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本論內容
第一章 莫起分別
至道無難,唯嫌揀擇。但莫憎愛,洞然明白。毫釐有差,天地懸隔。欲得現前,莫存順逆。違順相爭,是為心病。不識玄旨,徒勞念靜。
究竟的真理,不難領悟,只要放下分別、憎愛的執著,就可清楚明白;迷悟之間總是一線之隔,天壤之別。想要明心見性,於一切境界,莫起順逆;若有分別,內心便會矛盾相爭,日久之後,則成心病。不識本心,學法無益;不知正見,徒勞無功。
至道無難
所謂至道,就是到達究竟無上的菩提。如何才能究竟呢?無所障礙,方能究竟。《華嚴經》有四無礙:理無礙、事無礙、理事無礙、事事無礙。禪門中直接了當的說:一切無礙。六祖為弟子開示:「此法門中,無障無礙。」有所分別、執著,便成障礙;破除對待,不落兩邊,亦不執中道,便可通達無礙。
「至道無難」的意思,就是開悟不難、修道不難、成佛不難。諸位您是否會存疑?試想多少人修了許久,連門都找不到,更何況是明心見性,這豈不是在戲弄我們嗎?就如經上所言:「無所得。」既無所得,還修什麼?
事實上開悟真的不難,只是我們不願意,正所謂「執迷不悟」。譬如一個人放下之後,當下不就開悟了嗎?六祖大師要惠明法師:「屏息諸緣,勿生一念。」當他萬緣放下,就在那個當下,見到自己的本來面目。所以任何人,只要明白這個道理,人人皆可見性成佛道。
那為何放不下?
難道是自己沒有能力,還是資質駑鈍?是不明法義,或是不會修行?事實上不是沒有能力放下,而是「不願放下」。例如春節期間,是全家人團圓的日子,照理應在家過節,但為何有人會去參加禪七?答案很簡單,只要放下,就可參與。又為何有人無法去呢?莫非是他很忙,還是沒有休假?答案不難知道,只因放不下!
試問諸位:有其他的事情,比開悟重要,比解脫生死重要的嗎?難道死神來敲門時,我們可以說很忙,而不要去嗎?難道身外的一切,比生命的本質,還來得有價值嗎?修行之人,要老實面對自己的內在;不是沒有能力放下,而是不願放下。
總以為還有時間,還沒享受夠。等到玩累了,不能再耗下去時,才心甘情願想要修行,這時已後悔莫及!不是墮落,就是輪迴去了。不知要再經過多久的時間,受多少的苦,才可重得人身,聞經聽法。
《法華經》雲:「又如一眼之龜,值浮木孔。」經中以盲龜浮木的比喻,來說明為人的可貴。其意思為,有一只盲眼的烏龜,在大海中漂流浮沉,想要上岸求救,可是茫茫大海,只有一根單孔的木頭,瞎了眼睛的烏龜,要在百年浮起一次的剎那,去找到那個孔,才可得救。這是多麼艱難的事,要想得人身,正如盲龜入孔,真是不易。
《法華經》又雲:「佛難得值,如優曇缽羅華。」雖人身難得,但要親見到佛陀,聽聞佛法,更是困難。佛陀應化來世間,就如優曇缽羅華,三千年才開一次花,這表示佛難遇、法難聞,我們可以得人身,又可聽聞佛法,這是多麼可貴的事,怎能讓此良機流逝?古德雲:「人身難得今已得,佛法難聞今已聞;此身不向今生度,更向何生度此身。」所以,我們要好好把握當下,因為人生無常呀!
一般人常說:「等我有空,再修。」何謂有空?即是“我無聊時,再修。”為何如此說呢?假如有空,則可能做其他事,而不會去修行。只有空閒時、無聊時才想修行,這樣的觀念對嗎?懂修行嗎?難道修行有時空的限制嗎?
還有迷人說:「要找尋志同道合,來一起修行。」所謂志同道合,就是依賴的心態;嘴上說要修行,心中還是貪愛染著,不能離相修行。簡直「迷人口說」,我們到底要欺騙自己到何時!
