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池譬經):
本經敘述佛陀以池水之喻,闡說見真谛之人能斷苦惱之多。捨利弗繼而詳說五受陰之非我、非異我、不相在的因由。
這部經前半部分有關池水的譬喻比較好懂,但是後面捨利弗進行闡解的部分就不太好理解。事實上,對於佛陀教誡進行某種程度的注解或發揮隱義,應該理解為“毗昙”的范疇。佛陀住世期間,也有類似於部派佛教時期的“阿毗達磨”,但是二者的含義不盡相同。關於二者究竟有哪些不同,這在以後的相關文章中,或許會加以陳述。
佛陀在一次開示之中,向弟子們作了一個譬喻:
“譬如池水方五十由旬(由旬為計量單位,一由旬一般為三十至四十華裡),深亦如是,其水盈滿。復有士夫,以毛、以草,或以指爪,以渧(意即“蘸濕”,形容水少)彼水。諸比丘!於意雲何?彼士夫水渧為多,池水為多?”
上面這段話的大意是說,有一個蓄滿水的大池子,一個人用一毛一草朝池子裡蘸取些水。佛陀的問題是:究竟是池子裡的水多呢,還是毛草所蘸取的水滴多呢?
對於這個問題,我想修習大乘佛法的學人們可能會冒出這樣一句話:“二者是一樣多!”如果你問他為什麼是“一樣多”,他就會搬出種種玄奧妙理來自圓其說。實際上,這是拾人牙彗、耍弄小聰明而已,根本沒有老實作答。
還是佛陀的弟子們忠厚,他們如實回答:當然是所渧之水少啦,而且少到不足言說的地步,“池水甚多,百千萬倍,不可為比”,二者完全不可相提並論,懸殊太大了。
世尊聞後,對諸比丘說:“如是,諸比丘!見谛者所斷眾苦,如彼池水,於未來世永不復生。”佛陀說完這句話後,沒有再繼續說下去,而是“入室坐禅”,唯留下諸比丘無盡的猜想。
此時,尊者捨利弗也在聽眾之中。待佛陀入靜室之後,他對大家說:
“未曾所聞!世尊今日善說池譬。所以者何?聖弟子具足見谛,得無間等果,若凡俗邪見、身見、根本身見、集身見、生身見起;謂憂戚隱覆,慶吉保惜、說我、說眾生、說奇特矜舉。如是眾邪悉皆除滅,斷除根本,如折多羅樹(棕梠樹),於未來世更不復生。”
這裡的“見谛”,相當於“正見”,即擁有正知正見,並且能如法而行修的人。而後面的“邪見、身見、根本身見、集身見、生身見”等,都是邪見的具體表現而已。正因為我們產生這些不正確的見解(以“我見”為中心),因此才導致我們胡言亂語,自我褒獎,自我贊舉(自吹自擂)。可是正因為我們的狂妄自大心理在作怪,才導致我們斷送掉各自的善根慧命,從而流轉於輪回,永不超生。
捨利弗接下來對上述觀點進行分別解說:
1、“何等為見谛聖弟子斷上眾邪,於未來世永不復起?愚癡無聞凡夫見色是我、異我、我在色、色在我……雲何見色是我?得地一切入處正受,觀已,作是念:地即是我,我即是地,我及地唯一無二,不異不別。如是水、火、風、青、赤、白一切入處正受,觀已,作是念……不異不別。如是於一切入處,一一計我,是名色即是我。雲何見色異我?若彼見受是我,見受是我已,見色是我所,或見想、行、識即是我,見色是我所。”
這裡所講的,就是在“我見”的基礎上,眾生執十處為我(十處為四大、青、黃、赤、白、空、識)。我們通過對於十處乃至一切處的觀察,從而十處並非有我,而是非我、無我而已,並不實有。
2、“雲何我中見色?謂見受是我,色在我中;又見想、行、識即是我,色在我中。雲何見色中我?謂見受即是我,於色中住,入於色,周遍其四體;見想、行、識是我,於色中住,周遍四體,是名色中我。雲何見受即是我?謂六受身(由六根對六境生起六種觸身):眼觸生受,是名受即是我。雲何見受異我?謂我見色是我,受是我所;謂想、行、識是我,受是我所,是名受異我。”
無論是“我中見色”、“見色中我”、“見受即是我”,還是“見受異我”,都是以“我”中心在其中作梗而產生,也就是在“自我”指引下的分別心。我們眾生的顛倒心十分嚴重,這個是我的,那個也是我的;這個不是我的,那個是我與他人所共有的,都分得清清楚楚,如意小算盤打得比誰都精明。可是算來算去,無論是財富、地位、名譽、美色、利養,都統統帶不走,結果還是與己無關。這個道理誰都懂的,可是一旦與實際情況結合起來,立馬就走樣兒。
3、“雲何我中見受?謂色是我,受在其中;……雲何我中想?謂色是我,於想中住,周遍其四體;受、行、識是我,於想中住,周遍其四體,是名想中我。”
4、“雲何見行是我?謂六思身(六根對六境生起六種意識潛勢):眼觸生思,耳、鼻、舌、身意觸生思。於此六思身一一見我,是名行即是我。……雲何見識即是我?謂六識身(六根對六境生起的六種辨識與了別):眼識、耳、鼻、舌、身、意識身。於此六識身一一見是我,是名識即是我。雲何見識異我?見色是我,谡是我所;見受、想、行是我,識是我所,是名識異我。”
5、“雲何見我中識?謂色是我,識在中住;……雲何識中我?謂色是我,於識中住,周遍其四體;……是名識中我。”
上面都是“我”與“五受陰”二者之間的關系進行詳細的觀察、抉擇與了別。比如說“我中見受”、“我中想”、“見行是我”、“見識是我”、“見識異我”以及“見我中識”,都是“我見”、“身見”的具體表現,亦即“邪見”的種種現實展示。只有把這些我見、身見等邪見斷滅了,才有獲得證道的可能。因此捨利弗說“如是聖弟子見四真谛,得無間等果(由凡入聖是一種突破,表示已入初果,或已證四果阿羅漢),斷諸邪見,於未來世永不復起”,就是要提醒我們證道要從生活的點滴細節開始,從自我做起,從最基本的毛病習氣著手,這樣才比較實際,見效也比較快捷,可以速證聖道。借用禅家的一句話講,叫“活在當下”。覺得我們還得努力把現實之中的事情辦好,不要過份指望於來世或者寄希望於他方世界。說句不中聽的話:在這個星球上面我們都活得很糟糕,現在卻一心指望另外一個十分潔淨地世界裡享清福,可能嗎?現實嗎?
最後,捨利弗對我們說:
“所有諸色,若過去、若未來、若現在、若內、若外、若粗、若細、若好、若丑、若遠、若近,一向積聚,作如是觀:一切無常、一切苦、一切空、一切非我,不應愛樂、攝受、保持;受、想、行、識亦復如是,不應愛樂、攝受、保持,如是觀。善系心住,不愚於法,復觀精進,離諸懈怠,心得喜樂,身心猗息,寂靜捨住。具諸道品,修行滿足,永離諸惡,非不消炀、非不寂滅,滅而不起、減而不增、斷而不生,不生、不取、不著,自覺涅槃: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
對於這段經文,我不再作說明。如果您對原始經典已經產生(或正在產生,或一知半解,或有些須好感)純正的信念,那麼請您將捨利弗的這段經文,大聲地、一絲不苟地讀上三遍,我相信你一定會受用一生!所謂道:
無我苦空宗,法身畢竟空;
泱泱妙法義,盡在不言中!
(2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