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陀教育基金會著
謹告讀者諸君
立命之學
改過之法
積善之方
謙德之效
袁了凡居士傳
跋
謹告讀者諸君
自古以來,一般人都被命運所控制,而身不由己,只有明理之人,命運約束不了他,正所謂:‘賢達之人能安命也。’
‘了凡四訓’,世人幾乎都曉得是改造命運的寶典。有福份的人,大都能於獲得此書之後,細心閱讀,進而立定志向,力行實踐,以化疾病於無形,掃除窮困的危脅,消除生活的煩惱,達到化凡入聖的境界。
‘了凡四訓’,作為修身之銘言,人人可以成聖成賢;用為處世之准則,舉世得以消除災難與業障,確實是自救救人的最佳途徑。
‘了凡四訓’語解精編,內容通俗明朗,又不失原著‘了凡四訓’的主旨。讀者諸君或者會因程度不一,觀念不同,而有見仁見智的觀點,然其含有‘修身律己,安身立命’之道,以及‘化凡入聖,超生了死’之理,是明明可鑒的。
因此,凡有先見之明的人,都不會放過讀此書的機會,凡是有智慧、有志氣、有作為的人,想了解宇宙人生真相,服務社會造福人群的人,在讀過此書之後,必能逢人介紹傳頌才對,而這些收獲,正是此書所以能夠流傅千古,歷久不衰的原因。
‘了凡四訓’,是袁了凡先生,一生奉行‘太上感應篇’的精華所得。
開頭所以先談‘立命之學’,是為了勉勵世人奮發向上,不要自暴自棄,因為人生的氣數,雖由前生造因而定,但命運的好壞,卻隨著此生心性之狀態而改變,因此以立命之說開宗明義。
第二篇接著講‘改過之法’,是因為一般人,都自認自己是無過失之人,而不知改過行善,試想不知改過之人,就像漏了底的容器,行善也收不到效果。
為人若諸惡不改,眾善奉行,則功過相抵,等於沒作。若諸惡不改,只略行數善,則就只見禍不見福。因此說:改過是立命的下手工夫,所以第二篇奠上‘改過
人若知過能改,但不曉得行善的道理,也是徒勞無益,因此第三篇接著談‘積善之方’,淋漓盡致的分析行善的道理與方法。
初學行善之人,難免會像窮小子忽然變成暴發戶,會有傲慢天下,藐視一切的驕傲作風,因此末篇以‘謙德之效’,叮咛‘滿招損,謙受益’的道理。人能謙虛為懷,則行善惟恐不足,才能使‘立命’收到效果,而達致改造命運的目的。
總而言之,‘了凡四訓’,雖曰‘四訓’,其實是一氣呵成的一篇‘立命道理’,確確實實是人生之‘至理名言’。
‘了凡四訓’,是以文言文流傳民間,內容雖然極適合大眾的需要,非一般平凡的勸世文、及傳教書籍所能望其項背,無奈世事變遷,要現代人以‘科學的觀念、普通的程度、加上忙碌的生活,’去閱讀實在不容易,因此筆者不揣淺陋,謹憑寸心,將了凡四訓,語解精編詳加白話解說,並增加‘附錄’六題,以掃除一般人,日常生活環境所常碰到的疑難,幫助現代的年輕人,建立正常的人生觀,以免彷徨無依,誤入岐途。
本書也是筆者繼一席話叢書,第○輯號外‘無形的秘密’一書,所撰的連續集。
在‘無形的秘密’中,筆者概略的指出,關系人生吉凶禍福的關鍵動力;而本書則畫龍點睛明確的指出,如何‘取吉避凶,移禍得福’,改造人生命運的方法。
讀者諸君若能細心閱讀,融會貫通,則人生困惑可解,進一步力行實踐,則創造全吉無凶的人生,也就指日可待。
筆者才疏學淺,若有詞不達意,或畫蛇添足之處,尚請讀者諸君,賢達智士,不吝指教,感恩不盡。
立命之學
我童年就失去了父親。
母親認為:學習醫術可以養生活己,也能濟世活人,而且學成後一技在手,也可完成父親的心願。
因此我聽從了母親的意思,放棄了考試作官的念頭,而改學醫術。
有一天,在慈雲寺遇到了一位道貌岸然,酷若神仙的老人,他告訴我說:‘你有作官的命,明年就是秀才,為什麼不讀書呢?’
我只好告訴他原因,並請教老人姓名與府居。
老人說:‘姓孔,雲南人。得有“邵子皇極經世”正傳,命該傳你。’
於是我就接孔老人回到家裡暫住,並將情形告訴了母親。
母親要我好好的招待他老人家,並屢次試驗老人的命學理數,竟然無論巨細都非常靈驗准確,因此我就相信孔老人的話,開始讀書,准備考秀才。
孔老人便為我起數算命說:‘縣考童生必得第十四名,府考得第七十二名,提學考試得第九名。
到了次年,三處考試真的都考取了,而錄取的名次也確實都符合老人的預言。因此我就再讓其為我卜占終身之吉凶禍福。
孔老人算定的結果,說我某年會考上了第幾名,某年補上廪生缺,某年當貢,而後某年入選為四川知縣,在任三年半即離職歸鄉,五十三歲八月十四日丑時,壽終正寢而無子。
從此以後,凡碰到了考試,名次的先後都不出孔老人的預言所料。
孔老人還算定,我命中注定須領用九十一石五斗的廪生米,才能升為貢生,但當我領到七十石之時,上司即為我呈文補貢,因此我就懷疑孔老預言的准確性,沒想到結果還是駁回補貢的呈文。直到丁卯年,上司發現考場裡我出題的預備卷,作得很好,不忍埋沒人才,就吩咐縣官替我呈文,正式升補貢職,計算所領之廪生米,糧,又確實是九十一石五斗。
從此我更相信:‘升官發財、遲速有時,富貴在天、生死有命。’的命運理數!對人生從此心灰意冷,淡然無求了。
後來入燕京服務一年,終日靜坐,也懶於讀書求進。
回南京後,有一天到棲霞山,拜訪雲谷禅師,二人對座一室,有三日之久不曾睡覺。雲谷就問我說:
‘凡人所以不能成聖成賢,都因為被雜念及欲望所纏,你靜坐三天,不起雜念,不胡思亂想,必有原因?’
我說:‘被孔老人算定了,榮辱生死,皆有定數,妄想也沒有用!’
雲谷說:‘人若不能達到無心、明心之境,難免會被陰陽氣運所控制,若被陰陽氣運所控制,當然就有定數,但也只有凡夫俗子才有定數,極善之人命運約束不了他,極惡之人命運也約束不了他。二十年來,你被命運所控制,動彈不得,真是凡夫俗子一個,我還以為你是聖賢豪傑呢!’說完雲谷哈哈大笑!
我問他說:‘一個人的命運,能改變得了嗎?’
