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諸位法師,諸位大德同修,大家早上好,請坐。我們繼續來學習《文昌帝君陰骘文》,今天我們繼續講第七十一句:
【出言要順人心。】
昨天我們學習了安士先生發明解釋裡面頭兩段,今天我們繼續來看他的解釋。「前輩有雲,凡燕會交接之時,稠人廣眾之際,其中人品不齊,或者素行有虧,或者相貌丑陋,或今雖尊顯,而家室寒微,或前代昌隆,而子孫寥落,以類推之,忌諱甚多。必須檢點一番,不可犯人隱諱,使人愧憤」。這一段是教導我們待人處事要注意的地方,原則上來講就是要慎言。古人有所謂言多必失,說話多很容易就會說錯話得罪別人。這裡講前輩的人是這樣教導我們的,凡是在宴會交往的時候,或者是在人多的地方,在大庭廣眾之中,往往人的品類參差不齊,所謂是龍蛇混雜,或者是平素行為有虧欠,或者是有的是相貌丑陋的,這些不可以評說,或者是現在雖然有富貴、有威望,但是他的家室是很寒微,也有的可能是前代祖先是非常昌隆,很顯耀,但是子孫都寥落,用這些品類去推廣,你就知道在待人處事接物當中會有很多的忌諱,必須說話要檢點,千萬不可以觸犯別人的隱諱,使人感到慚愧、憤恨。有時候我們說話可能無心,聽到的人心裡在意,無形當中可能就結了怨,都是因為出言不慎。
下面說,「若不能遍識,最忌妄談時事,及呼人姓名,恐或犯其父兄親戚之所諱,常有意外之禍也」。這裡是講如果見識不能夠普遍,這個遍是廣,所謂見多識廣,一定要忌諱妄談時事。當我們了解這些時事不甚深廣而去妄談,發表議論,往往會造成錯誤。古來這個例子很多,像《三國演義》裡面就記載著楊修被曹操所殺,原因就是因為楊修是恃才放曠,以為自己懂得多、領悟得多。結果有一次曹操帶兵打仗,曹操進軍有一點猶豫,可能是因為形勢不好,所以曹操就起了退兵的心,但是又不好對三軍這樣說,正在猶豫不決。別人給他送來飯菜,上面有雞的翅膀,正好有人進來請問曹操,說我們三軍的號令用什麼代號比較好?曹操看到雞肋骨,他就隨便說了兩個字「雞肋」。結果楊修聽到了,就跟大家講,我們曹操元帥准備要撤軍了。一時軍隊都風傳起來,曹操知道之後非常氣憤。這是什麼?揭了他的隱私,他心裡想的,還沒有公布,就給人說出來,心裡就很憤怒,於是就以楊修故意紊亂軍心這個罪名加給他,把他給殺頭。實際上楊修講得對不對?對的,是講中了曹操的心事,但是講話不慎重,這個是妄談時事冒犯了忌諱,引來殺身之禍。
另外還有呼人姓名,直接叫人的姓名這是很不恭敬,譬如說在大庭廣眾之下談起某個人,你直接就用他的名字,講某某某,後面也不加一個什麼先生、小姐、女士,直呼其名,這就是不恭敬。剛好如果有人,或者那個人在場或者是他的親戚朋友在場,聽到你這麼說,回去告訴他,他可能心裡就不愉快。所以恐或犯其父兄親戚之所諱,這叫犯忌諱,常有意外之禍。下面安士先生舉了一個例子。「昔有一友,於廣座中,談及一貴客,其人因言,與彼交誼最厚。未幾,貴客偶至,其人不識,與之揖讓,因問旁人為誰,旁人曰:此即頃所言與君交誼最厚者也。舉座皆相顧微笑。嗟乎!此亦可為輕於出言者之戒矣」。這裡講的這個人是安士先生的一個朋友,鬧了一場大笑話。他說他有一次在大庭廣眾當中跟大家聊天,談及一個貴客。這個人大概是有身分、有地位,於是這個朋友就想跟他攀上關系。所以就對大家講,我跟這位貴客交情很深,是世交。沒想到不多久這個貴客真的來了,那個人就不認識他,結果還跟這個貴客作揖給他謙讓,然後問旁邊的人說,這來的客人是誰呀?結果在場的人都認識這位貴客,就跟他講,說這就是你剛才說的跟你知交,跟你交情最厚的那個人。所以大家都互相微笑,笑話這個朋友,他真的是自取其辱。什麼原因?輕於出言,講話太輕率,太不負責任,打妄語,以為用這種方法來顯示自己、炫耀自己,好像認識人多,交結很廣,哪知道卻被人看破,做為笑柄。所以這個要非常謹慎,戒除這種輕於出言、绮語、妄語的過失,這才能夠在社會上受到人的尊敬。古人所謂的「言忠信,行笃敬」,出言要忠信,行為要笃實恭敬,這種人無論走到哪裡,都受到社會大眾的尊重。
下面安士先生引用《左傳》裡面一個故事,叫做「魯使對薛」,來給我們說明善於言辭很有利益,可能會幫助化解大的矛盾沖突。這是講到在春秋時代,有滕侯和薛侯這兩個國家的國君他們來朝見魯國的國君,魯國的國君是魯隱公,在爵位上比滕侯和薛侯都要高,古人所謂的公、侯、伯、子、男,魯隱公是公,滕侯和薛侯是侯,所以次一等。他們都是各有封地,兩位諸侯前來拜見魯隱公,結果他們在爭誰大誰小,誰應該先誰應該後。薛侯就說了,我是先受封地的,所以我應該走在先,滕侯就說了,我是成周的卜正官,換句話說,他是周朝的宗族的人,你這個薛國是外姓,外姓不能走在我們內姓的前面,這兩個人就爭執起來。魯國國君魯隱公於是就派了一位大使,叫羽父,來去化解。羽父就到薛侯那裡跟他商量。這段話,我想把安士先生的原文,這是《左傳》裡面的原文,把它念出來,我們來分析別人是如何來善於言辭。
