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噶仁波切曾說三種修行人:上等修行人,已將貪戀現世中欲妙之籐斬草除根,專心致志地修行,從而獲得了見修行的穩固境界,在此基礎上,利他事業也極為廣大。中等修行人雖然無有廣聞博學的智慧,可是對於上師所傳授的竅訣要點,卻能像盲人握住牛尾那樣一絲不苟地以無比虔誠的信心恭敬猛厲祈禱,並通過實地修行菩提心與正見獲得證相,進而達到了無有厭倦地利益他眾的境界。下等修行人雖然住在寂靜處,卻仍舊未斷絕今生的束縛,身在靜處的他們經常為現世的名聞利養而奔波忙碌,在世間人看來,他也成冒牌的修行人,在佛菩薩們看來,就成了恥笑的對象。
現在有些人說大話特別厲害,口口聲聲是“看破、放下、自在”,可對大多數人而言,這句話只是口頭禅,真正能像古大德那樣做到的,可以說寥寥無幾。但即便做不到上等修行人,我們也應該做個中等,為聽法至少付出一些時間和精力,而不要天天追求世間享樂。
上等修行人的修行准則:世間沒有兩全法 (資料圖)
智悲光尊者曾說:“修行人若豐衣足食、住處舒適、施主賢善等樣樣具足,那正法還沒有成就之前,魔法已經成就了。”尊者說得非常非常好!一個修行人,適度擁有一些資具是可以的,但太過了就會變成障礙。有些人不光要求吃穿圓滿,住處也想要舒適,一間房子不夠要兩間,這樣就太沒有必要了。修行不好的人依靠這些容易先成就了魔法。魔法是什麼呢?就是散亂,這是修行的大障。《大莊嚴論經》亦雲:“愚者貪利養,不見其過惡,利養遠聖道,善行滅不生。”愚癡的人因為貪著利養,就見不到它的過患,最終,利養、名聲、財富等,讓他逐漸遠離聖道,乃至滅盡一切善行。
《阿育王經》裡就有一則公案:有個修行人,雖然經歷了長久修行,但對飲食起居特別講究,故一直未能成就。為了調伏他對身體的愛執,優婆鞠多尊者將他帶進山裡,以神通化現一棵很高大的樹,以及一個深廣無比的大坑。尊者說:“你若能一切都聽我的,我就為你說法。”他說:“好。”於是尊者讓他爬到樹上,先把兩只腳放下來,他依教奉行。又讓他放開一只手,他也照做,整個身體就靠一只手懸著。尊者要他把最後一只手也放開,他抗議道:“再放開的話,我就會墮坑而死了。”尊者說:“說好一切都聽我的,不照做就不為你傳法。”
他想到此行目的,隨即把眼一閉,不顧一切把手放開,准備墮下去。正當他這貪愛之念去除的一剎那,樹與坑都不見了。從此,他不再執著色身,能夠放下一切。上師這才為他傳法,他精進地加倍用功,很快地就證得阿羅漢果。
一個修行人該知道知足少欲,對修證而言,這是個很大的方便。不過,有時候不要墮入另一個極端。有些人剛學佛時,熱情高漲:“我一定要當個上等修行人,夜不倒單!”然後非要苦行,把衣服、用具全扔出去,刻意吃些差的飲食。如果你能永遠這樣倒可以,但這很可能只是一時的行為,正所謂“學佛一年,佛在心間;學佛兩年,佛在大殿;學佛三年,佛在天邊”,隨著信心的退失,苦行慢慢也消失了。特別佩服有長久道心的人,十年、二十年乃至有生之年,對佛法的信心不斷增上,對財產、名聲從不貪著,只是一味地護持佛法和利益眾生,這種精神非常可嘉。作為真正的佛教徒,希望每個人也能對照自身,好好斟酌一下這些道理。
修出世間法所應經歷的苦行:這也是上等修行人的修行准則。
往昔諸噶當派大德,有所謂的四依處:“心依於法,法依於貧,貧依於死,死依於干涸之壑。”這是噶當大德留給後學的精華竅訣。
一、心依於法:心依於解脫法,而不是世間法。
二、法依於貧:修解脫法依於簡單的生活。古來大德都是如此,是簡單生活成就了他們的修法之旅,而非豐富的物質條件。
三、貧依於死:過這種簡單生活直至死亡,不是求法時比較貧窮,成名後就開始過另一種生活。
四、死依於干涸之壑:保證貧窮一直到死,一定要死在山溝裡。
修行人是分等次的,過去、現在、未來都是如此。像米拉日巴尊者,像噶當派諸位大德,像禅宗的眾多高僧,他們都是或居於山洞,或住在森林,或修建茅棚,一輩子都在修行,這就是上等修行人。他們的目標只有解脫,不理會世間瑣事,放棄一切,為求種種法,無怨無悔、永無疲厭地苦行,正如《華嚴經》所雲:“頭目及手足,肌肉施無悔,求種種經書,心無有疲倦。”
