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瓜黃台下
昨天附近賣手機配件的老板娘找我問八字,談到了她舅舅家的事。她舅舅17歲的大兒子,前兩年在學校組織的一次溫泉浴中,莫明其妙地死在溫泉中。雖然得了幾十萬的賠償,但舅舅與舅媽的悲痛哪裡是錢財填補得了的?她舅媽每次看到她的弟弟——亦即舅媽的外甥,都要哭一回,她弟弟都不敢輕易去舅舅家了。她弟弟與舅舅的兒子同年的,出生時間只差一個來月,原來倆小孩很要好。舅媽見到這個外甥就想起她自己的兒子,哪能不傷心的?
她舅媽一共生了三個兒子,另兩個都早早夭折了。一個是病死的,另一個孩子,父母不在身邊時,自己爬到灶頭上去,掉落到開水鍋中燙死了。現在最後一個兒子又沒了,舅舅舅媽膝下無兒無女,只怕永遠也抹平不了心上的那份傷痛與淒涼了。種瓜黃台下,瓜熟子離離;一摘復一摘,日暮抱蔓歸;聞此長嗟歎,人生多別離。
這位老板娘問我是不是他們命中克子,所以才這樣的。實際上,八字不過是福報與業障成熟的時間表而已,而不是決定因素。這麼大的事,我相信一定能在現世找到原因。於是,我問她:“你舅舅有沒有做過什麼很壞的事?”她很果斷地否定:“我舅舅舅媽,人很好的,對我們都非常好。”我問她舅舅是做什麼的,她說這兩年在開石料場,這之前開雜貨店的。我又問再以前做什麼的,她說是殺豬賣肉的,殺了十多年。舅舅家自己也養,一般每年都要養七、八頭豬,都殺了賣了,日子過得很好的。問到這裡,原因就不言自明了。宿世的因不知怎麼樣,僅這一生,殺業都這麼重,哪能不招果報的?
她舅舅殺豬是子承父業。她外公在世時殺了一輩子豬,五十多歲得癌症去世後,她舅舅接著做這行買賣。舅舅兄弟三個,一個到別人家當上門女婿了。另一個兄弟在廣東這麼富裕的地方,照樣窮得不堪,日子過得朝不保夕。這個舅舅日子過得富裕一點,三個孩子卻先後夭折了。這位老板娘的娘家也很貧寒,外公膝下的兒女沒有一個過得順心的。這兩代人的業報雖然有所不同,但業報之重,放在誰身上都是生命無法承受之痛。這也是他們業重,相互感召吧。
我以前在公家單位上班時,旁邊賣肉的屠夫欠單位一位嫂子的錢,老是拖著不還。將她惹急了,於是上門罵人:“你再不還我錢,我咒你像那些殺豬的一樣,死時七天八夜斷不了氣!”賣肉的人平時皮糙肉厚、大大咧咧的。當時聽到這種話,臉色卻一下子變得很是難看,說她罵得太毒了,當天就找人借錢還給了這位嫂子。在我老家,就我所知,殺豬行業的人幾乎無一善終。大概這位屠夫見同行的不善終見得多了,才對這句話這麼忌諱。可忌諱有什麼用呢?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還要他願意放下屠刀,才有回頭的機會。人臨終時太多折磨,屬於不善終,這是落惡道的典型表現。這種情況下,未來世的果報是很不容樂觀的。
傷不起的殺業
壹
今天聽說大表哥得肝腹水了,他才50出頭的人,得上這個病。聽到這消息,我很是震驚。
大表哥家原來在鄉下,前些年家境很紅火,在當地鄉鎮的新街上造了一棟門面樓。只是這幾年來,家境卻漸見衰敗了。前年孫子出生時,他請親戚開車送兒子去送請帖。哪知途中失事,汽車一頭栽進河裡。他兒子好不容易掙扎著逃出來,那親戚卻沒那麼幸運,被淹死在了水中。那親戚還有個十來歲的孩子,只得由大表哥家按時出錢,撫養到成人。