雲谷說:‘命由己作,相由心生,禍福無門,惟人自召。佛教經典裡頭也說過,求富貴得富貴,求男女得男女,求長壽得長壽,都不是亂講的。說謊是釋迦的大戒,聖賢豈會騙人?’
我說:‘孟子提過,求起來能夠得到,必需自己作得到的事;道德仁義能夠力行自求,功名富貴須待他人賞賜,如何求得到?’
雲谷說:‘孟子的話並沒有錯,是你未能深入去了解。六祖慧能禅師曾經說過:“一切福田,不離方寸,從心而覓,感無不通。”人只要從內心自求,力行仁義道德,自然就能夠贏得他人的敬重,而引來身外的功名富貴。為人若不知反躬內省,從心而求,而只好高骛遠,祈求身外的名利,則就算用盡心機,也是雙頭皆空。’
雲谷又問:‘孔老人到底算你一身命運如何?’
我從實詳述了過往的經歷。
雲谷說:‘你認為自己應該得功名?應該有兒子嗎?’
我想了很久才說:‘官場中的都有福相,而我相貌輕薄,又未能積德以造福,加以不耐煩重,度量狹窄,縱情任性,輕言妄談,自尊自大...這些都是無福之相,怎麼當得了官!’
俗語說“地穢多生物,水清常無魚。”我好潔成癖,形同孤寡相,是無子一因。脾氣暴躁,缺乏養育萬物之和氣,是無子二因。仁愛是化育之本,刻薄是不育之因,我一向潔身自好,不能捨己為人,同情別人,是無子的三因。其他還有多話耗氣,好酒損精,好徹夜長坐不知養護元氣等...,都是無子之因。’
雲谷說:‘照你這樣講,世間不應得到的事還多得很呢,豈僅功名與子嗣之事。世界上的人,是享千、百金財富,或者應該餓死,是取決於各人心性所造成,天只不過“因材施教,因勢利導”而已,並未加絲毫力量,就像人體的輕重,是決定在本身份量,而非磅稱厚此薄彼,是一樣的道理。
傳宗接代的事也一樣,但憑各人積德之厚薄。有百世功德之人,必有百世子孫可傳,十世功德者,必有十世子孫以護,那些絕嗣者,必是毫無功德之人。
只要能了解自我的因素,是造就人生吉凶禍福的關鍵,則將不發科甲與沒有兒子的原因,盡量改掉,化吝啬成施捨、偏激為和平、虛偽成虔誠、浮躁改成沉著、驕傲改成謙虛、懶散改為勤奮、殘忍化為仁慈、刻薄改為寬容,盡量積德,盡量自愛,珍惜自己,別糟蹋自己,以前種種譬如昨日死,以後種種譬如今日生,這樣必能去除身上的病根,重新獲得仁義道德的新身體。
血肉物質之身,假若必受生滅氣運的影響,則重生的道德精神之體,必能感動天地而獲福。古有名言:“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詩經也提過:人若能了悟立命之道,順天之理,自然就能求得厚福。
孔老人算你當不了大官沒有兒子,是天作之孽還可避免,只要你擴充德行,廣積陰德,多作善事,則自己所造的福,那有不應驗的道理?易經一書,專談趨吉避凶的道理,若說命運不能改變,則吉又如何取?凶又如何避?易經坤卦有言:“積善之家,必有余慶。”福及子孫,你相信嗎?’
從此我猛然頓悟,深信此言,即刻拜領受教,而將往日之過失,在佛前盡情表白忏悔,先求登科,誓作三千善事,以報答天地祖宗養育之恩德。
雲谷禅師並指點我,每日所行的善事,記在功過簿上,如有過失,則須功過相抵。並教我持念‘准提咒’,以期有所應驗。
他又說:‘符箓家說過:“不會畫符鬼神笑。”畫符跟念咒有異曲同工之妙,畫符時,必須心不動意念,靜下心一塵不染,在此心如止水,如情空之刻,開筆一點叫混沌開基,由此一氣呵成,一揮而就,心無雜念則此符必靈。為人處世,祈禱天地,改造命運的道理也一樣,須時刻處在此無思無慮的狀態中,則人心即天心,必能感動天地而得福。
孟子立命之學也說過:“夭壽不二,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
一般人都認為夭與壽,是二種截然不同的遭遇,孟子為何說是一樣呢?
試想,人若能心處於不動欲念之境,隨遇而安,善盡生之職責,命必然過得踏實,那裡還有啥夭與壽之分別呢?進一步而言豐歉、貧富、窮通、貴賤...也都只是在心存欲念之後才有分別,正因為世人心存妄念,不敢面對現實,不能以靜心處理順境,以善心安於逆境,因此生死就變成嚴重的二面,一切吉凶禍福、毀譽是非、窮通貴賤,也就困擾著世人,而弄得心神不靈,永無寧日。
人若能修身養性,去惡向善,安於順逆現實,時刻處於不動絲毫非非之念的‘明心似鏡、似光、似無’的境界,則離‘返本還原,歸根復命,’的境界已不為遠,這樣一切罪惡過失自然也就無蹤無影,命運自然歸於稱心如意,全吉無凶之境,這才是真正利人利己,有價值的行為。
還未達到此‘無心’之境的人,只要時時刻刻持念‘准提咒’,念到滾瓜爛熟,有持如無持,無持似有持,連持咒之念頭自己都沒有感覺,類似畫符之時,空靈難言之境則道必可得,心靈而福至矣。
從此我就把外號‘學海’改為‘了凡’,以紀念了悟立命之道理,而不落凡夫俗子之窠臼。
至此以後,終日小心行事,便覺心安理得與前不同。往前放蕩憂郁六神無主的狀態,到此變成了戰戰兢兢,小心謹慎的景象,既使處於暗室之中,也都以不獲罪於天而時加警惕。碰到了有人罵我毀我,也都能淡然處之,不與計較。
到了第二年參加考試,孔老人算定得第三名,卻考取了第一名,孔老人的預言開始失靈了。到了秋期舉人考試,也出乎孔老人的意料之外,而考中了。
然而冷靜檢討,還是感覺修養很勉強,譬如行善而不徹底,救人而心存疑慮,或身行善而口不擇言,或平時操持守節,而醉後放蕩不拘,將功抵過形同虛度,因此己巳年發願,到了己卯年,歷時十多年,才行畢三千善事,隔年回到故鄉,即到佛堂還願。並再發求子之願,許下再行三千善事,以贖此生之過。至辛已年(僅經過一年),就生了一個男孩。
我每行一善,就筆記於書,內人因為不識字,每行一善就在日歷上劃上一圓圈,譬如施捨物品救濟窮人,助人急難、放生等,有時一天裡就作了十幾件善事,這樣繼續行善積德,只有二年的時間,三千善事就圓滿達成,即刻再到佛堂還願,並再求中進士之願,並許下再行一萬件善事之願。
經過了三年,我就考中了進士,當了寶坻知縣,從此就備置筆記本於案上,名曰‘治心篇’,交待門人,凡所行善事,務必登錄,晚上則設香案於庭院,禱告天地。
內人見所行善事不多,經常耽心的說:‘以前在家鄉,互助行善,三千之數很快就完成,現居衙門中無善可行,何日才能達成一萬善事之願,完成功果呢?’
