法都包括了,含攝無量無邊的意義。所以,一切咒語都不翻。( 2)多義不翻。如‘薄伽梵’,薄伽梵有六義,我們通常就曉得薄伽梵是佛,代表佛名。( 3)此方所無不翻。就是我們這裡沒有這個詞。如‘閻浮提’、‘迦陵頻伽’。迦陵頻伽就是《彌陀經》裡所講的一種鳥,它的叫聲非常好聽。( 4)順古不翻。延用已久,成了習慣語。( 5)尊重不翻。無上莊重之意,如‘阿羅漢’、‘菩提’等,都是尊重之故。

  ‘般若’意義很廣,單把它講成是智慧或大智慧都不盡其義,意思並沒有包括淨盡,表達得並不完善,所以不翻。佛說法四十九年,講般若就講了二十二年,共有八大部,總結歸納為《大般若經》,有六百卷之多。《心經》就是從六百卷《大般若經》中節選出來的,言簡意赅,只有二百六十個字。文字雖然很少,但義理非常完備、深刻,內涵非常豐富。六百卷《大般若經》的要義都攝盡無遺,全都收攝、概括在裡面了。所以,《心經》是《大般若經》的心髓、精華。

  因為佛性是無形無相、無法表達、不可名狀的,不能用名來名、無法用相來相。所以般若時說教用二權一實,即兩種權巧、一種實法。‘權’者,乃善巧方便。兩種權巧:一種是隨著眾生的根基而說義理;一種是要把佛的智慧本懷善巧地、暢所欲言地宣抒出來,就是用眾生容易理解的東西來比喻不易理解的東西,而善巧方便地說教。‘實’者,是真實說法,說真實佛法,說一乘法,直指我們的佛性、真如實相、諸法空理。華嚴時屬實法,阿含時、方等時屬權法,法華涅槃時屬實法,只有般若時是權實並用,所以般若時說法有承前啟後的作用。又因為般若為佛法之心髓、成佛之指南,佛在一代時教五時說法中,都沒有離開般若,故般若法既通前又通後。這個時候猶如太陽高升,廣照平原大地。教下比喻為‘熟酥’,就是這個‘酥’由生轉熟了,味道更好了,這是對大菩薩說的。

  5. 法華涅槃時

  第五時說法是法華涅槃時。這個時候法運將要圓滿,就像日落西山,佛將要圓寂涅槃了。教下比作是‘醍醐’。醍醐上味,是奶味中最好最好的。為什麼比作是醍醐上味呢?因為佛在最後八年中,說《妙法蓮華經》等法,純實無權,不說別的法,不講權法,唯有一乘法。佛在法華會上,為說諸法實相之理,會三乘歸一佛乘。不管在會人的根性如何,不問他們能否接受,稱性極談,暢宣本懷,說真實佛法。因為佛快要入滅了,沒有時間了,只有真實說法,佛法才能圓滿。佛當時指出:‘一切眾生都是佛。’小根性人不相信,不能接受。‘哎呀,怎麼一切眾生都是佛呢?我們小乘聖人不知苦修了多少世,才只是證得個阿羅漢果。眾生既未證到菩薩,更未證到佛,怎麼會一切眾生都是佛呢?’所以不相信。當下就有五千人退席了。法華勝會之後,佛在拘屍那城娑羅雙樹間,於一晝夜說《大般涅槃經》後,就涅槃圓寂了。

  二.諸法皆空,不住相故,無所得故。

  佛在五時說法中,無不是根據眾生的根性和機緣應病與藥的,所以應緣說法,而無定法。為了使眾生不誤解佛法,不執著在經文的字句名相上,佛說:‘吾四十九年住世,未曾說一字。’一個字也沒有說到,表示諸法實相是當體即空,自性本如,一切不可得。沒有說過一個字,這正是圓滿的極談、佛果的極說。我們在這裡不妨和大家一起仔細地分析一下:

  1. 為什麼佛說法四十九年,未曾說過一字?

  ( 1)報身、化身是有相的,不是真佛,亦非說法者。有言說的法皆是假法。法身實相,是無相的。真說法者,不說為說故。

  佛有法身、報身、化身三身。化身是佛應眾生機緣而顯現的應身,是我們大家都能看得見的色身、肉身。化身說法是用嘴巴講、用口說,或是寫出經文,通過語言文字的表達來說法,這些都是有相的。報身是佛的智慧身、光明身,是佛在因地修行,積累的智慧功德,是福德莊嚴、不可思議的光明大報身。報身有兩種:一種是自受用報身,是佛自己受用的內證法樂之身;另一種是他受用報身,是佛慈悲,為攝引菩薩向上而顯現的光明報身,就像經上所說的佛之丈六金身。菩薩看到佛有這樣好的光明報身,發心也要取得像佛一樣的好報身,所以就促進、鼓勵他們積極向上,精進用功。報身說法不是用嘴巴講,而是放光顯瑞。《楞嚴經》說得很清楚:佛頂上現的化佛在光中說咒,佛按指放光,照到十方諸大菩薩,十方諸大菩薩也放光照佛,等等。有光明就有相,所以智慧光明身也是有相的。

  《金剛經》說:‘凡所有相,皆是虛妄。’凡有相顯示,都不是真實的,都是虛假的。報身、化身都是有相之身,既然是有相的,就都是幻化的。幻化身說的法,當然是幻化法,不是真法。眾生不認自己的本命元辰,迷惑顛倒,著在相上,造業受報,所以生死輪回也不是真的,而是虛幻不實的。那麼,對虛幻的眾生說虛幻的法,只不過是方便應用而已。所以,報化非真佛,亦非說法者,說的法也不是真法。

  法身又名自性身或法性身,是佛的真身,以正法為體,是無相的實相。既是無相,就不能跟哪樣東西相比,所以無法可說。即或想盡辦法,也說不到它。所以真法以不說為說,無所說是名真說。故《金剛經》雲:‘如來所說法,皆不可取,不可說,非法,非非法。’

  從前,須菩提尊者在山洞裡靜坐。諸天雨花供養,贊歎須菩提善說般若。須菩提說:‘我於般若未嘗說一字,雲何贊歎?’天帝說:‘如是。尊者無說,我乃無聞。無說無聞,是真說般若。’可見真正說法是‘大音希聲’的,頂大的聲音是無聲之聲,是一般人聽不到的。

  講到這裡,我們要談談化身、報身、法身三個身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大家一般都認為,只有佛才具法、報、化三身,我們凡夫望塵莫及,是沒有法、報、化三身的。而要想證成法、報、化三身,還需要等三大阿僧祗劫,修成果地佛之後,才能圓滿俱足。實際上,我們就是在凡夫地,這法、報、化三身也一點不缺。為什麼這樣說呢?所謂清淨法身,就是當我們一念不生時,了了分明、非同木石的靈知。它是無形無相、無實無虛、不來不去、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人人具有的天真本性。所謂圓滿報身,就是我們的智慧。這個智慧就是光明,是能夠知道事情怎麼做、工作怎麼完成、怎麼待人接物等等的智慧光明身。所謂千百億的變化之身,就是我們的作用。我們能講道理,研究科學,創造發明,能生產制造各種東西。那麼所創造、建立、生產出來的事事物物都是我們的化身。但是,一般人不明了,錯認為肉身是我,把肉身以外的東西認為是我所有。其實,這個肉體不是真我,只是真我的房子,真我的住所。它不是主人公,是僕人。真我(即自性)才是真正的主人。世上的一切事物,一切形色都是我的化身顯現,都是我的變化所作,皆是化身。因此,只要我們能認識到自己的本性,就是認識到了自己本身所具有的真正的佛。天真佛性眾生皆具,無所欠缺,不是只人有而異類沒有。你能夠了悟明白,這一念清淨心光,即本體空分,是法身佛;一念無分別心光,即本體顯了分,是報身佛;一念無差別心光,即一切現相俱是本性所變現,是化身佛。你能夠如是了悟明白,精進修行,在事境上勤加鍛煉,除盡執相的妄習,進而度化眾生,積累功德,圓證菩提。這才是真正的皈依佛法僧三寶。

