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伏煩惱,金剛能斷
常人在生活中經常會覺得很煩,經常會有很多煩惱,以至於偶爾去想:人如果沒有煩惱,那該多好啊!但是,由於習以為常,人們都很少對煩惱本身進行思考和總結,也很少見有人總結出根治煩惱的辦法。在佛法裡,對煩惱的研究已經是非常深入了,有一整套關於煩惱的理論,可謂難能可貴。所以要進行佛法修行的人,首先就是要降服各種各樣的煩惱,使得自心安泰,專一於修行。
那麼,具體而言什麼叫煩惱,它又可以怎樣分類呢?
“煩”就是煩悶,事情多而且不如意,有氣郁結;“惱”就是惱怒,心情壓抑而令心浮氣燥。煩惱通常是指能擾亂自心的所見、所思、所惑。我們的煩惱可以從根本上歸結為六種,即貪、瞋、癡、慢、疑和惡見。
一、貪。“貪”是貪求、貪戀、貪著。“貪”有很多種表現,包含了很大很大的范圍,比如對於色、聲、香、味、觸、法的過分追求,再具體一點講就比如男人好色求色欲,女人虛榮愛打扮,再比如對金錢的過分欲求,以及對自己財物的過分吝惜。對於修行者而言,對於自己所知的佛理佛法悭吝不捨,不肯施教於他人,這也是貪執。對於那些只為私欲而損害他人的人,他們的貪執之心就更是厲害,可謂罪業深重,佛經有言,這些人“死墮餓鬼,受饑渴報”。
二、瞋。“瞋”是瞋恚,通俗的講法就是發怒、生氣、急脾氣。“瞋”心重的人哪怕是七老八十也毫無涵養可言,他們對違逆不順之境絲毫不能忍受,稍有拂逆立刻生起忿怒,無明業火可以從腳底直直升至頭頂。這時候有些人就很可能橫起施暴,以拳腳甚至是凶器損傷他人。有些人在饑渴寒熱到來之時,不能夠忍耐,生出瞋恨之心甚至於爭搶先後,這也是“瞋”心太重。《華嚴經》有雲:“一念瞋心起,八萬障門開”。佛經有言,這些瞋恚之人,“死墮地獄,受身相丑陋報”。
三、癡。“癡”是愚癡迷昧,以自己的一點點所知所見為真理的全部,心性閉塞智慧不開,以至於是非不辯、事理不明,最後害人害己、贻害不窮。不信從佛法的人,也是愚癡。他們以為沒有因緣和合、菩提覺悟之事,對佛法以及佛法修行秉持著各種各樣的錯誤見解。因為愚癡,所以更能生出很多很多虛妄的貪求,貪求熾熱必有不得,則更加容易生出瞋恚,所以愚癡是三毒(貪、瞋、癡)總根,是罪惡和業力的根源。佛經有言,這些愚癡之人“死墮畜生中,受人宰割”。
四、慢。“慢”即傲慢,是我執的直接體現。生活中很多人都有自我膨脹的傾向,動辄“我如何如何”,“我如何如何”。“慢”心嚴重的人驕傲自大,看不起人,對於自己的些許長處大加吹噓,而對於他人則得輕蔑無比,竭盡貶低之能事,往往造成人際關系緊張,不能共處,從而生出種種苦惱。其中最嚴重的一種“慢 ”就是輕視佛法,以妄見邪見淺薄之見品評佛經,或者是於佛法小有一得,立即自以為天下第一、無人可比。
五、疑。“疑”是懷疑,不相信。有些人“疑”心奇重,他們或者是對於佛法真理不能相信,或者是對於人心善惡不能辨明,或者是對於世間事理心有疑窦,甚至以對自身自心所感都不能確信,猶猶豫豫,遲遲疑疑,這樣往往就深陷在思慮困惑之中而不能自拔。如果不能信從佛法,這就杜塞了從善之門,困囿於自己的疑心而不能進取,造出果報惡業。