將心靜下來,問自己到底要什麼?人生有哪一件事,是永恆不失的呢?這些無常的事,值得追逐嗎?處在得失之間,心不會掙扎痛苦嗎?唯有找到自己生命的本質,才能永恆、清淨、自在。
若真要修行,就能體會到「至道無難」。大師沒有騙我們,是我們在騙自己,耽誤自己。您若認為開悟很難,抱著這樣的觀念修下去,其結果是障礙自己,錯誤的知見,讓您不能悟道呀!
有僧人問趙州從諗禪師:「如果想成佛,該如何做?」禪師答:「干麼這麼費力!」再問:「那不費力,該怎麼做?」禪師答:「不費力的話,就已經成佛了!」道本無難無易,心中妄起分別知見,故反而不知如何契入大道。費力是有為,違反大道;不費力是無為,順應大道,自然生活,一切無事,心中無事就是佛呀!
禪宗公案裡,有人一聞,當下頓悟,心得解脫;亦有多人,長年參究,仍未見性。有一僧人,總自認根器劣下,一日禪師問僧人:「漸修、頓悟,何者為久?」僧人說:「漸修。」禪師再問:「漸修、頓悟,何者易退?」答:「漸修。」禪師開示:「修行首在信心!任何人皆可一念覺悟,即是頓悟;切勿自疑自障,此劣想於道無益,大丈夫當有悟道決心,方可荷擔如來家業。」僧人猛然驚醒,即時領受。
書上曾說:「人過半百仍未成就,此後就難以有成。」此話雖非真理,而是作者的人生閱歷,但絕大部分的人,皆是如此。沒有幾人,能像姜子牙這樣的幸運,到晚年遇到文王,才有成就;修行也是如此,不要一直拖延自己開悟的契機!耽誤到最後,只會退道,為何呢?因為不得不退道,這是必然的趨勢,我們必須有所警覺!
當自己不再懷疑,便可直契本源,而進入內在的心靈,此清淨莊嚴的世界,是不可思議,難以言表;當一個人進入之後,再走出來時,這外面的境界也會隨著轉變,已不是五濁惡世,而是清淨的極樂國土。
唯嫌揀擇
是什麼,讓心不清淨?因「分別」的緣故。所以大師要我們「唯嫌揀擇」。「唯」—唯有;「嫌」—嫌棄。唯有放下「揀擇」,放下分別、對立的心。人之所以不悟,是因為時時刻刻在分別,分分秒秒在對待。
人因分別,而有上下,上尊下卑,上下故起對立;人因分別,而有貧富,富強貧弱,貧富故起對立;人因分別,而有善惡,善好惡壞,善惡故起對立;人因分別,而有彼此,彼疏此親,彼此故起對立……,人只要有分別,則必然永遠對立,一切紛爭、痛苦由此而生。
慧然禪師在臨濟義玄指導下開悟之後,來到仰山慧寂處。慧寂和尚問慧然禪師:「您如何稱呼?」慧然說:「我叫慧寂。」慧寂說:「不對!慧寂是我的名字,不是您的名字。」慧然說:「好吧!那我就叫慧然。」仰山慧寂大笑,不再多說什麼。
老子說:「名可名,非常名。」萬物本來無名,因有故取其名。叫他東也可,稱他西也行,因為一切盡是假名,又何必在意而執取此名。慧然禪師故意說自己為“慧寂”,一下又說為“慧然”,既然有無皆可互變,那名字轉換一下,又何妨呢?故仰山慧寂大笑,彼此相互契合。
聽到「不分別」,眾人就會起疑惑;分明就是不一樣,怎麼不分別?就像人的言行有好壞,表現有善惡,怎麼不分別?難道學佛之後,是非不分嗎!所謂「不分別」,不是事物不分,更非對一切現象的變化不清楚;而是處在各種境界,其內心不受影響。
《維摩經》雲:「能善分別諸法相,於第一義而不動。」修行之人不是「不分別」,而是「善分別」。凡夫對境,則被境轉,在境上妄起分別揀擇;智者對境,則能轉境,善分別諸法相,能知凡所有相,皆是虛妄,如夢幻泡影,故不被迷惑。要善用般若智慧去分別諸法相,才能產生妙用,此為「能善分別諸法相」。