  ( 2 )真如實相,無可言說。

  ‘真’是真實不虛,‘如’是如常不變。真如為萬法之體,在染在淨,其性不改不變,故曰真如,即眾生真實如如不動之本來面目,亦是一切眾生應緣起用的靈妙真心,亦稱佛性、法性、自性等。佛說的八萬四千法門,都是他親證的本來如是之境,非是創說,或是說了之後才有的。這樣,雖說亦同未說,即一字未說。

  佛性是無形無相的,故不可名狀,絕念離知。不是用言說可以說到的,所以叫‘言語道斷’;也不是用我們的思想、推理、想像所能得到的,所以叫‘心行處滅’。言語說不到,情識不能及,不可言說,說了即不是,所以‘動念即乖,舉心即錯’。只有言語道斷,心行處滅,才能相應。

  佛最後在靈山一會,拈花示眾。他不講話,只把天人供養的花拈起來,舉示大眾。這時候,在會的人很多,天上的、人間的,都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天人罔措。只有迦葉尊者會心微笑相應。(摩诃迦葉尊者心領神會,契入佛的提示,微微一笑,與佛心心相印。)佛立即宣告說:‘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實相無相、微妙法門,不立文字、教外別傳,付於摩诃迦葉。’從斯開創了禅宗法門。這是直指人心、見性成佛的圓頓法門,不是四禅八定的漸次禅定法。所以,無言說可表,無文字可立。

  ( 3 )佛示涅槃相,意表真心不生不滅,不動不搖,離於言說,方證實相。

  只要我們安住不動,不為境轉,不著一切相,離諸戲論,實相當即現前。

  佛說《涅槃經》一晝夜之後,就入涅槃了。佛教講的涅槃並不是指人死亡了,細細地講有四種涅槃:

  第一、自性涅槃:就是一切眾生,不論飛禽走獸、蠢動含靈,都是有佛性的,都有覺性。它是不生不滅的。佛性並不因有了肉體軀殼而生,也不因肉體毀壞了而亡,它是不生不滅的。在你生命未形成之前,它是如此;在你降生之後,它也是如此;乃至死亡之後,它仍是如此。它是不生不滅、不來不去、不動不搖、不垢不淨的,這就是涅槃。其意就是寂滅輕安,不生不滅。所謂寂滅,並不是死亡,而是不生不滅。只要心不生不滅,寂滅就現前,就證了涅槃妙果。我們學佛修法就是要證到涅槃。

  第二、有余涅槃:是小乘聖人所修所證之果。芸芸眾生執著於我。有我這個人,我就要享受,吃得好,喝得好,穿得好,住得好,貪得無厭,造業受報。由於被善惡業所感,其壽命即有分限,其身形亦有段別。或為人身,或為天人,或為修羅,或為餓鬼,或為畜牲,或到地獄,在六道中輪回不已,不得出頭,故其生死為分段生死。小乘聖人,總認為有法可得、有道可修、有生死可了、有涅槃可證,這叫法執。他們斷六根時,我執已滅,‘人我’已了,善惡不著,所以能夠出六道輪回,了分段生死。但他們入於大我,執著法身的四大種性為我。同時,羅漢執著於苦集滅道四谛法,辟支佛又執著十二因緣法。法執未了,思想上不免有一生一滅的變易,意境上即不得安穩受用。吾人修道,由迷轉悟,由凡夫而羅漢、菩薩,每一意境的轉化,恰如一度生死。此意轉而非形遷的變化,即變易生死。小乘聖者還有變易生死在,尚留有尾巴,所以叫有余涅槃。

  第三、無余涅槃:分段生死和變易生死都了了,有漏之因都淨盡了,也叫做‘漏盡通’,這就是無余涅槃。

  第四、無所住處涅槃。這裡有個問題。我們活著的時候,因為有個肉體在,總須有個寄托處,心裡不免想:一旦一口氣上不來了,四大分散了,到什麼地方安身立命呢?修淨土宗的人說:‘我們到西方極樂世界,往生西方去了。我們依靠阿彌陀佛、觀世音菩薩、大勢至菩薩再去修證,我們是有地方去的。你們修禅宗和密宗的,將來到哪裡去呢?’這是佛教徒的一個大問題。我們假如能把這個問題弄清楚,學習佛教經典就比較容易理解了。因為佛說法,就是要解決這個生死大問題。

  前面說了,自性是不生不滅的。所以,生無所生,死無所死。之所以有生死,無不是我們的執著在作怪。活著的時候,把一切都妄以為實有。人身、家庭、金錢、物質、名利、地位等等,樣樣都想追求,都要貪取、占有。於是執著外來的境界,心隨境界轉,有取有捨,有愛有憎,所有的一切,都種在你的八識裡了。這個第八識,叫阿賴耶識,是儲藏識。所有一切好的種子、壞的種子,生滅與不生滅,都儲藏在這個倉庫裡。

  一旦人死了,肉體已壞了,四大分散了,這個身體不能用了,房子壞了,要搬家了。這個時候,因執我故,就生出了中陰身。中陰身者,就是原來的肉身已壞了,人已死了,而未來的身體還未形成,還沒投胎轉生,就在這中間時期,第七識末那識——我執,執著了有我,就有我身,於是由意生出一個虛幻缥缈之身,叫中陰身。人身肉體是以地大為主,是沉濁的。而中陰身是以風大為主,是缥缈的。因為沒肉身包裹它,它有五通。因造業受報,業力所感之故,隨生前所造的善惡業而分別遮蔽了好或壞的地方,顯現出相應的或好或壞的境界。這時八識裡的種子都翻騰出來了。過去因執著得厲害,現在見了境界、影相,就隨之心動、追逐、執取,於是又在相應的六道中轉生了。因此,追究生死的根本原因,就是一念妄動,執著事相,執取境界,而落入相應的業果中。

  如果我們現在時時鍛煉自心,曉得一切色相,一切境界都是空花水月,都是妄想現前,不去追逐,不去貪求,不去執取,心都空淨了,那麼一旦這肉體損壞時,四大分散了,這八識心王出來之後即能做主,不隨境轉而不入胎胞。因此,我們修法用功,就須於活著的時候加緊努力,提高警惕,認清一切色相皆如夢幻,不執取追逐,而現證菩提。活著時即潇灑自在,死後任他幻境變現,也無心可動。若如此,即能大放光明,朗照十方,來去自由,而隨緣赴感,無不自在了。這種不受環境支配,不為業轉的成就作略,才是真了生死。此謂之‘無所住處涅槃’。

