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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聖嚴法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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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士文章
：轉載
佛塔下的約定
掐指一算，如今距離我去雞足山佛塔寺做短期義工已將近一年。這一年來，在寺裡學到的所有規矩幾乎都沒有延續下來，因為在家人的生活環境太容易讓人懈怠散漫。只有我們幾個大寮義工在佛塔下的約定，卻一直那麼清晰，那個聲音铿锵有力，時時提醒我不退道心，堅固信願，直奔西方。 去年六月初，先生送我到雞足山佛塔寺做義工，他則到鄰縣辦事。到客堂說明來意，領取了掛單牌號，即按照寺院規定上交了手機，從此與外界失去聯絡，進入了真正的叢林修行生活。佛塔寺是雲南省境內常住出家眾最多的淨土女眾道場，比丘尼師父們戒律精嚴，修學精進不辍，是世界各地淨宗同修前往參學共修的清淨道場。佛塔寺原名尊勝塔院，其中最重要也是最引人注目的標志，就是屹立於廣場上的大白塔。恢復修建後的白塔，為印度寶瓶式佛塔，高22米，塔身圓表，外飾石灰。白塔四圍雕塑了阿彌陀佛聖像，塔底的東南西北分別立有四大天王的彩繪石雕像，造型生動，姿態各異。雞足山八景之一的“塔院秋月”就在寺觀賞。詩人盧桂生有《塔院秋月》詩“晴空萬裡碧於水，遙望嶺頭白雲生。塔影孤懸深夜靜，冰壺濯魂恍然難名”，十分傳神地寫出了秋月當空、月光如水時，尊勝塔院的良宵美景。 寺院的生活是清苦而緊張的，每天的作息安排十分緊湊，無非是讓你能夠時刻保持正念，精進修行。據說曾經有人不了解出家人的生活，覺得出家人很清閒，於是有師父邀請她到寺院體驗生活，結果不到三天就溜之大吉，從此對師父們佩服得五體投地，不敢再胡言亂語。義工的作息時間和佛七是一樣的，凌晨3:05點就要起床洗漱、饒塔、拜佛，4:00點上早課，6:00點早齋，聽師父開示，8:00打佛七的就進入大殿念佛，做義工的各就其位，各司其職。11:00過堂齋，齋後打佛七的師兄們立即進入大殿念佛，義工中午午休一個小時。下午吃藥食，19:00點晚課到21:20即下殿，但是要到22:00聽見打板才能入睡。 我們分到大寮做義工的共有7個人，有一位浙江來參訪的師父和護持她的劉居士，兩位來自玉溪的姐妹，一位是河南曾經護持上海下賢老和尚的居士，一位與我熟識的王師兄。寺院裡住的寮房都是高低床，一間共住著十來個人，這種房間的特別之處在於沒有任何的插座，避免了有人偷偷帶手機進來充電，以及其他用電的危險，可見師父們當初設計的時候就是煞費苦心。凌晨三點，盡管是六月的盛夏，但是山上還是很冷，周圍一片漆黑，打板的聲音響徹整個寮房門外，如雷貫耳地刺激著我們的鼓膜，每個人掙扎著從睡夢中醒來，但並不忙著下床穿鞋，而是坐在床上雙手合十小聲念：“從朝寅旦直至暮，一切眾生自回護，若於足下喪其形，願汝即時生淨土。”這是什麼?