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煥長老話百年佛緣
本煥長老,清朝光緒33年(1907)出生於湖北新州縣。1930年出家,出自中國現代兩位佛教宗師來果禅師與虛雲法師的宗門下,先後在揚州高旻寺、五台山碧山寺、韶關南華寺、廣州光孝寺、深圳弘法寺等眾多佛教名寺修行、弘揚佛法。南禅臨濟宗第44代傳人。被尊為佛門泰斗。
2008年3月,本煥長老接受了媒體的專訪,內容如下(部分刪節):
記者:我第一次同102歲的人坐得這麼近。
本煥長老:我102歲,減去100歲,我兩歲。
記者:我的年齡減去50歲,也兩歲呢。
本煥長老:那你有什麼問題要問的呢?
記者:您的名字原來是釋本幻,後來為什麼改成了釋本煥?
本煥長老:我原來叫本幻,這個“幻”字是幻化的“幻”,佛教認為一切皆是幻象。為什麼改成現在這個光“煥”的“煥”呢?1948年,我接法於虛雲老和尚宗下,在他的宗門裡,我也是排本字輩的,所以虛雲老和尚就給我改動一個字,改為光煥的“煥”。你覺得煥發的“煥”好呢,還是幻化的“幻”好呢?
記者:在您面前不打诳語,以我個人的喜歡,我喜歡原來那個“幻”。
本煥長老:不錯,本來就是幻化呵。呵呵,你還有這種幻化的幻想呵。
記者:那您呢?您自己喜歡哪一個名字?
本煥長老:不是我喜歡不喜歡的問題。當然我喜歡以前那個“幻”。本來幻化有幻化的作用,光煥有光煥的作用。虛雲老和尚的意思是要我光煥佛法。1948年我在南華寺接了他的法,第二年做了南華寺的方丈。那時虛雲老和尚111歲了,他從百裡之外的雲門寺步行來為我送方丈座。
記者:南華寺是禅宗六祖惠能弘揚“南宗禅法”的道場,之後形成了臨濟、曹洞、雲門、法眼、沩仰五大流派,因此南華寺有“祖庭”之稱。您在南華寺接虛雲老和尚的法,成為禅宗臨濟宗的傳人,您是第幾代?
本煥長老:第44代。
記者:本老,在您的經歷中還有一個重要人物來果禅師。他對您的影響又是怎樣的?
本煥法師:來果老和尚與虛雲老和尚齊名,是當代禅宗兩大宗師,都是已經明心見性了的。1930年我到了揚州高旻寺,在那裡參禅七年。來果老和尚對我最好,教導我苦修苦練。我給他當過侍者,也當過衣缽,他要我在高旻寺當方丈,可是我發願去五台山修行。
解說:據說前佛教協會會長趙樸初先生同本老的緣分也很深。1986年落實宗教政策,光孝寺寺產歸還佛教界,是趙樸初居士禮請本老出山任光孝寺住持的。光孝寺是六祖惠能剃度的地方,地位崇高。當時廟宇年久失修,佛像法器嚴重毀壞。在主持光孝寺的十多年中,本老不負使命恢復了光孝寺。本老先後修復和新建的寺廟共有11座,修建深圳弘法寺時,也是趙樸初居士親自禮請本老再度出山主持大局。
“為何這裡的寺廟不供羅漢”
記者:剛才我參觀了弘法寺的佛堂,發現沒有羅漢。為什麼?
本煥長老:我跟你講,我這裡是不供羅漢的。為什麼呢?羅漢是“自了漢”,他追求個人的自我解脫,斷除自己的煩惱,自己好了就行了,他不理眾生,不去救度眾生。我這裡要供菩薩,菩薩是大慈大悲,普度眾生的。我們弘揚佛法是要利益眾生,教化眾生,成就眾生,救度眾生的。
羊城晚報:那羅漢有意見怎麼辦?
