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熊含淚殺子後憤而自殺
受朋友之托,替他管理幾天“熊莊”,那是位於**市西北部山腳下一所隱蔽的別墅,也是朋友養熊的莊園。
是夜,五更時分,我在小樓裡展轉難寐。山風不斷送入一陣陣恐怖的叫聲,像一聲聲悲泣,既痛苦又絕望。恰在此時,我仿佛聽到門上有輕輕的動靜,“咯吱,咯吱”,同時還伴著粗重的呼吸。我猛一翻身坐了起來,隨手拉開了燈:“誰?”沒有任何回答,沉寂得煞是怕人。我伸手抓起一把掃帚,輕輕走到門邊,猛地拉開了房門。哈,門外蜷縮著一只小熊,它胖胖的身軀蜷作一團,毛烘烘的鬓發柔軟地蓬松著。
它怯怯地望著我,發出近乎谄媚的喏喏叫聲,“熊熊,來,來啊,”我張開手,小熊搖搖擺擺地爬到我面前,小掌搭在我身上,用那溫暖的舌頭舔著我的手,柔軟極了。突然,一陣喧嘩聲從外面傳來,小熊眼神一怔,敏捷地鑽到了床下面。很快,傳來敲門聲,我拉開門問道:“什麼事啊?”“熊房剛跑了只小熊,沒來打擾先生吧?”“哦,有啊,在這呢。” 我指著小熊躲藏的地方。他們俯下身,一把就抓住了它,粗暴地從裡面用裡地往外拖著,他們把四只熊腿對足綁定,用一只粗長的棍子穿起來抬走了。小熊在離開房門時,那仰著的頭顱彎過來無助地望了我一眼,那是企求可憐目光。
天亮後,帶班的老張說領我去熊房看看。來到一個有幾千平方米的高大建築裡,裡面很空曠,平放著六個籠子,每個籠子裡都有一只萎靡的黑熊。奇怪的是它們身上都箍著一個明晃晃的像兜肚的東西。老張告訴我,“這是取膽汁用的,現在的熊膽汁價格是每克300元。”他帶我來到第一個籠子跟前,打手勢告訴我:“采膽汁開始了。”我看見兩個彪悍的工人麻利地左右綁好熊軀,在那剛兜肚兩側各拉起一條粗大的繩子,經過一個特制的滑輪,齊喊了聲“嗨!”只見熊身上的鋼兜肚漸漸地收縮著收縮著。
突然,熊發出了歇斯底裡的吼喊:“嗚……!”那簡直不是吼叫啊,那是變了形狀的淒哭,之間他拼命仰著頭痛苦地瞪圓了眼睛,四個粗大的掌子在有限的空間蹬抓著地面,發出“滋拉,滋拉”地刺耳聲響,瞬間,那腹下的鋼管裡“滴答,滴答”地流出了碧綠色的液體。操作工人又慢慢松開繩子,接著拉起下一個回合,又是一個聲嘶力竭的泣叫。我看到熊的眼淚瞬時淌下來,它竟然也像人一樣咬緊了牙齒,躬起了身體去承受著無休止的痛苦。好悲慘的一幕啊,我不忍再看,扭頭走開了。此時,我才明白,夜裡那些悲叫是這些帶著傷痛的熊,在難挨的暮色裡發出的呻吟啊。
老張跟我到門口,我聲音顫抖的質問他:“你們還有人性麼?它們可都是生命啊!”老張淡淡地說道:“沒辦法,我們干的就是這樣的活啊。”情緒稍定,我無奈地問他:“多長時間采一次膽汁?”他回答道:“那要看情況了,膽汁多的一天兩次,少的最遲兩天要一次,一般一個熊年產膽粉2000克,可以采10年。”我的心戰栗了,一天兩次,10年,這是個什麼樣的魔鬼數字啊,也就是說,這樣欲死的折磨每天都要進行兩次,要在這樣欲生不能的刑法裡忍受10年,7200次剜心剔骨啊。要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熬啊,縱是人的堅強生命力,也肯定難以堅持下來,我的心痛痛的。
我提出要回去。老張說:“一會要對小熊手術,這個關鍵時刻你可不能走,你代表劉總,你走了,出了事誰能負得去這個責任!”我只好跟他又回到了熊房。在他招呼下,四個彪悍的工人圍攏到了小熊跟前,用鐵鏈子緊緊地捆綁起那只小熊。小熊驚恐地望著大家,當它的眼神看到我時,頓時一亮,渴求地望著我。我的眼睛濕潤了,此時,它竟然“撲通”一聲向我跪了下來,是四個蹄子同時跪下...老張擺擺手,命令開始手術,小熊失望地朝著屋頂,放聲大哭“嗚……”
那聲音慘極了,失望極了,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從未聽過的震撼心靈的呼喊,它簡直就是用人類的語言呼喊出來的一個“媽”字,就連那些劊子手般的工人也為之一震。就在此時,一個異常震撼的情景出現了,只見籠子裡的一只大熊嘶叫了一聲,竟然用那巨掌一點點地撐開了拇指般粗的鐵籠子,蹦了出來。嚇得那些工人四下逃竄,我頓時呆住了,腳下像生了鉛,一步也移動不得。可大熊沒有理會我的存在,飛快地蹦到了小熊的跟前,用那笨拙的巨掌去解那粗粗的鏈子,可怎麼也解不開,它只好親吻著小熊,勉強地把它依偎在自己的懷裡,用舌頭慈愛地舔去小熊嚴重的淚水,哼哼叫著去撫慰自己親愛的孩子。小熊也像在連連叫著媽媽,“嗚嗚……”地嗚咽著,求媽媽救救自己。
突然,大熊狂叫著,用自己的巨掌狠狠地掐住小熊的脖子,吼叫著用盡力氣掐著,掐著......直到小熊的身體軟綿綿地倒下來,它才松開了自己的巨掌,它看著已經死去的孩子,它嗚咽著。哀鳴著,仿佛在喊:“孩子啊,媽媽救不了你,但你再不會去受罪了,媽媽對不起你啊!”它先是撕咬著自己的毛發,接著一把拽下了身上的鋼兜肚,那鋼管帶著半個膽囊飛了出來,肚子上的毛皮頓時被鮮血染紅了,汩汩的流淌著殷紅的赤丹。只見它大叫一聲,瘋了似的向牆壁撞去,“砰!”牆壁轟然倒塌了。我麻木了,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這個殘酷的熊房的。
整整一天,我腦海裡都是那些悲慘的一幕。我在心中自問:熊媽媽的舉動是母愛?我想是的,是一種無奈的母愛。在此時此地,它沒有能力幫助孩子解脫那20年地獄般的痛苦,無奈之下,只有把創造了的愛毀掉,再去冥冥之中陪伴它,尋覓它,惟有如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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