像唐僧取經,也是以超乎常人的頑強毅力,經歷了九九八十一難,最終求得了正法。所以,如果我們要做上等修行人,就應放棄一切,一輩子都住在山裡。據說,如今在漢地的終南山、雲居山等地,就有許多這樣的修行人。藏地桑耶附近的山洞裡,也有許多隱士。我家鄉就有一個,他離家二十多年了,一直在桑耶修行。去年他母親死了,他回家超度。家人讓他住滿七七四十九天,他說:“我還是只呆七天吧。”七天以後,他又回到了山洞。家人也不攔他,早就當他死了,而他也從不聯系他們。這就是上等修行人。
真正的上等修行人,死時也死在山溝裡,如同米拉日巴尊者所說:“死時無人探望我的屍體,瑜伽士我就心滿意足了。”不過,死後屍體無人掩埋,或許世間人覺得太淒慘。但實際上,人死後屍體怎樣處理都可以,根本沒有什麼差別。有人去屍陀林看了,回來後說:“屍體被砍成一塊一塊的,再喂給禿鹫,太殘忍了,我死時可不願意這樣!”其實,天葬殘忍的話,火葬也好不到哪兒去。當屍體被烈火焚燒時,肉都被燒得嗞嗞響,一會兒工夫,就只剩下一點灰了,這豈不是更殘忍嗎?其實,屍體送去屍陀林天葬,可以圓滿極大布施的資糧。很多人布施了一輩子,在生命完結之後,還用身體再作一次大布施,邀請那麼多禿鹫來享用,這確實有很大的功德。所以,屍陀林的甚深意義,務必要深入學習才能了解,而不是用好奇心拍個照,就自以為是權威了。這些現象,若去關心的話,就會發現它有它的學問。像在古印度,有許多密教隱士在八大屍陀林修行,這方面有很多精彩故事,以此可以了解印度文化、藏地文化,乃至佛教與生活相結合的方方面面。
世間法、出世間法不可兼得
如今有些人覺得,修法不需要絲毫苦行,在成辦今生俗事,享受幸福、快樂、名譽的同時,也能修成正法。其實,怎麼會有如此兩全其美的好事呢?對每個人來說,出世間法好的,世間法肯定不好;世間法好的,出世間法肯定不好。自以為二者兼而有之的那些人,不管是你的上師、同修或是其他什麼人,只是世間法比較突出而已。如果你覺得他各方面都很棒,那他也只是隨順你、隨順世間而已。但過於隨順世間的話,不可能具備真正的出世間法功德。凡是想世出世間法一舉兩得的人,就好像認為有兩個尖端的針可以縫紉;或者水火可以放在同一容器內;以及可同時乘騎向上向下行馳的兩匹馬一樣,顯而易見,這種情況是根本不可能實現的。
在這個世界上,不論從智慧、悲心、人格乃至各方面考察,沒有任何一位補特伽羅,能勝過我等大師釋迦牟尼佛。但佛陀也沒有想出世出世間法同時成就的方法,因此猶如丟唾液般捨棄了轉輪王的國政,離開皇宮來到尼連禅河畔,在六年裡歷經苦行精進修行,期間每一年只喝一滴水,只吃一粒米。佛陀還說過:“我於無量劫,具足修苦行,清淨諸業障,得勝智功德。”佛以自己的行持告訴我們:證悟絕非輕而易舉,想一邊享受世間,一邊獲得出世間成就,是不現實的。
既然佛陀都不能兼顧,那誰又有能力兩全呢?所以,作為修行人,我們不要太放逸,也不要太傲慢,自己應該知道自己的根基。有些居士聽後,可能憂心忡忡:“如果世出世間法不能兼得,那我不放棄家庭和工作,是不是就永遠沒機會修行了?”這倒也不是,我剛才所講的,是上等修行人。你做不到的話,也可以用次一點的標准要求自己。作為一個居士,可能做不到這種上等修行,更做不到佛陀那樣的苦行。但我覺得,一邊學習、工作,一邊修行,也已經是難能可貴了。
不過,有些人不喜歡做下等修行人:“如果做不成上等,那我中下等的也不做,干脆不修行了!”這種說法有些偏激。就像做人,你若做不成最好的人,又不願做中下等的,那是不是人都不做了?或者像讀書,你讀不到前三名,就書都不讀了?很顯然,這種選擇是錯誤的。不能名列前茅,至少也要完成學業;做不了最好的人,做個差不多的也可以。修行也是如此,把能做到的做好,這才是最重要的。
還有人可能問:“世出世間法不能兼得,那怎麼理解六祖的‘佛法不離世間覺’呢?”