這裡講,「滕侯、薛侯,來朝於魯,二國爭長」。就是剛才講的,滕侯、薛侯兩個人爭誰先誰後來朝見魯隱公。「薛侯曰:吾先封」。我先得封地,我應該在先。「滕侯曰:吾周之卜正也」。我是周的卜正官,我應該走在先。薛是庶姓,你是外姓人,「吾不可以後之」,我不能走在你後面。「公使羽父,請於薛侯曰」,羽父就是魯隱公的特使,他去朝見薛侯,跟他講,「君與滕君,辱在寡人」。這個是古文,辱在這裡是一種謙詞,就是我們現在講的承蒙你怎麼樣,這裡說辱在寡人,就是承蒙你和滕君兩位諸侯來看望寡人。這是魯隱公的謙詞,非常的謙虛。下面說,「周人有言曰:山有木,工則度之」。這是周朝,因為春秋的時候都用周禮,它是屬於周朝末年,周人,周朝的人民都有話說,山有木,工則度之,山上有良好的木頭,那些工匠他就會把它采集來,用工具把這木頭來切割來使用,度之就是量度,然後切割做家具。「賓有禮,主則擇之。周之宗盟,異姓為後」。這個是講到周人他們的話,既然山有木,工則度之,賓客有禮,主人也就選擇他,這是一種類比。所以周朝的宗盟,按照周朝的規矩,異姓應該走在宗族人的後面。這話是對薛侯講的,薛侯是異姓,換句話說,暗示他應該走在滕侯的後面。
下面又繼續說,「寡君若朝於薛,不敢與諸任齒」。寡君就是魯隱公自稱,如果我到你們薛國來向你朝拜,你看很謙虛,本來魯隱公的地位比薛侯要高,但是他說他來朝拜你,來朝拜,不敢與諸任齒,就是不敢跟你們宗族同姓的人一起排列,換句話說,我肯定會走在後面。這是告訴他,我們是守禮的。「君若辱贶寡人,則願以滕君為請」。君就是對薛侯講的,說薛侯你,承蒙你辱贶寡人,這個贶就是賜贈的意思,就是承蒙你賜我面子來拜訪我,來看我,這是給我很大的面子,就希望你答應滕君的請求,希望他走在滕侯的後面。結果這話一說,「薛侯許之,乃長滕侯」。薛侯聽到之後就答應了,於是就走在滕侯的後面,讓滕侯為長。所以你看看,魯隱公派的這個大使多會講話,一下把兩個人的矛盾給化解了。
安士先生在評論當中說到,「薛詞固嫌直遂,滕語亦太迫切」。薛侯講話用詞是有點太直,不給人留面子。他是說什麼?他說我先得封地,所以我得走在前面。你看非常直,別人一聽肯定會起反感。滕侯他也不太會講話,他講的也太迫切了,他說我是周朝的宗姓人,宗族的人,我應該走在前面,就爭了。雖然是有道理,是符合禮的,但是這也很難讓人接受。「唯有羽父之言,謙和宛轉,文彩動人」。羽父是魯隱公派遣的大使,你看他講出來的話謙和宛轉,而且很有文彩,能夠感動人。這是會說話,出言能夠順人心。所以「細玩其詞,當分作六層看」。玩就是你細細的體味,把《左傳》的這段話你細細的去體味,你發現羽父他講的話可以分作六個層次。安士先生他也是讀古書讀得很深入,《左傳》是左丘明演繹孔子所著的《春秋》,這裡面都有大學問。安士先生他把羽父講的話分做六個層次,這是教我們如何來說話,如何進退應對,這個學問不得不學。
我們來看,「首二句,敘明其事」,頭兩句話就是講的事。我們倒過來看羽父他說的話,第一句是什麼?「君與滕君,辱在寡人」,這是第一句,他是對薛侯講的,說薛侯您跟滕君承蒙你們來看望寡人,這是講事,這是頭兩句。「以下便作寬緩之語」,下面就講出一些寬緩的、緩和的話,先把人的那種矛盾的氣息緩和一下。「將山有木一層,陪起賓有禮一層」。下面就引用了一個類比,他說周人說的,周人有言,「山有木,工則度之」,這是第一層,這是屬於第三句。第三句裡面有兩個部分,先是講山上有木,所以工匠就會把它采集下來,這是良木,所以去采集它。陪襯什麼?賓客如果有禮,主人必定會招待他,換句話說,強調禮的重要。底下我們再看,這屬於「得借賓引主之法」,借賓來引主。「不說賓無禮,反說賓有禮」。你看這是對薛侯講,你是賓客,他說你是有禮,本來他是無禮的,他要爭走在前面,這按禮是講不通的,他應該是走在周朝宗姓人家的後面,但是反而說你有禮,所以主人會招待你。所以這後面才講到,周之宗盟,異姓為後。這個禮是什麼?按照周禮,異姓人是走在後面的。你看慢慢慢慢的才帶出主題。而且還說,如果我來朝拜你,我也不敢跟你的同姓的人走在一起,多麼謙和。
所以安士先生這下面講到,「猶之子產不言曲鈞而曰直鈞,何其善於辭命也」。這個也是一個歷史上的故事,也是同出於《左傳》。子產是鄭國的一位大官,春秋時代的,他跟孔子同時,他是鄭穆公的孫子。子產他這時候,「不言曲鈞,而曰直鈞」,這個典故是什麼樣的?這個典故是講到在鄭國有兩個官員,這兩個官員其實是屬於從兄從弟,做為從兄的叫做公孫黑,從弟叫公孫楚,按輩分講,公孫黑為長,公孫楚為幼,而且公孫黑是大官,大過公孫楚。結果當時有一位姓徐的家把女兒許配給公孫楚,因為這個女兒長得很美,公孫黑就生了搶奪的心,想要去搶親。結果搶來搶去沒辦法,兩個人爭執不下,就請徐家的女兒自己來選擇。這個女兒就選擇了公孫楚,還是原來那個未婚夫。結果這麼一選擇,他們倆就成親了。公孫黑就氣急敗壞,這個人是小人,所以他就想要殺死公孫楚來搶奪這個太太。所以他就穿上盔甲,外面罩上一般的服裝,拿著兵器,就到了公孫楚家裡。結果公孫楚他也早有料到公孫黑會出這一招,沒等公孫黑動手,他就先拿長矛來去刺他,結果一下子把他的腳給刺傷了。公孫黑逃回家裡,就非常氣憤,就召集眾大夫來,准備給公孫楚定罪。這時候子產也在其中,子產他也是他們同門宗族的,叫公孫僑,他是一位很負盛名的政治人物。他就說到什麼?說「直鈞,幼賤有罪,罪在楚也」。他用直鈞,就是這裡安士先生講的直鈞,這個鈞在古代是稱為尊上,就是對於尊上的尊稱。直鈞,直是正直,正直無邪曲,子產稱呼公孫黑說你是正直的尊長。你看這講話極其謙和有禮,本來公孫黑一點不正直,他去跟人家搶親,人家女兒已經許配給別人,他還要去搶,這本身都已經是無禮、邪曲,他還稱他是直鈞,不講曲鈞,這個話確實是善於辭命。