舉例來說,佛度眾生,能知眾生的根器,就是「善分別」;知道對方的條件,才可因材施教。不論對方程度好壞,身份地位高低,世尊總是有教無類。能知一切眾生,是智慧的展現;能度一切眾生,是慈悲的胸懷。這才是「善分別」的展現。
何謂「於第一義而不動」?六祖解釋:「六根雖有見聞覺知,不染外境,而真性常自在。」我們接觸一切現象,因為不知它是假相,所以染著於外境;若知「緣起」當下即是「性空」,當處出生,隨處滅盡,則心就不會執著,而能隨緣自在。
我們舉下例,花和盆來說明:
一、就「相」來說:兩者外相雖是不同,但它們皆是因緣和合,請您好好觀察。花之所以會開,是因緣生;花之所以會謝,是因緣滅。盆之所以會成,是因緣生;盆之所以會壞,是因緣滅。其生滅變化的道理是一樣,所以我們見相而不執著,就叫做「無相」。
二、就「體」來說:花與盆從哪裡來?又往何處去?花與盆的本來,又是什麼?能來能去,就表示沒有障礙,若花本來不空,豈可隨著季節花開花謝呢?若盆子本來不空,怎可隨著製造而變大變小呢?故其體本空。當我們明白性空的真相,就能領悟到自性本「無住」。
三、就「用」來說:花可隨處生長,亦可讓人欣賞,我們要會善用;盆可放置一邊,也可插花擺設,人人要會利用。其實天下萬物皆有用,端在於自己有無智慧來妙用,故老子言:「人無棄人,物無棄物。」強萬不可妄自菲薄,只要能契入本心,便可生起般若智慧,念念無邪,即是「無念」。
因此,人只要停留在「妄分別」,而不「善分別」,便是自身的障道因緣,它讓我們不能見道;如果事事都能從體、相、用來觀照,您就可以察覺到「諸法平等,緣起性空」的真相了。
但莫憎愛,洞然明白。
「至道無難,唯嫌揀擇。」此段是說明眾生迷失的原因。「但莫憎愛,洞然明白。」本段是教我們覺悟的方法。此四句已把修行的理論與方法,清楚的點出。
前面告訴我們,之所以不悟,就是因為起分別;一起分別,就會產生愛與恨強烈的感受。我們內心常不自覺的生起喜歡跟討厭,其實這就是分別憎愛。不論是愛與恨,或者喜歡和討厭,這都是貪、瞋、癡在作祟。因不知真心,故見境妄起分別,於相上產生憎愛的執著,這便是大部分人的寫照。
我們常以自我的偏見,來看待這個世間;以個人主觀標准,來評論一切事物的好壞。對於自己喜歡則生貪愛,討厭則排斥憎恨;合我意則生貪,不合我意則生憎;順我則生貪,逆我則生憎;好的則生貪,壞的則生憎;美的則生貪,丑的則生憎……。
老子言:「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已;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已。」您認為美,別人卻不認為,因為每個人的價值觀不同,所以認知當然不一樣,例如唐朝時,眾人都覺得豐腴的女子最美麗,但現今卻是苗條女人最好看。當白人看黑人,覺得黑人不順眼;當黑人看白人,覺得白人不好看。您說誰的看法對?您覺得善的,他人卻不認同,因為眾人的立場不同,所以看法就不一致,例如宗教人士覺得放生是善行,環保人士卻認為破壞生態;有人覺得積極建設是利益大家的行為,卻有人認為是毀滅人類的舉動。
四祖道信禪師,對其弟子牛頭法融說過的:「境緣無好丑,好丑起於心。」意思是說,境界本無好壞美丑,之所以會有差別,皆由個人好惡之心的分別。所以大師要我們,面對一切境界,「但莫憎愛」。心若無分別,就不起憎愛;心無憎愛,則對一切現象,「洞然明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那如何才能面對一切境界,心不起憎愛呢?
