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我們被“我執”波動的多麼痛苦,但始終深信不疑有一個所謂的“我”,一個人一生下來就覺得“我”是在這個世界上,我明天要干什麼,我後天要干什麼,我現在要干什麼,長大了以後我要干什麼。這不是因為“我”有多麼的可靠,而是我們天真地在“我執”上建立了強大的幻想,我們暫且稱它們為“希望”。我們很多人就為了這個“希望”而生存且樂此不疲。
人在沒有宗教信仰時,就建立在飄忽不定的希望上。我們總是用夢境來搭個巢,畫個圖像出來。
比如說等我長大一點我就要去上小學了,再大一點又要上中學、大學了,大學畢業後就開始談戀愛了,找自己的伴侶,找工作,這些都找到了,又該有小孩了,然後又為小孩開始准備;小孩生下來又開始想,我的小孩哪一天長大,天天等著他長大,他長大了以後會怎麼樣⋯⋯有一天我們會發現,在等待的過程中自己的頭發已經全白了,我們把自己一生全部構架到了一個希望中。
大多數人在這樣的等待過程中都會面臨令人措手不及的無常,這終究都是無法逃脫的。有的人福報不好,來不及降生到這個世界上,在娘胎裡就沒有了;有的人來到世界上兩三天,歡喜一場就沒了。而有福報的人,雖說會成長,但也必須經歷整個生老病死的全過程,一輩子大多也是歎息多過歡笑。所以,我們總是說,希望每個人都能夠健康長大,一直正常地老,直到死亡。這看似是一句祝福,但其實是一條真谛。因為無常面前,執著於生的希望基本是屬於一個夢想的空中樓閣。
執著於充滿希望的生,而不願意面對生命的結束,這個美好的理想,大都屬於我們為自己編織的童話。在輪回的漫漫長路上,只要當執著升起的那一刻,痛苦便尾隨其後。
因為生的開始就意味著步入生的結束。在這個過程中,衰老和疾病也只是個配角。
恐懼一定會來的死
我們忽略了一個現實:所有人都是一分不帶地來到世間,又一分不帶地離開世間。從我們的出生到成長,直到生命衰退,歷經輪回中的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會、愛別離苦等,全都需要一個人去面對,獨自地來、獨自地走。
我們很多時候執著於自我,執著於自己的身體,執著於周邊的物質,比如“我的車子”、“我的房子”、“我的名”、“我的利”,有一大堆,卻從來沒有想到我們對這一切只是擁有短暫的使用權。
我們總說自己是擁有者,都想爭取擁有權。那麼房子有擁有權還是使用權?如果有人告訴我們,你沒有擁有權,只是使用權,只有七十年。我們一定覺得不行,要想辦法變成擁有權。你已經三四十歲了,再給你七十年,活到一百多歲——我們有那麼大福報嗎?沒有。可我們不會這樣想,覺得自己一定要先擁有才可以。
所以,很多時候我們是為了追求讓某種物品屬於自己的一種狀態,而不會思考我們能不能使用它。
還有爭官場上的權力,覺得這個位置應該是屬於自己的,自己是不能放下的。
有的人官位升遷了,忙得精疲力竭,然後退休了。以前門庭若市,突然間沒有人上門來,天天等著有沒有人來敲門;沒有人敲門了,每天都愁眉苦臉的,很快自己就郁悶死掉了。
官場也好,物質也好,哪個人死的時候能夠帶走一分一厘的?沒有。財富哪能帶得走,什麼都帶不走,連身體也只是暫時“一輩子”使用,所謂一輩子,長則八九十年,短則一二十年,甚至幾天都有可能。
既然是這樣,人就會對必然要面對的死亡而心生恐懼,原因是現在沒有培養自己正確的生死觀。
就像我們不工作,不去賺錢,家裡米沒了,肉沒了,菜沒了,錢也沒了,什麼都沒了,你晚上睡覺怎麼睡得安呢?
我們只為新生命的降臨而歡呼喜悅,卻總會回避探討生命的結束。沒有死又哪裡來的生呢?佛陀說:世間人活在顛倒妄想裡。這一點都沒有錯。
因為我們都不敢直面地去看待死亡這個生命必經的過程,那又怎麼不會顛倒地去看待其它的問題呢。
在輪回中,除了生和死是大事以外,其余的事都只是一場游戲一場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