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願王——恆順眾生
經文:
【復次,善男子!言恆順眾生者:謂盡法界、虛空界十方剎海,所有眾生種種差別,所謂卵生、胎生、濕生、化生,或有依於地水火風而生住者,或有依空及諸卉木而生住者,種種生類、種種色身、種種形狀、種種相貌、種種壽量、種種族類、種種名號、種種心性、種種知見、種種欲樂、種種意行、種種威儀、種種衣服、種種飲食,處於種種村營、聚落、城邑、宮殿,乃至一切天龍八部、人、非人等,無足、二足、四足、多足,有色、無色,有想、無想、非有想、非無想,如是等類,我皆於彼隨順而轉,種種承事,種種供養,如敬父母,如奉師長,及阿羅漢乃至如來,等無有異。於諸病苦為作良醫,於失道者示其正路,於暗夜中為作光明,於貧窮者令得伏藏,菩薩如是平等饒益一切眾生。何以故?菩薩若能隨順眾生,則為隨順供養諸佛;若於眾生尊重承事,則為尊重承事如來;若令眾生生歡喜者,則令一切如來歡喜。何以故?諸佛如來以大悲心而為體故。因於眾生而起大悲,因於大悲生菩提心,因菩提心成等正覺。譬如曠野沙碛之中,有大樹王,若根得水,枝葉華果悉皆繁茂。生死曠野菩提樹王,亦復如是。一切眾生而為樹根,諸佛菩薩而為華果,以大悲水饒益眾生,則能成就諸佛菩薩智慧華果。何以故?若諸菩薩以大悲水饒益眾生,則能成就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故。是故菩提屬於眾生,若無眾生,一切菩薩終不能成無上正覺。善男子!汝於此義,應如是解。以於眾生心平等故,則能成就圓滿大悲,以大悲心隨眾生故,則能成就供養如來。菩薩如是隨順眾生,虛空界盡、眾生界盡、眾生業盡、眾生煩惱盡,我此隨順無有窮盡。念念相續無有間斷,身語意業無有疲厭。】
直譯:
再者,善男子,所謂恆順眾生,它的意思是說:在一切境界中,這包括無盡的法界、無盡的虛空界以及那不可說盡的其數量如海水一樣浩瀚的十方佛國之中,無論眾生之問有多麼大的差異;無論其為卵生、胎生、濕生、化生,或者還是其依存於空氣、草木、花卉而住;無論他們在生類、形態、顏色、相貌、壽命、種族、名號、欲樂、打扮等方面,也無論他們在衣服、飲食,或者在居住的村寨、聚落、城池、宮殿等方面有多麼大的差異;無論他們是天龍八部、人非人等等,還是屬於無足的、兩足的、四足的、多足的,還是屬於有形色的、無形色的、有意念的、無意念的,還是既非有意念、又非無意念的,一句話,所有這一切林林總總的眾生,我都要隨順他們的意願,對他們作種種供養,作種種侍奉,如同孝敬父母、如同侍奉師長:恭敬地對待一切眾生,與對待阿羅漢,以至對等如來本人一樣;對一切被疾病痛苦所折磨的眾生,我願作他們的良醫;對—切迷失方向的眾生,我願替他們指引道路;在漫漫的黑夜裡,我願化作眾生的火炬;對那貧困無告的人,我將讓他們得到寶藏。一切立下誓願要常常隨順眾生的菩薩,都應該這樣平等而無差別地為所有眾生帶來利益。
為什麼呢?一切發心修行,上求下化的大乘菩薩,如果能夠隨順眾生,也就等於是隨順並供養了諸佛如來;如來對於眾生能夠尊重、能夠事奉,那也就是對於佛的尊重和事奉了;如果能夠令一切眾生心生歡喜,那也就是令諸佛如來歡喜了。
為什麼呢?因為諸如來的本質說到底也就是大悲之心!正是依據這種大悲之心,才生出了求覺悟的菩提心;正是因為這種菩提心,才能成就無上正等正覺。
發心修大乘道的菩薩,好比那曠野和沙漠中的大樹,其大悲之心有如大樹的深根,由於它能夠獲取水分,所以才能枝繁葉茂,才能結出碩果。而處在這生死輪回的曠野沙漠之中的菩提大樹,也是這樣,一切眾生是這大樹的深根,諸佛菩薩則是這大樹的花與果實。只有大悲之水,充分灌溉眾生使得利益時,才能成就諸佛和菩薩的果實,使得智慧覺悟。