六、惡見。“惡見”就是不正見,即由於思維的方式方法不對而產生出的錯誤知見。“惡見”有五種:
(一)、身見,或者叫做我見,因為固執於這個幻化而成的肉體之身而自以為有“我”存在並生出的種種虛妄知見。其實這個幻化而成的肉體之身是由四大(地、水、火、風)和合而成,這個“我”則是由五蘊(色、受、想、行、識)熏染而成,究其本來都是空無自性,也都是無常易壞之物。如果不知道自身和自我的這種空無和無常,那麼就會執著於自身的所見所思,以“我”為“常”為“實”,自以為能夠主宰事物,這就是“身見”。
(二)、邊見,“邊”在這裡是偏差或者鄙陋的意思。邊見即一己所得的粗淺見解,偏頗淺蔽,不深刻不全面,沒有見地。有些邊見屬於執常的知見,即以恆常不變作為萬法存在的規律,認為人死後仍舊是人,牛死後仍舊是牛,貧窮的人永遠貧窮,富貴的人則永遠是富貴。還有些邊見屬於執斷的知見,比如認為人一死就永遠結束了,也就沒有生死輪回、三界浮沉之事,也沒有善惡因果。這兩種邊見都否認了修行成佛的可能性,所以要從根本上加以剔除。
(三)、邪見,即不正的知見,不信從正法而信從邪法。比如否定因緣規律,毀謗聖賢,不做善事而做壞事。比如古往今來有很多傍佛外道,再比如有很多邪教,它們的教義都是邪見。
(四)、見取見,即執著於“我見、邊見、邪見”的知見和見解。這裡的“取 ”是執著不捨,就是對前面所說的三種惡見在心中認定正確而絕不肯改變。這種知見的關鍵就是錯而不改,一錯再錯。比如有些人修行小有見證,還遠遠沒有達到大成,但是他自己以為已經證道登聖,並死死不肯放棄自己的錯覺。
(五)、戒禁取見。按照通常的理解,戒是戒律,一般就是戒止殺盜YIN邪等事,禁是禁止,一般就是禁絕飲酒、賭博等事。持戒和守禁,是對於自己的身心加以約束,本來對於修行是有好處的,但是絕不能夠亂約束,執著於約束。“戒禁取見”中的“戒禁”就不是正常的“戒禁”。“取”是執著的意思,所謂“戒禁取見”即是妄自執著於不正確不正常的戒禁並以之為最殊勝。比如印度古時候有很多種外道,有的外道修持的戒律就是食草食糞,還有的外道修持的時候一定要做投巖、投水、赴火、臥荊等種種苦行來折磨自己。本來他們的修行方法就不是正確的辦法,但是他們偏偏執著於苦行,以為這可以獲得最上的修行成就,這些就是非常典型的“戒禁取見”。
佛經中稱人有八萬四千煩惱,其中,根本煩惱為以上六種,它們是一切煩惱生起的淵薮。
比如在我們的心中,貪、瞋、癡三毒時常都在起作用:人因為“貪”而忘返,
正所謂“眼前有余忘縮手,身後無路想回頭”,因為“嗔”而生怨恨,正所謂“一念嗔心起,八千障門開”;因為“癡”而執著,正所謂“癡心妄想”,“癡心女子負心漢”,“癡心父母古來多”;因為“疑”而勞心思慮,正所謂“狐疑不定”、“疑神疑鬼”;因為“慢”而自以為是,事理不能圓融無礙。當貪、瞋、癡三毒發作時,就會給我們帶來各種各樣的煩惱,很多人控制不住它們,所以就會有殺、盜、YIN等等罪惡的行為,造下無邊惡業,受輪回與報應。人類的欲望無窮無盡,所以,佛經中將我們這個婆娑世界歸入欲界,幾乎每一個生活在欲界的人,都沉溺在欲望之海中而深感痛苦。在現實生活中,人應該怎樣駕馭自己的欲望,這是一種大智慧,是提高自身生存質量的重要途徑。
那麼,如何根治煩惱呢?就這個問題,佛是如何解說的呢?