其實,這句話可以從兩方面解釋:對上等修行人而言,他們獲得成就,並具有極高境界,雖已看破一切,但因悲心推動,還會以世間法度化眾生,這是菩薩的不離世間法;而我們凡夫人修行,因為不能純粹地修出世間法,所以在做中下等修行時,仍可以兼顧一部分世間法,盡管不一定能即生成就,但也會為來世積累資糧。
因此,對這些道理,大家需要多方面觀察。其實,對從小就學佛的人來說,一般不會有很多矛盾。但後來才遇到佛法的人,在原來固有的信仰上接受佛法,還是會經常冒出各種疑惑。在這個時候,系統聞思就顯得尤為重要了。
以米拉日巴尊者為例,說明世出世間法不能兩全
昔日,藏地的米拉日巴尊者,修行時口中無食、背上無衣,僅僅依靠荨麻充饑。到了最後,他整個身體形似骷髅,身上綠毛叢生,長滿吸血蟲,以致別人看到他時,都認不出是人是鬼。
尊者身上的綠毛,是吃荨麻的結果。荨麻,不知道你們吃過沒有?我小時候放牛經常見到,非常好吃。不過上面有刺,不小心扎到手很疼。尊者修行的地方荨麻很多,吃完最初帶來的糧食後,他沒有再去化緣,好幾年中就吃這個。時間久了以後,他的衣服爛了,一片也不剩,毛孔和頭發都變成了綠色。
有一天,一群獵人來到他的山洞前,被尊者的樣子嚇了一跳,大叫:“你是人是鬼?”尊者回答:“我是人,一個修行人。”獵人們幾天沒打到吃的,准備搶他的食物,但進洞裡一看,只有荨麻,其他什麼都沒有。他們問:“你修行的糧食在哪兒?”尊者答道:“我的糧食早就吃完了,一直吃荨麻,暫時還沒有得到別的供養。”一個獵人問:“供養修行人有什麼好處?”尊者說:“可以給自己帶來福氣。”獵人輕蔑地笑道:“好,那我就供養你一次吧。”說完,他把尊者抱起來摔在地上。尊者本來就骨瘦如柴,這一摔讓他非常痛苦,但他還是對獵人生起悲心,不住地流下眼淚。另一個獵人很同情尊者,勸那個人說:“你不要這樣做,你看他真是一位苦行者。即使不是,我們挨餓也跟他無關,你這樣對待他算什麼?”然後,這一群獵人就離開了。他們走了以後,尊者並沒有念惡咒,但也許是護法神的懲罰,或者是作惡的業報現前,不久以後,那個欺辱尊者的獵人因為一件事,被法官判處了死刑。除了那個好心的獵人外,其余人也都受到了很重的處罰。
可見,因果確實是不虛的。你干了壞事,當下不一定會感果報,但它已經埋藏在你的“基因”上了,這就是所謂的“業”。一旦這種業力成熟,必定會給你帶來痛苦。 因此,希望大家不要在因果面前充英雄:“無所謂,我來偷盜!我來殺生!”就像一個人主動吃毒藥一樣:“沒事沒事,我來吃!”等你吃完了以後,就算暫時無恙,但毒性一發作,也只有獨自承受了。實際上,因果真的很可怕,但很多年輕人,甚至包括修行人,還不明白它的厲害。這是講米拉日巴為了獲得出世間成就,怎樣捨棄世間一切,堅定不移、飽經滄桑精進修法。如《大莊嚴論經》雲:“不作難苦行,不得一切智。”這個公案也說明了,世間法與出世間法不能同時成辦,不然,像米拉日巴尊者那麼聰明的人,以前學惡咒一學就靈,如果真有兩全之策,他又怎麼會做不到呢?