  所以說,淨土不只是西方,東、南、西、北,四維上下無不是佛世界,無不是淨土。只因我們心光不圓,不能朗照,所以不見。如果我們心空不著相,光明朗照,即能十方淨土一時齊彰。忉利天王的宮殿裡,掛著一個幢,叫因陀羅網,是用寶珠結成的。一顆顆寶珠彼此放光相照、相攝,交相輝映,沒有妨礙,就像是佛與佛心心相映,光光相照,沒有妨礙一樣。我們眾生的心也是如此。只要能一切放下,就得大自在了。這時,就不會再問‘要到什麼地方去’了。我們有了身體,就像是有個東西一樣,有東西就要有個地方來安置。如果徹底究竟了,什麼東西都沒有了,還找什麼地方來擺放,找什麼地方來安置呢?我們已曉得了法身是無形無相的,是沒有東西的,那還要有什麼住所、什麼地方呢?講到報身,報身是一大光明藏,光明雖有相,但這光明是無住的。講到化身,化身是為度眾生而設施變現的,用來度有緣眾生。什麼地方有緣,就到什麼地方去。所以,一切處都是圓融無礙的。

  佛講《涅槃經》,就是昭示大眾,佛沒有入涅槃而不動,雖似去了,但未離開眾生,還在大眾中弘法利生。心淨眼淨者,時時處處都能見到佛。若是妄心垢染,就見不到佛。所以我們修法,必須心安清淨,方能時時刻刻見如來。《金剛經》說:‘信心清淨,則生實相。’所以,佛示涅槃相給眾生看,正是真心妙用的顯現。就是叫我們不要執著事相,不要隨境轉,不要妄動。妄心果能不動,實相就現前了。

  真心本來是不生不滅的,但並不是死在那裡不動。不生不滅是真心的本質,但它靈妙無比,能隨緣起萬千妙用。所以我們說心不要動,只是不妄動,不隨物境轉,不執取物,不貪求物,而不是不起用。當你要做某一件事,處理某一個問題,要把它處理得恰到好處,圓滿成就,你就要思考,就要設計,心不動是不行的。心不動,你話說不出來,事情也做不成。但是,我們在說話做事時,心念雖動,卻不往心裡去,動而不動,這就是真心應緣起用。所以,學佛修道,要有成就,既須起用,又須隨時觀照,不隨境轉。說話辦事時,就像不是自己說的、不是自己做的,而像是別人說的、別人做的;做過之後,就像未曾做過一樣,這方是真正的無心、真正的涅槃。懶融禅師說得好:‘恰恰用心時,恰恰無心用,無心恰恰用,當用恰恰無。’就是我們正當起念用心時,卻沒有心來用。也就是說,我們的心不隨著物境轉,盡管用,用而不用。這就是真心應緣起用、真心妙用啊!

  佛在世間說法的時候,就經常說:佛法離一切相,離文字相,離言說相,離心緣相。這就是表示佛法是無有實法的法、不著相的法。佛付法給摩诃迦葉的偈子說:‘法本法無法,無法法亦法,今付無法時,法法何曾法。’‘法本法無法’,意思是一切心法根本就沒有實法,都是應病與藥、隨機假設的,所以雖有而無。‘無法法亦法’,雖然無法,但是假用不無。譬如,世界宛然有,身體宛然有,衣食住行等等也統統都不是沒有,而且各個都能夠派上用場。說個無法還是不曾離法。‘今付無法時’,因佛法是應病與藥的,雖有而無、雖無而有,所以現在傳付這個法的時候,‘法法何曾法’。千法萬法,八萬四千法門,盡管說了這麼多,但最終一法也不可得。這就明示我們這不實不虛、不即不離、非空非有、非有非空的妙用真心了。所以,經文不過是進入佛法的門戶,是入佛的路徑。而要入這個門戶,又必以究讀經文為先導。但千萬不要以此而誤認為經文是實法,而執著於經文。下面我們講講佛經。

  2. 佛經是標月之指,是學佛修道的方向和路徑。

  前面我們從教理上闡述了佛性是無可言說、無相可表的。但是,如果離開了語言文字的表達,人們又怎能了解和認識佛性呢?又如何修持證果呢?所以,雖無所說,但又不離言說、不廢言說。依文則易明義理。文僅為表法方便故。因此,兩千多年來,佛教的三藏十二部經一直廣泛流傳著。但是,雖然有說,還是無說。為什麼呢?因為諸法皆空,無有自性,皆不可得,以不住相故,不執著故。所以說,一切經文不過是標月之指,是指示月亮的指標,但不是月亮,只是指標我們明心見性的方向和路徑。因此,我們聽講或看經文時要見月忘指、得意忘言,要了解和明白經文的真正意旨,攝取它的精義,從有言說證入無言說之境。而不要執著經文的名相語句,記言記語,更不要執著名相語句的玄妙,來專門研究它。不然就等於讀書做學問,不是學佛了。我們學佛最要緊的是行,照著佛經所講的義理和方法去實行,這樣才能真正得到受用。

  但是,佛經義理深邃,大根性的人能夠一目了然,也能夠依之進修。而中下根的人,就不容易理解了。非但不識月亮,也不明白什麼叫指。指標都不明白,哪裡可以順著指標所指的方向見到月亮呢?所以,必須先對經文細細地研究,通達了,然後才能進修。但是,對現在人來講,研究佛經又有不少障礙:佛經是古文體,是文言文,它的語法、文句的結構及表達的方式與現代語法不太相同;經文都是繁體字,現在我們使用的均是簡化字;而且經文中有些字現在已極少使用或不使用了,晦澀難懂;經文還有一些專用名詞和術語以及外來用語,等等。所有這些,無不成為修學者的障礙。倘若不經細細地講解或注釋,一般人是不易明白經文的玄旨所在。因此之故,教下的菩薩們就大施方便,為經文加注釋,講解或翻為語體文,使修學者先明白標月之指,明白這個指標是個什麼東西,是怎麼一回事,再從指標所指示的方向和路徑,用功修持,前進不息,才可以見到明月,見到我們的佛性。

  說到這裡我們就要先談談在修法中常見的幾種錯誤:

  (1)很多人誤會了佛經上所說的功德相。誦這個經有什麼功德,誦那個經有什麼功德。大家聽到或看到後,著了功德相,一天到晚忙不過來,這個經誦誦,那個經念念。因為趕任務,誦經的時候誦得快,很傷氣。結果,修行沒有修好,毛病倒弄出來了,身體搞壞了。這是誤解了功德之故。功德不在白紙黑字的經文上,而在我們的心中。我們誦經明白了佛所說的義理,明白了修行的方法,然後,我們就照著這個義理和方法去實行,才能從凡夫而跨入佛境。這才是大功德!假如我們光是念、光是誦,而不知佛經的義理,不明白怎麼修法,仍舊在凡夫位踏步不前,那功德從何而來呢?