《金剛經》教我們:「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所謂「有為法」就是生滅法,指的是一切現象。當我們面對一切境界,應拋開個人的成見,作如理如實的觀察,所有的人事時地物,有情無情,外面的世界,內在的身心,時時刻刻皆是生滅變化,正如露珠一下就蒸發,雷電一閃而過,這麼迅速無常,由於它不能常在,故虛妄不實,如夢是假,是幻非真,泡依水有,影借物現。時時觀照,直悟「凡所有相,皆是虛妄。」這時的心,再也不起分別憎愛了。
毫釐有差,天地懸隔。
大師說:「唯嫌揀擇,但莫憎愛。」我們就誤以為,遇到一切境界,心都不起任何分別感覺,這不是如同草木嗎?如果是這樣的認知,那就「毫釐有差,天地懸隔。」一念之差,永無見性之日。
六祖開示:「莫聞吾說空,便即著空……空心靜坐,百無所思,……為邪見故。」若把「空」當作沒有,那就大錯特錯;若把「空」當作不起反應,那只徒增愚癡。不明正見,便是邪見。
《壇經》裡有一公案,有僧舉臥輪禪師偈雲:「臥輪有伎倆,能斷百思想,對境心不起,菩提日日長。」師聞之曰:「此偈未明心地,若依而行之,是加繫縛。」因示一偈曰:「惠能沒伎倆,不斷百思想,對境心數起,菩提作麼長。」
「臥輪有伎倆」,道在心悟,有何伎倆可用?「能斷百思想」,心如槁木死灰,又如何生起妙用?「對境心不起,菩提日日長。」沈守空寂,菩提何來日日長?故六祖才說:「是加繫縛。」不悟真義,反被法縛。
「惠能沒伎倆」,本無所縛,何用伎倆?「不斷百思想」,佛法是不二之法,豈有斷與不斷?「對境心數起,菩提作麼長。」應用隨作,應語隨答,菩提覺性,對境起用。
《禮記》雲:「失之毫釐,差之千裡。」差一點點,就天壤之別。我們聽聞佛法,常常誤解佛法;讀經解義,常常錯解經義。此事,不可不慎!很多人學佛許久,為何一點改變都沒有;修行多年,為何一點消息都沒有。其實皆源自於,不懂如來真實義,故盲修瞎練,徒勞無功。
那要依止什麼才不會偏差呢?修道者應依止四種正法。
一、依法不依人:行者當以教法為依,不可以人為依。其人雖是在家居士,而所說之理契合於正法,則可信受奉行;反之,其人縱然是出家法師,而所說者不契合於正法,則當捨離而去,不可為依止。
二、依了義經不依不了義經:三藏中有了義經、不了義經,《法華經》雲:「十方佛土中,唯有一乘法,無二亦無三,除佛方便說。」一乘法為了義經,如《法華經》、《華嚴經》、《金剛經》、《六祖壇經》…等了義經,其他皆是佛權巧方便說,為不了義經,故不可以不了義經為依歸。
三、依義不依語:行者當以中道第一義為依,不可以文字、語言之表現為依。如無盡藏比丘尼,問六祖曰:「字尚不識,焉能會義?」六祖答:「諸佛妙理,非關文字。」
四、依智不依識:行者當以般若智慧為依,不可以意識為依。故經中常教我們要「捨識用根」、「轉識成智」。
欲得現前,莫存順逆。
「欲得現前,莫存順逆。」想要您的佛性現前,就不要存有順逆分別之心。六祖言:「汝若欲知心要,但一切善惡都莫思量,自然得入清淨心體。」因有順逆之心,所以佛性不能現前;若無此妄想分別,清淨心體自然現前。
何謂順逆之境?合己意,為順境。不合己意,為逆境。真實來說,境界本無順逆,而依個人的識心,妄加分別。例如鏡子,本身無障礙,所以「物來則應,物去不留。」我們佛性也是如此,本來清淨,無所染著,何故無端起知見,而產生分別對待之心。
有僧於馬祖道一禪師面前,畫上一長、下三短,問:「不得說一長三短,請和尚回答。」禪師乃於地上,畫一長,並說:「您不可道長短,這就是對您的答覆。」人常在概念上分長短,何長何短?《楚辭》裡言:「尺有所短,寸有所長。」說此長,彼更長;道此短,彼更短。長短是一不是二,人各有所長,物各有所用;佛性是一不是二,聖凡雖有迷悟之分,其性無二亦無別。
藥山禪師門下有兩個弟子,一個叫雲巖,一個叫道吾。有一天,大家於郊外參禪,看到山上有兩棵樹,一棵長得很綠意盎然,另一棵卻是槁木死灰,於是藥山禪師觀機逗教,想試探兩位弟子,先問道吾說:「榮的好呢?還是枯的好?」道吾說:「榮的好。」再問雲巖,他卻回說:「枯的好。」此時正好來了一位沙彌,藥山就問他:「樹是榮的好呢?還是枯的好?」沙彌說:「榮的任它榮,枯的任它枯。」榮不一定是順,枯不一定是逆,落葉是為了長新葉,那您說順逆如何界定呢?
