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身不淨”是佛陀初轉法輪時講述的法門。不淨觀有多種,其中一種稱作“白骨觀”。這種觀的逐步形成,對不善調節者而言有一定的危險性,而在完全可以把握的范圍中,此觀會成為大乘人修行的直接動力。
白骨觀是觀什麼?觀自身的白色骨架。對凡夫而言,進行自身的白骨觀可以對治貪欲。釋迦牟尼佛講述此觀後,又說出另一種觀:慈悲觀,也稱為慈心觀。此觀可避免因修習白骨觀而產生的過分厭離,它們是互相調節的。所以,修行是一件需要小心謹慎的事。
佛的初轉法輪期間,一部分阿羅漢在尚未證得阿羅漢果位時修觀白骨。行持過程中,首先是內外的循身(內循身、外循身,很像現在的瑜伽,但此種修習是基於佛理的)。
循身觀:坐在座位上,安靜下來,心無雜緣,身心收持到座位上。想:我現在是在打坐,已經沒有任何分心的事情,我現在是坐在坐墊上……一再確定自己所在的位置。確定之後,再從上到下循身——教瑜伽的張蕙蘭講的是“上下檢查放松”,其實就是循身觀。
“檢查放松”,比如檢查頭皮放松了沒有?檢查面部肌肉放松了沒有?如果沒放松就放松一下。檢查肩部、檢查腿部、檢查腳趾放松了沒有?如果放松了就繼續檢查下一部位,如果沒放松就調節一下——這是在體表所做的循身觀。
循身觀的根本作用,是將人向外馳逐的心意識收回來。“這人很可惡”“那生意應該做”……分析這些事時,人心意識外散,導致的直接結果便是讓氣流溢到脈管外面。
有人打點滴時,醫生扎針前在他手上拍兩下,見脈還沒鼓起來,便說:“你的靜脈不好找啊!”這是氣秉藏到脈的深處,說明此人的心過分內收。有人將胳膊綁起來,一拍就發現靜脈很粗,一針就扎進去了,根本不費勁,醫生說:“你的靜脈很粗啊!”為什麼會出現粗大的情況呢?是心過分外散。
氣與脈是兩樣東西:脈,是身體中比較固定成型的脈管,比如血管、靜脈與動脈;氣,是順著脈管流通的根本生命元素,分為若干種。當人心外馳時,氣便向外散,人心也顯得粗大;當過分思考自我的問題,比如過於低沉、過於算計或過於失意、過於自卑,氣便內收到最核心的部分,脈管也隨之縮小。
循身觀將過於內收的向外放,過於外放的向內收,進行合理調配,讓氣血如理如法地走人身氣脈的軌道,不致發生問題——這其實是一個基本的調心方式。
為什麼循身觀只檢查幾個部位是否放松便能讓氣脈歸位?按修行的道理講,需要理解一個重要原理:氣就是念頭。
平常說的“呼吸”,書本上講是進出的氣,但我告訴你,實際它就是念頭。“氣”便是念頭,念頭粗大氣就急促,念頭細小氣就輕和。
內在來講,就像佛的自受用身一樣,對於人的“自受用”而言,氣就是念頭;對於“他受用”、身表以外的形式而言,氣有一些進出,是流動性的物質。
明白這個道理便會發現:四念住的修行實際是調整氣脈,調整氣脈實際又是在調整心念。原來它是一個調心的方式,這一調心的方式很簡單:循身觀,從上到下了解自己,從內向外了解自己,這便是自我調節的方式。有對內在血管、骨肉的調節方式,有對外在皮膚、腠理的調理方式。總而言之,白骨觀之類的觀法都是利用這一原理。
釋迦牟尼佛指導一群修行者修習白骨觀時,眼看白骨觀即將修成。大家坐下來一循身,生理的骨架包括手腳的骨質便都出來了。
這絕不是聯想,而是內觀所得。因為平日的執著,才使得人們了解色彩的方式必須要通過眼球,但是當一個人進行內在的循身觀,有了一定基礎之後,眼根便逐漸開始脫離對眼球的依靠,一些內在景象便浮現出來了:發現內髒很清楚,骨骼也很清楚……
一旦內觀到了骨架的程度,便開始從觀念上徹底改變對社會、對自我價值的理解。一開始還能有一些貪心,還能有幾個朋友;等到發現自己原來就是這樣一種狀況時,便找不到人生的意義了——這群人開始厭世。
由此可以知道:人對自我的支撐,完全在乎觀察的深入程度、對於自我的了解程度。對自我了解到一個比較和諧的程度,便覺得生活很有希望;對自我了解到一個極其嚴苛的程度,或是了解到骨架、骨髓、皮膚裡或是血肉細胞的程度,就開始想要放棄生命了。
他們過激地單方面熱衷白骨觀,觀出了骨架,觀出了頭蓋骨、腳趾骨……而且一旦觀出,睜著眼睛有這些,閉著眼睛還是這些,醒著是它,睡著了還是它(真正修行一定是如此,只要一用功,便一定會延續)——這便稱為“內障”。
出現內障後,有人考慮:“還是去問一下佛吧!看佛怎麼講,佛覺得我們下一步應該怎麼走?”另外一些人說:“問佛干嗎?人生如此地無意義,原來身體就是這樣一些四大的雜燴。為什麼還要它呢?為什麼受苦負累而不盡快處理掉它?”這樣一說,便有很多人附和:“好!那我們集體來吧!”於是走到懸崖邊跳下去自殺。
釋迦牟尼佛看到這麼多人自殺,便派阿難尊者與其他弟子立刻趕到那兒將剩余的人召集回來,告誡說:“你們的白骨觀即將要修成功,緊接著修下一步,便可獲得果位。”於是大家按佛的教授修慈心觀。
慈心觀是觀什麼呢?坐著修行時,觀想母親,觀想那些在生命中慈善柔和的形象,以產生慈悲心。
已經具備白骨觀成就的人,觀照能力極強。觀照母親時,觀想從生他、養他到逐漸長大的過程,一作慈心觀,母親的形象便出現,白天晚上揮之不去,這樣也很難過。觀到母親如此辛勞,很多人孝子心切:“佛啊,我就不出家了吧?回去孝敬母親吧!”這也有問題,於是佛接下來讓大家觀“捨”,將所有觀的功德回向於“捨”。不管她有多麼慈悲,也要逐漸地遠離。因為世間不管是人還是物,都是無常的,是苦的。
依此方式觀修,很快便捨離了對於這種境界的深入,也捨離了對於那種境界的深入,最終證得阿羅漢果,之後便沒有觀念上的反復,沒有了對於人生價值理解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