  還有的人雖然懂得了一些義理,卻不肯去實行,不肯去修,只當學問來研究,也是毫無用處的。王陽明先生說:‘知而不行,是為不知;行而不知,可以致知。’可見行的重要。只鑽研或唱念經文而不事修持,是毫無功德可言的。其次,對於‘功德’二字,須有正確的理解。所謂功者是事功,是一種力量,完成一種事業的力量。我們中國人造字是很有講究的。功德的‘功’,是工作的‘工’加一個力量的‘力’,就是我們行事的力量、完成事業的力量。我們由凡夫圓成佛果,不是一個偉大事業的告成嗎?不是一種豐碩事功的完備嗎?如果光是念念誦誦,幾時能成佛呢?功德的‘德’,是德被大千。譬如,一句罵人話,說你這個人缺德,就是指你做了損人利己的壞事。我們要度眾生,有益於眾生,為人類造福,這就是大德。但是,如果我們沒有修成佛果,怎麼去度眾生呢?怎麼能夠利益眾生呢?譬如:一個人掉到江裡快淹死了,而你又不會游泳,也不懂救生術,你怎麼下去救他呢?你不能救他,那麼你的德又在什麼地方呢?所以我們必須照佛經所說的義理去實行,勇猛精進,才能成就佛果,才能度眾生。先自救後救人,先自度後度他。只有自己得度、得救了,才能談得上救他人、度他人。

  前面我們已講了,經文是治病的藥,所以,千萬不要執著在念誦經文的功德相上。更不要把經念一遍,點個紅點點,念滿多少遍,點滿多少紅點,最後把紙燒了,記個什麼功德。不要把念誦的經文作為存單寄庫。我們學佛是為了了生死,而不是談什麼功德的。一著功德相,即成窠臼,生死不能了了。

  (2)還有人認為:既然佛法講一切都是空,一切都不要執著,一切都要放下,那麼就什麼也不要做了。把佛法看成是消極的。錯了!佛法是積極的,是無為而無所不為的。

  所謂空者,就是把你的妄心空掉,把你的貪取心空掉,把你的自私心滅掉。我們這個世界上的人,妄想執著,顛倒迷癡而不自知,貪和嗔都是因癡而來的。沒有智慧叫癡。因沒有智慧之故,就不知道什麼是真,什麼是假,往往是認妄為真,把假相當作實有,猶如烏雲遮日,光明被覆蓋了,於是貪得無厭,追逐外境,造業受報,冤冤枉枉地受生死輪回之苦。更有甚者,妄動胡為,造殺、盜、YIN種種黑業,而感得地獄、餓鬼、畜生的惡果。佛法能度我們出離生死苦海,得大自在。我們就要按照佛經所指導的真理去修行,把我們的迷癡、妄想、無明都去掉,恢復本來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的真心。

  何為真呢?其實妄即是真。因妄以真起,有真才有妄,如果沒有真,怎麼能起妄呢?譬如,必須有水,風一吹才起波浪。假如沒有水,風再吹,波浪從何而起呢?這個真不在別處,就在妄處!真和妄是一個東西,正如波浪仍是水一樣。因此,我們只要一轉念,不著相,妄就變成真了。因為我們不識真性,所以才被迷妄所遮,妄動不停。一旦明悟一心,息下狂心,就是菩提。心本無所生。既無所生,何有真、妄之分呢?就因為我們執著了法相,認為世間一切相,形形色色都是有,才分別這好那丑、這真那假。假如你知道一切相都空無自性,宛如空花水月,不是真實的,無可執取而徹底放捨,你就於離念處薦取真心,就路回家,不復有真、妄之分了。所以真和妄,不過是一時相對的權說,不要認為一定實有。真尚沒有,哪裡有妄呢?佛經在講到這個真心和妄心的時候,有許多人就搞不清楚。

  玄沙禅師是宗下的大德。他作了一個偈子:‘學道之人不識真,只為從來認識神,無始劫來生死本,癡人喚作本來人。’這個偈子一出,大家都慌了。識神是我們所說的魂靈,是假的、是妄心。真如是佛性,是真實不動的。所以不能把識神當作真如,你必須分別清楚,弄錯了,就生死不了。於是,大家就起了紛爭,識神和真如究竟相差多少?一般人至此都不敢問津了。真如和識神相差太遠了,真如是佛性,是不生不滅的;識神是假的,是生生滅滅的。二者怎能相提並論呢?真實講來,識神就是真如,真如就是識神。正像前面已經講過的,水就是波,水被風吹了,或被什麼東西鼓蕩就成了波,而波浪本身就是水。沒有水,波怎麼會起呢?離開了水,波也就沒有了。這波浪就比方為識神,是動的,一時生起,一時滅掉,是有生滅的,以動為相。水比方為佛性,始終是平靜的,不是動相,而是靜相。二者看起來是兩回事,其實是一回事,因為二者皆以濕為體。

  既然我們曉得了佛性和識神、真心和妄心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那麼,我們何妨利用識神、妄心,處處起用呢?假如我們像泥塑木雕一樣坐在那裡一直不動,又有什麼用處呢?這沒有得自在受用呀!我們最終目的是要成自在無礙、妙用無邊、廣度眾生的活佛,不是死在那裡不動的。假如一點妙用不起,佛法還有什麼價值呢?所以,修行人不要誤認為,死坐在那裡不動就為好。有些人說這個人功夫真好,坐了七天七夜,十天十夜,或者幾年,幾十年,幾百年……這不是真正的佛法,這是枯木禅,死掉了,變成土、木、金、石了。

  《楞嚴經》裡講了十二類生,其中一類生就是土木金石,像爛泥、木頭、石頭、五金礦藏等等。這就是修法時,不知怎麼修而誤入了歧途之故。所以修道須先明因地,因地不正,果遭迂曲。開始用功,最忌壓制念頭,強制念頭不起。切勿認為一念不生就是壓念不起。壓成土木金石,就由有情變為無情了。須知所謂一念不生,並不是一個念頭都沒有,而是念起不隨,生而無住也。《金剛經》曰:‘應無所住而生其心。’要生一個無所住心,要生一個玲珑活潑心,要生一個不取不捨心。不是不生其心。不生心,如何起妙用呢?不起妙用,哪還有現在的世界?哪還有什麼淨土佛界?譬如,《彌陀經》講的西方極樂世界種種莊嚴、種種美好的境界亦是阿彌陀佛的真心所顯現的。佛在說法時,也不是不生心。所以,我們不能說入滅盡定是正定,那不是正定,那是錯誤的。

  真正的佛法是積極的,要起大機大用。佛經上講的道理都是很正確的,是人生宇宙的真理,是科學,是人生哲學,都是教導我們積極向上,教我們‘諸惡莫做,眾善奉行’,教我們怎樣做人,怎樣處世等等。這些對當今社會的發展都是有積極作用的。所謂‘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離世覓菩提,恰如求兔角。’就是說佛法不離世間法,世法也就是佛法。所以,修行不是脫離現實,而是要在世間對境練心,做心地功夫。世法不通達,做得不圓融,怎麼能夠成佛呢?因此,要修道成佛,做人的道理必須要首先弄清楚,倘若做人的道理都弄不清楚,人格都不夠,怎麼能夠佛格呢?所以說佛法並非是消極的。

  大乘佛法是積極的,是無為的,一切有為法都虛幻不可得。《金剛經》雲:‘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既然都是夢幻泡影不可得,你還執著地追求什麼呢?現在世人大都貪得無厭,爭權勢地位,爭名譽財物,無休止地索求,無止境地占有,甚至為達到私人目的,不擇手段,干出傷天害理的勾當。其實任你費盡畢生精力,要這要那,爭這爭那,到頭來還不是兩手空空而去,一樣東西都帶不走。反而因造業而受報,在六道輪回中受苦。有些學佛人,對佛法的真谛不了解,只是燒香拜佛,求人天福報。求佛、菩薩保佑他升官發財、健康長壽,為他消災免難、子孫平安等等,甚至把民間的求神占卜,玩弄法術、巫術等封建迷信、烏七八糟的東西都塗到佛法上去,玷污了佛法。