本煥長老:羅漢有意見?呵呵,那他有意見就找我吧。我就批評他,你為什麼不救度眾生,不解救眾生的痛苦?我修的11座廟,供的都是菩薩。佛門苦修與參禅方法”
記者:六祖惠能是講“頓悟”的,就是成佛不一定通過苦修,也可以達到頓悟。您年輕時在揚州高旻寺,在來果老和尚的教導下靜坐修悟心法,不躺不睡,硬坐91天“不倒禅”。後來您從保定起香,三步一拜到五台山,到五台山後又三步一拜,拜完了五個台頂。之後又閉關修行3年。您是經過長期苦修的,請您說說頓悟與苦修的關系。
本煥長老:惠能大師的話要這樣理解,那些用功用得好、一聞就開悟的人,已經走了很長的路。不管快慢,總是要走;幾時不走,幾時不能到。所以我們佛教,最主要的不是講,最主要的是要行。我們一定要行才能到家,不行不能到家。釋迦牟尼佛是皇宮的太子,他出家以後,還要解六年苦根。怎麼要用六年時間去除苦根呢?我們要了生脫死,不是隨便馬馬虎虎就能的。他六年坐在深山,蘆葦穿膝,一天吃一麻一麥很少的食物,通過修行去除苦根,他成佛了。他給我們做了一個很好的榜樣。我們要想成佛,就要像釋迦牟尼佛一樣吃苦耐勞,堅韌不拔地修行。我們成佛的事情,同社會上人才成功的道理是一樣的,沒有堅忍的精神是不可能的。你要成為一個高級人才,要想做成一件好的事情,做成一件大的事情,一定要吃苦耐勞,堅忍不拔,才能成功。
記者:您打坐“不倒禅”,能夠做到七七四十九天“夜不倒單”,這種苦行真厲害。
本煥長老:都是人為的嘛,那時就是一個凳子,沒有床的,沒有床怎麼倒?
記者:您三步一拜去五台山,在這過程中悟到了什麼?
本煥長老:悟到了什麼?三步一拜,不過就是恭敬菩薩。
記者:您的弟子印順法師告訴我說,“老和尚說的都是法,我們說的都是話”。您剛才這兩句話是有禅意的嗎?
本煥長老:我不知道。
記者:什麼是“禅”?
本煥長老:什麼是禅呢?“禅”,就是“禅那”,翻譯成“靜慮”,就是我們思想清淨地去來回思慮。又翻成“思維修”。
記者:參禅參到什麼程度算是“悟”了?
本煥長老:開悟有大、小之分。我的宗門之下,大悟十八,小悟無數。為什麼我這樣講呢?我們對於一樁事物不明了,最終明白了,這就是一種“悟”,這是一種“小悟”;“大悟”是徹底明心見性。二者是完全不同的。羊城晚報:參禅有什麼方法嗎?
本煥長老:禅宗強調一個“疑”字,就是起“疑情”。“疑”字從哪兒提起呢?從一個“不明白”上提起。當你在這個“不明白”上認真地疑起來,來回地參究,它就是止,就是觀,它是直指心性的。所以,“疑情”起來之後,它是很有力量的,很有滋味的。它可以不疑而自疑,不參而自參。你越是參越想參,越參越高興,直到疑成一團,突然來一個桶底脫落。
“人間佛教”提法來自太虛大師”
記者:“人間佛教”的提法有來歷嗎?
本煥長老:“人間佛教”是太虛大師提出來的,後來又經過趙樸初居士等人的發揚,使“人間佛教”成為當代佛教的發展方向。太虛大師是民國時代佛教革新運動的倡導者,他看到當時的佛教非常落後,寺廟因為貧窮經常靠做經忏掙收入,拿為死人超度的收入來維持,所以他說佛教那時是為“鬼”和“死人”服務的。也是因為如此,太虛大師提出要用佛教來解決人生問題,佛教要為活人服務,與世俗社會緊密聯系。就是成佛在人間,人成佛成,是為真現實。這就是人間佛教的思想。經過趙樸初居士等人的完善,愛國愛教也成為“人間佛教”的重要組成部分。
記者:在佛教理念裡面,對和諧的概念怎麼理解?
本煥長老:和諧的概念很好,是人的修養的一種很好的方法。人人講和氣,不要斗爭,斗爭就麻煩了。佛教講友愛,眾生都是平等的。在佛教中只有人能成佛,牛啊馬啊都不能成佛,所以人是最高貴的,最不可思議。你覺得呢?記者:我覺得人不可思議,佛更不可思議。
本煥長老:你覺得佛不可思議,那你就要好好研究佛教了。我送你一本佛經,是我在72年前用血抄寫的,這是影印本。你可以從這裡開始學一學。
“割指刺舌書寫血經20余萬字”
記者:謝謝您。(念)“民國26年五月吉日忏悔釋子本幻發心刺血敬書五台山廣濟茅蓬”。廣濟茅蓬在哪裡?
