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賜衲衣:千年靈巖的鐵袈裟之謎
千年靈巖
靈 巖
寺東南側,“轉輪藏”仙人巖的懸崖下,有一塊高 2.05米、寬1.94米的巨大鐵塊,因其外形不規則,有許多凸起的紋絡,縱橫交織,看上去極似僧人福田紋袈裟,因此被稱為“鐵袈裟”。
千百年來,曾將之奉為開山始祖定公禅師抑或達摩大師遺留的“天賜衲衣”,也有帝王將相、文人墨客伫立於“鐵袈裟”前賦詩憑吊,還有不少考古學者實地考察論證,試圖揭開這一千古之謎。
康熙年間清人馬大相所編《靈巖志》卷一中有“鐵袈裟圖”,圖側有文曰:“世傳定公建寺時,有鐵自地湧出,高可五六尺,重可數千斤,天然水田紋,與袈裟無異,故名。”
定公即北魏孝明帝正光年間靈巖寺再次開山祖師法定禅師。相傳“鐵袈裟”是法定禅師在修建大雄寶殿上梁之時,於現存“乾隆行宮”遺址西側的山坳中“地湧而出”,後法定禅師於鐵袈裟地湧處建造了袈裟殿。
第二個傳說,也被記錄在《靈巖志》中,傳說的主人公是達摩。達摩為中國禅宗初祖。在《靈巖志》記載的這個傳說中,鐵袈裟是達摩遺留下來的“天賜衲衣”,“達摩自西域來,面壁九年,道成而去,棄袈裟於此”。
這些傳說,為“鐵袈裟”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由此還引來歷代文人高士賦詩憑吊、追思探源。宋代建中靖國元年(1101),靈巖寺住持仁欽大和尚曾將“鐵袈裟”列為“靈巖十二景”,並賦詩贊曰:
我佛慈悲鐵作衣,誰知方便示禅機。
昔年庾嶺家風在,直至如今識者稀。
這說明,“鐵袈裟”早在宋代就已經是“識者稀”了。明代孫瑜有詩和之:“誰將寶鐵鑄僧衣,知是禅家寓妙機。千古遺來紋已沒,至今人到識應稀。”
一直到了清代乾隆皇帝曾數次駐跸靈巖,留下詠“鐵袈裟”的詩詞竟然有8首之多,反映了一代帝王對“鐵袈裟”的思索和探究。
乾隆賦詩
乾隆二十二年(1757)
片鐵為衣狀水田,滄桑幾閱鎮精堅。
誰雲五葉一花止,試看伽梨萬古傳。
乾隆二十七年(1762)
鐵鑄袈裟圖久住,誰能著得自元超。
蒲牢設擬鯨魚發,也似鐘聲披七條。
乾隆三十年(1765)
鑄鐘弗就袈裟就,孰是幻兮孰是常。
或曰石堅如鐵耳,難持一切問榮將。
乾隆三十六年(1771)
祖衣作鐵底須驚,七字因之為定評。
當是鑄鐘昔未就,袈裟略似故傳名。
乾隆四十一年(1776)
割煩惱故服消受,一具猶然此路蹊。
項背設非真鐵漢,亦誰能著此伽梨。
乾隆四十五年(1780)
鐵否石乎半信疑,伽梨路畔是誰遺。
朗公設向澄公問,一笑還成兩不知。
乾隆四十九年(1784)
鐵鑄袈裟千百斤,誰能披得七條紋。
可看平石擎崖路,不識分疏不用勤。
乾隆五十五年(1790)
一領淨衣那論斤,法身披祗當絲紋。
鑄鐘想以不成廢,置此半途徒費勤。
乾隆皇帝肯定知道,在他抵達靈巖的一千多年前,麟德二年(665年)至乾封元年(666年),唐高宗李治與皇後武則天也曾駐跸靈巖,但乾隆皇帝顯然不知道,他破解不了的鐵袈裟“懸案”在其中或隱藏一條重要的線索。
有關唐高宗和武則天封禅泰山、駐跸靈巖一事,《舊唐書》和《資治通鑒》都有明確記載,此外,現砌於靈巖寺魯班洞南部西牆內由李邕撰文並書寫的《靈巖寺碑頌並序》中記載:“高宗臨御之後,克永光堂,大悲之修,捨利之,報身之造,禅祖之崇,山上燈切宇內,捨那之構,六身鐵像,次者三軀大金剛增。遠而望也,雲霞炳煥於丹霄;即而察之,日月照明道。此皆帝王之力,捨以國財,二象之……”
這段碑文明確記載當時由帝王捨資興建的一系列建築與造像,最值得注意的是,以報身捨那佛為中心的一組造像中,有“六身鐵像”。由“遠而望也,雲霞炳煥於丹霄”一句,可知這些造像十分高大。那麼這塊被認為充滿玄妙禅機的“鐵袈裟”,很有可能就是當時唐高宗和武後捨資在靈巖寺所鑄造的這些高大“六身鐵像”的一塊殘體。
後來清朝“開國儒師”始祖顧炎武在《山東考古錄》“考鐵”一文中認為靈巖寺的鐵袈裟,應該是漢代鐵官冶鐵時的遺留物。
清朝另一位著名金石考古學家黃易繪有《山左訪碑圖》,以圖像形式在《鐵袈裟》畫中題雲:“魏正光時,僧法定住靈巖。達摩殿後有鐵物自地湧出,六尺許,如袈裟披摺之狀。有分書‘鐵袈裟’三字,疑金元人筆。後移置崖下,建亭焉。或雲鑄鐘不成。”
當代考古專家,中央美院鄭巖教授在《從考古學到美術史》——(山東長清靈巖寺“鐵袈裟”考)中推測認為鐵袈裟是唐高宗時“一尊形體巨大的力士造像時留下的下半身。”碑文中所載的這組靈巖寺的鐵像很可能毀於會昌五年(845年)的滅佛運動,鐵袈裟是滅佛運動後的殘留。
而此諸多的考究,卻仍難解釋所有的疑團,譬如若是力士造像,從形制上腰部有兩米,則該像至少應高八米開外,如此龐大造像為何後來志書未見記載?其造像為何只此殘留?而又其造像是於國力鼎盛的高宗時期,更是唐高宗和武後捨資親臨巡視,造像“水田紋”的痕跡為何能被遺留?
總之,大靈巖寺的鐵袈裟,仍須一考一證一拈花了。
編輯|慧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