  真正的佛法是無我!改造人們‘為我’的私心,以貢獻一己的能力為眾生服務,為大眾謀福利,為人類多做有益的善事。佛法教導我們做一切事,須心空無住、任運隨緣,在待人接物、說話辦事、做工作、處理問題時,皆須不為境所轉,不往心裡去,就像別人在做一樣。事情做過以後,事過境遷,心裡空淨淨的,一點東西都沒有,如鳥飛過天空一樣,了無痕跡。而不可一念不起,像石頭那樣,死在那裡不動。如此自在無礙地做事情,方才是佛教無為而無所不為的真谛。中外佛教史上,一些古來大德,就是集科學家、醫學家、文學家、哲學家等等於一身的。佛法博大精深,它不僅闡明了宇宙人生的真相,同時也講‘醫方明’,‘工巧明’等。醫方明,就是醫藥發達,以提高我們人類的健康水平。工巧明,就是科學技術發達,以提高人們的生活水平。所以說,佛法對人類社會的發展,科學技術的發展,人類生活水平的提高,人類自身素質的提高,都起著積極的作用。正因為如此,歐美發達國家、日本、韓國、東南亞等國家的有識之士,都省悟到了這一點,在佛教、東方傳統文化中尋求解決當前社會上各種棘手問題的答案。所以說,佛法並不消極,而是積極的。

  (3)修法用功有個嚴重的錯誤傾向,就是求神通。現在一百個修道人就幾乎有五十雙要求發神通,以此來炫耀自己,而滿足名聞利養的要求,或以為不發神通不算成道。不少人把明心見性和發神通聯系到一起,以發神通為明心見性的標准。認為如果是明心見性了,就應該發神通,如果沒有發大神通,那就沒有明心見性。可見,他們並不知道什麼叫明心見性,怎麼會發神通呢?這二者之間的關系又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這些問題必須要搞清楚。倘若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將會成為修道的一個大障礙。非但修道不成,而且入魔有份。所以,今天要著重講一講這個問題。

  從前,異見王(印度的一個皇帝)問婆羅提尊者(成道的菩薩):‘何者是佛?’尊者說:‘見性是佛。’異見王問:‘師見性否?’尊者說:‘我見佛性。’王又問:‘性在何處?’尊者說:‘性在作用。’王問:‘是何作用,我今不見?’尊者說:‘今現作用,王自不見。’王問:‘於我有否?’尊者說:‘王若作用,無有不是;王若不用,體亦難見。’王又問:‘若當用時,幾處出現?’尊者說:‘若出現時,當有其八。’王說:‘其八出現,當為我說。’尊者說偈曰:‘在胎為身(就是十月懷胎,有身體形成了),出世為人(出生以後,就成為人了),在眼曰見(人生出來,小孩落地了,要睜開眼睛看東西。大家都以為能看東西,是眼睛的作用。即眼球為物鏡,根據光學原理,能看到東西。豈不知,能看東西的實在不是眼球——眼根,而是我們的能見之性。假如這眼睛能看東西,那麼,我們一口氣上不來了、死了,但眼睛還在,怎麼就不能看了呢?所以說,這眼睛能見的視覺作用,就是性的作用),在耳曰聞(耳朵能聽到聲音,也不是耳根的作用,而是聞性的作用),在鼻辨香(鼻子能嗅味,香味、臭味等,是嗅性作用),在舌談論(一切語言談論,都是佛性的作用),在手執提(我們手拿東西,做工作等,也都是佛性的作用),在足運奔(兩只腳走路,也是我們佛性的作用)。’總之,時時處處無不都是性的作用。

  《六祖壇經》雲:‘見性之人,言下須見。若如此者,掄刀上陣,亦得見之。’上陣打仗,性命在呼吸之間,他還是了了分明見性的。因為一切作用都是性的作用。佛在臘月初八,夜睹明星見性了。什麼叫夜睹明星見性呢?星星離我們何止十萬八千裡之遙,可是,這個能見的‘見性’呢,還是見得清清楚楚。這就顯示了性的作用是廣大無邊的,一切無不都包含在我們的性之中。‘大而無外,小而無內。’就是說世界上再沒有比性更大的東西了,大得無邊無際。世界上再也沒有比性更小的東西了,小得已沒有內部空間了。即所謂‘放之則彌於六和[合],收之則退藏於密’。佛性的作用就是這麼千變萬化,作用多端。你曉得世間的一切都是性的作用,就叫做見性。

  所以,婆羅提尊者作了結語:‘遍現俱該沙界,收攝在一微塵。識者知是佛性,不識喚作精魂。’前句說的就是性的作用,大而無外,小而無內,無所不包。後句意思是:知道的人,曉得我們的一切作用都是性的作用,就是見性,就得真實受用;假如你不明白這就是見性,而住在事相上,你就蒙受精魂的迷誤,而淪為六道眾生!你把佛性認作精魂,就不免造業受報,生死輪回,解脫不了了。異見王很有根基,聽了婆羅提尊者的開示,馬上就見性悟道了。

  今天,大家聽了上述道理以後,如果能夠從這裡悟到本性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這就是開悟!這就是見性!你不要以為:‘哎呀!這並沒有什麼稀奇特別,沒有什麼玄奇奧妙,也沒發神通,恐怕不是的吧。’因而不敢承當。那麼,我們再來談談什麼是神通?所謂‘神’者,就是一切事物都是我們無所不能的佛性所起的妙用。所謂‘通’者,就是無阻無隔,暢通無礙。我們凡夫眾生,日常工作,穿衣吃飯,心中無所住著,就是神通。相反,一旦發生了什麼事情,就驚慌失措,患得患失,憂傷悲愁,痛苦難受,處處有阻礙,這就是不通。倘若我們知道一切都是空花水月不可得,不去追取,知道妙明真心乃是眾生人人都有的,只要隨緣起用,毫無掛礙,便得無窮受用,則不通而自通矣。

  接下來我們講講明心見性和神通的關系。二者之間有根本和枝末的區別。在修法過程中,悟和通是有先後之分的。真正通曉佛法的修道人都以明心見性為先驅,而後才能開發神通。因為一切神通都是佛性本具有的,只因習染深厚,遮蓋了,而發不出來。就像陽光被烏雲所遮一樣,只要將烏雲驅散,陽光就會即時大放。要消除我們的習氣,只有明心見性之後,才有力量。因為這習氣是我們多生歷劫以來養成著相、逐境的習慣,又因我見之故,事事都要符合己見,所以人人都有貪、嗔、癡、慢、疑五大惡習,要一下改掉這多生歷劫養成的舊習,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在明心見性後,於事境中辛勤磨練,勤除習氣。一旦習氣除盡了,烏雲散了,光明自然大放,神通自然大發。所以,明心見性在先,發神通在後。明心見性是根本,神通是枝末。但得本,不愁末。真正見性了,根本具足了,培養它,自然會生起枝葉來,形成大用。這就叫做悟後真修,長養聖胎,這是古來用功的規范,我們一定要弄清楚。倘若修法不以明心見性為先,而妄求神通,則是本末倒置,修法不但不會究竟,還有著魔的危險。