下面安士先生繼續給我們分析,《左傳》這段話細細去體會,學怎麼說話。「周之宗盟,異姓為後」,這是羽父跟薛侯講的,屬於第四句。按照周禮,異姓要走在後面。這什麼?「正是推原欲長滕之故」,這是先把前提講出來,應該按禮來講,滕侯是走在前面的。下面又說,「要說君若辱贶寡人,先說寡君若朝於薛,其語謙婉和平,令人聞之自喜」。你看羽父還沒有說君若辱贶寡人之前,就是承蒙你來拜訪我,這句話還沒講出來,先說什麼?如果寡君先來朝拜你薛國,我必定不敢跟你同姓的人走在一起,肯定走在你同姓人的後面。你看其語謙婉和平,謙恭委婉,心平氣和,聽到了之後人都能夠生起歡喜心,這會說話,就接受了你的意見。所以我們講話最重要的是懂得尊重別人,順著人心說話。下面又說,「正如秦伯對晉使,不言執其主以歸,反說寡人之從君而西」。這也是非常會說話,秦伯對於晉國的使節說,他不講我請你們的國君過來,而說什麼?寡人從君而西,就是我跟著你們的國君走,沒有說我帶著你走,是我跟著你走,這都是非常會言辭。所以這裡講到,「豈非巧於措詞耶?此種皆出言順人心處,初非谄媚逢迎可比」。所以會講話倒不是谄媚逢迎,而是什麼?讓人生歡喜心,能夠采納正確的意見。
下面又引用「隨宜說法」這個故事,出自於《高僧傳》。這裡都是我們學習的地方,看怎麼樣說話。這是講到南北朝劉宋時代,劉宋,宋文帝叫劉義隆,當時有位高僧叫求那跋摩,他跟罽賓國的國王是兄弟,在劉宋時期他就來到劉宋的首都建業,建業就是現在的南京,文帝就接見了他,向他慰問,也非常恭敬他,向他請法。皇帝就問他,說我常常就想吃素戒殺,但是很難做到,怎麼辦?這位高僧就對皇帝說,帝王的修行方法跟老百姓不同,老百姓根性低下,難以自覺,聽從上面的號令,如果不讓他們用戒律來約束自己,怎麼能談得上修行?帝王是以四海為家,天下的百姓都是你的兒子、臣民,你只要說一句好話,天下人民都會高興,實施一樣好的政令,所有的人都會歌頌你,你能夠尊重賢人,提拔有才干的人,減免賦稅,天下就自然風調雨順,都有豐收,你在這一方面持齋,功德不就更大了嗎?在這個方面來戒殺,不是利益更殊勝了嗎?難道一定說要減半天的飯食才叫持齋嗎?難道一定是救活一只動物才叫做廣濟生命嗎?結果宋文帝聽到這番話拍案稱歎,他說俗人不明白這些遠大的事理,一般出家人又死在教條裡面,哪裡像師父您這一番教導,真是使我恍然大悟!結果你看看,這些話實際上在儒家裡面早有提到,做為帝王不本身就應該這麼做的嗎?要對百姓減免賦稅、提拔賢能,做這些好事。這個話並不是第一次出自於法師口中,但是法師所說的確實非常順應文帝的心理,而且說的也是正法,這叫善巧方便。所以度化眾生一定要懂得契理契機,契理是你要講的是正法,不能夠邪曲,契機就是你講得很符合他的根基,他聽了就有受用,就能夠去依教奉行,這個話才是真正有利益眾生的話。如果是契機不契理,那叫魔說;契理不契機,那叫閒言語,沒有用的話。
下面引《懿行錄》裡面一個故事,叫「巧為諷谏」。這是講明朝有一位尚書,叫王友賢,他是山西人,因為曾經花錢買了一個妾回來,被自己的妻子嫉妒,而且常常這個妻子去虐待這個妾。結果這位王友賢出外,這個妻子就把這個妾關起來,關在一座樓裡面,不給她送飯,餓得她快要死了。這個妻子的兒子叫做王毓俊,他當時只有幾歲,見到母親這樣對待妾,他就對母親說,說母親,她如果餓死了,那別人就要講母親的不是,不如每天給她一碗粥,讓她慢慢的死,這樣別人也不會認為母親你不賢良。你看這兒子多會說話,站在母親的立場上來說。母親聽了這話也有道理,於是就答應了,就讓王毓俊天天送飯。這個孩子偷偷的就把一些飲食藏到一個小袋子裡,利用送粥的機會暗中的帶給他的庶母,就是這個妾,於是救了這個庶母的命。到了第二年,這個庶母生了一個兒子,王友賢,就是這個尚書,就暗中的把他送到另外一個地方去撫養。等到這位尚書死了以後,這個兒子王毓俊就繼續撫養他的弟弟,而且非常的關懷、照顧他。所以這個孩子,你看救了母親的過失,真的是很會說話,善於進谏。《弟子規》裡面講的,「親有過,谏使更,怡吾色,柔吾聲」。真的,我們看到這個孩子真正做到了,說話非常順父母的心,同時他的做法也並不是違反正理,這些都是我們學習的地方。