傳記中還記載:米拉日巴尊者在上師馬爾巴前求得正法後,有次回了一趟家。當時他家的房子已經倒了,母親也早就過世了,他最喜歡的《大寶積經》被雨水淋得七零八落,幾乎成了鳥巢。傷心之余,他把母親的骨頭作為所依,作了超度,並想把《大寶積經》供養給從前教他識字的老師。可到了老師家,才知道老師也已去世了,就把這部經供養給老師的兒子。老師的兒子對他說:“既然你是馬爾巴的傳承弟子,就應該學你上師那樣享用明妃。不如你去弄一所房子,把你未婚妻結賽娶過來,繼承你上師的宗風,這樣不是很好嗎?”尊者說:“我沒有上師那樣的境界。大獅子跳躍的地方,小兔子自不量力跟著去跳,一定會摔死的。”
現在有些人對米拉日巴的苦行很不理解,覺得他為什麼非要拋棄一切?其實對不懂佛教的人而言,什麼話都會說,什麼話也都敢說。不要說對於佛教,就算是世間上,尤其是去了一些自由國家後,不少人瘋狂般地什麼都說,覺得自己能說點與眾不同的,才顯得特別有水平,但這有什麼意義呢?所以,對於米拉日巴的傳記、對於很多高僧大德的傳記、對於特別有價值的歷史故事,不了解的話,千萬不要妄加評論。這一點,分別念重的人尤其要注意。希望你們以後要有公正的態度,不要把什麼都當成迷信,統統扔進歷史的垃圾箱,不然,你到晚年時絕對會後悔的。因此,希望大家一定要有智慧,這樣才能分得清真與假。
以其他大德的公案,說明世出世間法不能兩全
此外,大成就者金剛鏡,他在九年中只靠吃拉刻樹皮修持正法,最後獲得了成就。
同樣,全知無垢光尊者,在桑耶青浦依止格瑪燃匝尊者時,數月中僅以三藏升糌粑和二十一顆水銀丸維生。下雪時就鑽進牛毛袋子裡,這個袋子既做衣服,又當坐墊,在出世間法方面歷盡苦行,終獲得非常偉大的成就。他的《七寶藏》、《三休息》等金剛語,引導了無數人走向解脫。所以,真正的修行人,肯定只能在世間、出世間中任選其一,二者絕對不可能並存。
其實漢地的大德也是如此,像蓮池大師,就是“草食勝空腹,茅堂過露居,人生解知足,煩惱一時除”。即以野草為食勝過空腹,以茅棚為屋勝過露宿,人生若懂得知足少欲,所有煩惱將一掃而光。相比之下,現在人的生活太復雜了,因為復雜,壓力就大,自己也越來越痛苦,始終不可能真正修行。因此,我們應該過簡單的生活。
還有,大梅禅師也是“一池荷葉衣無盡,數樹松花食有余”。一池的荷葉,足夠做衣服還嫌多;樹上的松花,全當食物還綽綽有余。他當年在山裡修行,很多年後,師兄得知他下落,欣然派人迎請。禅師就寫了兩首偈子以示推辭,從此消失得無影無蹤。可見,真正的修行人寧願死於山間,也不願墮入紅塵。
這些大成就者的故事,都有一段苦行經歷,非常令人敬佩。我們作為求學者,不管是求世間的知識,還是求出世間的境界,也應效仿這些先賢大德,過簡單的生活很有必要。否則,每天面對紛至沓來的信息,內心雜念紛呈,處在這樣的環境中,一定不會有真實的修行。所以,大家理應盡量抽出一些時間,淨化一下心靈。
我(索達吉堪布)本人而言,這三四年來,盡管沒有苦行的因緣,但只要住在學院,下午就會把電話關掉幾個小時,清洗清洗自己的頭腦。就像電腦裡有許多亂七八糟的東西,過段時間如果不清除一下,就運行不動了。同樣,我們在這個世間上,有各種信息充斥著自己,假如不想辦法清理一些,時間久了就會出問題的。
所以,大家應該偶爾讓心靜下來,念個經,看點前輩大德的書,享受一下放松的生活。盡管我們沒有因緣像古德那樣永居山林,但即使是住在城市裡,只要有這樣一顆心,適當地調整一下,就算不能整天如此,也可以擁有一兩個小時的安寧。總之,世出世間法不能兩全的公案相當多。往昔所有的成就者,都是將今生的瑣事拋於腦後,歷經苦行、精進修持而獲得了成就。沒有任何一個人,是在成辦現世俗事的同時,順便修行而成就的。(編輯摘錄自索達吉堪布《大圓滿前行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