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律航(1887~1960年)、法名宗淨,號西衲,字律航。俗家姓黃,名胪初,安徽毫縣人,清光緒十三年(一八八七年)三月二十一日出生。
律航生在毫縣農村,祖上數代都是務農為業,所以他也具有農村人樸質敦厚的性格。後來他雖然居高位,領師干,但樸質敦厚的性格終身不改。他九歲從塾師就讀,由四書五經而八股文。十八歲進學,中了秀才。他父母希望他由科舉這條路上中舉人、成進士,光宗耀祖。不意第二年(光緒三十一年),清廷廢科舉,立學校,科舉之路到此就斷了,他不得已棄舉子業,負笈穎州府,考入清穎中學,未幾轉學到設於安慶的省立優級師范學校。二十一歲時,奉父母之命與張氏成婚,婚後仍繼續在師范就讀。
律航在省城數年,見識日廣,感於清廷積弱不振,帝國主義交相逼迫,國脈民命岌岌可危,想到“百無一用是書生”,慨然有“棄文就武”之志,乃於光緒一九〇八年,考入保定陸軍速成學堂肄業。
速成學堂的全名是“通國陸軍速成學堂”,創立於光緒一九〇六年,是清廷為訓練新軍基層干部所設立的全國性軍官學校,民國時代統兵的高級將領,出身於此校的為數頗多。律航於宣統末年畢業,分發江南新軍服務,在軍中也參加了革命團體。辛亥革命之際,他參加了光復南京浦口之役。
革命成功,民國肇建。一九一五年,他考入陸軍大學第一期深造。畢業後在軍中歷任團、旅、師長、參謀長、副軍長、代軍長等職。一九二八年,年四十二歲,晉升陸軍中將。
一九三七年,抗日戰爭之前,律航在山西任太原防空司令,兼全省防空司令。他對於太原防空工事之構築,堅固實用,費少而功倍,中央曾令各省派員赴太原觀摩,而他處終不能及,以此深為山西省主席閻錫山所倚重。抗日戰爭開始,閻錫山出任第二戰區司令長官,委請律航擔任第二戰區駐陝辦事處處長,負責第二戰區全軍補給重任。律航責任心重,糧饷一到,即親自監督裝車出發,不得延誤。當時幣值日貶,稍事活動即可致富,而他涓滴不染。一九四五年,抗戰勝利,他由第二戰區駐陝辦事處處長改調駐北平辦事處處長,後來戰區撤銷,他調任軍委會中將高參。一九四八年,來到台灣。
律航的入佛因緣,始於一九三七年。那年他五十一歲,在西安任職,忽患眼疾,匝月不能視物。他病中默思宇宙人生兩大問題,究始要終,不得要領。正在迷惑煩惱間,他的朋友溫起凡來訪,律航請他決疑,起凡告訴他說:“這是佛學問題。”並為他略說佛法大要。律航初聞佛法,至感驚奇。溫起凡以後陸續送佛經給他看,他由此起信,欽慕日深。第二年,他在溫起凡和朱子橋(慶瀾)兩位居士介紹下,皈依西安大興善寺心道法師,成為三寶弟子。他由此親近在陝西弘法的朗照法師和佛門耆宿康寄遙老居士,並由康老居士處借得碛砂藏《大般若經》六百卷,兩年閱竟。五十五歲時,他受在家菩薩戒,發願茹素。
一九四六年,他在北平親近夏蓮居居士,聽夏講《無量壽經》,並參加佛七數次。翌年到上海,親近圓瑛法師,在圓明講堂聽《大乘起信論》。並到寧波禮阿育王塔,瞻佛捨利。
一九四八年春天,律航來到台灣。是年秋天,在南洋弘法的慈航法師,應中坜圓光寺之請,來台主持佛學院。在歡迎會上,律航見到小他八歲的慈航,二人相見如故,恍有宿緣。慈航即邀約律航伴隨,遍訪台北、基隆諸大名剎。律航就皈依了慈航,隨同慈航住在中坜圓光寺,並在佛學院講授國文。翌年四月八日佛誕節,律航依慈航正式剃度,成了一位六十三歲的老沙彌。三年後,他到火山大仙寺受具足戒時,已是六十六歲的高齡了。