為什麼呢?這是因為如果以大悲之水澆灌饒益眾生,才能夠成就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的緣故。正因為如此,菩提覺悟是屬於眾生的,如來離開了眾生,一切菩薩便失去了基礎,也就無從成就無上正等正覺了。
善男子,你對這一道理,應該這樣來加以理解。因為以平等心對於一切眾生,沒有人我高下的分別,所以能夠使大悲之心圓滿成就;因為能夠常常隨順眾生,所以能夠涵養蘊育悲心,以此善功德來供養如來佛祖。
菩薩如此修習具有廣大的,最上功德的隨順眾生行,直到虛空世界窮盡,眾生的世界窮盡,眾生的惑業窮盡,眾生的無明煩惱窮盡。到那時,我修隨順眾生功德行的努力也才會窮盡。但是,虛空世界乃至無明煩惱是無窮無盡的,因而我的隨順眾生也是無窮無盡的。我以眾生為俯仰,念念不捨的心意,前後相續,沒有間斷,我以清淨心口意業對眾生隨順,也就永無厭倦疲勞。
講解:
“恆”是以時間而論,長久不變之義,以空間而談,不分國土,遍及無量三千,無有距離;“順”是隨順度化,悲憫柔和之義。“眾生”,音譯薩埵,又譯作有情、含識(即含有心識者)、含生、含情、含靈、群生、群萌、群類。普通指迷界之有情。
《雜阿含經》:“佛告羅陀,於色染著纏綿,名曰眾生;於受、想、行、識染著纏綿,名曰眾生。”《不增不減經》雲:“此法身本性清淨,但為恆沙煩惱所纏,隨順世間,往來生死,即名眾生。”法身本性清淨,是說眾生心的實相如來藏,在凡夫位不減一分,然而就現相而言,法身隨染污緣,顯現眾生相,往來生死。
本行願隨順眾生種類根性,饒益成就,即利他行。以般若觀照,法無自性,物我皆如,平等饒益一切眾生,成就圓滿大悲。
《金剛經》雲:“所謂眾生者,即非眾生,是名眾生。”眾生相無有微塵許自性,當體即空,故眾生者,即非眾生;然而,不壞假名,不滅顯現,所以“是名眾生”。經中又雲:“以無我無人無眾生無壽者,修一切善法,則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不著人相、我相、眾生相、壽者相,度一切眾生,即恆順眾生,由此能成就無上菩提。所以,修持普賢廣大恆順行願能證入不可思議解脫境界。
對九法界種種根性的眾生,均以對待父母與如來那樣的恭敬心,稱性隨順供養承事,不生分別。對迷走生死險道的眾生,導向菩提正道;對無明黑暗中的眾生,說法施以光明;對客走他鄉的貧窮眾生,令學佛法,令知自心之佛性,獲致自性寶藏。
本經對佛說“隨學”,對眾生則說“隨順”,而不說“隨學”。因為諸佛因地、果地的行為順應真理,隨學則趨向覺悟,故需效仿;眾生的行為是以非理作意造作的,故不順真理,隨學即趣入迷亂,故只能說隨順。
眾生是愚癡的,是剛強難調難伏的,是隨順五欲六塵的,是邪見不智的,是好辯的,是逞強的,是保護自己觀念的,是我執與法執的。所以,眾生僅能依佛菩薩三業而學之,由因至果,由漸而頓,由淺而深,由近而遠,菩薩可恆順眾生,眾生亦可恆順眾生,恆順眾生人人可行,但境界卻有深淺,因果不同,近遠有別,持續有長短,漸頓有不同。
所以,恆順眾生的理念有四:
一、佛與眾生,同一體性。若於眾生尊重,則為尊重承事如來。若令眾生生歡喜者,則令一切如來歡喜。
二、佛以大悲為體性,若不順眾生,則不合佛體。
三、由大悲催生菩提心,因菩提心成就佛果。菩薩是眾生與佛之間的橋梁,二者關聯甚密。眾生好比生死曠野中的樹根,菩薩的大悲就好比滋潤樹根的水,佛果就好比繁茂的枝葉花果。可見慈悲是成就佛果之因,正如水滋樹根是華果之因一樣。以大悲水饒益眾生,則能成就諸佛菩薩智慧華果。
