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佛緣在寸心
林夕是華語音樂圈大師級的著名詞人。他原名梁偉文,在第一次發表作品時,案頭上剛好有一本《紅樓夢》,他見“夢”字而想到夕陽入林之詩情畫意,故取名“林夕”。從1986年至今,林夕已入行23年,創作歌詞達3000多首,《似是故人來》、《紅豆》、《K歌之王》、《至少還有你》、《北京歡迎你》等脍炙人口的歌詞皆出自他的手筆。宋朝詩人柳永被譽為“凡有井水處,皆能歌柳詞”,今人借用來贊譽林夕:“凡有KTV處,皆有林夕詞。”他歷年獲獎無數,2009年3月,更毫無爭議地獲得了歌詞創作的最高獎項“金針獎”。
在掌聲與榮耀背後,40多歲的林夕只是一個瘦弱、善感、勤奮的大男孩。他曾因父親的粗暴童年抑郁,因感情失敗痛苦不堪,因工作壓力過大而患嚴重的焦慮症。他是一位出色的詩人,把這一切不如意都變成了華章麗句,字字珠玑被現代人當做“療傷聖藥”,一如端坐於蓮花之上的佛陀,林夕慈悲地看待紅塵世界的紛紛擾擾,他勸誡執迷的人:“得失只一念,風景不轉心境轉(《常言道》)。”安慰失戀的人:“多少失戀者,仍然健在,證實要放棄過去至找到未來;一生本應該,活在現在,掛念會美化了錯愛,永遠受害(《理智與感情》)。”憐憫為名利奔忙的人:“無形無相,不過一回頭,水中境,夢裡酒,還有沒有?誰如驚弓,已緊得不會松?(《一葉舟》)。”
昔悉達多王子見凡人不免於生老病死的人間痛苦,禅悟於菩提之下,終於功德圓滿。林夕與佛學的結緣,也是因苦得樂。1998年林夕處於個人情感生活的低潮,在創作王菲《只愛陌生人》專輯時,他試圖為自己的痛苦提供一個解脫的途徑,他意識到不妄求將個人意願強加於人,才能纾緩親密關系帶來的壓力:“給我一雙手對你依賴,給我一雙眼看你離開,就像蝴蝶飛不過滄海,沒有誰忍心責怪。”在時空的恆河裡,每個人的苦樂哀榮都是與生命同樣短促的存在,故而“背影是真的,人是假的,沒甚麽執著,一百年前你不是你我不是我;悲哀是真的,淚是假的,本來沒因果,一百年後沒有你也沒有我(《百年孤寂》)”,在悲憫的情懷裡內省,林夕無意間發現自己的一些想法與佛學無常無我、業力輪回的基本思想很接近,於是如饑似渴地參閱佛學經典,從思想上來說,佛學浩如星海,深不可測,歷代高僧更有真知卓見;從生活上講,佛學倡導和平,容忍,為善,有益於營造和諧人際關系。寬容慈悲的佛學,在林夕殘垣斷壁的思想廢墟上,重建起了聖寺精捨。一次偶然機會,林夕去聽一位台灣教授的講座,教授說人與人之間不是生離就是死別,生離是感情已經結束了可是很僥幸還有路可以走下去,死別就是即使幸福也終歸是有人要先走一步。這番話猶如醍醐灌頂,與佛學將今生視為苦海,修行乃是舟楫,涅槃方為彼岸的思想暗合,堅定了林夕的向佛之心。
藏傳佛教六世達賴喇嘛倉央嘉措有詩雲:“世間事,除了生死,哪一件不是閒事?”凡人迷戀軀殼的享樂與身外之物,堪破生死迷陣的佛教徒卻能灑脫放下。人生觀念的改變,給林夕的詞風注入了新的血液。過去,林夕喜歡抒發個人體驗與成長感悟,擅長心理刻畫和細節描寫,字裡行間帶著深深的不安全感,心弦顫動,悲情揮之不去;現在,林夕更多地把歌詞作為傳道工具,把哲理禅思滲透在流行音樂帶來的輕松愉悅中,文字愈發簡約,思想更加通透,為華語音樂拓展出一片新的天地。不斷精研佛理的林夕,解決了多年心靈的煩惱困苦,終於發現“原來我非不快樂,只我一人沒發覺(《再見二丁目》)”。他更有意識地去創作一些佛學意味濃厚的作品,如由劉德華演唱的《觀世音》:“湧湧聲浪撞睡蓮,瞬間生滅如一念。閉起眼觀照,塵世上音波的曲線,法界看盡眾聲,喧嘩閃似電,像貪瞋癡交響盛宴,攻讦對拆論辯胡言傾心細訴立誓甜言,爭吵哄騙大鬧謠言也更可是非點烽煙抗議怒罵讒言悲哭控訴道別留言,招呼耳語問候微言說教勸交吹牛敷衍……釋迦說法贈下遺言,拈花帶笑靜默無言,超生破障寂滅忘言,你會否靜一點?”世人的喧嘩,無非是貪得執迷,追名逐利,林夕寥寥幾筆,勾勒出人類可悲的欲望、渺小的願景。無論走在何處,林夕總是頸腕間掛一串佛珠,面對新聞媒體也從不諱言自己對佛的信念。2009年是佛祖誕辰成為香港公眾假期10周年,應香港佛教聯合會邀請,林夕特地作詞《佛誕吉祥》,表達尊崇心意:“蓮花開處,皇子出世,人間發願渡眾生,功德不見底;梵音飄處,佛光生輝,慈悲化盡俗世火,苦海得舟濟;未懼掛礙未了空,自在覺悟能度世,何愁紅塵是鏡花,釋迦釋出真谛;合什放下滅眾苦,滴滴法露能淨世,原來佛緣在寸心,不驚不恐不畏;佛誕吉祥!佛誕吉祥!”
善哉林夕,方寸之間,已得聖谛,教化之功,誠不可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