下面我想再跟大家講兩個故事,這兩個故事安士先生這裡沒有,但是從這些地方我們可以學學該如何說話。第一個是選自於佛經,《發起菩薩殊勝志樂經》,這是出自於《大寶積經》裡面的第二十五會,之前我們有學過這裡面的一些內容。這裡主要是講佛在世的時候有許多初業菩薩業障深重,根性很暗鈍,而且很喜歡愦鬧,很喜歡談說世事,很喜歡睡覺(困)、戲論,還廣營眾務,種種的貪著,妄失了正念,在菩提道上已經退轉了。他們固然有他們的因緣,這是過去因為造了口業,毀謗說法師,所以墮到地獄裡面一千八百萬年,出來之後還要受殘疾的果報,一直遇到佛了,還沒能夠業障消除。佛給他們預言,要等到末法時代,業障才消完,才能夠真正念佛往生淨土。當時彌勒菩薩,這是大菩薩,等覺菩薩,見到大眾當中有這些業障深重的小菩薩,於是他就起了慈悲心,到他們那個地方去跟他們慰問,以種種柔軟的言詞給他們說法,讓他們歡喜,跟他們講,說「諸仁者,雲何汝等於無上菩提圓滿道分而得增長不退轉耶」?你看彌勒菩薩說話多麼的謙和恭敬,稱他們是諸仁者,仁者是仁慈的人,也就是菩薩,諸位菩薩。彌勒菩薩這裡是向他們請教,雲何汝等,你們這麼多菩薩,如何能夠在無上菩提圓滿道分天天增長進步而不退轉?你看這句請問裡面又含有贊歎,暗示說你們在菩提道上你們天天都在進步,沒有退步,我想向你們學習一下你用什麼法,用的是什麼樣的功夫。你看彌勒菩薩是等覺菩薩,地位比他們高太多了,他是當來下生的佛,可是對這些初業菩薩,業障深重的這些修行人,用這麼柔軟、這麼謙卑恭敬的話來向他們請教。這麼一說,當然這些初業菩薩就生歡喜心了,同時也生慚愧心,因為並不是彌勒菩薩所說的那樣,在無上菩提沒有退轉,其實已經退轉了。所以他們回答說,「尊者,我等今於無上菩提圓滿道分無復增長唯有退轉」。你看他們慚愧心起來了,說我們在無上菩提圓滿道分已經退步了。
「何以故」?他們自己說,「我心常為疑惑所覆,於無上菩提不能解了」。我的心裡總是有很多的疑惑,懷疑佛所說的,懷疑自己,沒有信心,對於無上菩提的大法不能解了。「雲何我等當作佛耶不作佛耶,於墮落法亦不能了,雲何我等當墮落耶不墮落耶」。你看心裡面很多的懷疑,懷疑我自己能成佛還是不能夠成佛?佛講的,說人本來是佛,一切眾生皆有如來智慧德相,可是我對這句話不能解了,懷疑,對自己所做的,叫墮落法,也不能明了,認為自己是不是會墮落?可能還不至於墮落,這些都是種種的疑惑。確實我們現代末法眾生常常會出現的疑惑。所以「以是因緣善法欲生,常為疑惑之所纏覆」。因為有了疑惑,這個善法就生不起來,善法被疑惑給纏覆住,不能提起勇猛精進,就懈怠了。彌勒菩薩跟他們怎麼說?他說「諸仁者,可共往詣如來應供正遍知所,而彼如來,一切知者一切見者,具足成就無障礙智解脫知見,以方便力,善知一切眾生所行,當為汝等隨其根性種種說法」。你看看多會講話,彌勒菩薩他自己不回答這些初業菩薩的問題,雖然他是等覺菩薩,這些問題他能不明了嗎?他完全可以自己解答的。但是他說你們可以到如來釋迦牟尼佛那裡,釋迦牟尼佛是應供、正遍知,正遍知是無所不知,所以釋迦牟尼佛是一切知者一切見者,具足成就無障礙智解脫知見,所以佛是圓滿的大覺,什麼問題都能解決,你們這些疑惑可以請教我們的世尊,他一定能以方便力,善知一切眾生所行,他知道你們的根性,可以為汝等隨其根性種種說法。你看勸他們到佛那個地方去請教,然後他們就去了,向佛那裡請教。見到佛痛哭流涕,慚愧忏悔。所以佛給他們說法,讓他們覺悟,最後還給他們授記,說他們在末法時代可以往生極樂世界。從這裡我們看到,這些初業菩薩之所以能得度,多虧有彌勒菩薩,而彌勒菩薩真的是善巧言語,『出言要順人心』他做到了,讓這些業障深重的菩薩聽到之後很歡喜,很願意受教。所以我們學習弘法利生、要向別人介紹佛法,這一招我們要學,要懂得謙和,懂得讓別人生歡喜心,但是又不是谄媚巴結,正所謂質直柔和,這才能攝受眾生。
下面再給大家講一個故事,這個故事是虛雲老和尚的一段典故。我們知道虛雲老和尚是民國時代一位高僧大德,禅宗祖師,他活到了一百二十歲,可以說是近代,他跟印光老法師、倓虛老法師三個人齊名,三大高僧。他在有一段時間住過雲南雞足山,在雞足山那裡幫助修復祝聖寺。末學也曾經去參拜過那個寺院,而且寺院後面還有虛老的靈塔,末學也去參拜過。虛老在七十二歲那年在雞足山祝聖寺講經,結果那個地方,因為當時已經是清朝被推翻,袁世凱那時候正當政,袁世凱做過八十八天的皇帝,那時候是軍閥割據。雲南有一個軍閥,叫李根源,他是雲南新軍的頭領,曾經到過德國去留過學,是西洋派的,對於中國傳統文化不屑一顧。特別他不信佛教,正好在那時候,他在雲南的時候,軍隊抓住了兩個不守清規的和尚,所以他就更加的憤恨,於是就決心要把佛教給消滅掉,雞足山是佛教聖地,他就先在這裡下手。帶著數千騎兵,架著機關槍還有炸彈就來到雞足山,一路上都在炸毀佛寺,逮捕出家人,甚至殺害,這真的是滅法、毀佛。虛老正在祝聖寺講經,結果有人慌忙來報,說:老和尚,不好了,您趕快走吧,軍隊要來殺你。虛老一問,原來是李根源將軍要來毀佛。虛老很鎮定,他說我正想要去拜會一下這位大帥。