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文:破人婚姻。
【原文】
才逞舌鋒破鳳俦,無端兒婦亦成仇。
離人離己還身死,天網恢恢漏得不?
郎才女貌實良俦,懷恨阻撓枉結仇。
孟氏害人終自害,迂儒到此析疑不?
注:破有數等,有百計非毀破於未合之先者,有多方阻撓破於將合之際者,有起釁生波破於既合之後者。乖室家之好,傷天理之和,一事而折盡生平之福,一念而永墮地獄之苦矣。
案:江南風俗,富家大室最重將女許配文士,每當歲科兩試,貧儒紛紛得婦。有富室徐姓者,生女巧姑,年十七,姿貌無雙,女紅出眾。徐欲得佳婿,求婚者概不許允。一日迎新秀才,徐於大門垂簾,令妻女觀之,見有一生,年未弱冠,風流溫潤,望之如玉琢人。徐一見留神,詢其從者,備得家世。回謂其妻曰:“所見之生為李氏子,年亦十七,府縣院皆居第一,多才博學,人人愛重。得此生作乘龍客,庶不負吾女才貌也。”女雖不言,私心竊喜。次日,即煩親友執柯。生父以徐富有金帛,又系宦裔,許之。不日將行六禮。有孟姓者,亦系富家,曾求徐女為媳,徐嫌其子蠢陋拒之,孟因此懷恨。適與生父會飲,在座多人,孟明知兩姓婚約已定,揚言謂眾曰:“徐某之女求配吾兒,我因其女腳大而丑,且有多露之譏,故未之許。諸公如有好門第,相煩代吾兒作伐。”生父系迂儒,聞此言竟不審量,遂毀前議。女知,流涕願死,後其父復與莊姓聯姻。
迎娶之日,女將裡衣密縫,告其母曰:“一與之醮,終身不改。雖李家負義悔盟,女義無再適。聞奸人言女腳大貌陋,且有不正之行,故忍死須臾,待至莊家,使眾親友見女容貌,知前言是奸人飾說,並可滌不正之名也。”遂登車而去。南方娶婦之家,鄉鄰皆得看新婦,謂之鬧房。生與莊宅不遠,聞丑女過門,偕眾往觀。見女姿容絕世,不覺驚異失聲,女見生來,注目良久,兩行泣下,生亦哽咽,恐涉嫌疑,掩面遁去。是夜,女妝瘋顛,不肯成親,絕粒七日,而香消玉碎矣。孟為蠢子娶婦,家室不和,常相反目。一日,新婦對鏡曉妝,蠢子從窗間潛窺,見一綠衣少年與婦並肩而立,持刀入室,吼聲如牛。方欲舉刃,只得新婦一人,尚修眉未竟。自此終日相鬧,不啻仇敵,逐致離婚。孟夢女塞其喉,醒不能言,指口而死。生後跻膴仕,亦終身不立正。
附:唐皋,號心庵,歙縣人,為諸生時以文谒郡守。守每夕見皋來前,有金絲燈籠相照,守因器重之,然未明言其故。忽一夕來,前無燈照,守異之。因诘曰:“子近有所作乎?當直言毋隱。”始憶有負人錢者,將妻賣償,奈無代筆,以一金托,遂為作券耳。守因出一金,囑曰:“子速還其人金,誘彼婚書,裂碎之。”如守言,毀前所寫婚書,入謝守,而燈復見矣。守見大喜,因與皋明言其事。正德甲戌,皋年四十六,狀元及第。(《感應篇集注》)
【譯文】
注:破壞他人婚姻的情形有多種:有的是在未成婚之前千方百計非議、抵毀破壞,有的是在將要成婚之際多方阻撓破壞,有的是在成婚之後挑起事端、攪起風波破壞,這種行為有背於家庭和合之道,有傷於天理之和。干了這樣一件事,就會折損盡一生的福氣。有這樣一個壞念頭,就會永遠墮入地獄受苦。