  佛在世時,五通仙人問佛:‘世尊有六通,我有五通,如何是那一通?’佛叫他的名字:‘五通仙人。’他答應了一聲。佛說:‘那一通,你問我。’這裡我們要講一講,五通仙人缺的究竟是哪一通呢?是漏盡通!什麼叫漏盡通呢?漏者,就像我們的鍋、碗、瓶子,一旦破了,裝東西就會漏掉的。世間法都是有漏法,都不是長久的,都是生住異滅,成住壞空,生生滅滅不已的。所謂盡者,就是盡絕、沒有。在前面講有余涅槃時已講過,我們有兩個大執著:一個是我執,執著有我這個人;另一個是法執,認為有法可得、有道可修、有生死可了、有涅槃可證。由於有這二執,則有兩種生死。執了人我,有我這個人,就有分段生死。執了法我,有法可得,就有變易生死。如果二執都除盡了,煩惱就都沒了,兩種生死也都淨盡了,‘有漏’盡絕了,就叫做漏盡通。那麼,為什麼外道得不到漏盡通呢?因為他們不知道什麼是佛性,而執著法,認為有法可得,心外求法,所以叫外道。既然是心外求法,那就沒有漏盡,所以得不到漏盡通。又由於外道修法是壓制念頭,強制入定,認為只有入定以後才能得神通。他們的目的也就是如此。所以,他們可以修得五通(即天眼通、天耳通、神足通、宿命通、他心通),但終因沒有漏盡通而不究竟。第一,因為這神通是克制得來的,當此生入滅之後,就有失去的危險。第二,因為著相的緣故,執著神通,更有著魔的危險。為什麼這樣說呢?我們要知道,佛和魔不是兩回事,是一物的兩面。所謂佛者,就是一絲不掛、一塵不染、絲毫不著、清淨無所得的覺者。《心經》說:‘以無所得故。’所以才能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而外道是有所得,要得神通。那麼,有所得就不免著相,故不是佛,而是魔。佛和魔是一回事。不是魔之外有佛,佛之外有魔,就在於你有無所求,有無所得。因此,我們修行一定不要著相,先了人我,後除法我,一切都不可得。這樣方能既了了分段生死,又了了變易生死。得了漏盡通,五通自然齊發。最後,就是發了大神通,也不見有神通可得,還是無所得。這才是真正證道!

  三、《心經》的五重玄義

  用五重玄義來解釋大乘經典,是天台宗的智者大師發明的方法。所謂玄義,並非深奧玄妙不可測,而是將經文所含的幽微玄妙意旨分五個層次挖掘疏解出來,使大家容易明白。後來的解經者皆以此為典范。這五重玄義是:釋名、顯體、明宗、辨用、判教相。

  (一)釋名:就是解釋經的題名。每一部經都像人一樣,有一個名字。每一名字,都有特定的意義。將經題字面的意思與深蓄的內涵解釋清楚,就是釋名。佛經的名字有七個種類:

  第一、以人為名。即以該經法主的名字而命名的。譬如《佛說阿彌陀經》、《維摩诘所說經》等。佛、阿彌陀佛、維摩诘居士,均是人名。

  第二、以法為名。即以佛所說的法相為名。如:《涅槃經》、《摩诃般若波羅蜜多經》等。涅槃、摩诃般若波羅蜜多,均是佛所說的法。

  第三、以喻為名。就是以使人容易理解經中意義的比喻來命名。如:《梵網經》。大梵天王宮殿裡掛著的因陀羅網似圓筒狀,像我們現在佛殿裡掛的幢一樣,且每個網眼裡都嵌了一顆摩尼寶珠,顆顆寶珠明亮如鏡,互相輝映,重重交參,不相障閡,莊嚴尊貴,無以復加。這裡用梵網作喻,以顯諸佛之教門重重無盡,法法無窮,莊嚴法身,光明遍徹,無所障閡。

  第四、以人法為名。如《佛說仁王般若經》,是佛對十六個國王,即人王而說的。佛和人王都是人,而般若是法,所以是以人法為名。

  第五、以法喻為名。如《般若波羅蜜多心經》,般若波羅蜜多是法,心是比喻。為什麼說心是比喻呢?我們下面還要詳加解說。

  第六、以人喻為名。如《菩薩璎珞經》。菩薩是人,璎珞比喻莊嚴之意,所以是人喻為名。

  第七、以人法喻為名。比如《大方廣佛華嚴經》。大方廣是法,佛是人,華嚴是喻,比喻證得大方廣之理的佛,其因地要修十度萬行,莊嚴果上功德。這裡大方廣的‘大’字,意思是體大,即體性包含一切,無有一物在這個體性之外。‘方’、‘廣’意思是相大與用大,即從體性所顯示的妙用周遍圓滿,無所不具,無所不遍。因為佛性量等虛空,足以含盡恆沙佛土。也就是說,所有恆河沙數的佛土,無一不在佛性之內。我們知道,每一個佛土都有三千大千世界。所謂三千大千世界者:一座須彌山,有一個日月、四大洲,即一個小世界。一千個這樣的小世界叫小千世界,一千個小千世界叫中千世界,一千個中千世界叫大千世界。三次以千積(即千的三次方),故稱三千大千世界。每一個佛土都是三千大千世界。而我們所修證的性量包含十方諸佛,恆河沙數佛土都在內,你們說這大不大?真是大得不能再大了,這就是大而無外。我們有些人只知道亞洲、美洲、歐洲、非洲、大洋洲等五大洲,以為這就是整個世界了,除此之外再也沒有了。這只能說明我們的心量太小了,只一管之見,猶如井底之蛙。而我們學佛,就要證到廣大無邊、盡虛空、遍法界的心量。

  以上是佛經的七類命名。前三種或以人、或以法、或以喻為名,均是單數,是單名。後四種或以人法、或以法喻、或以人喻、或以人法喻為名,均是復數,是復名。

  (二)顯體:顯示本經的體,就是顯示法要。有名必有實,猶如一個人有了姓名,就有他的形態,說明這個人是個什麼樣子。即為顯體。

  (三)明宗:就是顯明本經的宗旨。每一部經都有它的目的和宗旨,將它辨明弄清楚即為明宗。

  (四)辨用:就是辨別本經的作用、用途,有什麼效果,有什麼利益。

  (五)判教相:前面我們已經講過,智者大師分判佛陀說法為五時。那麼判別本經是什麼時候說的,說的哪種法,即為判教相。

  上述即為五重玄義的內涵所在。現在我們一起來研究一下《心經》的五重玄義。

  1. 釋名:

  前面已經談了《般若波羅蜜多心經》是以法喻而為名的。下面我們將具體地解釋一下經名的含義。

  般若

  前面已講過,‘般若’是梵文,其意義很廣,內涵幽深。把它譯成智慧或大智慧都不盡其義,表達並不完善。因無上莊重之故,而沿用了梵文的音。‘通達世間法和出世間法、應用得圓融無礙、恰到好處’,若這樣來講‘般若’的含義,還稍微能盡它的一點意思。簡單地講,般若就是妙智慧,或者是真心。

  妙智慧不是我們平常所說的聰明智慧的世間智,也不是外道有漏法修得的智慧,而是含有無漏法之聖意的無上妙智,是宇宙間真正的大智慧。此乃是大智若愚,知無所知,是真心實相的妙用。世間智的世智才聰是有所知,是分別,分別是最壞的妄心。知無所知,不是像傻瓜、呆子一樣,也不是像木頭、石頭一樣,凡事無動於衷,而是不加分別、不加取捨,好壞、長短、是非還是了了分明,但好的不愛不取,壞的不憎不捨。因為好壞無非是你的妄心分別,均是夢幻泡影,了不可得,又何必癡迷地被假相所惑,跟著外境轉動呢?說到這裡,我們不妨講個故事。