所以就從祝聖寺出來,迎著軍隊來的方向,前面的先頭部隊已經到了,那些兵士因為都是本地人,都非常敬仰虛老,所以見到虛老,馬上對他說,說虛老您趕快逃命吧,我們大帥要殺你。結果虛老正義凜然,鎮定自若,他說我不會逃命的,我正想去見見你們大帥,請你給我引見。於是就來到大帥面前,大帥正在太師椅上坐著,一見到虛老來了,看見虛老白發飄飄,氣宇非凡,李根源心裡面產生了一點敬服,果然是名不虛傳。擺出一副很傲慢無禮的樣子:你就是那個虛雲嗎?虛老說:正是賤號。你看多麼謙卑,賤號,賤是卑賤,我就是虛雲。李將軍就厲聲呵斥,說我正要抓你,你還送上門來,你不怕死嗎?我問你有幾條命?李將軍這麼一問,虛雲很泰然的說,大帥,虛雲只有一條命,但是也不是什麼不怕死的英雄,只是一個出家人。今天特地冒死來見大帥,實際上是為了保全佛教,向大帥來請命的,請大帥立刻停止拆寺毀佛。李將軍一聽,冷笑,你真不怕死?拿著手槍對准虛老的太陽穴,威脅他說,我只要手指一勾,你就命喪黃泉了,還逞什麼強。
結果虛老這個時候就對李將軍說,說虛雲早已經心存為佛捐軀的這個念頭,大帥你就隨時開槍好了,若是虛雲一死也能夠滿足大帥的心願,我也不會愛惜這一個風燭殘年的身體,不過希望能夠死前讓大帥聽我講明白,如果能夠大帥從今以後不再毀佛,那虛雲甘願一死。李根源一聽,更加的氣憤,說:虛雲,你量我真不敢殺你嗎?你真不怕我?虛老就說,大帥要殺虛雲還不容易嗎?但是大帥要虛雲畏懼那也是不可能的。李根源一聽,好!你有種,那你閉上眼睛,我就開槍了。虛老就說,我也不需要閉眼睛,你就動手吧。這個時候李根源一看,這人真不怕死,於是就收回手槍,反倒就問他,說你說得也對,我要你死那還不容易,但是我要叫你死而無怨。你先回答我,你口口聲聲說我毀佛,佛教到底有什麼益處?虛老一看機會來了,正好向這位李將軍介紹佛教。他就說,佛陀設立佛教,立下大慈大悲,濟世利民,普度眾生,脫苦度厄,勸化世人為善去惡,修行修德,自度度人這個教育。佛教首先教人治心,心乃一切煩惱之根本,本得其正,而萬物以寧,而天下太平。李根源一聽,講的話有道理,他的顏色也就緩和下來。他又繼續問了,他說你這個老和尚倒是修持不錯,還挺懂道理。不過我看你們佛門裡面大多數和尚都是不做好事,都是導人迷信,又不從事生產,是社會的寄生蟲。甚至還有些和尚吃肉、喝酒,違犯清規,那真是不是東西。虛老聽了之後就微笑,他說和尚本來它是佛教僧人的通稱,當然有聖凡賢愚的不同,不能夠用一、二個不肖的劣僧來唾棄全僧。就好像我們如果看到有一、二個秀才沒有德行,就罵孔老夫子沒有德行,怎麼可以這樣?又好像大帥您統領這麼多兵將,軍紀嚴明,但是如果有這麼一、二個官兵他不服軍紀,怎麼能夠說大帥你不是聰明正直的人?你看多會說話。
他又說了,對社會的貢獻不一定要從事工業、農業的生產,凡是對社會人心治安、倫常秩序有帶來幫助的都是屬於生產,況且出家人他也有自耕自給,並非一概依賴社會,出家人能夠治經治學,教化世人,能夠善化風俗,這即是生產。生產的意義不僅是限於莊稼耕織,其實百工諸業,莫不為對於社會有直接或間接的生產,包括士農工商軍政醫教,這統統都是生產者,怎麼能說佛教的僧尼不是對社會有貢獻的人?這位李將軍聽了之後頻頻點頭,說你真的說得挺有道理。我再問你,我們是學科學,科學是反對迷信的,你們這個佛教勸化人講這些迷信,實際上這是我最瞧不起的。結果虛老又說了,首先我們得說明什麼是迷信,所謂迷信,乃是指那些不明真理、不知究竟,而且不辨善惡、不分正邪的盲目附從。譬如說殺人來祭邪神,宰牛羊雞鴨來拜祭鬼神,用金銀來賄賂鬼神,用行YIN亂來妖媚鬼神,這些統統都是邪行,這是迷信。但是如果教人忠孝仁愛,倡導信義和平,崇揚禮義,堅修廉恥,發揚大慈悲的佛心,普度眾生出於苦厄而極樂平安,教導世人以慈悲為懷,互助相扶,以慈悲仁德教化世界,以六度萬行做為精進之本而勤力修持,趨善退惡,反正棄邪,這種是正信正智,哪有迷信?李根源一聽,愈聽愈來勁。
然後虛雲又說了,所謂科學,乃是人類智識的積聚與探討,繼往而開來,知往而究未來,從已知求證未知,這種是求證的學問是永不停駐的,務須不斷的探討,那才是真正的科學精神。在當前的階段科學知識固然比以往古代是大大進步,但是是否就已經無所不知,是否完全了解宇宙的奧秘,李根源說那當然還不能。虛老就說,現代的科學知識,無論是化學、物理、數學、天文學、醫學,雖然已經很發達,但都未曾真正接觸到宇宙本體的奧秘億萬分之一。今人只是講科學,尚未深入宇宙深處去研究。西洋的中古時代,仍在黑暗時代就飽受教會的統治,說什麼地球是四方的,講什麼天方地圓,又講什麼地球是宇宙的中心,太陽圍著地球轉,這些都是似是而非的謬論,現在都能夠證明是謬論,但是佛在經典裡面早在幾千年前已經講明,宇宙是無限的,天外有天,世界外面還有無窮的世界,也早就知道地球是繞太陽而運行的,也早就知道宇宙當中有億億萬萬的星球、星雲,這些西洋科學只是到了十八世紀才能夠用望遠鏡觀測到,用顯微鏡觀測到細菌、微生物,佛經早在數千年前就已經說出來了,說一滴水中就有無窮的生命存在,那就是細菌。所以佛經早就指出,宇宙大是無限大,小也是無限小。這些觀念在《法華經》、《華嚴經》、《楞嚴經》、《大般若經》裡面都能夠找得出來,只要細心去讀,就會發現佛經所講的那真是科學。