有一天夜裡,就夢見了神靈前來指點說:‘只要下令減收百姓糧租,一事即可抵萬,功果可完。’
原來寶坻縣的田租甚高,每畝須繳二分三厘七毫的租稅,我即刻計劃減低至一分四厘六毫。然而心裡總是懷疑,是否可算是以一抵萬的善行。
剛好有位禅師自五台山來,我就將夢裡的事向他請教。他說:‘只要真誠為善,切實力行,就是一善也可抵萬,何況全縣減租,萬民受福,當然一善足可抵萬。’
於是我就捐獻薪金,拜托禅師回山時,代辦請一萬僧人吃飯之事,以表誠心還願回向。
孔老人曾算我五十三歲必死,我並未為了此事祈禱,或發願添壽之事,而那一年也平安無事的渡過,至今我已六十九歲了。
書經上說:‘天難谌、命靡常。’又說:‘惟命不於常。’是很有道理的。所謂天命之說,其實是不可信的,也非一成不變的,命運更不可能不變。
從此我深知:“凡是說人生禍福惟天定者,必是凡夫俗子。若說禍福憑心定,賢達能安命者,必是聖賢豪傑。”
總之,人的命運雖然不可知,但只要運逢顯達時,也以落魄的心境處世。逢到順利的境遇,也當作拂逆一樣的謹慎;碰到富足的時候,也像貧窮一樣的節儉;就是得到別人的擁護愛戴,也不可趾高氣揚;如果家世望眾,也不可自鳴得意;學問高深,也應禮賢下士,不恥下問。如此行持,克己復禮,則德可進,道必可得。
時時維護祖宗之高德重望,日日彌補父母之罪愆過失。上思國家社會栽培之恩,下謀家庭子女之福祉。待人常抱救急之心,待己務必嚴格規律。務必日日反省,時時改過,若一日安於現狀,自認自己沒有過失缺點,自以為自己是十全十美之人,則不進就是退。
天下聰明人所在皆是,所以會有道德不修,事業不發達者,都是為了因循苟且,貪圖安逸而耽誤了一生。
雲谷禅師所說的立命之論,確實是至理名言,為人應該經常頌讀,並勤力恭行,才不會枉度一生,荒廢時日。
改過之法
春秋時代,有許多大夫,僅憑觀察一個人的言行舉止,就能推測其人的吉凶禍福,並且非常的准確,這種事在左傳、國語諸書裡,都有許多記載。
一般來說,一個人的吉凶征兆,發源於人的內心,而表現於人之外表。凡是相貌仁慈忠厚,行事穩重之人,大都能獲福。相呈刻薄,行為輕佻者,大都近禍。絕對沒有所謂吉凶未定,渺不可測的道理。
一個人心性的善惡,必與天心相感應。福之將至,可從其人寧靜的心境上,安祥的態度判斷出來。禍之將臨,也能從其人乖戾的行為發現得到,人若想得福而避禍,可以先不論如何行善,只要力行改過,自然就能向善。
談到改過,‘知恥近勇’是第一要素。
試想,古之聖賢跟我們同樣是人,何以他們能流芳千古,而我們卻默默無聞,甚至於身敗名裂呢?
人若只貪戀聲色名利,縱情恣意,背著別人作些見不得人的勾當,自以為他人見不到,而自鳴得意,則將漸漸變成衣冠禽獸而不自知!世界上再沒有比這種行為更可恥,更慚愧了!
孟子也說過,知恥給人的影響太大了。能作到知恥則就是聖賢,不知羞恥為何物,必是禽獸無疑。改過的關鍵就在此一念之間,人所以異於禽獸,也僅在那一念之差而已。
改過的第二要素,是要有‘敬畏心’。
天地鬼神是欺騙不了的,人就是只犯了一點點過失,天地鬼神也知道得很清楚,犯的若是重大的過錯,天必降給大的災難,犯的若是小過錯,則會損及現世之福報。
人不可不怕天地鬼神,一個人就是生活在隱蔽的暗室裡,天地鬼神也同樣一目了然,就是掩蓋得周密,作得很巧妙,也無法掩飾善惡心思所產生的意念,‘意念’就仿佛像一道‘波率’,而鬼神恰似無形的導體,這也是鬼神無所不在,人必須要有敬畏心的原因。
人只要一息尚存,滔天的大罪大惡,都有悔改的機會,古時有人一生作惡,臨終前懊悔覺悟,發一善願而得善終者,正所謂‘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可以洗百年罪惡也,就像千年幽谷涵洞,一燈來照則盡去千年黑暗一般。
因此說:‘過失不拘大小,以能改為要。’
人生無常,肉體易逝,若等到呼吸停止了,就是靈魂想改過也不可能,有人從此遺臭萬年,使得孝子賢孫想洗也洗不掉。有人從此沉淪地獄永受折磨,就是仙佛菩薩也引渡不了。超拔之事但憑自身己意,一但無常身逝,何日重生為人?清夜深思怎能不怕?