  從前有一個禅師四處雲游參禅。有一天,忽然下了雨,他就近躲到一個肉鋪裡避雨。一會兒,來了一個買肉的人,對老板說:‘給我割一斤好肉,我全要瘦肉,不要肥的。’老板說:‘好呵!我這一刀切給你的都是瘦肉。’買主稱心如意地走了。過了一會兒,又來了一個人說:‘老板,我買一斤肥肉,煉油用,不要瘦肉。’老板說:‘好!給你一刀肥肉。’這人也稱心而去了。又來了一個人說:‘老板,我要一斤又肥又瘦的五花肉。’老板說:‘好,我給你切一刀肥瘦相半的好肉。’買主也稱心而去。老板說:‘看呵!我這裡塊塊都是好肉。’啊!這個禅師聽了,當下大悟。的確,這個豬肉哪裡為好、哪裡是壞呢?完全是買肉人的心在分別。而這分別心又是多年養成的習氣所產生的知見。你養成喜歡吃瘦肉的習慣,就討厭肥肉,於是說瘦肉好,肥肉不好;他的習慣是喜歡吃肥肉,就認為瘦肉不好,肥肉好。就像人們常說的:‘蘿卜青菜,各有所愛。’其實,瘦肉和肥肉,蘿卜和青菜,事物的本身並沒有好壞之分,之所以有好有壞,完全是由於人的生活習慣、人的喜惡而形成的妄想知見所致。倘若習氣消除了,妄想沒有了,哪裡還有好有壞呢?

  有人會說:‘東西沒有好壞,人總不能說沒有好壞吧?有的人橫行霸道,無惡不作;有的人老老實實,與人為善。’是的,人的行為的確有好壞之分。在這方面,佛法從根本上揭示了人的身體、命運、環境等各自不相同的原因和由來,指明了一切眾生都在六道輪回的生命之流中生滅流轉。之所以萬有不齊,苦樂貧富懸殊,因其間都遵循著一條因果規律。‘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今生的環境和遭遇,所受的果,是前世所造的因。‘欲知來世果,今生作者是’,今生的所作所為,就是你來世所受的果報。其中的因因果果雖然極其錯綜復雜,但正如‘種瓜得瓜,種豆得豆’的規律一樣,自因自果,自作自受,恰如其分,絲毫不差。所以佛教勸人諸惡莫作,眾善奉行。利人即是自利,害人實是自害,我們應該‘隨緣消舊業,更莫造新殃’。因此,見了壞人,我們也不要厭恨他、蔑視他,而是要勸告他、教育他,使他改惡向善、改過自新。若心裡總是存著「這個人很壞’的見解,把這個人完全剔除在外,又怎能改造他呢?佛教是積極向上的,其基點就是,一切眾生都有佛性。也就是說一切眾生都可以成就為佛,是平等的。但是成就的遲、早、快、慢,要看時節因緣而定了。所以,學佛的人要心量大,要能容忍各種各樣的眾生,在成就別人的同時成就自己。

  般若又分三種:文字般若,觀照般若,實相般若。

  文字般若:用文字語言來表達佛法的要義至理。如三藏十二部經典、講經說法等。前面講過,因佛性是無形無相的,無法描繪。所以不可言說,說了即不是,故謂‘言語道斷,心行處滅。’但如一言不發,又怎能引初學者入門呢?故又不得不於無言說處,說些義理,使初學者入門。故文字般若,僅為表法方便。修學者通過對文字語言的理解、思維,明白了佛法的義理,再起觀照實修,這就是修法的聞、思、修全過程。這裡還須說明一下,用文字語言所表達的教義教理,是佛陀與佛門弟子的心髓,供後學者方便了徹實相妙理,以起實修觀照,照見實相般若之體,而起度生之用,乃妙智慧法寶也。

  觀照般若:從觀照證悟實相開發出來的智慧。即觀照一切有為和無為諸法俱不可得的智慧。比如:《心經》一開始就提出‘觀自在菩薩’,這裡的‘觀’就是觀照,它既不是用肉眼觀看,更不是胸內肉團心的作用;既不是大腦神經的功能,也不是用第六意識去分別觀想,而是無形無相之性的作用,即集中心力觀照所修的法。

  淨土宗修念佛法門。在念‘南無阿彌陀佛’聖號的時候,修學者的眼耳鼻舌身意都須集中攝在這句佛號上,不使外馳。佛號從心起而出於口,耳朵聽得清清楚楚,才能攝住妄念而安然入定,才能收到念佛的功效。這種口持耳聞的念佛法,是最好的觀照念佛法。因為耳聞即是心聞,心觀照在佛號上,妄念自然不生。印光大師在《念佛三昧摸象記》中言:若論證三昧之法,‘必須當念佛時,即念返觀,專注一境,毋使外馳。念念照顧心源,心心契合佛體。返念自念,返觀自觀;即念即觀,即觀即念。務使全念即觀,念外無觀;全觀即念,觀外無念。’才能證入念佛三昧。所以,淨土宗離不開觀照。

  再講禅宗。禅宗也離不開觀照。禅宗要參一句話頭,要起疑情,使全身心都集中在話頭的疑情上。疑情起時,籠罩著全身,行不知行,坐不知坐,整個身心都凝到這個疑團裡去了。禅宗把這比喻為吞了一個栗棘蓬,吐也吐不出、咽也咽不下。於妄念剿絕處,猛著精彩,才有好消息到來,這也就是觀照。

  再說密宗。密宗修法是身口意三密加持。身密,腳跏趺而坐,手結印不動。口密,嘴巴綿綿密密不停地持咒,而不可說話。意密,就是思想、意念都集中在所持之咒上,像前面所說的念佛一樣,口持心聞,即念即觀,即觀即念,這也是觀照。密宗修法很多,有觀像法,觀本尊法等等,這裡就不多談了。

  可以這樣說,一切法都不能離開觀照而成就。由‘文字般若’開始,領會了經文的義理,以起觀照之用,進入到‘觀照般若’。隨著觀照功夫的深進,‘照見五蘊皆空’,證得‘實相般若’,就是親證‘本來面目’,也就是我們所說的明心見性——親自見到佛性了。所以,觀照是學佛成道的唯一途徑,是能否修持成就、能否明心見性的關鍵。《心經》以觀照般若為宗,故是成佛之指南。

  實相般若,是眾生之本來面目,如來之法身。亦稱妙明真心、佛性、法性、真如、涅槃、大圓覺海、菩提等。凡所有相,皆是虛妄,惟此為真,是實實在在的天真佛。我們大家,乃至一切眾生,無量劫來本來具有,而且個個平等,同樣俱足,不增不減,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亘古亘今永恆不變,這就是無形無相的性,也叫做自性、法性、佛性。