在各種佛經裡面,《金剛經》就是直接回答這個問題的。
《金剛經》全稱為《能斷金剛般若波羅蜜多經》,簡稱為《金剛經》。就是說,智慧就如同最堅硬的金剛一樣,它能夠斬斷煩惱,使我們清淨修行。這本經書的緣起是這樣的:
有一次,我佛釋迦牟尼在捨衛國祗樹給孤獨園,與一千二百五十個大比丘在一起。這時,一位名叫須菩提的長老從人群中走出,恭恭敬敬地向我佛釋迦牟尼行禮,然後問道:如果有人想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應當守持什麼?怎樣修行?怎樣才能降伏自我的妄想之心呢?
“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是梵文音譯,意譯應為“無上正等正覺”,這種覺悟智慧只有佛才具備,具備了它就能夠認識到一切事物的真如實相,具備了這種智慧的人就已經是佛了。所謂“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就是下決心努力成就這種智慧,即要修行成佛。但是你現在是人啊,既然是人你就有種種煩惱圍困住你,因而“如何才能成佛”這個問題實際上就可以轉化為一個非常實際的問題:“怎樣才能降伏自我的妄想之心”,或者就是“怎樣才能夠降服煩惱”。對於佛法修行來說,這個問題是很關鍵的,因為降服煩惱進而能夠清淨修行是修行成佛的第一步。作為佛法修行者,我們置身於滾滾紅塵之中,我們同身邊的芸芸眾生一樣,每一天都要面對自己心中亂七八糟的想法,如何才能使得自己身心清靜呢?我們期待著我佛釋迦牟尼的回答。
對於須菩提所提的問題,釋迦牟尼感到很高興,因為這個問題確實是非常重要。於是他力圖告訴我們應該怎樣“正思維”,應該怎樣什麼來體悟世界的本質和真理。在這部經文中,我佛釋迦牟尼通過重重否定,指出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是虛幻不實的,即“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凡所有相皆是虛妄”。這些相都是虛妄的,更何況我們因之而升起的各種煩惱了,正是所謂“自尋煩惱”,煩惱因而無窮。
為了說明“無相”這個問題,我佛釋迦牟尼舉了很多例子。
比如,我佛釋迦牟尼曾經多次說過,他能夠使眾生都得到解脫而進入涅槃,但實際上並沒有任何眾生得到解脫而進入涅槃,我佛釋迦牟尼在這裡就解釋說,這是因為眾生之相都是由各種因緣合和而成,並非真實之相,不過僅僅是一種虛妄之相而已。
再比如說,從一出生開始,釋迦牟尼的身體就有三十二種特別的體貌特征,非常美好而令很多弟子羨慕,但是我們不能根據這三十二相來認識如來我佛,因為再美好的身體也僅僅是肉體之相,也都是虛妄不實轉瞬即逝的,如果僅看到這三十二相,則不能認識我佛釋迦牟尼的真實之相,佛法的真實之相。
我佛釋迦牟尼通過否定和摒棄事物的虛幻之相來揭示事物的真如實相,即
“實相者則是非相”。如果認識到一切事物都是虛幻不實的,這也就認識到了降服心中煩惱的辦法,即“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即“見諸相非相”而得到清淨自在。因為一切事物都是虛幻不實的,所以對任何東西都不應該或迷戀或執著,更不應該對之產生貪、嗔、癡等諸般煩惱。這就是心中“無所住”,自然也就煩惱不生,六根清淨。
所以,我們之所以有煩惱,就是因為心中有“住”,即執著於外境而使我們迷失了自心,或者說是過於專注於追逐外物,即所謂“心由外物所轉”。想一想世間上的人,一天到晚關心的是什麼?關心的都是生命以外的各種“虛幻之相”。人們在“太虛幻境”中游蕩,關心的是怎麼追名逐利,怎麼樣追求享受,關心更好的吃的、喝的、穿的、住的、用的……所以他們用雙眼不停地看著缤紛色相,耳朵不停地聽著美妙聲音相,舌頭不停地尋求美好滋味相,身體不停地追逐舒服觸覺相,只有鼻子追逐香味的程度差一點,為什麼呢?雖然有各式香水,但是因為很多人由於環境污染而得了鼻窦炎就聞不出味道來了。
