谛閒
(缁門麟鳳)
1932年7月2日 ,一位畢生以住持正法,淨化人間為己任的老人,於大眾的念佛聲中含笑坐化。祭吊上供那一天,各界前往憑吊者不下百人。10月16日 ,靈龛送至慈溪五磊山入塔,沿途百姓焚香作禮默哀,相送者達數萬人之多。這位僧人就是中國佛教史上現代著名高僧谛閒法師。
世間皈依佛門的人有許多是以無常的生死中而覺悟到有情生命的不可永續,於是,就開始探詢什麼是生命的根本,來體認生命的終極價值所在。在世間所有的一切中,唯有宗教能滿足這種人生的想往。於是,宗教就成為可以為理想人生提供根據的根本信念。這些人執意在短暫的人生中求得永生,在不完善中求完善。所以“蓋宗教之功固足救世,然其本意則為人之自救。”谛閒法師出家的原因就源於他對人生死無常的感慨。他1858年出生於浙江黃巖,俗姓米,名古虛,號卓之。父名度潤,母王氏。谛閒9歲時進入鄉塾。讀書的成績很優異,後來因父親去世,家境貧寒,於是中途退學,到舅舅開的藥鋪學藝,19歲時,他自己在黃巖的北門開了一間藥鋪,替人切脈看病,遇到貧苦的患者,他就分文不取,送診施藥。可是,沒有多久,他的妻子、兒子和母親相繼病故謝世。在短短的時間裡,身邊三個至親的人都離他而去,經此打擊,法師非常傷心,深感藥物再多、再精,醫術再高明,也“只能醫身,不能醫心;只能治病,不能治命。”這些人生的永恆的根本缺陷,沒有任何人間力量可以使人免去此苦。谛閒法師遂於1877年,他20歲時到臨海縣白雲山從成道法師出家。不久,他大哥跟蹤而至,迫令他還俗。然而他出家之心早已不可追回。兩年後,大哥去世,他再到白雲山,隨師一起研讀佛教經典。24歲時,他到天台山國清寺受具足戒,留寺參禅,不分晝夜,勤於精進,功夫日增。25歲時,他又到平湖福臻寺,從敏曦法師聽講《法華經》。因為是初次聽講此經,故茫然不知所雲,頗多費解。有位高僧給了他一本《法華會義》。於是他白天聽講,晚上自己看注釋,一連十多天,廢寢忘食,終於玄解頓開,因此被人歎為“稀有”,“法門龍象”。
二十八歲時,他兩次到上海龍華寺,聽曉柔法師講《法華》,聽大海法師講《愣嚴》,精益求精,務窮其奧。於是被同學邀至杭州六通寺升座講《法華》。答難解疑,辯才無礙,聽眾無不歎服。1886年,他在上海龍華寺聽瑞芳法師講《禅林寶訓》,並由龍華寺方丈端融和尚授記付法,傳持天台教規第四十三世。
谛閒法師結合自己在研習法經的過程所遇到問題,結合當時干戈雲擾、神州鼎沸、災難相劫,佛化不振的狀況,對於一些經卷又進行疏理鉤沉,進一步剖析玄微,對經義和教理闡發得非常詳盡透徹。谛閒法師 32 歲時在龍華寺講《法華》,聽眾多達兩千人。經期圓滿後,到鎮江金山江天寺,連住兩年,棄教參禅。以後到寧波慈溪蘆山聖果寺閉關,專修天台教義。後又接受信眾的要求,回到龍華寺講《愣嚴》,並完成了〈愣嚴經序指味疏〉的著述。此後,法師應各方信眾的邀請,經常在上海、浙江、江蘇、安徽、山東、遼寧、黑龍江等地講經說法。由於法師素有辯才,故講處座無虛席。。
為振興佛法,1910年江蘇南京創辦全省佛教師范學校,眾推谛閒法師為校長兼總監督,法師概然應聘,馳赴住所。挑選各省笃實的青年僧徒,分班講授,解行並進,開創了中國近代僧伽教育史上的新紀元。谛閒法師對於培養僧才不遺余力。1918年,他在北京講經完畢後,葉恭綽、蒯壽樞慷慨捐資,請開設觀宗學捨,作為培養佛教師資之所。第二年,觀宗學捨正式開辦,法師親任主講,講述了《教觀綱宗》、《十不二門指要鈔》等,苦心孤詣,造就了不少弘法人才,一些著名的法師如仁山、常惺、寶靜等皆出於此。