四、菩提屬於眾生,若無眾生,一切菩薩終不能成無上正覺。證知恆順眾生的行願具有無限深遠的意義。
眾生是緣起法,由種種因緣,就顯現種種現相。按依處、種類、受用等劃分,有無量無邊的差別。眾生相千差萬別,如果偏執一類,就不能普遍地隨順而轉,比如,偏執甜味,就不能順辣味而轉;偏執東方文化,就不能順西方文化而轉;偏執某種愛好,就不能順它的相對面而轉。所以,面對無量的眾生差別,要像虛空空曠無物,任萬物隨緣展現那樣,不執著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不執著種種相貌相、民族相、名字相、性格相、知見相、欲樂相、威儀相……才能普遍隨順而轉。不然,一有偏執,就不能無著無礙地隨順而轉,就不能遍入一切眾生界。
怎樣與眾生融通無礙呢?遠離人法執著,虛其心量,才能恆順眾生。就像明鏡胡來胡現,漢來漢現,什麼都可現,如果鏡子偏執一邊,那現黑,就不能現白;現近,就不能現遠;現高,就不能現低。這就不是平等性。如明鏡現相般,我們在眾生界中隨緣應對,既不執有,也不執無,這樣不著相行一切善法,正是不住空有的中道妙行。所以於一切眾生隨順而轉,實為隨順平等、廣大、無障礙、無偏袒的心性,所以,隨順眾生即是隨順如來。
對於眾生做種種承事、種種供養,要像孝敬父母、奉事師長、阿羅漢乃至如來那樣。一般人認為眾生是低劣的,父母、師長、阿羅漢乃至如來是尊貴的,因此,對待眾生和對待這些有恩有德的境根本不一樣。然而修普賢行願所追求的最高道德,卻是承事供養眾生,如同奉事佛陀。
父母生養了我們的色身,恩深如海;師長養育了我們的慧命,為恩更重。出世間的阿羅漢、辟支佛、菩薩、如來,都有超勝世間的功德,都是眾生的福田。現在對待眾生的態度和行為,要做到像對待父母、師長、聖者一樣。
“於諸病苦,為作良醫。”《楞嚴經》中記載:藥王、藥上二法王子,並在會中與其同行之眷屬五百梵天,即從座起,頂禮佛足而白佛言:我於無始劫中,皆為世間之良醫,口中常嘗此娑婆世界中之草、木、金屬、礦石等藥材,其名數凡有十萬八千之多,如是悉知其苦、酢、鹹、淡、甘、辛等味,並諸藥,分別其中那些是和合之性,那些是俱生之性,那些是變異之性,其藥性是冷、還是熱、是有毒、還是無毒,悉能遍知無遺。之後得以承事釋迦如來,由於宿昔所業,又蒙如來開示,我由此而分別了知味塵之本因,既無定體,又無所從來,從是開悟味塵之相妄性真,一切味塵本如來藏妙真如性。於是蒙佛如來印可我兄弟二人之所修證,而賜以藥王、藥上二菩薩之名。
“於失道者,示其正路。”大乘佛教的正道即是“中道”。所說道理,不墮極端,脫離二邊,即為中道。《大智度論》雲:“常是一邊,斷是一邊,離是兩邊行中道。”天台宗立空、假、中三谛說,而以實相為中道。認為一切諸法是超越空、假而絕對,其本體非為言說思慮的對象,此稱中谛。智者大師雲:“中以不二為義,道以能通為名,不執常斷二見,遠離空有兩邊。是為中道。”
佛陀主張中道,反對兩個極端:即極端苦行與極端沉醉於五欲的享受。欲樂的生活對修道無益,當然要避免。但是熱衷於苦行折磨的生活,也沒有多大的必要。因為修行的終極目標是解脫,而非受苦受難。佛陀曾經告誡一位修苦行而不能解脫的弟子說:“你從前是彈琴的樂師,你的琴弦拉得太緊的時候,不是有聲高音絕而弦斷的現象嗎?你的琴弦太松的時候,不是有聲低音弛而無聲的情形嗎?只有你在琴弦不緊不松時,彈出的聲音最佳,音韻最美。出家修道正像你在家彈琴一樣,在不緊不松、不緩不急的中道上用功,才會獲得解脫境界!”