本煥長老:就是五台山碧山寺。民國26年是新歷1937年,是我72年前寫的。
解說:據了解,本煥長老在五台山住了10年,一邊念經文,一邊刺舌血、刺指血寫經文。 他抄寫了《楞嚴經》10卷,《地藏經》3卷,《金剛經》、《普賢行願品》和《文殊師利法五子經》等共20卷,寫血經文字20余萬字。僧人寫血經的事例歷朝歷代都有,但是用血寫經20余萬字的卻極少見,這是古今的奇跡。是對佛典的恭敬。長老在前言中寫道:“剝皮為紙,折骨為筆,刺血為墨,書寫經典,高積須彌。為重法故,不惜身命財物,以‘但願眾生得離苦’,而‘不為自己求安樂’。”這本血經,他自己每天要誦38次。
記者:本老,您當年“不惜身命”抄寫的這些經典,都保留下來了嗎?
本煥長老:我抄寫佛經是在兵荒馬亂的年代,後來我尋找過,始終找不到。1987年1月1日,當時我是廣州光孝寺的方丈,這天從終南山來了個和尚要求“掛單”(意為到佛寺中借宿)。那時寺廟剛剛恢復,住房緊缺,難以留他。他對我說,我是特地為了送一部經來的。我因為一直在尋找我的血經,所以有點感覺,叫他打開來看,結果令我難以相信,這就是我的血經,是其中一部《普賢行願品》。這個和尚捨命保全了它,還送了來,我非常欣慰,也非常感激他。至於其它的血經,至今還沒有下落。
“當右派坐牢獄仍說‘很好很好’”
記者:您是出家人,怎麼會在1958年被打成右派呢?
本煥長老:我講給你聽。抗日戰爭時期,我在五台山大廟碧山寺當家。我當了家後,就在山上棲賢寺的一個關房閉關三年,讀了100多卷《大藏經》,並且連續做“焰口”(一個餓鬼的名字,“做焰口”是救拔餓鬼、超度亡魂的一種佛事儀式)施食一千台,超度抗日陣亡將士。那時有一個晉察冀邊區的八路軍到了五台山,他被日本兵看見了,這個八路軍是個營長,他跑到我住的關房裡,我把他藏匿起來。日本兵來要人,我跑到外頭說,沒有人來呵。於是日本兵走了,我救了那個營長。
記者:這個事情為什麼會變成你當右派的理由?
本煥長老:那時五台山,白天來日本兵,夜晚來八路軍。我是大廟當家的,難免要應付日本人。他們抓住這一點,我就夠資格當右派了。1958年我還因為宗教方面的問題說了實話,那時也是不行的,當時的報紙也有報道。
記者:您當右派吃苦了,您怎麼看這個吃苦?
本煥長老:我當這個右派,坐牢了。雖然坐牢的名聲很不好聽,實際上很好很好。很好是什麼原因呢?當右派,在外面就要被斗爭,而把我關起來,也沒打我一下,也沒批評我一句,一個壞事變成了很好的事情,躲過了“文化大革命”這一劫。
記者:坐牢時還誦經念佛嗎?
本煥長老:不行啰,要是誦經那就是還在迷信,那時佛教是迷信。但是我在思想裡面念,他們是看不到的。
“‘燃臂孝母’,本老是個大孝子”
記者:您當年為母親送終,選擇了“燃臂孝母”的方式。什麼是“燃臂孝母”?
本煥長老:“燃臂孝母”呵,(挽袖現出前臂大塊疤痕)就是在這個“色殼子(肉身)”這塊疤的地方(手臂)燃燈。1948年1月,我母親臨終時,我把燈草綁在這“色殼子”上,蘸了油點燃了,送我母親歸西。這個“色殼子”是父母生養的,在上面點燈供佛,就是要報答母親的養育之恩。後來我在母親墳旁搭了一個靈堂,日夜誦《地藏經》超度亡靈,守孝七七四十九天。以前我出家在高旻寺的時候,有一次跟著來果老和尚到武漢,返回時請假回家去看望母親。母親說你皈依了,不如大家都皈依,母親也皈依。我告訴她,我過去是你的兒子,現在是佛子。她看我出家的意志堅定,也沒辦法了。母親過身之前,我一直在家附近的小廟裡住著,天天去照顧她。
記者:“燃臂孝母”,痛不痛呵?