坐禪時不要有「起」、「坐」之分,如有分別,又怎能行住坐臥,動靜語默,都是一直心呢?坐禪時勿有「順」、「逆」之別,若有分別,又怎能心平氣和,常清常淨呢?修行時不存「有」、「無」之差,如有分別,又怎能時時善護其心,念念般若觀照呢?
因此,順逆二境,皆是妄心分別作用,其境也是無常生滅,不會常在。所以二境本是一境,一境亦不存在,此時佛性現前,一切無礙。
違順相爭,是為心病。不識玄旨,徒勞念靜。
若不明此義,則「違順相爭,是為心病。」內心互相矛盾、爭斗、衝突、抗拒……,因此生起無盡的煩惱與痛苦,這便是眾生的心病。
違順相爭,就是內心的掙扎。你在掙扎什麼?到底要學佛,還是不學?決定之後,到底要選淨土,還是禪宗?決定之後,到底要選《金剛經》,還是《六祖壇經》?決定之後,到底要讀經,還是解經?決定之後,到底自己懂,還是不懂?決定之後,到底會不會開悟、成佛?此不是學菩提,而是學煩惱,是一種無明的心病,越學越苦。
前面說「莫存順逆」,所以您就誤解,二擇一法,選擇靜坐修行,其他都不管,這是「不識玄旨,徒勞念靜。」又偏一邊,而非大師之本意。
「不識玄旨」這句話,就是不識本心。五祖為六祖開示:「不識本心,學法無益。」而《頓悟入道要門論》說得更清楚「問:從何而修?答:從根本修。雲何從根本修?答:心為根本。雲何知心為根本?答:《楞伽經》雲:『心生即種種法生,心滅即種種法滅。』《維摩經》雲:『欲得淨土,當淨其心;隨其心淨,即佛土淨。』《遺教經》雲:『但制心一處,無事不辦。』經雲:『聖人求心不求佛,愚人求佛不求心;智人調心不調身,愚人調身不調心。』《佛名經》雲:『罪從心生,還從心滅。』故知善惡一切,皆由自心,所以心為根本也。若求解脫者,先須識根本;若不達此理,虛費功勞,於外相求,無有是處。」
「徒勞念靜」,便是枉費功夫。六祖說:「住心觀淨,是病非禪;常坐拘身,於理何益。」又說:「道由心悟,豈在坐也。」修行修心,離此則差;因心執迷,由心而悟。
唐朝有一沙門,名道一,整日坐禪。有一天,懷讓禪師便問他:「大德坐禪是為了什麼?」道一答:「想成佛。」禪師不發一言,拿起塊磚,在道一面前的石板上磨。道一覺得奇怪說:「磨磚作什麼?」禪師回說:「磨磚成鏡!」道一答:「磨磚怎能成鏡?」禪師反問:「磨磚既不能成鏡,坐禪豈可成佛?」道一若有所思的問:「那要如何修才正確呢?」禪師答:「如果有人駕馭牛車,車子不前進,您是打車呢?還是打牛?」道一無言以對。禪師接著說:「您是為學坐禪,還是想學作佛?若學坐禪,禪非坐臥;若想成佛,佛非定相。應無住一切法,不應有所取捨才是。」道一聞後,恍然大悟。禪無形象,佛無障礙,修行不離生活,離開生活即不懂修行。
那又如何識自本心呢?
慧海禪師來參拜馬祖道一,祖問:「來此何事?」答「來求佛法。」祖曰:「自家寶藏不顧,拋家亂走作什麼?我這裡一物也沒有,求什麼佛法?」慧海禮拜,再問:「哪個是慧海自家寶藏?」祖曰:「當下能問我的,就是您的寶藏。一切具足,更無欠少,使用自在,何用向外尋找呢?」慧海言下,自識本心。心非身外有,而是認「識自」己「本」有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