“於暗夜中,為作光明。”如日光菩薩,“日放千光,遍照天下,普破冥暗”。此一菩薩持其慈悲本願,普施三昧,以照法界俗塵,摧破生死之闇冥,猶如日光之遍照世間,故取此名。佛教菩薩是藥師佛的左脅侍。與右脅侍月光菩薩在東方淨琉璃國土中,並為藥師佛的兩大輔佐,也是藥師佛國中無量菩薩眾的上首菩薩。“日光遍照”在佛法上表智慧,放射無量光明,普透一切宇宙生命,使自昏昧迷蒙中醒覺;“月光遍照”在佛法上表靜定,映現明澈清輝,容攝大千芸芸眾生,使免於受貪、嗔、癡、三毒逼惱。二者共同輔弼東方淨土藥師如來弘揚正法,一左一右,普渡有情,位補佛處,尊貴有如釋迦佛側的文殊、普賢。
“於貧窮者,令得伏藏。”《華嚴經》中記載,善財童子來到大興城,在十字街頭的寶庫內找到了明智居士。寶庫內各種資身之具,無不充滿其中,能滿足所需求者之所需。庫門大開,隨需取之,庫不缺少。需飲食者取飲食,需衣服者取衣服,需用具者取用具,需書籍者取書籍。乃至醫藥、娛樂之品,生產工作之需,無一不任人取之。
明智居士道:“我這寶庫,是人們勞動的福德所創造。庫中充滿一切資身物具,毫無乏少。眾人隨其所需,各自取去,無有貪著;若有貪著,庫門自閉,什麼也得不到。我無數劫修持,滿眾生願,為眾生利益安樂而成就此寶庫。清淨莊嚴,無有瑕疵。使眾生滅貪去癡。若貪心一動,庫門即閉,一切不可得。因此眾人相信,各取所需,滿眾生願。眾生所創財富,藏於眾生寶庫,眾生所取。不但此土眾生,他方世界眾生,乃至十方世界眾生亦復如是。”
是故,我們也應發願:在眾生被病苦纏繞、被煩惱系縛時,我作良醫為他解除身心病苦;在眾生迷失正道時,我作向導為他指示正路;在眾生於無明暗夜中迷茫彷徨時,我作光明照亮他的內心;在眾生功德財匮乏時,我啟發他開啟自性的功德藏。
這四個比喻包含了隨順眾生的所有行為方式。我們每天接觸眾生,如果心存恆順的大願,則處處是修隨順的道場。依此四喻勉力而行,以平等心饒益身邊眾生,就能成就自己的菩提花果。
實際上,利他即是自利,順生即是順佛。因為:為眾生作良醫,自己就會成為大醫王;為眾生指示正路,就成為大導師;為眾生作光明,就成為世間燈;令眾生得伏藏,就成為大慈父。所以饒益眾生的同時,就成就了自己,菩提屬於眾生,若無眾生,一切菩薩終不能成無上正覺。
恆順眾生引發行人的包容心、恭敬心、大悲心、平等心、忍辱心以及善巧權智,是十大行願中極為精要的修學科目。從心理學的角度可知:自卑者擅長批判,內疚者喜好攻擊,忍辱者顏色和悅,包容者博愛萬物。
所以,“恆順眾生”就是寬恕之道:寬恕自己是智慧,寬恕別人是慈悲。
《佛說罪福報應經》雲:“為人端正顏色潔白晖容第一,手體柔軟口氣香潔,人見姿容無不歡喜,視之無厭,從忍辱中來。”《優婆塞戒經》:“善男子!若有智人樂修忍辱,是人常得顏色和悅,好樂喜戲,人見歡喜,睹之無厭;”
恆順眾生就是佛教的慈悲包容精神,它具有有八種特性:包容性、理智性、可行性、效益性、和平性、慈悲性、忍辱性、普遍性。佛教沒有遠近、敵我、叛教者或不可觸者之分,所以稱作慈悲教化,或者叫非暴力教化。
忍辱是恆順眾生的基礎。忍辱波羅蜜的圓滿,是完全由自我心地下手,滅除自心之貪、嗔、無明、怯弱而獲得圓滿。忍辱並非是在修世界上下功夫,因為“眾生煩惱無有窮盡”。然而以調伏自心之法,卻能消除沖突。我做不到讓所有的人都滿意,但我可以滿意所有的人! 讓所有的人都滿意,我完全做不到;滿意所有的人,我完全可以做到,乃至所有的人、事、物!