改過的第三要素,是要有‘勇氣與決心’。
人所以不能改過,只因為因循苟且誤了大事,若能發奮圖強,當機立斷,碰到小過像竹刺傷肉一般,速與拔除,犯上了大過如毒蛇咬指一般,速與斷指,不猶豫不等待,則如易經所言:‘風雷增益’之象,風起雷動干脆俐落,則改過遷善必可成功。
人若能俱備上述‘改過三要’,知過能改就像春日逢冰,必能消失瓦解。
一般人改過,有從事上改,有從理上改,有從心上改三個階段,作法不同所得功效也不同。
譬如前日殺生,今日戒殺。前日暴怒,今日靜心反省,這是從事上改的方法。這種只在行動上勉強壓制的方法,很難達到改過之法。
比較理想的改過方法,應該從理上改。
譬如想改殺生之過,就想‘天有好生之德’,物物都珍惜生命,殺他養己怎能心安?再加以水深火熱鍋鼎之苦,必痛徹骨髓。健康之道,首在本身元氣之運化,而不在物品之希罕珍貴,就算山珍海味,吃過了也不一定能滋養身體,蔬菜素品盡可充饑果腹,何必把自己的肚子當成化屍場!折損自己的福份?再想血肉之類必有靈性,與人同體,未能修養大德,使之像親近小孩那樣的親我敬我,已屬慚愧,怎可再殘害生靈,使之仇我恨我呢?若能想到此理,則必見物憐惜,下不了手,而達到改去殺生之習。
想改掉暴躁的壞脾氣也一樣,就像人不可能一模一樣,各有其長也各有其短,沒有十全十美的,因此應該互相體諒牽就,就算不合我意,而互相干擾,對我們也沒啥損傷,有何可怒可氣的。再說天下也沒有自以為是的豪傑,更沒有怨天尤人之修養法,怎麼可以只要求別人,而不要求自己呢?日常生活有不能稱心如意,是自己德行未修,涵養不夠,必須再求反省,如此一來,毀謗也會如舉火燒空,必將自消自滅。若聽到毀謗就動怒,想盡辦法加以辯論維護,正是作繭自縛,自取其辱的作法。
總之,殺生、發怒都是有害無益的事,其他尚有種種過失,都可依此類推,細細思考,道理若能明白,過錯就不會再產生。
一般而言,人的過失雖然有好幾百種,但歸根究底,都是從心所起,若能心不動念,無私無欲,就不必逐樣檢討名、利、色、貨諸過失,只要一心向善,正氣所鐘,邪念自然一塵不染,就像太陽當空,鬼魅盡消一般,這就是所謂‘本立道生’之理。也是最正確的‘心上改’之法。
因為過從心生,也當從心上修改,如斬毒樹先斷其根,則必枝葉盡落,就不必枝枝去剪,葉葉去摘。
心上改之法,即在治心,妄念一動即覺察,並加以克制,則過不生,是最好的方法。若作不到這種高深的境界,則只好明理以改過。再辦不到,就只好隨事而禁。
能治心並明理兼禁過,是再好不過的事。若只懂禁過、不明道理、不知治心是笨拙的改過方法。
因此發願改過行善,最好能有親朋提醒督促,或請神鬼為鑒,一心忏悔,晝夜不得松弛,經過一段時日必有效驗。到此境界,自然感到心曠神怡,智慧頓開,或處雜亂環境而不動心亂性,或見仇人而不怒反喜,或夢見吐出黑色的東西,或夢見聖賢提拔引接,或夢飛步太虛,以及種種罕見之勝跡妙景,這就表示消過滅罪,行而有征之象。但不可因此心滿意足,自鳴得意,不再求進步。
吾輩凡夫俗子,過失較猬魚身上之刺一般還多,若冷靜思考,還看不到自己的過失,必是粗心大意、迷糊之人。
凡是罪孽深重之人,大都心神昏庸,失神健忘,無事煩惱,見到正人君子,則顯出慚愧沮喪之狀態,聽到了真理大道則不高興,有時施恩反招憎怨,或夢見一些顛顛倒倒的惡夢,甚至於經常發唠叨等...上列種種都是自作孽之相,為人若有了上述情況,應該即刻發奮圖強,改過向善以免自誤。
積善之方
古時有一婦人顏氏,把女兒許配給孔子的父親,只打聽其祖先是否積有大德,而不管孔家是否富有,她認為只要祖上積有大德,其子孫必然會出人頭地。
孔子也稱贊舜之大孝說:‘舜必能流芳千古,子孫興旺。’上述之論,確是言之有理。
再證之以往事:福建公卿楊榮,其祖上世代以擺渡為生,每當暴雨成災,沖毀民居時,總有人畜貨物順流而下,別的船只總是相爭撈取貨物,只有楊榮先祖以救人為要,貨物一概不取,鄉裡的人都笑他愚笨,到了楊榮父親出生時,楊家便漸漸富裕。
有一天,一位道人到楊家說:‘你祖積有陰德,子孫必當享受榮華富貴,某地龍穴可築祖墳。’於是就依言作今人所說‘白兔墳’。後來生了楊榮,年幼就登科,位至三公,並得皇上加封祖父官號,至今子孫還是榮華不衰,盡多賢達之士。
鄞縣人楊自懲,起初當縣吏,心地忠厚為人公正。有一次縣長處罰一犯人,打得血流滿面,而猶不息怒。他就跪地為犯人求情,請縣長息怒寬恕。縣長說:‘此人犯法反常理,怎能叫人不怒。’他叩頭說:‘為政失道,百姓渙散已久,他們不懂得法律常情,只要能問出案情就好了,這種事破了案都不能高興,怎麼可以發怒呢?’縣長因此才息怒。
自懲家境貧窮,又廉潔自持,從不收受別人財物。碰到了犯人缺糧時,也都盡力救濟,即使自己挨餓也再所不惜,至誠持善從不間斷。
後來生有二子,長子名守陳,次子名守址,為南北吏部侍郎,長孫也作到刑部侍郎,次孫也作到四川廉憲,都是出了名的官職,其後裔也都興旺不衰,官運亨通。
明朝英宗時期,福建猖亂,百姓從賊者很多,朝廷派布政司謝都事,搜殺東路賊黨,謝恐濫殺無辜,因此先設法取得賊黨名冊,凡沒有參加匪黨組織的人,即暗中給予白布和小旗,教他們在官兵進城時,插旗於門首,並警戒士兵不得濫殺無辜,因此救了萬人的姓命。後來謝之子孫有中狀元、當宰相、中探花等...滿門得享富貴。
又廈門有林姓人士,母親樂善好施,常作饅頭供應窮人,凡索取者都照數施捨。有一道人,每次索取六七個,三年如一日從未間斷,他母親也照給不誤,而從未表現出不高興的樣子。道人知其誠心救人,就對他說:‘我吃你的饅頭三年,無以為報,特地前來告訴你,屋後有一好地可建造祖墳,子孫官爵有一升麻子之數目。’
後依言點葬,初九代即有九人登科,世代從此不斷出貴,福建至今還有‘無林不開榜’的譬喻。
還有馮琢庵太史之父,冬天清晨到學堂時,路上遇到了一個人,倒在雪地中已快凍僵,就即刻脫下自己的皮袍給他穿上,並扶起回家救治。當晚就在夢中得到神靈的指點說:‘你救人一命,出於至誠,吾派宋朝名將韓琦作你的兒子。’而後生下了琢庵,就取外號為琦,以作紀念。
台州應尚書,壯年時住山中讀書,夜間常聽到有鬼怪作崇叫鬧,但他都不害怕。有一天,他聽到鬼在談話說:‘某婦人因其夫外出,很久未見歸來,他翁姑以為兒子死了,逼其改嫁,明天晚上會來自缢,我從此有人代替,可以轉世投生了。’