這是《沙彌律儀》裡的一首偈語，這首偈的意思，就是從早到晚，希望能保護一切生靈，萬一不小心傷害到你，使你失去生命，希望由佛力使我們化解怨結，使你當下脫離三界六道，往生西方極樂世界。我們學佛念佛的人，也可以照這樣做，不論在家出家，早晨下床之前，先默念一遍這首偈。這種心就是一種善念，他自然有加持力。在寺院裡大家都會自覺地端身正意，從我們每天睜開眼睛那一刻開始，就時時保持正念，處處當願眾生離苦得樂。但是這首偈語，我們在家人能夠堅持念誦的確實不多，大家因為早上起來都要忙於上班、生意或照顧孩子，就很難顧及了。 匆匆洗溯完畢，大家就穿上海青出來拜佛、繞塔，凌晨三點多的大白佛塔，還被夜幕籠罩著，巍峨且神秘。我們一邊念佛一邊繞塔，先前的睡意全消，此刻無比清醒，有一種說不出的神聖感，有時候會繞塔繞到不知不覺流淚，但不是悲傷，而是一種感動和法喜。無論是什麼原因進入佛門，無論你在世間有怎樣的痛苦，只要來到這裡，統統都消歸自性，共入彌陀大願海，沒有時間去想昔日的苦樂，所以這是一個療傷之地、人間淨土。繞塔之後很快就進入大殿上早課，直到6:00點早齋時，基本上又累又餓，但還是要強打精神聽師父開示，因為這是很難得的因緣，我們一生中沒有多少機會能來到寺院靜修，也不是每一次來都能遇到師父講經。 師父講經結束後，每個人各就各位，義工也開始了一天的工作。在這裡，我學到了以往沒有學到的很多東西，總結起來大致有三點：惜福、精進、止語。佛塔寺的惜福，是在其他地方未曾見過的，這次我干了一些生平從沒干活的活----洗黃菜葉，一顆一顆掏出豆子、玉米和大米裡的小蟲，為小蟲作三皈依後放生，而蟲吃過的豆、米等，照樣煮吃掉。為什麼說從來沒有干過這些活呢?因為我們在家太浪費了，黃菜葉和長了蟲的豆子、玉米基本都是扔掉的。吃飯時候不能掉飯粒，碗碟裡不能留下任何飯菜，並且要用菜葉把碗碟擦干淨，再用開水把碗刷洗干淨，自己把洗碗水喝掉，這個叫做“惜福水”，最後每個人的碗就像沒有用過一樣干淨。師父教育我們，如果在家也能這樣做，就比較惜福，惜福的人今後會更有福。在佛塔寺，隨處可見師父們穿著打滿補丁的“百衲衣”出坡，很多人感歎說看到師父們穿著這樣的衣服，深感自己以前衣服買得太多太貴，不知道浪費了多少福報，今後不敢隨便買衣服，夠穿就行了。師父及同修們的精進更是讓我感到汗顏，從凌晨三點起床到晚上十點睡覺，除了早晚課以外，仍然隨處都是念佛聲，掃地也念，洗菜也念，煮飯也念，砍柴也念，有的師父甚至每天還要拜佛幾百拜，只要有一點時間，就匆匆去繞塔、拜佛，沒有人閒逛，個個真畏生死，勇猛精進。進入寺院掛單即將手機交到客堂保管，寺內沒有人打手機，也沒有人講是非雜語，人與人見面都是合掌念一句“阿彌陀佛”。我們在家人習氣比較重，在扎堆撿菜和洗菜時，不知不覺會聊天，大寮的師父就會慈悲地喊一句：“念佛呀，別閒聊!”於是我們就邊洗菜邊齊聲念佛。有時候師父不在，寺裡的鳥會清晰地念：“阿彌陀佛、阿彌陀佛……”，松鼠也會用尾巴敲打欄桿，提醒我們念佛，大家就會不好意思地笑笑，開始止語念佛。 中午過堂齋之後，打佛七的師兄們立即進入大殿念佛，義工有一個小時的休息時間，經過一個早上彎腰厥背的勞作，我感覺十分疲憊，倒下去就睡著了，直到聽見打板才又爬起來奔向大寮。但是偶然一天我起來上衛生間，居然看見大多數義工師兄都不睡午覺，她們有的在拖地板，有的在打掃廁所，有的在刷洗大家上廁所換穿的上百雙拖鞋，有的把大家的洗臉水一盆一盆端進衛生間准備沖廁所，有的在為大家准備手紙，為了惜福，就用剪刀把衛生紙剪成巴掌大的一塊，整整齊齊地放在衛生間門口的盆裡……那一刻，我無比震驚，又十分慚愧，臉紅到了脖子根。