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真的,佛陀的教法實在有道理。你所想象不到的事卻如此千真萬確,實在不可思議。剛開始時,我對坐禅沒有什麼信心,認為那樣坐著能有什麼意義呢?還有就是經行,我曾試著從這棵樹到那棵樹來來回回地走呀走,走累了心裡便想:“我這麼走為的是什麼?來回走來走去一點意義都沒有啊!”這是我過去的想法。但事實上,不僅經行的效益頗大,坐禅修三摩地的功效亦然。可是,有一些人的根性偏偏就是不能理會坐禅和經行的意義。
禅修不可能只在單一種姿勢下進行。凡人類都有行、住、坐、臥四種姿勢,所以教法中常提及四儀(四威儀)皆應持平如一。這麼說,各位可能以為大概就是要我們把行、住、坐、臥的時間作平均分配。可見你們在聽聞此教法時,對其真正的義涵還是一知半解;症結在於要從“法”的角度來說明它,不能以一般常識解讀。你們可能會想“就這麼辦吧!我先坐兩個鐘頭的禅,再站個兩小時,最後躺兩個時辰。”我就曾經試著以此方式修行,卻怎麼也行不通。
只聽見字面意思、沒有以正確方式聆聽是問題症結所在。“四儀持平”是直指心理上的持平罷了,意思是要使心地光明清澈以令智慧生起,能於一切姿勢、境界中了了分明。在任何姿勢中,皆應了知當下心境狀態的本然——意指它的“無常、苦、無我”性。心持續固守在時時刻刻、不分姿勢的覺醒之中。盡管不免有散亂、嗔恨之心生起,但由於對這些狀態的本然了然於心,不致使你忘失正道。不僅只有你的覺醒持續、穩定,以至放下亦然。不論面對順境還是逆緣,兩者都無法瞞騙你;你仍守持在正道上,這才可稱作“四儀持平”。它是向內的,無關乎外相;主要還是存乎一心。
如果我們確實把心和四儀都持平了,無論受到贊美或遭人诋毀,內心仍不為所動,適可而止,不因而上下浮沉。何以如此?只因為我們已透徹了解這一切的危險性,看清不論贊譽或诋毀都一樣危險,這才是所謂的“四儀持平”。如此一來,無論往外看或向內觀所有境界,都不失這份內在的覺醒。
舉一般經驗來說,每逢順境時,我們興起正面情緒;遭受逆緣,心中就生負面反應。
這種情形就是四儀不能持平。所謂“持平”是恆常保持覺醒,時時覺知內心對善、惡生起的執取。這會比較好。即使當前仍無法放下,可是我們至少還持續覺知著這些處境。只要不斷覺察自我以及自我的執取,終有一天會看清這類執取是和正道相悖的。明明知道而放不下,只是一知半解。至此我們雖仍放不下,心裡卻明白放下一切便能帶來平靜的道理;清楚我們處身在喜、惡當中的危險性,更透徹了解毀譽的風險;這般的覺醒會持續不斷。
因此不管我們遭受他人的贊美或批評,只要繼續保持覺醒就好。一般世俗人在遭受批評和譏毀時,往往難以忍受,為之刻骨銘心;相反地,受到贊美時雀躍不已;世間往往如此。可是對修行人來說,受贊美時,他們戒慎恐懼;遭批評時,他們戰戰兢兢,清楚明白執著任何一方只會導致苦果。一旦我們執取並賦予它意義時,唯百害而無一益。
具備這般覺醒時,就能在它們生起時覺知其情況,並深知若起執取心,痛苦就必然隨之而至。只要一粗心大意,執取了我們以為的善惡,苦隨後就到;反之,只要多加留意,便能洞見我們這份執取心是如何緊握善惡不放並導致痛苦的。總之,我們先起了執取心,當我們覺醒時才認清當中的缺失。這是什麼緣故?原因在於當我們因執持不放而受苦時,才會開始尋求放下之道而得自在。“該怎麼做才能解脫呢?”我們如是問。
佛法教說:不應執取、不該緊握事物不放。我們怎麼就是不能徹底了解:問題的症結不在緊握,而在執持。譬如說眼前有一個對象,我很好奇想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便走向前去將之拾起,一探究竟;結果發現原來是只手電筒,於是我現在可以放下了。這是拾起而不執持。如果什麼都別取,那叫我們該如何是好?甚至誤解不必要再修學坐禅和經行。因此,必須先“取而不著”。雖說這是“貪”tanha沒錯,但經由它我們終會修持“波羅蜜”。再打個比方:各位來到巴蓬寺之前,必須先起一個想來的欲望;如果沒有,就來不成了。換句話說,你是因欲望而來到此地,這好比“取”;後來你回家去了,這可比做“不著”。形同對一個對象不甚明白時,我們會撿起來看個究竟;發現它原來是只手電筒時,就該放下了。這便是“取而不著”;簡單的說就是“知而能捨”。拾起來瞧一瞧,明白了就能放下——知而能捨。所謂的好與壞,只要知道,隨後就放下。一旦深知善惡的狀態後,就放下它們,別愚癡地執著它們不放。當以智慧拾起,然後放下。
如此四儀便能持平如一。這也表示心是有能力的,它因具備覺醒的能力而令智慧生起。心一旦有了智慧,還需要什麼呢?心雖拾起卻不會受到傷害;因為它沒有緊抓不放,一旦認清了就放下了。耳朵聽到聲音時,我們知道:“世間說它是悅耳的。”然後就將它放下;當世間說:“這是吵雜的。”我們一樣放下。對於善惡是非的道理,我們了然於心。有些不懂善惡之人,反而對是非執取不放,結果苦不堪言。真正明了其中道理的人,不會在這方面執著不放。
好好想想:生命的目的為何?工作所求何在?既然活在世上,生活的目的又是什麼?既然投身工作,工作所求的到底是什麼?在世間法中,人們理所當然地以為是滿足自我欲求而工作。但佛陀的教法卻超然多了。佛陀說:“無所求而為之”。在這世間上,大家都是做此望彼,或做彼望此,永遠為所求的某種結果在做事;這是世俗人的作風。佛陀說:“為做而做,不為所求而做。”
每當我們有所求而為之時,總會苦不堪言。不信你試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