應尚書聽到了此語,就即刻賣掉了田地,得銀四兩,並假造了一張其夫的書信,一並寄到了他家。
她母親發現了筆跡不同,有點懷疑,但繼之一想:‘書信就算假,銀子總沒有平白送人的道理吧?我想孩子一定平安無事才對。’因此也就不再逼他媳婦改嫁。後來她的夫婿總算回來團圓。
應尚書後來又聽到鬼說:‘本來有人來代替,卻被那位秀才破壞了此事。’另鬼說:‘那你就找他算帳啊!’鬼說:‘不行,天帝以此人心地善良,早已命他為將來陰間尚書,吾怎麼能害得了他。’
應公從此更加努力,日日行善,積德甚多,碰到了饑荒時,必捐獻糧食救災。遇到了旁人有急難,都盡力給予協助。碰到了不如意事,也只逆來順受,反躬自省而不怨天尤人。至今其子孫為官享福者,比比皆是。
還有常熟縣人徐鳳竹,其父頗為富有,凡是碰到了饑荒,總是捐獻糧食以赈災救貧。有一次就聽到了鬼唱歌說:‘千不騙,萬不騙,徐家秀才作到了舉人郎。’連續幾天唱個不停。
此年徐鳳竹果然中了舉人。他父親因此也就更努力積德行善,從不弛怠,舉凡修橋補路,照顧過路的旅客僧人,凡有益大眾之事,無不盡心盡力。
後來又聽鬼神唱歌說:‘千不騙,萬不騙,徐家舉人直作到都堂。’後來徐鳳竹果然作到了兩浙巡撫。
嘉興屠康僖,初為刑部主事,常往獄中探查案情,遇有無辜枉獄之人,即簽報案情給主審官,待開庭時,主審官依此案情審問,無辜之犯人都表心服,因而無罪釋放者有十幾人。一時百姓都說尚書廉明公正,而屠公卻從不居功。
屠公又再上書陳情曰:‘轄治之下,四海之廣,百姓眾多,必有許多枉獄之民,應該每五年派一減刑官,詳加調查以平枉獄。’皇上准其所奏,屠公也被派為減刑官之一員。有一天晚上,屠公夢見了神靈指點說:‘你命中本應無子,今減刑之事,正合天心,天帝特賜你三子,並都享高官厚祿。’
過了不久,夫人就懷孕了,後來接續生了三個兒子,名叫應埙、應坤、應竣,都是當了大官。
嘉興人包憑,他的父親是池陽太守,生有七個兒子,包憑是最小的一個,入贅平湖袁氏為婿,雖然博學多才,卻屢次考試都不上榜。
有一天到太湖附近游覽,行至一村中,見一寺院破漏,觀音佛像被雨塵淋濕沾污,即取出身上所有的十兩銀子,給主持人作為修築廟宇之用,僧人說:‘工事太大,所費必钜,恐怕難予完成你交待的心願。’
於是他就再取出隨身行旅,貴重值錢的衣物,交予僧人,雖經隨行僕人再三勸阻,他還是誠心樂意的捐出,並說:‘只要佛像不被損壞,我沒有衣物使用又有啥關系!’
僧人說:‘施捨錢財衣物並非難事,但你虔誠心意,確實難得。’寺院修好之後,有一天他又來游此寺,夜宿寺中,即夢見護法神前來道謝說:‘你子當享世代俸祿。’後來他的子孫,汴與聖芳,都真的作了大官。
嘉善人支立的父親,當刑房吏的時候,有無辜之重犯為了求生,告訴他的妻子說:‘支先生待人很好,也很同情我的遭遇,願意代為洗雪冤情,我們已沒有什麼可以報答,明天你請他到鄉下,詳述案情過節,並親身侍奉他,他若肯接納,則我就可能平反獲釋。’他的妻子流著眼淚答應了。
隔天,支先生到他家裡,她即親切招呼,並告訴他丈夫的意思,願意過給他作女婢。支先生斷然拒絕,只答應她轉呈案情,盡力而為。
後來案情大白,犯者無罪獲釋,登門道謝說:‘先生大德,世所罕見,吾有小女,就送來當丫頭,幫忙料理家務,此禮可通還請笑納。’支先生只好按規矩收納。
後來他的兒子支立,廿歲就登科,官至翰林,孫支高以及子孫世代也都官運亨通。
以上各段所述,雖然情節、作法不同,但都是一心向善的實例。
積善之事詳細來說,有真善假善,有端正之善與歪曲之善,有陰善陽善,有是善非善,有偏善正善,有半善滿善,有大小之善,難易之善等之分別,必須作進一步的了解,不然為善而不明理,往往就會產生自認為行善,而其實是造孽的行為,而枉費苦心。
譬如一般人常說:‘某人行善而子孫不興,某人為惡而家門卻昌盛。’而誤解俗語所說:‘善惡之報,如影隨形。’是無稽之談。
其實這都是一般人不明事理,顛倒是非善惡准則的錯誤觀念所造成。不可認為善惡報應是騙人的說法。
就以真善與假善來說:
打人罵人、貪財妄取,一般人都認為是惡;敬人禮人、廉潔有守,一般人都認為是善。其實這些行為,都不一定就是惡或者善。我們必須進一步,了解他行為的動機與目的,才能了解何者是善?何者是惡?
正確來說:‘有益於人群,則打人罵人皆算善。若為了自己私利,則尊敬別人、禮讓別人也算惡。’
為人處世,利人之善才是真善,利己之善則是假善。
發於內心的善行是真善,裝給別人看的善行是假善。
無所求而為之善是真善,有所謀而為之善是假善。
那麼什麼是端正之善,與歪曲之善呢?
一般人都認為謹慎,隨和之好好先生是善人,但聖人卻認為敢作敢當豪爽之狂狷之士,才是善人。因為謹慎軟弱沒有個性之人,雖然全鄉人都說他好,而成好好先生,卻是隨波逐浪,沒有志氣,沒有道德精神,沒有道義勇氣之人。依此類推衡量,則社會上荒謬顛倒的現象,還有很多。
總之,天地神鬼對於善惡之觀念,都與聖人的觀念相同,而與世俗的眼光相反。因此說:若想積德行善,決不可只為了順乎世俗人情,討好世人掩人耳目,必須從內心深處潛移默化,一心只為濟世,不為媚世,純為愛人助人,才是端正之善。
若有一絲媚世之心,一點憤事玩世之心,則就是虛偽歪曲之善。
善又有陽善與陰德之分。
為善而為人知是陽善,行善而不為人所知,就是陰德。陽善只能享受博得名譽之福報。陰德天必賜以厚福。
世人名譽超過了實質,必有奇禍。因為盛名是造物所忌,而有名望之人,大都只是浪得虛名,缺少實際功德,因此名望之家,橫逆之事也特別多。
因此古人勸人:‘勿使名過實,守愚聖所贊。’
人若毫無過失,而被橫加惡名,又能逆來順受,必是大有道德修養之人,子孫往往能突然大發。因此俗眼所看為惡昌盛之說,值得探討。
總之,陽善與陰德,就只差別於明暗之分罷了。
既然行善,何以又有是善、非善之說呢?
舉例來講:魯國法律規定,若有人肯出錢去贖回,被鄰國捉去作臣妾的百姓,政府都依例付給一筆賞金,作為獎勵。
孔子的學生子貢,贖人卻不願接受獎金,孔子知道了就罵他說:‘你錯了,君子作事可以移風易俗,行為將成為大眾的規范,怎麼可以只為了自己高興,為了博得虛榮,就隨意去做呢?現在魯國富人少,大都是窮人,你這樣創下了惡例,則大家認為贖人接受償金是丟臉的事,則以後還有誰贖得起人,從此以後贖人回國的風氣,將慢慢消失了!’
