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講法時,星雲和尚總是坐在我的法座旁。他人很老實,話不多,勤奮好學,來自內蒙古的一個農民家庭。有一次課間我問他:“你這一生,感覺最內疚的事是什麼?”他沉默了一會兒,說:“我長這麼大感覺最不好受的就是我們家殺的那頭豬,現在想起來仍覺得很對不起它。”“那是怎麼一會事兒,你能詳細說一下嗎?”他用沉重的語氣說:
作為農民,家家戶戶都養雞養豬,也有養羊、養牛及養魚的,隨著人們生活水平的提高,這些動物的命運也越來越悲慘。其實不僅是這些無辜的生命遭到殘殺,現在社會上殺人放火的事件也屢見不鮮,這種視生命為兒戲的不良道德蔓延下去,以後的人類社會將變成什麼樣子?
記得一九八五年冬天的一個早晨,父親請了幾個親戚鄰居來幫忙,說是要殺豬,得知這個消息我心裡很難受,便跑去看那頭豬,只見豬臥在一堆柴禾旁邊,我就給它撓癢,它干脆伸展身體,顯得很舒服的樣子。這時母親拿一塊飯團來到它跟前說:“實在不忍心,也沒有辦法。”她一邊說一邊把飯團遞到豬嘴邊,“唉,盼你早點兒轉生。”我聽到這些話,眼淚在眼眶裡直打轉兒。母親畢竟親手喂了一年多了,以這種殘酷的方式讓它永遠離開我們,她內心很傷感。
吃過早飯後,把殺豬的用具准備好了,幾個人悄悄來到豬的背面,一人猛撲上去抓住豬耳朵,其余的人則抓豬腿,他們共同用力將豬按倒。豬驚恐得大聲嚎叫,拼命掙扎。不知世人是否知道,豬也有生命,它也怕死,也知道痛苦,也需要安樂。我清楚地記得,每當母親從外面勞動回來,豬、雞、狗等都歡喜地跟在她後面,好象它們自己的母親來了一樣。它們雖去鄰居家游玩,但肚子餓了知道往自家跑,它們與人不同之處在於不會講人話。幾個大人使勁地按住豬,用一根木棍橫塞進豬嘴裡,木棍上系有很結實的細繩,細繩在豬嘴上纏繞幾圈系好,於是豬叫不出聲來。屠夫卷起袖子,左手搬住豬嘴,右手拿刀,左膝抵住豬脖子,並告訴大家:“抓好了!”於是後面的人用力抓緊豬腿。屠夫在豬脖子上看准部位用力將刀刺進去,此時豬後蹄用勁蹬,頭向後一仰一仰地掙扎,鮮血順著刀柄往外湧出,如擰開了水龍頭一般。豬的嗓子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十分鐘過後,大家一邊抽著煙,一邊站在旁邊看,就這樣,這個生命痛苦地離開了人間。
不知讀者有何感想?我們作為會說話的人,有誰能願意接受被宰殺的痛苦?平時我們生病,對於一個小小的針頭都很畏懼,而屠夫則把一尺多長,一寸多寬的殺豬刀刺入那些傍生的身體。象這樣殺害那些不會言語只會感受痛苦的傍生,一般人都認為是應該的,其實這是很不合道理的。因為它們沒有對我們做什麼損害,如果覺得應該的話,那麼當年日本軍人屠殺三十萬南京平民是否也是應該的?如果世上的眾生以強凌弱,弱肉強食,天下哪裡會有和平的日子!
人們喂養畜生,其目的是為了吃它們的血肉,這種發心是很不應理的。清代著名史學家趙翼有詩曰:“只道主人恩意厚,誰知要汝肉登盤!”對養畜生殺食其肉的這類人的心態刻畫得淋漓盡致。明代高僧紫柏有首詩《間接的自喂》,詩曰:“……將來汝作豬,還須償豬油,此理果弗謬,勸汝養豬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