佛在《六波羅蜜多經》中說:譬如,有人擔心腳被荊棘刺傷,而想以牛皮鋪滿大地,以免行走時的憂患。智者問他:“你找牛皮的目的是什麼?”他說:“避免腳被刺傷。”智者教導他:“不必如此,只需將一塊牛皮墊在腳底,就能永遠不受傷,何需用那麼多牛皮鋪滿大地?”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忍辱波羅蜜的安立:
一、不是期盼讓一切有情全都遠離暴惡:
如果觀待一切有情全都遠離暴惡,才能安立圓滿忍辱度,則應成諸佛都未圓滿忍辱度,因為如今世間仍然遍滿了惡人。
二、調伏自心便能達成目的:
此處“目的”,是指消除一切敵人和所有對立面。若想從外境上消滅所有敵人,根本無法辦到;而向內調伏自己的心,便能滅一切敵。因為“敵人”、“對立面”都是以心假立的,一旦調伏自心,一切敵對自然消失,因此若想“天下無敵”,就應降伏自心,而不是去一一降伏外敵, “心中無敵”即“天下無敵”,滿意別人,快樂自己。
如此,忍辱度的圓滿並非是期待有情離惡而安立。調伏自心即能滅除一切怨敵,所以忍辱度的圓滿,是完全由自心滅除嗔怨等修法圓滿而安立。所有過去、現在與未來的正等正覺者,都是在自心根本覺的境界中圓滿。完整的心靈解脫,也只能在本覺自性中實現。圓滿的覺悟之道,從來也不能向外尋覓和希求。
《六波羅蜜多經》:“復次,若諸有情為彼三十六俱胝天魔、鬼神、藥叉、羅剎而來侵害,菩薩唯將安忍波羅蜜多能破彼軍,乃至八萬四千煩惱怨賊,欲摧伏者,亦以安忍而除滅之。非唯如是,天魔大軍煩惱怨賊,乃至極下微小怨賊,亦以安忍而調伏之。是名安忍波羅蜜多。”
通過圓滿忍辱波羅蜜,而產生寬恕、溫和、包容和慈悲,從而能夠恆順眾生。“天稱其為高者,以無不覆;地稱其為廣者,以無不載;日月稱其明者,以無不照;江海稱其大者,以無不容。”一切萬法都是光明顯現,一切現象都是本來圓滿,一切天地萬物都是諸佛壇城,一切眾生都是如來不二化身。
寬恕自己就是業盡情空,因為業障本空故;寬恕別人就是度盡眾生,因為緣起無自性故。可見,“恆順眾生”就是自覺覺他,就是六度萬行,就是定慧等持,就是悲智雙運。
牛糞的故事:
蘇東坡學佛多年,悟性甚高,頗能領會佛法妙谛。蘇東坡和佛門高僧多有來往,尤其和佛印禅師,過從甚密。
一日,蘇東坡到金山寺和佛印禅師打坐,蘇東坡覺得身心愉悅,於是問禅師:“禅師!你看我坐的樣子怎麼樣?”
“好莊嚴喔,像一尊佛!”蘇東坡聽了非常高興。
佛印禅師接著反問蘇東坡:“學士!你看我坐的姿勢怎麼樣?”
蘇東坡馬上回答說:“像一堆牛糞!”佛印禅師聽了也很高興。
蘇東坡自認占了優勢,欣喜之余,逢人就說:“我一向都輸給佛印禅師,今天我可贏了!”
消息傳到蘇小妹耳中,天資聰穎,才華出眾的蘇小妹卻正色的對蘇東坡說:“哥哥!你輸了,徹底的輸了!佛印禅師的心中有佛,所以他看你像一尊佛,而你的心中有牛糞,所以你看他才像一堆牛糞!”
這一行願義理深邃,境界宏闊,攝自他二利,融生佛一體。未成佛前,首應廣結人緣,亦是成佛後從果向因度眾生的需要。在現實生活中,踐行這一行願,秉持六和敬(身和同居,口和無爭,意和同悅,戒和同修,見和同解,利和同均),能有效地和諧人際關系,助成事業成就。
《都市茅棚》134、乖,聽話!