這一番議論李將軍聽到之後喜上眉梢,而且愈聽愈有味道。他們的談話很多,都記載下來了,因為時間關系我們不能夠全部給大家講出來,但是我們從這裡可以看到虛老是非常善於言辭,不僅有深厚的德行,正義凜然,而且善於說法,你看把這樣的愚頑的惡人轉變過來,讓他生歡喜心,對佛法生起敬慕之心。所以李根源聽到最後,就拜倒在虛老的足下,請虛老給他授三皈依,他要做虛老的弟子,而且晚上請虛老不要回寺院,干脆你就在我這,我要好好的宴請虛老。虛老雖然是持過午不食的戒,但是那天為了度化李將軍,也開緣。所以開緣是為眾生的,這叫開戒,不叫犯戒。所以一直談到晚上,讓李將軍真正佩服得五體投地,而且他自己非常的後悔,因為自己無知,毀滅佛教,所以他也很害怕,知道因果報應,將來要墮地獄的。所以就請問虛老,說我自己一時糊塗,已經殺僧毀寺這麼多,罪業深重,這怎麼辦?虛老跟他講,說大帥,你看稱呼他大帥,非常的恭敬,雖然是他的皈依弟子,還是稱大帥,說你既然已經明白過來了,現在發心信佛,也足見大帥是善根深厚,覺悟得很快。殺僧毀寺這也是當今一時之風氣浪潮,也並不是先生一人之過。你看看,先給他安慰,這不是你一個人的過錯,知過而能改,善莫大焉。
「先生今後去惡從善,將來極力護法,這樣功德莫大矣」!你看勸他改過修善,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不是跟他講說,是呀,你將來一定墮地獄的,這樣一講就讓他生起懊惱,他就很難生起改過修善的心。李將軍這時候問,我怎麼樣子能夠做到將功贖罪?虛老就跟他講,說往昔阿育王也曾經殺僧毀寺,大毀佛教,後來幡然悔悟,改為護法,大弘佛教,在四處都建設佛寺、佛塔,遍及全印度跟緬甸,他極力行善,倡導信奉佛教,成為佛門的大護法,這是功德無量,千古傳誦。現在先生你因為有無明,沒有覺悟,糊塗,所以才殺僧毀佛。幸好所毀的不多,先生你如果也發心將來盡心的護法、助善,那怎麼不能贖罪呢?結果李將軍聽到這個話,感動得痛哭流涕,跪著向虛老忏悔,發願要盡自己的余生全力護持佛教。後來李將軍就派軍隊護送虛老回寺,回到祝聖寺。
因為虛老去了一夜沒回來,大家都非常慌亂,以為虛老凶多吉少,沒想到第二天一早虛老竟然騎著馬由一隊軍人護送著他回來,而且李將軍親自給他牽馬。所以我們從這裡可以看到,你看虛老那種善巧說法,度化眾生,把那種愚頑惡劣的人都能夠轉化過來,這也使我們相信人皆有佛性。「人之初,性本善」,他現在變壞了、變惡了,我們沒有辦法把他扭轉,這個責任不在他,在我們自己,我們不懂得善巧說法,不懂得「出言要順人心」。真正掌握言語的學問,真的是無往而不利。好,我們下面繼續來看第七十二句:
【見先哲於羹牆。】
安士先生注解當中說到,「先哲者,謂往古聖賢」。先哲這裡就是指古聖先賢,儒家有孔子、有孟子,佛家有諸佛、菩薩,道家有老子、莊子,這些都屬於先哲。『見先哲』的見,「見之雲者,謂心慕身行,如或見之也」。這個見不是說真的用眼睛看到,先哲都是古時候的人,所以怎麼能夠親見?這裡所說的見是講到心裡仰慕,身子效法學做聖賢,這個叫見的意思。下面說,「羹牆二字,勿泥,當與參前倚衡一例看」。「見先哲於羹牆」。這個羹牆它是表法的意思,羹本意就是湯水,牆就是牆壁。羹牆它表示什麼?表示日常生活,所謂日用雲為。所以不能夠拘泥於文字,要看出字裡行間的意思,這個要把它當作參前倚衡這個例子來看。參前倚衡這句是出自於《論語》,原話是這麼講的,「子張問行。子曰:言忠信,行笃敬,雖蠻貊之邦行矣」。子張是孔子的弟子,他問什麼叫德行?如何去行聖道?孔子就跟他講,說言忠信、行笃敬,言語要忠實、守信,行為要笃厚、恭敬,這樣子的話,雖蠻貊之邦行矣,蠻就是南蠻,貊是北貊,這都是古時候落後的少數民族的地方,叫蠻貊之邦,也就是不通中國文化的,不懂得禮儀的這些地方,如果有人能夠言忠信、行笃敬,即使到了這些沒有文化的地方,也能夠把人感化,也能夠可行。反過來,「言不忠信,行不笃敬,雖州裡行乎哉」?如果言不能夠忠實守信,行為不能夠笃厚恭敬,你到了州裡,州裡是指自己的鄉裡、家鄉,也會令人反感,處處行不通。