  那麼,我們平常所說的心又是什麼呢?是我們人的根與塵相對而幻起的一種感覺。下面我們講苦集滅道時就會曉得,集是根塵相對集合起來的幻心,是個影子,是虛假的。它是客觀環境的反映,是我們的眼耳鼻舌身意六根,對各個相應的色聲香味觸法六塵,根塵相對而生出的眼識、耳識、鼻識、舌識、身識和意識,六根、六塵、六識集合起來而產生出念頭和思想。假如沒有客觀環境,就根本沒有心。所以,心不是單獨孤立存在的。 捨浮佛講:‘心本無生因境有。’就是說這個道理。故客觀環境、外在境界是生起心的外在原因。那麼,內在原因是什麼呢?就是性。性是生起心的根本,生起心的能量,是心的本原。沒有性,對境生不起心來。猶如電,雖不能目見,但一切照明、動力等等都是它在起作用。前面我們已講過,之所以眼能見、耳能聞、鼻能嗅、舌能嘗、身能觸、意能思,均是性的作用。視性、聞性、嗅性、嘗性等,均具有各種功能,能發揮各種作用。所以,心是由性生起來,才派上用場的。性是體,心是用;性是理,心是事。性是真實永存的,但卻無形無相,經上有時亦謂之‘真心’。心是虛幻的,但卻有形有相。眾生往往被各種虛妄的假合之相所迷惑,認妄為真,執著追逐不已,因此被各種無明煩惱所束縛,被各種業障所蒙蓋,不見自性光明,不得自在,而落於六道輪回,生死流轉,不得解脫。

  假使大家明白了什麼是性、什麼是心,二者之間究竟是個什麼關系,就明白心與物俱虛幻不可得,因而放棄身心世界,不再追求執著,這就是明心!講到見性,性雖本有,但無形無相、無聲無嗅,不可耳聞、不可目睹,不可以知知、不可以識識,只可慧照、妙觀、領悟、神會。由此可見,所謂見性,不是用眼睛去看,不是用頭腦去想,更不是用第六意識去分別猜度,而是心地法眼,親切深徹地體會與神領。古德雲:‘體無形相,非用不顯;性無狀貌,非心不明。’這就是說,要見性必須從明心上下手,離心無性可見。現在你曉得了我們平常的一切作用都是性的作用,並從此悟出性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而且深信不疑,這就是見性!這就是開悟!

  同時,上面所言也可以說明,心雖然是虛幻不實的,但它又非常重要。所謂‘三界唯心,萬法唯識’即充分說明了這一點。我們人之所以能活動、工作、待人接物、創造發明等等,無不都是靠性的作用,而又通過心在事上有所成就。我們要研究科學,要生產物質財富,使人類的生活水平、科學技術、社會文明都不斷地向前發展,均離不開人們對客觀環境反映的各種念頭和思想,即離不開妄心。所以,人事不可廢,要利用這個妄心,成就世上的一切事業。

  世間法是如此,佛法也是如此。心是成就一切宗、成就一切法的主宰。十法界為四聖六凡:四聖是佛、菩薩、辟支佛、羅漢,六凡是天、人、阿修羅、畜生、餓鬼、地獄,統統都是由這個心而成就的。善用之就是佛,不善用之就是六道輪回。我們學佛成道,就要善用這個妄心而成就自己。

  《般若經》以真心為主,真心是二乘人和藏教菩薩所具。什麼叫藏教菩薩呢?天台宗智者大師把佛說的法分判成藏、通、別、圓四種教。初心開始修行的大乘菩薩是藏教菩薩,進一步是通教菩薩,再進一步就是別教菩薩,最圓滿的就是圓教菩薩,最終以佛心為究竟。

  凡夫則以妄心為主,妄心是凡夫所具。念念流浪,執著外境,欲望無盡,貪取不停,整日整夜都沉浸在憂勞煩惱之中,造業受報。其實,就在我們六道輪回、生死流轉時,這個真心也不曾有寸步之離,時時在我們面門放光,只是大家不知道,被無明殼包裹著,冤冤枉枉地受罪受苦。現在,我們要出六道輪回,要證成佛果,不僅從理論上要明悟前面所說的義理,而且須於平時,在日常生活、工作中,曉得如何修持,做心地功夫,將執著事境的舊習消盡才行。

  我們大家要清醒、要明白:真心是主人,妄心是僕人。主人要用僕人做很多事,成就事業。所以,平時我們在做任何事時,一定要把握住主人和僕人的關系,時時刻刻要識得這個主人,識得這個真心,莫把僕人當作主人,而被僕人所利用。這就是說,當你做任何事時,心不要顛倒,不要執著外面的環境,不要為外面環境的轉移所動搖,而念念流浪在外。逢到好事順境、相投的人,就喜之、愛之、攀取之;遇到壞事逆境、不合的人,就憂之、恨之、捨棄之。這就是迷真認妄,執妄為真,主僕顛倒,主人被僕人牽制住了。我們要隨緣起用。正工作時,心念雖動,但不著相,心無所住,就像別人在做一樣。做過之後,就像未做過一樣。這才是真心真正做主人了。

  要達到以真心為主人的境界,平時就需要做好心地觀照功夫,時時刻刻觀照這個心,轉換這個心,把妄心轉換成真心。佛教八萬四千法門,無不都是修這個心,在心地上用功夫。比如,淨土宗就是用一句佛號來轉換我們的心。不知道的人以為淨土宗念佛是求西方的佛,來拉我們到西方去,殊不知念佛是用佛號來喚醒我們的迷夢,清淨自己的心地,以與淨土相應,而生西方。蓮池大師說得很清楚,念佛是‘聲聲喚醒主人公’。主人公是誰呢?就是我們的真心。因為人不可能無念,心時時刻刻都在動,隨事境轉動個不停,所以生死不了。我們要了生死,就須給它一個轉換,使它不妄動。所以釋迦佛教給我們一個巧妙的方法,用念佛來轉換它。以心無二用,一心念佛法僧三寶,就不念貪嗔癡三毒,念淨就不念染了。念佛是從生死的切近處、在心上下手,以轉換我們的妄念。這是多麼巧妙、迅捷、簡易的方法啊!

  禅宗亦復如是。參禅須起疑情。參一個話頭,疑情一起,妄念就不生了,妄念被疑情隔斷了。於一念不生時,才能相應,才能打開本來,明見佛性。疑情不起,妄念在不停地動,就不能開悟。因此,禅宗也是轉換這個妄心呵!

  密宗也是如是。密宗是身口意三密加持。口持密咒,咒是諸佛秘密語言,如軍隊的口令、命令。持咒相應,不存人我,自身即佛。手結印,手印是諸佛的心印,猶如電視機的天線,可以溝通我們和諸佛的心。結了印就有無窮的佛力加持,可以把無量劫來儲存在八識田裡的生死輪回乃至惡道的種子,統統轉換成淨種子。這樣,妄心便轉換成真心了,這就是佛力的加持。修密宗之所以要比修其他宗快些,就是因為密宗有殊勝佛力加持之故。比如,要到達一個遠距離的目的地,乘汽車、火車,乃至乘飛機,就遠遠比靠自己兩只腳走路快得多。

  總之,佛教內一切宗派、一切法門,都離不開轉換這個心,把妄心轉成真心,即心地觀照功夫。我們剛才講了,現在又講,反覆強調,因為這很重要。時時觀照這個心,妄念一起,凜然一覺一轉,息下妄心,就是菩提。這樣,我們就能返妄歸真、返本還原了。所以說,《心經》的精華要義,就是要我們明白性是怎麼一回事,心又是什麼東西,叫我們當下明心見性,直證菩提。因此,《心經》是一部頓悟成佛的法門。我們能把《心經》真正理解了,真正能照它說的義理去做,就等於受持了三藏十二部一大藏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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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以此功德,莊嚴佛淨土。上報四重恩,下救三道苦。惟願見聞者,悉發菩提心。在世富貴全,往生極樂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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