人們只知道隨著這些“虛幻之相”而奔波忙碌,幾乎都不去關注自己的內心需求,而由於一味執著外境,結果迷失了自己,產生種種煩惱憂患,這就是《法華經》上所說的“迷己逐物”。因此現代人盡管生活在豐富多彩的物質環境中,依然感到空虛、失落、無聊、孤獨。這都是因為參不透“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而迷失了自己的心的緣故,正所謂“只因參不透,所以團團轉”。
俗話說:心病還需心藥醫。要實現自己的心靈寧靜,還需要靠自己覺悟的力量。其實佛學是人學,是心靈之學,是關於人生智慧的大智慧。人生在世,正是這些太多的欲望與追求會給人帶來痛苦和煩惱。放下這些無謂的追求,靜靜體會恬靜的安逸,我們就會生活得更快樂、更充實、更安心。我們只要做好能做到的每一件事情,對於在自身能力之外的事物不做奢望。《般若心經》曰:“無智亦無得,以無所得故”,這才是我們應該具有的心靈狀態。
我佛釋迦牟尼還告訴我們,如果一位菩薩還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還執著於虛相,那麼他就不是名符其實的菩薩,因為他心中只要有此四相就必然還存在著計較優劣得失之心,因此他也就稱不上是位菩薩。所以對於佛法修行者而言,一個關鍵的事情就是守護內心,使它時時刻刻保持住“外離相、內不亂 ”的境地,這樣才可以說得上是修行。
我佛釋迦牟尼還進一步指出,不但要摒棄一切虛幻的事物,甚至對於佛法也不應拘泥死守,心中要清楚地認識到佛法以及經文的局限,即“所謂佛法者,即非佛法”。因為佛法的核心是要你得到“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但這個“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是用言語表達不清的,也不能因為對你講你就能夠完全把握住它。這樣一來,所謂三藏經文都是修行的工具,就像是用以過河的舟筏,僅僅是過河的依憑和過渡而已,其本身並不是“佛法”或者說是佛法的全部。
為了更好地說明這一點,釋迦牟尼還以自己的修行經歷為例,說他自己當時在燃燈古佛處修行,實際上並無一法所得,所以燃燈佛才為他授記,認為他將來修行一定會大成。我佛釋迦牟尼說,如果他當時修行執著於任何一法,這樣還是沒有修行透徹,還是沒有參悟到什麼是“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這就是修行不成功,燃燈佛自然也就不會為他授記。
《金剛經》末尾有一首偈子,反映了該經的中心思想,被後世人們反復引用: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
如露亦如電,
應作如是觀。
這首偈子說,世界上一切因循造作的事物,都如同做夢,如同幻影,如同水中的氣泡,如同鏡中的影子,如早晨的露水,太陽出來後就會被曬干消失;如同閃電一般,轉瞬即逝,對於一切因緣和合而生的事物,都應這樣看待。
至此,釋迦牟尼圓滿地解答了須菩提的問題。針對於降服煩惱,我們可以將我佛釋迦牟尼所講的理論總結如下:
世界上的一切因循造作的事物都是虛幻不實的,即“凡所有相皆是虛妄”,“實相”就是“非相”、“無相”。這樣,我們貪嗔癡的對象本身就是虛妄的,你貪求的東西就像是空氣在自由飄蕩,你生氣也只不過是對著木頭自尋煩惱,你的一點點小聰明就像是螢火蟲的尾巴。因為一切事物都是虛幻不實的,所以對任何事物都不應執著,即“無住”,“應離”。所謂“榮辱不驚,笑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但觀天上雲卷雲舒”,所謂“離於諸相名曰佛”。認識到了世界的本質是虛幻不實的,並對一切事物都不執著迷戀,這也就能夠降服煩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