還有一例:子路救起溺水之人,主人送了一頭牛道謝,子路收了起來。孔子聽到了說:‘從此魯人必樂於拯救溺水之人了。’因為一個肯救,一個肯謝,則會釀成風氣。
以上二例,以一般人的觀念說,子貢不領償金是廉潔的好事,子路接受贈牛,是一大敗筆,但孔子的看法卻與眾不同。
因此說:凡人行事,不可只看行為,必須看他的流弊;不可只看現在,必看事情的結果;不可只論個人的得失,需看對大眾的影響。
若現行似善,而其結果足以害人,則似善而實非善。若現行雖然不善,而其結果有益於大眾,則雖非善而實是善。舉此一例可以旁通,例如:不應寬貸,過份稱贊別人而迷人神智,為守小信而誤大事,寵愛小孩而養大患...等,都急待吾人冷靜檢討改善。
而這些正是一般凡眼俗見所言:‘好心被雷親’的原因。
至於善有偏正,又當何講?
舉例說:從前呂文懿宰相辭職歸鄉,鄉民依然尊敬他如北斗星,看重他如泰山,有一天,一個鄉民醉後前去大罵他一頓,呂公不為所動,認為是醉人而不去計較。過了年,此人愈變愈壞,終於犯上了死刑重罪,呂公才後悔說:‘當初若稍為跟他計較,送官懲罰,小懲足以為戒,也許今日不會促成此種大惡,都是吾當初心過於忠厚,怕被人誤為仗勢欺人,以致害了他!’這是一個善心而作了惡事的例子。
再舉一惡心而行善事的例子:某地有次饑荒,暴民白天公然到處搶糧,有某富家告之於官府,官府卻一概不理,於是暴民愈為放肆,變本加厲,逼不得已,只好私自懲治暴徒,鄉裡才為之平靜,而免大亂。
因此說:人人皆知善是正,惡是偏。但若行善心而使事成惡,則是偏。若行惡心而使事成善,則是正,這是為人處世應有的認識。
還有半善滿善,又作何解?
易經提到:‘善不積,不足以成名。惡不積,不足以滅身。’就像把東西存進容器一樣,勤而積之則滿,懈怠不積則不滿。
譬如以前有一女人,到廟裡燒香,想布施卻又家境困難,找遍身上只得二文錢捐獻,但廟裡主持高僧還是親自替她誦經忏悔祈福。後來此女貴為宮妃,攜帶了數千金來廟布施,主持僧卻只派了徒弟代辦而已,因此她就開口問道:‘我以前只捐二文,你就親自替我祈福,今天捐獻千金,你為何不樂意服務?’高僧說:‘以前布施雖小,心意真切,非老僧親勞,不足於報答。今日布施雖多,心意卻不如以前真誠,因此有人代勞即足也。’
以此為例:‘千金是半善。二文是滿善。’
還有以前神仙名鐘離,傳授呂洞賓點鐵成金之術,以利行善濟世,呂祖問說:‘這種金會還原嗎?’鐘答:‘五百年後,終究還要復原為鐵。’呂祖說:‘這樣不是害了五百年後的人嗎?這種法術我不想學。’鐘說:‘修學仙道要先積滿三千功德,就憑你這句話,三千功德已算圓滿達成,可以學仙了。’
因此說:為善必須發乎真誠自然,事後不牢記在心裡,則雖小善也能達成功果。若懷有企圖行善,施恩望報,就是終生行持,還只半善。
譬如以錢財救濟別人,若能做到布施金錢,而心裡沒有感覺。布施其人,而像沒有其人。布施了錢財,而像沒有錢財布施出的心,三輪皆空,一心清淨之境,則一文錢足以消千劫之罪,斗米也能種無涯之福。
若施人而心不忘,施恩而望報,捨財物而心痛,則就是黃金萬兩,也只半善而已。
再論善有大小,有難易之理:
古時有位叫衛仲達的人,供職朝廷為官,有一次精神解離,被攝入陰間,閻王命人呈現善惡記錄簿給仲達看,他發現惡錄簿攤滿庭院,而善錄簿卻只幾張而已。閻王又命人取秤來稱,大疊之惡錄簿,卻比只幾張的善錄簿輕。
仲達好奇的問:‘我才廿多歲,那來如此多的惡錄?’
閻王答:‘思念不正就已犯罪,不一定做了才算。’
又問:‘善錄何以會比惡錄重呢?’
閻王答:‘朝廷常興大工,修三山石橋時,你上書的奏章稿文。’
仲達說:‘我雖上書,朝廷並未采納,何以有此份量?’
閻王說:‘朝廷雖未采納,但你一念之善,普達萬民之身,若被采納,則善力更大。’
由此可知,志在天下,善達萬民,則善雖小而功德大。若志在一身,善及一人,雖多也小。
至於難易之善,就像修身克己一樣,必須從很難克服的地方先克服,則小的過失也就自然不會犯。
譬如江西舒翁,以二年教書所得的薪水,代繳他人的罰款,使人夫婦團圓。
河南張翁,以十年省吃儉用的儲蓄,代別人償還債務,而救活他人妻女。
鎮江靳翁,雖年老無子,也不忍娶幼女為妻。
上述頃囊相助,體諒別人,為別人著想之善舉,都是作別人所不願作,忍別人所不能忍難能可貴之善,這種難為之善,才最可貴,而天降之福也必豐厚。
無錢無勢之人,行善助人是比較困難,但若能盡力而為,在困難之中行善,其價值也更為可貴,獲福也大。
有錢有勢之人,行善積德是太容易了,容易行善而不為,即為自暴自棄,正如俗語所言:‘富而不仁如肥豬。’
行善的道理跟原則,上面已經說得很詳細。下面來談隨緣濟眾,行善積德的方法。
1、與人為善。2、敬愛存心。3、成人之美。4、勸人為善。5、救人危急。6、興建大利。7、捨財作福。8、護持正法。9、敬重尊長。10、愛惜物命,等十法。
1、何謂與人為善?
先帝舜年輕的時候,在山東看漁人捕魚,看到魚藏豐富的靜水深潭,都被年輕力壯者爭相占取,而老弱漁人,反被排斥於急流淺灘之處,而深感傷心,於是他也親自下水捕魚,凡是碰到了別人過來搶捕,他就故意讓人,而不抱怨。逢到有人把魚讓給他捕捉,就當面稱贊並道謝。如此相處了一段時間,也就形成了禮讓的風氣。
試想,以舜之才智,那有不能用語言教人的道理?而他卻不用言教,寧取身教,潛移默化轉移人心風氣,真是用心良苦。
因此說:為人應盡量不拿自己的長處,去彰顯別人的弱點。不要故意表現自己的善心,去顯示別人的惡意。千萬不要以自己的聰明才智,去捉弄別人,折騰別人。應該盡量謙虛處世,見人有過,盡量寬恕。見人小善,也要表揚,則可對惡人形成一種沉默的抗議,也不會撕破惡人的面子,使惡人不敢放縱,也有改過的機會。
總之,念念不忘為大眾著想,維護真理原則,即是與人為善。
2、何謂敬愛存心?