在一個念佛堂講課,一個居士向清淨訴苦:丈夫生意忙,天天在外應酬,晚上酒場多,十二點前很少回家,回來也是酩酊大醉。自己很擔心他的身體和安全,每次都給他打電話告訴他少喝酒,早回家。一開始丈夫還接電話,後來嫌煩,干脆電話不接,短信不回。自己很生氣,為此夫妻倆也吵也鬧也打,可無濟於事。
清淨問:你給他發短信都是怎麼說?
居士拿手機給清淨看:老公:少喝酒,早回家,別開車。
清淨說:你後面再加幾個字:‘乖,聽話’!
居士把短信改為:老公:少喝酒,早回家,別開車。乖,聽話!
幾分鐘後,丈夫回電話了:好的!
居士興奮的臉都紅了:奇怪了,他好久不回我短信了。
清淨說:從業務上來說,你是接了婆婆的班來照顧丈夫的,事業型的男人小時候是媽媽幫著做飯洗衣服,長大了媽媽年事漸高,只好找一個替班來接替媽媽的工作。所以你待丈夫要像待兒子一樣愛著疼著哄著,不急不怨不鬧,就萬事大吉了。這是個大兒子,你那兒子是小兒子,就當是兩個兒子,你一視同仁的哄著,教以念佛吃素,組建佛化家庭,倒也其樂融融。
自此,這方法屢試不爽,令很多事業型的“不歸男”推掉應酬,回家吃老婆做的素菜。
清淨說:其實,你只要把所有交往的人都當做3-5歲的孩子哄著、護著、疼著、引導著,一切都變得迎刃而解,再調皮的孩子在你面前也會變得很乖。而你從此面對任何突發事件,再也不會憤怒和怨恨:和孩子計較,有失身份;最喜小兒無賴,何必當真。
《都市茅棚》270、莊嚴所在
一位居士訴說生活中種種的不如意:小時候父母管教嚴格,無自由可言;好不容易長大結婚了又被媳婦限制;工作還算得心應手,可是應付各種關系精疲力盡;現在老來老去了又要看兒子兒媳眼色行事……總之,總感覺處處受難為,到底要如何修行,才能找到幸福?
清淨講了一個《塞翁失馬》的故事:
戰國時期有一位老人,名叫塞翁。他養了許多馬,一天馬群中忽然有一匹走失了。鄰居們聽到這事,都來安慰他不必太著急,年齡大了,多注意身體。塞翁見有人勸慰,笑笑說:“丟了一匹馬損失不大,沒准還會帶來福氣。”
鄰居聽了塞翁的話,心裡覺得好笑。馬丟了,明明是件壞事,他卻認為也許是好事,顯然是自我安慰而已。可是過了沒幾天,丟失的馬不僅自動回家,還帶回一匹駿馬。
鄰居聽說馬自己回來了,非常佩服塞翁的預見,向塞翁道賀說:“還是您老有遠見,馬不僅沒有丟,還帶回一匹好馬,真是福氣呀!”
塞翁聽了鄰人的祝賀,反倒一點高興的樣子都沒有,憂慮地說:“白白得了一匹好馬,不一定是什麼福氣,也許惹出什麼麻煩來。”鄰居們以為他故作姿態,明明心裡高興,有意不說出來。
塞翁有個獨生子,非常喜歡騎馬。他發現帶回來的那匹馬顧盼生姿,身長蹄大,嘶鳴嘹亮,膘悍神駿,一看就知道是匹好馬。他每天都騎馬出游,甚是洋洋自得。一天,他高興得有些過火,打馬飛奔,一個趔趄,從馬背上跌下來,摔斷了腿。
鄰居聽說,紛紛慰問。塞翁說:“沒什麼,腿摔斷了卻保住性命,或許是福氣呢。”鄰居們實在想不出,摔斷腿會帶來什麼福氣?