谛閒法師畢生辛勤為法,誨人不倦,他將自己對佛法的理解與參乘都通過講經說法,使佛陀的慈悲與智慧流入人們的精神,浸潤人心,使他們在紛亂的世事中不致失落自己。1915年,日本企圖滅亡中國,提出駭人聽聞的“二十一條”,舉世震驚,其中“傳教自由”一條,國內佛教徒反對尤為強烈。當局為了安撫民意,派孫毓筠在北京設講經會,請谛閒法師講《愣嚴》,法師毅然應邀北上,任大乘講習會的主講。中外人士赴會聽講的每日達數萬。當時正值民國初年,百廢待舉,各處都有毀廟興學之議,圍繞地方的廟產,屢屢發生糾葛。內務總長朱啟鈴特為此擬定了《寺廟管理條例》,征求法師的意見後,頒發全國各地。1918年,北京發起講經會,徐文尉居士主其事,請谛閒法師開講《圓覺經》及《大乘止觀》。徐親自南下至觀宗寺迎請,谛閒法師乘輪船北上。到達北京後,他不顧長途跋涉的勞累,白天撰寫講義,晚上登座宣講,一連講了三個多月,請求皈依的人不下數萬。1921年,他應浙江省督軍盧永祥、省長張某之請,在海潮寺講《仁王護國般若經》。65歲時,他在上海淨土庵講《彌陀經》,於蕪湖講《法華經》, 後應南園居士的請求,開講《大乘止觀》。大師有感於“障深者莫通津粱,慧淺者罕窺其宗趣”,又寫成《大乘止觀述記》,在《述記》中法師廣征博引,理明辭暢,將深奧的佛理演繹得頗為生動透徹,非常便於弘揚宣講。
法師試圖將深奧的佛經依據自己的心得整理得機暢流通,方便初學的人,使其易於拾級而上。1928年,法師在71歲高齡時,不憚其煩地完成了八九萬字的《觀經疏鈔演義》的編述。《疏鈔》已歷時500多年,年代久遠,進世變遷,人的根器又不相同,難免影響妨礙對於佛法的領悟,於是將其刪定加工修改為《觀經疏鈔演義》。就在這一年,他還把觀宗寺的弘法社和研究社會並為一個弘法研究社。
法師多年研習佛法,深感佛教於亂世對於眾生心靈的救助是當務之急。1924年,當此之時歷年水火刀兵,饑馑瘟疫,相繼蔓延,民不聊生,國無寧日。法師認為若再不忏悔,禍患就將不堪設想。有感於此,特在觀宗寺開講《梁皇忏》,並撰成《梁皇忏隨聞錄》,意欲使禮忏者一見此書,頓生慚愧、恐懼之心,由此超凡入聖,返迷歸悟。
谛閒法師既通佛理,對事理看得也就非常透徹,不為名利所誘,潔身自好。當袁世凱冒天下之大韪,籌備恢復帝制時,設立“籌安會”,授意各界勸進。國人對此無不憤恨。而趨炎附勢、上書勸進的政客文人也不乏其人。谛閒法師此時正在北京講經,他正信在心,不為權勢所屈,腳步不亂,多次表示“僧人唯知奉持佛法,不知有民主君主”,未曾以一言勸進。講經期滿,即振錫南歸。
谛閒法師護法愛教,還在於保護佛教的文物古跡,不遺余力。他曾幾次興修觀宗寺,以使佛弟子有修行的住所和去處。1912年,他受聘住持寧波觀宗寺,觀宗寺原為延慶寺的觀堂舊址。宋元豐中,四明五世孫介然法師按照《觀無量壽佛經》,修觀行法,在延慶寺樂北角空地建房60余間,中有室閣,四周環有十六觀堂,以修觀行,故名觀宗。該寺幾經修廢,至清朝的乾隆、嘉慶年間,又重修殿堂,增建僧房,才獨立門庭,別設方丈。谛閒法師在住持該寺期間,處眾謙和,持身有則,不辭勞苦,將該寺的大殿、天王殿、念佛堂、禅堂、藏經閣,整 修戶藉,並創設了觀宗研究社。各方缁素,一時雲集,蔚為壯觀,觀宗寺遂成為東南名剎。鑒於谛閒法師對於觀宗寺的卓著功勳,我被譽為中興觀宗寺之祖。法師除修整觀宗寺以外,還募資將天台山成萬年寺和海門西方寺也修葺一新。
谛閒法師一生奔走弘法,將佛陀的智慧注入眾生的心田,開啟眾生的智慧之門,使人們在紛亂的世事中護持自己的心,使其不亂。而且為了使修學之人便於理解領悟,不厭其煩地將許多經卷借自己的研習心得重新整理,使其變得平實易懂,也使得許多參研這些經卷的人,沐浴了佛的智慧之光,又觀其自性,安寧、堅毅地度過了此生。所以谛閒法師平生,立德、立功、立言兼而有之。其立德,在於止觀圓融,勤苦自處,慈憫待人;其立功,興建伽藍,樹立學社,培植後進,衛教弘法;其立言,法嗣天台,行修淨土,疏經流布,昭示因果。所以,法師教通三藏,學究一乘,為台宗泰斗,不愧為佛門高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