就一般人的行為來看,君子與小人實在有點混淆不清,但若能留意一個人的存心正邪,則善惡就像黑白一樣的明白。因此說:‘君子所以異於小人,僅在一念之差而已。’孟子也提到:‘人所以異於禽獸幾稀?’
俗語說:‘一樣米養百種人。’人雖有親疏貴賤,智拙賢愚之分,但萬品同體都是同胞,誰都應該互相敬重,敬愛眾人也等於敬愛聖賢,能了解眾人的立場,即合聖賢之道,因為‘聖人無常心,以百姓心為心。’人人若都能敬業樂群,安份守己,敬重別人,也珍重自己,即是代天行道,敬重存心。
3、何謂成人之美?
一般來說,社會上持善之人較少,迷糊之人較多,而一般人又有坦護自己,排擠異群的劣根性,因此善人處於俗世,除非他能有守正不阿,有破斧沉舟的勇氣決心,否則也很難立足。加以有意行善之賢達人士,言行都與世俗不同,心直口快,不善心機,不善於粉飾自己,以博取虛榮,因此見識不高的俗人,就常給他們不公道的指責,而達不到為善的目的。
因此說:仁人志士,長輩君子,應時加匡正輔助,以宏揚此等善士之功德,就像處理玉石之道一樣,任意拋棄丟擲,就同互礫,若懂得加以琢磨,則就是寶貝。
因此,凡發現有人行善,其志可嘉,就應該設法給予扶助,以成人之美。
4、何謂勸人為善?
凡人都有良知,只因人生旅途紛擾動蕩,為名為利而使人沉淪墮落,因此與人相處,須時時提醒告戒他人,以解開迷惑。
韓愈說:‘一時勸人以口,百世勸人以書。’為人若能臨機應變,因材施教,做到不失人不失言,則就像解人煩惱,醒人惡夢一樣,是最好也最實惠的事。
5、何謂救人危急呢?
人生在世,難免都會有失敗與不幸的遭遇,當碰到別人遭到禍害之時,應當像自己碰到災難一樣,盡力給予協助,譬如拿話安慰,或發洩他的冤屈,或給予其他方式的接濟都可以。
古人說:‘恩惠不在大,能救人緊急為貴。’是救人危急的大道理。
6、何謂興建大利?
就是協助建設公共設施,譬如開渠導水,條築堤防,修建橋梁、救濟貧困...等,有錢出錢,有力出力,都算興建大利。
7、何謂施財作福?
佛門萬種行持,以布施為第一,施就是捨,賢明之人內捨六根,外捨六塵,一切所有都可施捨,而不掛意。
一般人當然做不到此種境界,還把錢財看得比生死更重要,因此為人若能看破人生,從最困難的施財做起,以利群生,廣積陰德,則內能去除自私吝啬的劣根性,外能濟人之急難,則將大有助於修善行持。雖然初期會感到勉強,但慢慢就會感到心安理得,心曠神怡,而消除其他過失。
8、何謂護持正法?
正法即是佛法,佛法是萬物萬世的指標,沒有正法,則天地萬物將難予化育成長,難予脫離凡塵三界,難予維護蒼生,救渡眾生。
因此,凡是見到佛堂、神廟、或經書典籍,皆應敬重並加愛護整理,至於宏揚正法,以報佛恩更要認真去做。
9、何謂敬重尊長?
就是尊重父母兄姊,長官上輩,凡是年高德重、長輩、上官都要敬重。
奉侍父母應柔聲下氣,必恭必敬。服務社會國家,也不可因為天高皇帝遠而放肆亂來。有刑於犯人時,不可作威作福。這些都是最關系陰德的,試看忠義之家,子孫沒有不綿延昌盛的,這是敬重尊長的道理。
10、何謂愛惜物命?
古人曾說:‘愛鼠常留飯,憐蛾不點燈。’當然一般人很難做到此種境界。這只是提醒我們,必須維護人所俱的‘有恻隱之心’。孟子所以說:‘君子遠庖廚。’也是為了養成人人皆有恻隱之心。因為人生在世,求仁者盡在此心,積德者也憑此心。
因此說:為人若不能斷肉持齋,也應當做到‘自養者不食,見殺者不食,聞殺者不食,專為我而殺者不食。’的四不食之修養,以培養慈悲心腸,增長福份智慧。
再說:古人煮繭以求絲織衣,今人種田除蟲以養人,衣食之源,樣樣動人恻隱之心。因此為人一生,若不知愛惜物命,珍惜勤儉,就跟造了殺生孽的過失一樣,至於手所誤傷,足所誤踐者,更是常見,都應當隨時防范,盡量避免。
總之,積善之方太多太多,難予一一例舉暢述,但只要能依此十項方法推廣修持,則萬種功德都能完成的。
謙德之效
易經說:‘上天對於驕傲自滿的萬事萬物,總是虧損他,以幫助謙虛之事物。地的道理也一樣,高處之山水,總要往下流,以添補低陷的地方。鬼神對於驕傲自滿的總要折損他,而庇護謙虛之人。人心也一樣,驕傲自滿者,必為人所憎恨,惟有謙虛之人,才受人敬重。’
易經一書,掛著六十四條大原則,分述三百八十四條小道理,戒慎警惕之詞占三分之二,只有謙卦之六條道理,全部是贊頌之詞,難怪俗語常說:‘謙受益,滿招損。’
試看清寒之士,將發達成名之前,必都有一段謙容可掬之時光。
辛末年,有同鄉十多人,上京赴考,其中以丁賓的年紀最小,但卻也最謙虛。
我告訴朋友說:‘此人今年必中考。’
朋友說:‘何以是得。’
我說:‘惟有謙虛者必獲福。看他們一班人之中,只有他信實厚重,沒有輕浮的樣子;只有他恭敬溫馴,虛懷若谷,不跟人爭面子,也只有他受辱而能忍耐,聽到了毀謗而不辯;人的修養到了此種地步,天地鬼神都將保佑他,那有不發不中的道理。’到了發榜時,果然被料中。
還有浙江秀才憑開、山東冠縣趙光遠,以及夏建所...等人,都於連考不中之後,大改初年驕傲自負的壞脾氣,而變成謙謙君子,然後考中的例子。
因為上天若擬賞賜其人,未發福之前,必先打開他的智慧,慧根一開,則虛華自實,YIN威自斂,其福自至。
江陰有張晨嚴,其人博學多才,頗有盛名,甲午年參加考試,結果名落孫山惱羞成怒,竟然大罵考官有眼無珠,當時有一道人在旁微笑,張君卻又牽怒此人。
道人就開口說:‘必是你的文章不好吧!’