不久,匈奴兵大舉入侵,青年人被應征入伍,塞翁的兒子因為摔斷了腿,不能去當兵。入伍的青年都戰死了,唯有塞翁的兒子保全了性命。
清淨說:你小時候父母管教嚴格,雖無自由可言,但卻幫你養成了堅韌獨立,勤奮耐勞的好習慣;結婚後被媳婦限制,所以你沒有犯大的過錯;工作中應付各種關系,雖然勞心,卻使你獲得家境富裕,衣食無缺;現在老來看兒子兒媳眼色行事,說明家庭和睦,樂享天倫。所以,你不要只在生活的記憶中想到苦,也要想到這些苦所帶給你的實惠。
居士眉頭一下舒展開了,面露笑容。
清淨繼續說:對於深陷世間八法的我們來說,只要找到為之煩惱的這件事為我們帶來的好處、利益,我們一定會破涕為笑。然而,無明的生命本身是八苦交煎的。佛陀說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五陰熾盛。即使通過找到一點好處和利益來獲得暫時的喜悅,一轉身仍然是苦不堪言,煩惱無盡。
所以,修行人不能總是依靠這種暫時的止痛藥,而應該進一步觀修,以通過透視“苦”,找尋究竟的安寧與快樂。
因為所有的生命情境,即使曾是悲劇的、無意義的、恐怖的,一定都是滋養我們身心生命的營養,端看我們會不會清明而快樂的享用。洞察到五欲之樂所帶來的苦,我們會生起深深的出離心;用心體悟到苦之源頭的莊嚴,我們會具足智慧心;致力於體悟大眾本具的莊嚴,就是全然的菩提心。
對於志求解脫的修道人來說,當下的每一件事,都是我們修出離心和菩提心的最佳對境。當前的每一位生命,都是為加持我們早日成就道業而示現的佛陀。發現自己本具的圓滿和莊嚴就是智慧,發現大眾本具的圓滿和莊嚴就是慈悲。發現自他本具的莊嚴,亦即解脫。
佛陀說:“眾生皆具如來智慧德相。”所以,我們無明、苦難和墮落的假象背後,必有實相的莊嚴。相信或求證佛陀的教言,則必會發現莊嚴的存在和永恆。或許,就連那所謂的“無明、苦難和墮落”亦是來自、存在且將回歸於這份莊嚴。
如實接納自己,以出離心體悟自己的莊嚴,謂之自度;如實接納眾生,以菩提心發現眾生的莊嚴,是謂度人。外在的事物是否會捆綁著我們,全然在於我們的內心。讓我們的內心完全開放,不否認自己的缺點和過失,亦體念他人的感受;既不認為自己一無是處而失去內心的莊嚴,也懷著敬意看待他人當下的體驗;尊重自己和他人的洞見。《金剛經》雲:“如是滅度無量無數無邊眾生,實無眾生得滅度者。”永嘉大師《證道歌》:“頓覺了,如來禅,六度萬行體中圓,夢裡明明有六趣,覺後空空無大千。”都是指,在自己的心地上用功夫。
須知,修行出世解脫之法,從無違緣和障礙,有的只是上師和善知識。當我們感覺遇到違緣時,說明我們已經落入世間八法,此時要做的不是要改變現象,而應該透視它,看清它的本質,發現其本具的莊嚴所在。
所以,不要試圖摒棄或改換那些相對的存在狀態,試著了解生命的真實本質,體悟生命本具的圓滿和莊嚴。當我們對生命中所有的現象,都如實接納,同時生起光明覺照時,任何事情不會再挫傷我們,束縛我們,而只會令我們進步和解脫。自此,智慧、覺知、慈悲、柔軟、豁達和自在,會充滿我們的生活。
《都市茅棚》274、屎的哲學
一天傍晚,釋清淨在河邊散步,河邊的小樹林鳥語花香,風景如畫。不意間看見百花叢中的一坨巴巴,大煞風景,不禁連聲“慚愧!慚愧!”
誰知這坨巴巴說話了:“不知法師為何慚愧?”
“想到自己得天地之孕育,萬物之滋養,眾生之呵護,三寶之教化,卻無以為報,故而慚愧;想到自己頭出頭沒,輪轉生死,萬劫無明,廣造惡業,故而慚愧;想到自身業障凡夫,血污雜垢橫陳,九竅長流不淨,四肢百骸漸老,故而慚愧;想到如此百花美景,卻有人留下一坨髒兮兮的巴巴,更是替他慚愧!”清淨認真回答。
巴巴笑了:“想不到法師出家修道多年,竟然毫無長進!”