本煥長老:說什麼痛不痛,“色殼子”是個生滅的東西,不過是用這個功德報父母生養的恩德。
記者:和尚不是“四大皆空”、“六親不認”的嗎?這難道是錯覺嗎?您可是至情至性的。本煥長老:佛家不是不講孝,是講大孝。為國家眾生排憂解難,這是大孝;大孝中包括了孝順父母的小孝。釋迦牟尼佛教導我們要孝敬父母,他自己對父母也很孝順,成佛了還跑去看他媽媽。如果和尚不孝順父母,那是他不懂道理。我們是父母生養的,父母是我們的佛,沒有父母,我們怎麼成佛呢?佛家特別崇尚報四重恩:報國土恩、報眾生恩、報父母恩、報佛恩,父母恩德最大、最大、最大,父母的恩德難報。
“進廟祈禱不一定都要信佛”
記者:現在很多人去一個廟,主要看它靈不靈,看能不能滿足他的功利心。其實佛教中的“明心見性”(使心明淨,進而使真性顯現),它的“引人向善”是值得了解的。
本煥長老:我們宣傳得不夠。
記者:很多到寺廟來燒香的人,他不一定是信佛教的,只不過許個心願,祈禱一下。您怎麼看這個事?
本煥長老:不管他相信不相信佛教,他能夠來燒香祈禱,就有好處。他祈禱發財升官,求父母健康,求家庭平安,求兒女學習進步,等等,都是良好的願望,都是求福報,都好。比如你今天見到了我這個僧寶,我又給了你一個法寶(佛經),我們的釋迦牟尼佛是佛寶。你今天見到“佛界三寶”了,這就是吉祥的事情。
記者:您剛才講到宣傳佛教,現在佛教的宣傳搞得很活。少林寺把武功編成舞蹈,到全世界巡回表演,這種宣傳方式您認為怎麼樣?
本煥長老:很好呵。武術很早就有流傳,不是用來打架,是強身健體的。倒是別人打我,我可以用武術來保衛我自己。少林寺武功很好,過去有少林寺幫助秦王李世民的故事,中國佛教一直不脫離世俗社會的,是人間佛教。
“多做好事善事,慢慢‘放下’”
記者:我幫老百姓問一些問題吧。世俗中有一句話,叫“命中注定”,“命中注定”存不存在?
本煥長老:什麼是命中注定?我說是業障福德注定。
記者:怎麼理解?
本煥長老:就是要做好事、善事,要學習大智慧。做好事是人為的,做壞事還是人為的。有什麼因就有什麼果,人要做善事,消“業障”(由行為、思想、語言而帶來的煩惱,障礙修行),增福德。
記者:還有個問題,什麼叫“放下”?怎麼才放得下?
本煥長老:放不下的是什麼呢?是一個“我”字。“我”的家庭、“我”的妻子、“我”的兒女……什麼都是“我”,全部都是為了“我”———從無始劫到今天,我們大家都死死抱著這個“我”,放不下這個“我”。既然放不下,也就提不起;能夠放得下來,才能提得起。
記者:有一天大家都能放下“我”嗎?
本煥長老:永遠永遠都不可能。你放得下嗎?
記者:我放不下。
本煥長老:呵呵。慢慢放,自然就放下了。放不下怎麼成佛呢?放下才能成佛。
“和尚不吃肉,科學不科學?”
記者:佛門裡的人吃齋,不吃肉,科學不科學?
本煥長老:和尚不吃肉。那個肉是什麼?豬呵羊呵貓呵狗呵魚呵,都是眾生。我們是個眾生,它們也是個眾生。為什麼要吃它?因為我們人類強?那麼它將來強的時候,也來吃你?如果你為了身體好吃它的肉,它為了身體好吃你的肉,結果就是一報還一報。你覺得呢?
記者:我覺得人的身體需要營養。
本煥長老:哎喲,你看看我的身體,活到102歲了,我缺不缺營養?你再看看印順,他38歲,這麼高大強壯,沒問題吧?
記者:沒問題。您這麼高壽,吃素是一個原因嗎?
本煥長老:我跟你講,我天天吃齋。素食裡面有很多維生素A、維生素B、維生素C、維生素D、維生素E,樣樣都不少,這種食品很健康。而且豬呵、牛呵、羊呵、雞呵,它們本身還有病,如果吃了生病的動物對人類也不好。你覺得呢?
記者:我覺得您的身體比很多年輕人還好。
解說:本老每天早上四點鐘就起來誦經,白天要接待眾生,晚上十點鐘才睡。他百歲生日那天,坐在這個座上一天之中接待眾生幾萬人,坐一整天一動都不動。他一個百歲老人,每天都有社會活動,還經常外出旅行,幾個月前還去過一趟五台山。這是修煉出來的功夫。
“佛門五戒普通人做到一條戒一條”
記者:魯智深是吃肉的,花和尚。如果按照佛門五戒,他至少已經違反了兩戒,就是不殺生、不飲酒。如果依照比丘250戒,那他不知違反了多少。可是這些都不妨礙他做一個好和尚。
本煥長老:佛家弟子有各種各樣的行為,在我看來個個都是好的。我同你講五台山帶劍文殊的故事。乾隆皇帝上五台山,看到一個和尚跟一個女子在游水,他再一看,那和尚沒有了。到了菩薩殿上,他看到了文殊菩薩,原來那個和尚是文殊菩薩示現的。意思是你在心裡不要輕慢一個和尚。
記者:佛教的戒律對普通人有用嗎?