下面說,「立,則見其參於前也;在輿,則見其倚於衡也。夫然後行」。這句話是講,你站著的時候,就好像把這個言忠信、行笃敬看在就在你面前,你要是坐車的時候,就好像彷佛你就倚靠在車的衡木上。換句話說,常常要有言忠信、行笃敬,這樣子才能到處可行。結果「子張書諸紳」,子張聽到這個話也很感動,效法要學習,就把這個話寫在他的衣帶上面。因為孔子說參前倚衡,也就是處處要想到言忠信、行笃敬,所以子張聽了之後立即依教奉行,寫在衣帶上面。這個是表示什麼?具體形象的說明,不可忘先哲的教誨,這就是羹牆的意思,這個都是表法,形象化。下面說,「聖賢道理,隨處發現流行,活潑潑地。倘執著形跡,稍存意必固我,是猶葉公但知畫龍,而不知有真龍矣」。所以學習聖賢的道理要懂得隨處學習,隨處發現,隨處實踐,要活活潑潑的運用在我們生活處事待人接物當中。如果執著於文字,執著於這些語言裡面所說的先哲,而且心裡面稍存有意必固我。意必固我也是《論語》當中說的,所謂毋意、毋必、毋固、毋我。君子要絕四毋,就是不能有這四樣執著。意就是自己的意思,自己的知見;必就是必定要這麼做,我非得要這麼做,這是執著;固就是固執;我就是我見。如果有這個意必固我的執著,這樣學先哲也學不好。這裡引葉公的故事,葉公畫龍,葉公好龍,很喜歡畫龍,但是他自己不知道有真龍,有一天畫龍畫得很逼真,把龍真的引來了,來看他,結果葉公看到龍他就很害怕。這是什麼?他不是真愛龍。所以葉公好龍這是做為一個笑話來說。
這裡安士先生舉了他一個例子,這個例子很有味道。他說「余昔年偶見一人,手執《中庸》,因與論《中庸》大義」。余就是安士先生自己,在過去曾經見過一個人,他拿著《中庸》這本書,《中庸》是四書之一,古人都讀,安士先生看到他這麼好學,就跟他談論《中庸》大義。「且告之曰」,就告訴他,「《中庸》本無形相,若執定三十三章者以為真中庸,孔顏之道,尚未夢見」。安士先生確實是有學問,你看他通儒通佛,對於儒的《中庸》的道理悟透了。他說《中庸》本沒有形象,如果你把《中庸》裡面三十三章這個文字執著為真的中庸,那就大錯特錯,你根本對於孔顏之道沒挨到邊,孔是孔子,顏是顏回,這聖賢大道你夢都沒夢見。結果那個人聽到之後,「其人大怒曰:君是禅學,非吾儒道」。要跟他劃清界限,他很氣憤,說你講的是禅學,是佛,不是我們儒。於是,「遂將《中庸》反擲於案上」,把《中庸》這本書就反過來放到案上。「余曰:子誠小人矣」!安士先生說你真是個小人!「其人問故」?他問為什麼你這麼說?「余曰:仲尼不嘗曰: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乎」?仲尼就是孔子,孔子不是曾經說過,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這句話也是出自《中庸》第二章。「今子反中庸於桌上矣」,今天你不是把《中庸》反在桌子上了嗎?你不是反中庸嗎?你不是小人嗎?「其人曰:小人反中庸,豈反置手內所執者乎」?這個人就說了,小人反《中庸》怎麼能說是把手上的書反過來呢?反《中庸》不是說反手上的書。「余笑曰:然則吾所謂無相之中庸者,固如此也」。所以安士先生笑話他,說我所說的無相的《中庸》也就是這個意思,怎麼是說文字的《中庸》?「其人默然有省」,這個人聽了之後他好像略略明白了,醒悟過來了,原來真的,先哲的道理哪裡只是文字?你看安士先生真的是善於教化,把這麼深奧的道理,你看就用手邊的、身邊這個小事就給他點醒。所以執著於語言、文字,沒有真正見先哲,他只見到文字。禅宗裡面也有這個話,說指月之指,就是看到月亮,月亮代表自性,代表真如理體,我們見不到月亮,要通過佛經,佛經是語言、文字,就像指月的手指,這個手指指著月亮,告訴他說這是月亮。聰明的人他會順著你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他就看到月亮了。可是執著的人他聽了你這句話,說這是月亮,他以為你這個手指就是月亮,他執著於手指就見不到月亮,就好比執著於文字你就見不到文字頭裡的真實義。所以我們學習聖賢的文化、看聖賢的經典,要懂得悟弦外之音,字裡行間這個意思不在文字裡,所謂意在言外,不能夠讀死書。
你看《大乘起信論》裡面馬鳴菩薩就教導我們,要離言說相、離文字相、離心緣相。要捨離這些言說,言說是言語,文字就是我們這些文字,記載聖賢經典的這些文字,不能執著。甚至連心緣相都要離,什麼叫心緣相?就是你那種思惟想像推理邏輯,統統叫妄想分別執著,不放下妄想分別執著不可能見性。所以六祖大師說得好,說這些性理非關文字。這是無盡藏比丘尼拿著《涅盤經》去請教六祖惠能大師,六祖惠能大師不識字,但是他是第六代禅宗祖師,他明心見性了。他就告訴無盡藏比丘尼,說我看不懂這文字。這比丘尼就問了,說你看不懂你怎麼能夠說得出來?這個道理你怎麼能明了?六祖就告訴她,這樁事情非關文字,跟文字不相干,換句話說,你只要放下妄想分別執著你就見性。但是我們放不下,放不下要通過學習,明白道理,然後放下。所以雖然是非關文字,但是不能不學文字,不能夠不讀聖賢書。就好像我們如果不認識這個指月的手指,不通過手指望過去看月亮,那我們自己可能永遠看不到月亮,要借助於這指月之指。這指月之指就是佛經,就是聖賢典籍。