禍不單行,到了去年,年紀輕輕的兒媳婦又突發急病去世了。現在他自己又是肝腹水,進入了生命的倒計時了。
我小時候在姨媽家住得最多。姨媽家臨近河流,河中彎多潭深,那時河中魚很多,下河捕魚是大家農耕之余常做的事。大表哥水性極好,是村子裡最出色的捕魚高手。一畝三分田之外,捕魚成了他的主業。在姨媽家裡時,我時常聽到河裡炸魚的響聲,不久就能見到大表哥滿載而歸了。我還記得一個雷雨交加的晚上,他拎著大半桶子甲魚回來時的情景。因為聽大人說,甲魚咬人是死都不松口的。那時趴在木桶邊看甲魚時的那種興奮與害怕,我至今記憶猶新。
現在表哥家境衰落,他得上這病也沒錢治了。他身體感覺稍好點,就下河去捕魚,賣了錢買藥治病。一家子天災人禍的,業報現前,到了這個地步,他還不知道回頭,真是令人歎息。
貳
老家房子的斜對方,前兩年新造了一處養豬場。幾畝地的面積,能養個一兩百頭豬。這家人原來是木匠,他腦子挺活的。同樣是手藝人,別人只知道賺個汗水錢,他憑這門技藝早些年第一個開始在我們老家鎮上做家具,賣家具。多少年來,他的生意一直很紅火,在這小地方,算是做這行的最旺的一家了。
那時他不知在哪裡學了點新技術,開養殖場,養豬的同時用豬糞發酵,養殖黃鳝。前兩年開始做,人走好運,做什麼都來錢,那兩年這養殖場也是挺紅火的。
今年正月回老家時,聽家裡人說那家豬場關了。關掉的原因是去年過年前,這家的十八、九歲的兒子淹死在豬場的露天化糞池裡了。那家只有一個兒子,沒有女兒。老來喪子,這種打擊可以說是毀滅性的,他們哪裡還有什麼心思經營養殖場了呢?
當時臨近過年,那兒子突然失蹤了兩三天。親戚朋友同學家問了個遍,到處都找不到。最後發現化糞池裡好像有點不對,拿個長竹竿一攪,兒子在裡面浮上來了。
三
我妹有個從小玩到大的小姐妹,是我家隔壁的。她在縣城裡開了一家美容美發店,幾年下來,做成了本縣的一枝獨秀了,當時縣電視台都是長期定點在她店裡化妝的。那時發財的人少,她名聲與招牌在本縣是婦孺皆知。
十多年做下來,她錢掙了不少,感情卻不順。她經歷婚變後,找了一個新男友。那男人覺得現在競爭激烈了,沒那麼好掙錢了,勸她搞養殖。她聽進去了,將做得好好的店關了,回到老家開了個大規模的養豬場。那天我經過她的豬場,順著看了一下,腿都走酸了,其規模之大是我平生之僅見。
哪知事與願違,她經營兩三年下來,虧得一塌糊塗,飼料都買不起了。她到處借錢、貨款,算下來已經是負債累累了。被逼無奈之下,2008年她丟下年邁的父母,一夜之間跑路了。她家就這麼個女兒,她走了後再不敢與家裡聯系。不久她老父親中風,躺了兩年後去世了。幾年來,老母親一個人在家,拿著點政府的低保過日子。她家沒有親戚的,現在她母親老而衰弱,瘦成一把骨頭了,又毛病不斷,身邊一個人都沒有。無法想象,這老母親是怎麼承受這老來的淒涼。
當年她父親在國營茶廠工作,她家是我們村裡少有的能吃上國家糧的人家,家境自然比村裡的人家都好。人生變幻,世事無常,以前是村裡的富裕人家,幾年前還是縣裡有名的人物,時下卻淪落到這個地步了。這種冰火兩重天,一切都是源於這個大型養豬場。與殺業相關的事,後果太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