張盛怒說:‘你又沒見我的文章,怎知不好?’
道人說:‘聽人家說,寫文章必須心平氣和,現在看你破口大罵的樣子,心極不平,氣極不和,怎麼可能寫出工巧的文章呢?’
張君不知不覺就屈服,轉而請教道人。
道人說:‘考試也靠命運,命不該中,花再多的時間也無用處,必先改變自己。’
張問:‘既然是命,又將如何改變?’
道人說:‘造命在天,立命在人,本立而後道生。力行善事,廣積陰德,則人生沒有什麼求不到的事。’
張問:‘我是貧窮之人,如何行善積德?’
道人說:‘善事積德,都由心造,常存善心侍人接物,則功德無量。譬如謙虛的修養風度,並不用花錢,你為何不反省,責備自己不夠程度,不夠謙虛,而只責怪考官呢?’
張君從此猛然醒悟,即刻日日行善,時時積德,到了丁酉年,有一次夢見了自己走到一棟高樓裡,撿到了一本開榜的名錄,但榜上卻有許多擦掉的空格,他好奇的問身邊的人說:
‘這是什麼名冊?’
旁人答:‘是今科錄取的名冊啊!’
又問:‘為何又刷掉了那麼多人呢?’
旁人答:‘陰間三年就校正一次,須積德與無惡之人,才能榜上留名,空白處被擦掉之人,都是本來榜上有名,因為剛做了刻薄的惡行,而被刷掉的。’又說:‘你三年來謹慎修身,可能會補得此缺,應該自愛。’此年張君果然考取了第一0五名。
由此看來,俗語說:‘為人莫作虧心事,舉頭三寸有神明。’是有原因的。
人生在世,吉凶禍福,如何趨避,確是系於一念,人若能緊守一念之善,絲毫不得罪天地鬼神,謙虛的抑制自己,則天地鬼神必能時時照顧維護,以蔭我人福祉。
人若自驕自滿,恃才傲物,恃強逞能,不但沒有光明的前途,也成不了大器,就是有小小的福氣,也享受不了的。因此有智慧的人,明理的人,絕對不會自毀前程,自拒其福才對,何況也只有謙虛之人,才能容納別人的教導,也才有人願意給他福慧,而受益無窮,這是一般人為了生活所應俱備的觀念。
佛家有言:‘求富貴得富貴,求功名得功名。’人能立志,像樹立根,立定志向須念念不忘謙虛,處處與人方便,自然就能感動天地。因為造化惟心,成敗在己。
孟子也說過:人若能擴充自己的德性,將各人祈求功名富貴的希望,推及於眾人,與人共享,與人同樂,則人生自必無憂無慮,和平安祥。
可惜一般人為人處世,追求功名富貴,都只是一時高興,一廂情願而已,興之所至則行,意興闌珊則止,缺乏恆心,缺乏眼光。
因此說:凡人修身之命,必須有恆,立定志向,廣積陰德,加被十方,則命運也就拘束不了人。
袁了凡居士傳
彭紹升撰
袁了凡先生,名黃,字坤儀,江南吳江人。了凡之先祖,贅嘉善殳氏,遂補嘉善縣學生。隆慶四年,舉於鄉。萬歷十四年,成進士,授寶址坻縣。後七年擢兵部職方司主事。會朝鮮被倭難,來乞師;經略(官名,掌一路兵民之事,權任甚重,在總督之上。)宋應昌奏了凡軍前贊畫(猶今之參謀也。)兼督朝鮮兵。提督(舊官制官名。清代於重要省分設提督,統轄全省水陸各軍,為武職最高之官。)李如松以封貢绐倭,倭信之,不設備;如松遂襲破倭於平壤。(平壤,朝鮮安南道首邑,面江背山,形勢險要。)了凡面折如松,不應行詭道,虧損國體;而如松麾下又殺平民為首功,了凡爭之強。如松怒,獨引兵而東。倭襲了凡,了凡擊卻之,而如松軍果敗。思脫罪,更以十罪劾了凡。而了凡旋以拾遺被議,(被忌者誣陷也。)罷職歸。居常善行益切,年七十四終。熹宗(天啟廟號。)朝,追敘倭功,贈尚寶司少卿。了凡自為諸生,好學問,通古今之務,象緯律算兵政河渠之說,靡不曉練。(先生博學尚奇,凡河洛理數,律呂,水利,兵備,旁及勾股,堪輿,星命之學,無不精密研求,富有心得,有兩行齋集歷法新書皇都水利評注八代文宗群書備考手批綱鑒行世。)其在寶坻,孜孜求利民。縣被潦,了凡乃浚三岔河,築堤以御之。(寶坻屬於直隸之京兆,南臨渤海,西近白河,為北方易受水患之地。)又令民居海岸植柳,海水狹沙上,遇柳而淤,久之成堤。治溝塍,(界水之田塍也。)課耕種,曠土日辟。省諸徭役(省徭役,不使民從事義務工作也。)以便民。家不富而好施。居常誦持經咒,習禅觀,日有課程。公私遽冗,未嘗暫辍。著戒子文四篇行於世。夫人賢,常助之施,亦自記功行。不能書,以鵝翎莖潰朱逐日標歷本。或見了凡立功少,辄颦蹙。嘗為子制冬襖,將買花絮。了凡曰:‘絲綿輕暖,家中自有,何必買絮!’夫人曰:‘絲貴花賤,我欲以貴易賤,多制絮衣,以衣凍者耳。’了凡喜曰:‘若如是,不患此子無祿矣!’子俨,後亦成進士,終高要知縣。
跋
袁了凡先生誡子文四篇,乃奉行感應篇功過格之骨髓,其首曰‘立命之學’。蓋數雖前定,命可轉移。勉人奮發,毋甘暴棄。故首之以立命,先開其端緒。凡人之不肯遷善者,皆自以為無過也。夫不止惡而行善,如注水於漏器,但見其損,不見其增;遂以為無效者,乃自誤也。故先曰諸惡莫作,次曰眾善奉行。若諸惡仍作,眾善奉行,則剛剛扯直。若諸惡仍作,數善略行,則自然見禍不見福矣:故其二曰‘改過之法’。夫改過乃立命之下手第一著工夫也。世人未嘗無起信行善者,而往往局於常見,不合古人者多,故其三曰‘積善之方’。積善一篇,論行善有真假、端曲、陰陽、是非、偏正、半滿、大小、難易之辨,可謂推闡盡致矣。故積善篇乃立命之正軌也。夫初學行善,如貧子驟穿華服,不免有驕矜之意。貢高我慢,薄視一切,锱铢天下。滿招損,謙受益,故終之以謙德之效。
夫謙虛則為善惟曰不足,故謙德篇乃立命之克保有終也。文雖四大段,其實一篇也。此文如精金美玉,為明代钜文,非僅泛常勸世文可比。茲敬重錄付梓,並加以詳細之注釋,為閱讀者之一助焉!
尤惜陰謹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