“此話怎講?四念處之‘苦、不淨、無常、無我’是佛陀所教授,我如是觀修,難道有什麼不對嗎?”清淨被一坨巴巴批評,心中有些不快。
巴巴說:“佛陀的教言當然不會有錯,只是你的理解不見得都對。須知四念處之不淨觀法,是修行人培養出離心的教法,卻不是修行的根本目的和果位。
“依照佛教的說法,無論我們當前是如何的迷妄或混亂,我們的根本本性仍是清淨澄明。烏雲雖能暫時遮蔽紅日,卻無損於太陽普施光明的能力,同樣道理,身心的客塵煩惱——我們的迷惑惱亂及由它們引生的種種痛苦,雖能導致暫時性的障礙,但絕對無力損害心識的清淨本性,甚至要動其分毫亦不可能。住於我們內心深處及一切有情眾生心中的,是一個慈悲和智慧的無盡泉源,沒有任何人例外。一切心靈修持的究竟目標,不管它們是否稱之為‘佛法’,皆是要令這種清淨的本性顯露或觸及這種清淨的本性。
“當我們己身開發本具的內在清淨及慈悲時,便會在他人身上看見這種清淨本質及慈悲的品性;如果我們未能觸及這些存在於內心的德性,眼下所見的人便會盡顯低劣淺陋,因為我們每天所見的一切身外事物,實際上就是我們內心實況的倒影。”
清淨不禁肅然起敬,連忙對巴巴施禮,請教大乘修行之法。
巴巴說:“大乘修行之法,無非就是實現我與本尊的不二關系。時間取當下,而非未來;空間取當體,而非他方他體。以‘我入本尊’或‘本尊入我’為竅訣,如同水乳交融,子母光明會,觀修自身即為本尊身。初期的修持次第,視自身為本尊的過程,多半是刻意造作,但是,當我們如法精勤修學之後,便會察覺到這種自生本尊是明顯遠勝於現時的我相。我們的心會真實轉變為本尊的佛心,我們的庸常覺受——所見之境、所聞之聲、所嘗之味,皆會轉化為本尊的莊嚴受用。這並非大話西游,因為過去已有無量諸佛和祖師大德就是如此轉化。所以,只要我們厲力勤修,又怎會不能證得相同的殊勝果德?!”
清淨大為折服,但仍有疑惑,問曰:“難道你這坨巴巴也可以與本尊不二嗎?”
巴巴昂然環顧,含笑點頭:“當然,不僅我與本尊不二,就連我身邊的蝼蟻、殘葉、礫石、腐土,全部與本尊不二!”
“可是你和它們都是如此臭穢卑陋,與光明顯赫具足三十二相八十隨行好的莊嚴本尊實在相距甚遠……”清淨還是難以信服。
巴巴繼續說:“所謂‘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我在你眼裡是排出的不淨物,可是在花草林卉眼中卻是救命良藥,天廚妙供,百味美食。同樣花草樹林排出的氧氣和生長的果實,又成為你的救命良藥,百味美食。所以,這個世界任運天成,萬物和諧,各具莊嚴。”
清淨繼續請教:“我現在是莊嚴人身,你卻是屎尿之物,這是我們宿世因果報應不同所成嗎?”
巴巴笑著說:“你怎麼還是如此不開竅呢?盡說些外道的見地。難怪我昨天還在人類身體之中,今天就被你當做身外之物。就像你的頭和腳,他們是因為各自宿世因果報應不同所成形象不同嗎?須知天地唯一心所現,萬物盡在自性之中。《楞嚴經》雲:‘不知色身,外洎山河虛空大地,鹹是妙明真心中物。’當你只把身體和心識認為是你,則‘譬如澄清百千大海棄之,唯認一浮漚體。’
“佛陀告訴我們:‘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此時此刻的當下,亦如大夢。在這個夢中的‘你、眾生、空間、萬物、事件’亦是平等一如的妄念,是一心所現的場景。你不可以只把你的身體和心識認為是你,其他是‘外人、外物’,這一切絕不僅僅是你的身外之物,而是‘心內之物’。
“須知:起點在何處,終點便在何處。這就是‘根道果’之法。明了了起點的人,必能安住於終點,也自然知道當下是怎麼一回事,所以也就不再有死亡和輪回的苦難。”
巴巴看出清淨聽得心中惶恐,似懂非懂,便說:“你深陷二元分別中已久,難免如此。不急,回去慢慢參吧。我要去游歷輪回了,再見!”
巴巴說完,融入卉木之中,留下目瞪口呆的清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