案:江南的風俗,富家大戶最看重將女兒許配有文才之士。每逢當年(府、縣)科舉兩場考試時,貧窮儒生每每能得到好媳婦。有一個富戶姓徐,生了一個女兒名巧姑,年方十七,美貌無雙,一手出眾的好針線。徐員外一心想自擇一個好女婿,所以登門求婚者一概拒絕。有一天,街上歡迎新秀才,徐員外就在大門上掛了簾子,讓妻子女兒在內觀看。見有一個書生,年歲不到二十,風流溫潤,看上去像是拿玉雕出來的一般。徐員外一見心動,去詢問他的隨從人員,詳細地了解到了那個書生的家世。回來對妻子說:“剛才所看到那個書生是李家的兒子,年令也是十七歲,府、縣兩院考試皆得第一,多才博學,人人喜愛敬重。要是能讓這個書生作我家的乘龍快婿,才算沒有辜負了我女兒的才貌。”他女兒雖然不好明說,內心卻暗暗高興。第二天,就請親友去說媒。那書生的父親因看中徐家富有,而且又是官宦後裔,就答應了這門親事。眼看就要成婚了。有一個姓孟的,也是當地富戶,曾經為兒子向徐家求婚,徐員外嫌他的兒子愚蠢丑陋,就拒絕了。姓孟的因此懷恨在心。這一天正好和那書生的父親在一起飲酒,在坐有很多人。姓孟的明知徐、李兩家已定婚約,卻揚言對眾人說:“徐家要將女兒許配我兒子,我因他女兒腳大而丑陋,並且外人有不檢點之譏,所以沒有答應。諸公如有好門第,勞煩為我兒子作個媒”。那書生的父親是個迂儒,聽了這話竟不認真調查,就背毀了前面議定的婚約。徐家女兒知道後哭著要尋死。後她父親又和姓莊的人家定了親,迎娶的那天,那女兒將內衣密縫起來,告訴她母親說:“一旦許嫁他人,終身不改易,雖然李家負義後悔婚約,女兒絕意不再嫁別人。聽說有奸人說女兒腳大貌丑,並且行為不正,所以我不能死,要忍耐幾天,等到去了莊家,讓他們親戚朋友們看到女兒的容貌,知道那話是奸人故意誹謗,並且可以洗清女兒行為不正的名聲。”於是就上了迎娶的車子而去了。南方人家娶媳婦,鄉裡鄰居都可以去看新媳婦,叫做“鬧房”。那個書生和莊家住得不遠,聽說丑女過門了,和大家一塊去看,看見徐女資容絕世,不覺驚異失聲。徐女看見那書生來了,注視了許久,兩行淚流了下來。那書生也不禁哽咽起來,怕涉嫌疑,掩面跑出去了。那天晚上,徐女假裝瘋顛,不肯成親,絕食七天,香消玉碎,含冤憤而死。
後來姓孟的為蠢兒子娶了媳婦,家庭不和,常常夫妻反目。有一天早上,新媳婦對著鏡子化妝,傻兒子從窗間偷看見一個綠衣少年與他媳婦並肩而立,就持刀入室,吼聲如牛,正要舉刀砍下去,卻只剩新媳婦一個人了,還沒有畫完眉。從此終日打鬧,就象是仇敵,最後離了婚。姓孟的夢見一個女的塞住他的咽喉,醒來就不能說話了,最後指著爛舌的嘴而死去。那個書生後來做到高官,家中亦終身不立正妻。
附:唐皋,號心庵,歙縣人。做生員時拿著文章去拜見郡守。郡守每晚上見唐皋來時前面都有金絲燈籠相照,郡守因而很器重他,然而卻沒有明確說明原因。忽有一晚來時前面沒有燈籠照著,郡守很奇怪,就诘問他:“你近來干了什麼?最好直接說出來,不要隱藏。”唐皋方想起有一個人欠了別人的錢,要把妻子賣給人家償債,無奈找不到代筆之人,就用一兩銀子委托唐皋,唐皋就為人家寫了文書。郡守聽了,拿出一兩銀子,囑咐唐皋說:“你快些還了那人金子,誘他拿出那婚書來撕碎了。”唐皋按郡守所說,撕毀前面給人寫的婚書,回去謝過郡守。而後燈籠就又出現了。郡守看見後大喜,於是就向唐皋講明了這事。正德九年甲戌科,唐皋四十六歲,狀元及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