下面安士先生又舉了一例,更有味道。他說「一日有人舉『盡信書,不如無書』之說」。「盡信書,不如無書」是孟子說的,就是你如果全信書了,不如沒有書。這個書特別是指《書經》(《尚書》),當然也是泛指。所以讀書要懂得所謂博學、審問、慎思、明辨。博學是你讀得很深很廣,但是光學,而不思、而不問,這樣子不能夠消化吸收,所以博學之還要審問之。審問是要提出自己的問題,所謂疑情,不能解了的我們要深究,要去探討,要去深入,審問之。慎思之,慎是謹慎的思惟。還有明辨之,明辨是真正明了了,辨別清楚了,把裡面的奧義統統都能夠明了,這才是真正讀書。如果光是讀書裡的文字,可能就死在書本裡,那不如無書,這個話是這麼解釋。
有一個人就跟他講起這個話,「余曰:此語卻未敢便道孟夫子說得是」。這話裡面帶著禅機,說這個話,就是「盡信書,不如無書」,孟子說的,我們也不敢就說孟子說得對,你看,因為孟子說「盡信書,不如無書」,那你盡信孟子,不如無孟子,這個是什麼意思?換句話說,不能夠死在語言文字相當中,孟子不是《孟子》這本書就是孟子,也不是孟子這個人才是孟子,孟子說的是什麼?孟子是聖賢之道的代表,你怎麼能夠說聖賢之道就是《孟子》這本書呢?除了這本書之外還有。真正會學的,日用雲為、起心動念、待人處事接物哪裡沒有孟子,哪裡沒有孟子之說,哪裡沒有孟子之道?
所以真正明了之後,原來「見先哲於羹牆」,先哲之道處處皆是。禅宗裡面也有這個話講,叫「百草頭上祖師意」,祖師就是古聖先賢,禅宗祖師都是明心見性的大德,他們的意思在哪裡?百草頭上,你看看,花草樹木,一花一葉,哪樣不是祖師意?隨拈一物哪裡都是見性,這裡講的道理很深。所以「此友拂然,余微笑」。這個人不明了,安士先生給他微笑,也不說話,讓他自己去悟。「其人良久,始恍然曰」,過了很久之後他才恍然大悟說,「君可謂善讀《孟子》者矣,我幾為君所賣」。他悟了,悟了什麼?他就說了,說安士先生您可謂善讀《孟子》,你真讀懂了,我差一點被您給捉弄了。他悟到什麼?這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自己要去悟,別人悟到的境界說給我們聽,我們也不甚了解,總要自己去悟。
下面說,「堯舜禹湯文武周孔顏曾往矣,要其遺文固在也」。這些舉出的十位古聖先賢,第一個是堯,第二是舜,第三是禹,第四是湯,這些都是聖王,第五是文,周文王,第六是周武王,第七是周公,第八是孔子,第九是顏回,第十是曾子,這些都是古聖先賢,他們人已經不在了,留下這些遺文在,就是他們的書籍還留在世間。「閒嘗神游千古,網羅百家之言以讀之,反覆沉思,參以先儒議論」。安士先生有空閒的時候他就嘗神游千古,曾經經常神游千古,跟古人在一起,網羅百家之言,搜索百家的言論來細細的閱讀,反覆的沉思,常常的去思考。這個參就是參究,參以先儒的議論,對於先儒的這些議論常常的去參究。「若其言與吾合,則密詠恬吟,悠然神往」。這是善讀書,如果古聖先賢的言論跟我心相合,這樣子密詠恬吟,就細細的去吟詠、去體會,悠然神往,這個是去體會那種非凡境界。「間有一二欲合而必不可者,則筆之於書,質諸至聖先師,俾存其說於天壤」。有空的時候,如果看到有一、二處跟我們的本心不合的,就是欲合而不可,就是不能自圓其說的這些例子,就把它用筆記錄下來。這是什麼?所謂質疑,這就是審問、慎思,向至聖先師質疑。使到目的是什麼?俾存其說於天壤,目的不是為了把至聖先師的言論給打破,而是讓他們的學說真正的含義永存於天地之間。
所以學問的態度很重要,不像現在人,所謂質疑,他提出他那一套,把古聖先賢都打在一邊,甚至好像古聖先賢都不如他說得高,不是這樣。安士先生這裡所謂質疑,是澄清一些疑難,不能自圓其說的一些文字,要把它重新的提出來加以說明,使到古聖先賢的真實義能夠長存於世間。「故三十年來,曾有《質孔說》一編,以自娛玩」。所以三十年來,安士先生很有心,把這些曾經有疑難、有困惑的這些說法都把它搜集起來,叫《質孔說》。孔是孔子,儒教,就是對於孔子儒教裡面所說的這些難以自圓其說的事,把它都賦予說明。他自己很謙虛,說自己拿來娛玩,自己拿來體會的、咀嚼、體味,不是給人炫耀的。「非敢謂如見先哲也」,他自己不敢說見到了先哲。「只期發明聖學,不負先哲之訓已耳」。目的只是為了把聖學更加闡明出來,讓大家更能夠明了,不要被一些語言、文字給誤導,這樣才不辜負先哲的教訓、告誡。「爰摘數條,以公同志」。底下給我們摘錄出幾條《質孔說》裡面的說法,來供大家,同志是同一個志向的,跟大家分享。這同志就是志在聖賢的人、效法先哲的人,跟這些人來分享。
好,今天時間到了,我們就先學到這裡,有不妥之處,請諸位大德多多批評、指正。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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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昌帝君陰骘文》研習報告 鐘茂森博士主講 (第四十七集) 2008/12/26 華嚴講堂 檔名:52-297-00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