一九四九年七月,台灣發生“教難”,有人告密大陸來台僧侶中潛有“匪諜”,於是大陸僧人星雲、慈航等二十余人被治安機關拘捕,剛出家三個多月的律航也遭到池魚之殃,被關在拘留所中。所幸他念佛多年,修持有素,在拘留所中照常誦經念佛,不憂不懼。後來由李子寬、孫清揚居士及立法委員董正之、監察委員丁俊生等奔走營救,被拘之人始全部脫難。當他恢復自由後,畫家呂佛庭居士到他俗家去探視他,律航心平氣和的說:“這次教難,雖極不幸,但這是大家業力所感,我不怨天,不尤人,今後更要多念佛,認真修行。”
一九五〇年春,律航離開桃園縣中坜市圓光寺,到苗栗縣大湖法雲寺,協助妙果老和尚重修大殿。是年十月,回到台北縣汐止的彌勒內院親近慈航法師,並掩關百日,專修般若念佛三昧。一九五二年,他隨侍慈航及甘珠活佛,環島弘化,足跡遍各縣市。是年夏天,他到大湖法雲寺二度掩百日關。一九五三年,他應台中市北屯慈善寺大眾之請,出任慈善寺住持。他在寺中專誦淨土三經,誦至聲嘶力竭,自覺法喜充滿。平日不拘行住坐臥,佛號不離口,念珠不離手,出外旅行時,於車聲隆隆中大聲念佛,雖有人投以驚奇眼光,而他念佛自若。
他念佛用攝心記數法,即以三、三、四合而為十,逢十進數,口念佛號,耳聽佛音,記數於心,初三聲注左耳,次三聲注右耳,再四聲兩耳合聞,共為十聲。又左右耳各記三十聲,兩耳合記四十聲,共為一百。以此類推,得其傳者,鹹稱絕妙。他以晚年出家,不谙梵呗,於朝暮課誦,在旁殿自修,不隨眾上殿,恐擾眾人也。
律航晚年在台中,與佛教蓮社導師李雪廬(炳南)、佛學家蔡念生(運辰)、畫家呂佛庭諸居士時有往還。一九六〇年春,他命弟子廣化接任慈善寺住持,自己退居靜修,預積往生資糧。他語廣化曰:“吾老矣!西歸之日,諒不甚遠。”是年夏歷六月初,他自知往生期近,不問外緣,專心念佛。初七日,囑咐後事,立遺囑。十一日,自行沐浴畢,披南傳袈裟,穿新鞋襪,預備往生。徒眾聞知,紛來叩安,並助念佛。下午五時許,有送修地藏殿木料者至,他命廣化扶持一睹(修地藏殿是他未了的心願),行進間語廣化曰:“我這一生太幸運啦,晚年出家,有你們這些道友招呼我,為我念佛助往生,謝謝你們啦!我幸而出了家.”
行至木料處環視一遍,在客堂坐數分鐘,獨自回寮。未幾曰:“請廣化來。”廣化趨至,見師有異狀,問曰:“是否時候到了?”師點頭,廣化乃鳴鐘集眾,曰:“大家念佛,助師父往生。”師亦隨眾念佛,初緊而急,漸模糊不清,數分鐘間,在念佛聲中安詳往生。世壽七十四歲,僧臘十一年。三日後荼毗,獲捨利數百粒,大者如豆,小者如米,多呈灰色,少數發光透亮,頂骨呈蓮華色有此瑞征,可為念佛生西之證。
追思之日,國畫大師呂佛庭挽以聯曰:
半生戎馬,奮戰強寇,揮淚解甲渡東海,
廿載彌陀,降伏魔軍,含笑撒手歸西方。
附:
憨山大師念佛偈:
但將一句阿彌陀,置在心中常不斷。
果能念念最分明,即與彌陀親見面。
常思淨土在目前,日用頭頭無缺欠。
佛土全攝一句中,是真如來異方便。
當在了了分明時,更無再起差別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