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初學者來說,環境很重要。
來到寺院,我只是有了一把暫時除去燥熱的扇子,
將來出家受戒,熱惱的徹底根除尚待自身努力。
張蕾
炎熱的夏天到了,在江南古城,這是一年之中最難捱的季節。寺院裡,師父們的手裡多了一把把形式各異的扇子,閒談之間,輕輕揮動,悠閒灑脫。想想人類,為了從酷暑中獲取一絲清涼,於是有了扇子。從實用到作為藝術品的收藏、展示,扇子不知經歷了多少漫長的歲月。近代有了電扇,現在又有了空調,我不知道將來還會有什麼新的花樣出現,人們一直都在做避苦趨樂的努力,想從煩悶的炎熱中得到自在清涼。
我想起了兩千五百多年前的印度。我不知道當時的印度有沒有扇子,只知道當時的釋迦族出了一位聖人。他也許沒有用過扇子,可是,他卻徹底解除了熱惱,獲得了永恆的清涼自在,並且讓許許多多的人們獲得了究竟的清涼,究竟的自在。我坐在空調間裡,心頭的熱惱依舊。我向往佛陀解脫,能夠遠離塵俗的熱惱,所以,我也想走佛陀曾經走過的路!
我知道這個社會,這種想法很另類,會讓親人痛苦,朋友不解,旁人嘲弄譏諷,這些我都不管。活著,我沒有必要禁锢在這些虛妄的情緒中,我得擺脫這妄識的感覺,出離塵世的燥熱,回歸本有的清涼。
世間大的苦難,我沒有經歷多少,談說世間的“苦”,似乎有點“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味道。常言“以苦為樂”,是因為沒有接觸過佛陀的教法,始終蒙昧於世間如是相的認知,苦即是世間的如是相。“生、老、病、死”誰都知道,可似乎誰又都不知道,有多少人對它真正生起了警覺?對苦的認知,我雖然體會不深,但也覺受到“苦”的如影隨形。閱讀佛陀的言教,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有生即苦,現實的生活,就是一出出的舞台劇。許許多多的主角,從出生的那天開始一直到老死,每天都過著看似真實卻非真實的生活。病苦時而會在我們不經意間來訪,我們只有無奈的臣服。人們都希望組建一個幸福的家庭,可在愛的占有與被占有後,卻沒有多少人得到幸福,更多的是無盡的痛苦,是將自我束縛在無法完成的承諾中,想象“地老天荒”。為了利益,世間戰爭紛纭,人們骨肉分離,無家可歸,多少仇恨不知到哪一世才能了結!人類的文明是智慧還是愚癡?實在可憐、可悲、令人歎息!盡管苦得刻骨銘心,苦得不堪言喻,人們還要執迷在“苦”中,蹉跎歲月,經歷滄桑,卻毫無感覺地令生命干涸,那是什麼樣的人生啊!也許是太多的苦難令人麻木,我怎樣才能照破這些苦惱,幫助他們——我宿世的父母、我的六親眷屬以及一切眾生出離苦海,獲證解脫?看到當今世風日下,人心不古,我似乎明白了“娑婆”的含義。為了從苦中解脫出來,為了眾生的永享清涼,我只有一條路可走……
父母只有我這麼一個男孩,我的決定讓他們大半天回不過神來,他們雖然學佛多年,但對兒子要出家修行還一時不能接受。父母畢竟是偉大的,他們的心胸、氣度讓我感動,他們知道兒子的選擇不是一時的沖動,也知道兒子決意出家是大丈夫的行徑。他們不再勸我早日娶妻生子,成家立業,而是默默接受了這個事實。
女朋友平靜地替我收拾行裝,在學佛路上,她起步比我早,修學也比我用功,悟性又好,常得師父們的誇獎。她的冷靜,並沒有讓我感到意外,但多年的感情,還是讓我們多少都有點傷感。分手時,我只是揮揮手,卻不敢回頭……
我終於來到了寺院,這熟悉的地方,這裡的氣息,這裡的人,這裡的花草樹木,亭台樓閣,池水游魚,一切都讓我倍感親切。一份坦然,一份安寧,一份久違的歸屬感,是溫馨,是溫暖。小時候我就常跑到寺院,跟隨母親去敬香,每一次都賴著不想回家。現在,除了自己,再沒有人能逼我回家了。忽然,我想起臨行時女友對我說的“早日成佛,救度眾生”,這鼓勵使我將那份愛、那份懷念、那由衷的祝福,灑落在自利利他的菩提路上。從小小的世界走出來,沒有情感的牽絆,堅決走下去,永不回頭的力量彌漫了我的全身,是喜悅,是自在,是清涼!
不久,我也有了一把扇子,是用江南的一種棕榈樹的葉子做的,很精致,輕輕一扇,涼風習習,悶熱立去。記得師父說:修行不是那麼容易的,對於初學者來說,環境很重要。來到寺院,我只是有了一把暫時除去燥熱的扇子,將來出家受戒,熱惱的徹底根除尚待自身努力。
一把扇子的清涼有多少?清靜的道場對於我們來說有多重要?我們需要在大眾的熏修中消解自己的凡夫心,除去欲貪的熱惱。如果離開了寺院,失去佛法的滋養,回到滾滾紅塵,就象魚兒離開了水,或者說是一滴水離開了海洋,曾經到手的扇子又想丟棄,那唯一的清涼也將失去,亦不可得,還談什麼究竟的解脫!
我珍惜這個環境,如同珍惜這把扇子。在我的生命中,這是最為重要的驿站。這裡是長養法身慧命的土壤,導師是陽光,信心作種子,相信生命之花會絢麗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