本煥長老:五戒,不殺生、不偷盜、不邪YIN、不妄語、不飲酒。這五戒是佛門基本戒,普通人也可以去戒的,但是普通人做得一條戒一條,做不到的不要戒。而我們和尚要做到的有250條戒,條條都要做到。
記者:有些和尚經常在社會上化緣,有的和尚強行化緣,這是允許的嗎?是寺廟派出去的嗎?
本煥長老:我們弘法寺的和尚從來不出去化緣,至於別處有沒有?我不知道。和尚不一定會去化緣,那個化緣的不一定就是和尚。我希望你們正確看待這件事情,不論他是和尚也好,不是和尚也好,他化緣也好,不化緣也好,你總之禮貌待他。如果他是假和尚,他化緣可能是因為生活困難,討幾個錢維持他的生活。你願意給錢你給他,不願意給錢不要輕慢他,這樣就是積善緣了。“生死問題,來去自由”
記者:本老102歲了,怎麼看待生死?
本煥長老:我不想走,誰也拿我沒辦法;我想走,誰也攔不住。
記者:本老,您102歲了,悟了一輩子佛法,能夠告訴我您悟到了什麼嗎?
本煥長老:無。
記者:“無”是很高境界呵。禅宗有個“無”字公案,同您的這個“無”有沒有關系?本煥長老:呵呵,一樣的。我們“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有東西就有障礙有生死,沒有東西就沒有障礙沒有生死。
記者:“本來無一物”,與“時時勤拂拭”,哪一個高?或者兩者各有用處?
本煥長老:“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莫使惹塵埃”,同“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你想想,本來就沒有塵,哪裡需要“時時勤拂拭”呢?有東西就有生死,沒東西就沒生死了。記者:您認為自己成佛了嗎?
本煥長老:沒有,我差得太多太多,我只是一個小和尚。要成佛就要利益眾生、教化眾生、成就眾生,結眾生緣。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成佛。
記者:您對佛學、儒學都深有研究,又寫得一手好字,為什麼不把自己的思想寫下來呢?
本煥長老:佛講的法佛也沒寫啰,六祖講的法六祖也沒寫啰,我講的法我也不會寫啰。
記者:佛教這個“述而不作”、“不著一字”的老觀念,是不是要改變一下,要弘揚佛法,就要有東西讓人方便地看嘛。
本煥長老:我出家80年,進入禅宗60年,講了一世禅。我現在最大的字看得見,小的字看不見了。耳朵也聽不到,你坐在我的身邊我才聽得到了。那些是年輕人的事了。
“有神論無神論都可和諧相處”
記者:有神論與無神論,能和諧相處嗎?
本煥長老:有神論、無神論,是各人思想上的問題。他相信菩薩是他的事,他不相信菩薩也是他的事,信不信還是要講個緣字。信仰自由,不要勉強。
記者:佛門中人要做好事、善事;無神論者也同樣要做好事、善事。
本煥長老:沒有問題啦,人並不是個個都要成佛的,大家彼此尊重,互相不要輕慢就可以啦。佛經故事中有一個“常不輕”菩薩,是釋迦牟尼佛的前身,他見人就叩頭行禮,把人人都當作佛來恭敬,所以人們叫他“常不輕”,就是常常不輕慢一切人的意思。
記者:過去一直認為宗教是精神鴉片。
本煥長老:我完全不同意這個看法。為什麼?我知道鴉片煙,它是有瘾的問題,是害人的東西。而一個人信教,是一個思想認識的問題。他的思想沒這個認識,他不信這個宗教,他有這個認識,就信這個宗教。他信佛,修德積慧,是利己利人的事情。
記者:還有一個問題,有人說佛教是迷信。
本煥長老:佛教讓人智信,反對迷信。我講佛教是“覺”。從一個“疑”字開始,有一天頓悟了,他就“覺”了。覺有小覺、中覺,最後是大覺。
記者:您現在處於哪一個覺?
本煥長老:我現在不覺了。
記者:禅宗,要求內在超越。那麼內在超越是通過什麼實現的,是不是通過內在修為,通過修養來實現的?
本煥長老:我們學禅宗,明心見性,就是超越。(文:樊克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