同樣都是義工，她們有的要干背柴、搬磚、抬米等重體力活，一定比我們還累，我只想到要休息補充體力，但是她們居然還要利用午休這一小段時間來為常住做事，為自己修福，這樣的差距，真是令人慚愧無比! 對於義工來說，一天當中只有下午18：00到19:00這段時間比較寬松，但是大家來到這裡，無形中有一種精進的氣氛，沒有人浪費這一段時間來閒逛。很多人在佛七或義工期間都會受持八關齋戒，不必去吃下午飯，沒有受戒的師兄匆匆用過藥食之後，我們一起來到大白塔下的石台階上，利用這僅有的一個小時拜《八十八佛大忏悔文》，大家拜得滿頭大汗、渾身發熱，法喜充滿，剛拜完佛不久，就要准備上晚課了。 每晚21:20晚課結束後匆匆洗溯完畢，大家都盤坐在各自的床上，把今天一天的善因功德回向往生西方極樂世界，並檢討自己今天有沒有違背戒律，有沒有冒犯寺規，若有違犯，就在心裡默默忏悔，有的師兄又跑到大白塔下禮拜、忏悔。日日改過，天天進步。有的師父和師兄們會利用這一小段時間拜佛，但是沒有多久就聽見打板，就立即回寮房休息。在寺院的時間就是這麼緊湊，忙碌而充實，但是沒有一個人叫苦叫累，反而見到所有人臉上都充滿安詳微笑的表情。比起世間的塵勞和煩惱，這樣的忙碌根本不算什麼，反而是一種精神的解脫和釋放。 每天重復同樣的作息時間和生活方式，不知不覺已經過了九天，這一期佛七就要結束，在離開的當天傍晚，我們大寮義工再次來到佛塔下拜《八十八佛大忏悔文》，在這九天的相處中，我們互相提攜，互相幫助，雖然交流不多，但是幾個人早已惺惺相惜，彼此都很捨不得第二天的離別。拜完佛的時候還有20多分鐘時間才上晚課，不知道誰提議大家互相留一下聯系方式，但是寺院一貫寂靜的氛圍讓我們不敢如此喧鬧，而且幾乎同時都想起來手機全部上交了客堂，要去臨時找紙和筆也不容易。浙江來的師父笑笑說：“我們七個人天南海北相聚在這裡就是有緣，留下聯系方式互相往來也是一種凡情掛礙，雖然今後也許沒有機會再見面，但我們相信將來大家都會在極樂世界相見，不如我們今晚就在這大白佛塔下約定吧!”大家都表示贊同，於是我們就齊刷刷跪在大白佛塔下，由師父帶著我們，齊聲念道：“願我今生精進修行，堅固信願不退道心，將來預知時至往生西方，蓮池海會不見不散!”在夕陽的余光裡，巍峨莊嚴的大白佛塔下，這個聲音那麼铿锵有力，久久回蕩在長長的走廊上，一時間仿佛整個虛空都充滿這個聲音，我忍不住熱淚盈眶，當我抬頭時，看到每個人都同時淚流滿面…… 離開佛塔寺之後，我們幾個人再也沒有見過面，俗世的生活環境讓我很快就懈怠下來，我這種頑劣而懶惰的根性暴露無余，這一年來幾乎沒有在凌晨三點早起過，也總是忘記念那首偈語，寺院裡學到的所有規矩都沒有繼續堅持，只有我們幾個人在大白佛塔下的約定，卻一直那樣的清晰有力，記憶猶新。每每遇到違緣障礙，想要全盤放棄時，耳邊立即響起那個聲音，它會像一支強心劑般喚醒我的佛性，讓我重新振作精神，提起正念，仰望西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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