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佛教的進取實踐
佛教從對現實的生滅無常的變化世界深刻認識出發,揭示出這個婆娑世界系由所有眾生的眾多的業力所形成的巨大的“果報之身”。如果回溯到世界的終極,
可以發現這個世界之所以形成是因為人類自無始以來的“無明”所推轉。如果眾生能夠遵循我佛釋迦牟尼所說的禅定方法修行,保持慎勿放逸、精進不懈,就能夠達到徹底覺悟的境界,從而開顯出自心本性的清淨智慧,就能夠洞悉生死之秘、超越輪回而進入永恆極樂的世界。佛教之所以是普度眾生的大法,是因為任何宗教或哲學,要想圓滿地解決宇宙人生的根本問題,就必須從無限高遠的宇宙認識回向到千變萬化的現實地面,從活生生的現實領域來說明世俗生命的當下狀態與發展極限。否則,就如同時下流行的西方哲學那樣在現實世界與絕對永恆世界之間劃出一條難以彌合的鴻溝,最終於生命本身毫無助益。
禅,本來就是佛教的慧命所系,即《續高僧傳》所謂:凡“三乘學人,欲求聖道,必須修禅,離此無門,離此無路。”的確,以禅命名的禅宗,始終緊緊抓住佛教最根本性的本心覺悟問題,拋開一切屬於次要的、煩瑣的經論說教,直取佛法修行的主題——成佛的方法與途徑,並以此為核心身體力行,實踐實證,以“生死未了,如喪考妣”的緊迫感激勵起修行者的信念,催促他們奮進不息,為解脫成佛精進不懈地努力,為之百折不饒,為之全力以赴。
如果我們回過頭來仔細看看我佛釋迦牟尼的修行軌跡,其言其行其覺悟其解脫,無不帶有鮮明的禅宗特色。我們學習禅宗,應該由此開始。
必須聲明的是,禅宗所注重的是在自心下功夫,所以很多時候文字反倒顯得很是累贅。所以這篇敘述佛教禅宗進取之路的文字也一定是掛一漏萬,管中窺豹。好在我們只是注重於汲取祖師們的進取精神,所以暫時依賴於這些文字,在閱讀這些文字之時一定要牢牢記住:即心即佛的修行方法還是要在實踐中才能夠真正領會。
還需要注意的是,在佛法的修行實踐中,勤修不懈的高級境界也就是參研佛法的殊勝境界。在這時候,“勤修不懈”也就是“非勤修不懈”,僅僅是名稱是“勤修不懈”。需要在心底裡破除對勤修不懈的執著。進一步,還要破除對修行的執著,自然就是修行,日常就是菩提,當下就是覺悟。還要破除各種執著,破除對“我”的執著,破除對“物”的執著,還要破除對“佛”的執著,這樣才能即心而即佛。
勇猛精進,累世修行
這裡先引述一個佛經裡的故事。
一次,幾位剛剛加入僧團不久的比丘有問題要請教我佛釋迦牟尼,當時我佛釋迦牟尼剛好臥病在床,不能夠親自接待。於是我佛釋迦牟尼就讓一直在身邊的阿難尊者去代替自己說法。於是,以多聞為第一的阿難尊者就在屋外對幾位新學比丘講法。當阿難講到“精進”時,恰好被屋裡的我佛釋迦牟尼聽到。我佛釋迦牟尼立刻從病床上坐起,走到屋外,恭恭敬敬地聽阿難講法。
“阿難,你剛才是在說精進麼?”我佛釋迦牟尼歡喜地問阿難說。
“是的,世尊! ”
“阿難,你剛才在贊歎精進麼?”我佛釋迦牟尼又問了一遍。
“是的,世尊! ”
我佛釋迦牟尼反復問了三遍,然後無比贊歎的口氣地對阿難說:“阿難!你應當常行精進,常修精進,常念精進,只有這樣才能夠得到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
我們知道,在此之前我佛釋迦牟尼早已經成佛,他早已證得了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早已經超越了凡夫的所見所識,具有了我們凡夫不可思議的智慧,但是
他仍然以歡欣鼓舞的態度來聽阿難尊者講述“精進”。他之所以這樣再三再四地褒嘉“精進”,正是要告訴學佛者“精進”的無比重要!“應當常行精進,常修精進,常念精進,只有這樣才能夠得到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
所謂“精進”就是心志要專一,修行要積極,這就叫做精進。所謂“精”就是專一,“進”就是不退,所以修行專一積極就叫精進。
“精進”是六度波羅蜜其中之一,這六度就是六種方成佛的方法──布施、持戒、忍辱、精進、禅定、智慧,這六種方法要能夠並行,最重要的因素就是“精進”。我們應該要勇猛精進地修行,積極地修行。譬如拜師求教增上智慧,譬如布施,以及其他對自己的修行有益的事情,那就應該毫不猶豫,要積極,要精進,心要專一,就不能得過且過猶豫停滯。有機會拜見高僧大德是很難得的事情,要分秒必爭,不能說等幾天,再等幾天。有的時候,這些高人都很忙,也根本不會等你,結果你一停頓就失去了一次進步的機會。布施有時候也是這樣,不要太多猶豫,該做就做好它。
所以,我們要修行就不能不積極,你只要慢一步,機會很可能就已經溜走了。因此,精進是很重要的,布施要精進,忍辱也要精進。比如說最開始的時候,別人說你怎麼怎麼樣,你心裡想:“讓你說一說也沒關系。”但被人家天天說,你的想法突然就變了,就想:“這個人怎麼這樣?人的忍耐總是有限度的! ”結果你就回擊了一下,你就前功盡棄了,你就沒有守住“忍辱”。而在你忍無可忍到了一個限度的時候,你最需要專一精進,讓自己的忍耐進一步拓展,乃至於無極限,這才是真正的修養功夫。這種不斷的進步,要有毅力和勇氣,所以“精進”真是非常重要的。
“禅定”和“智慧”也需要靠“精進”來成就,來增上,精進是要在最現實的生活中實現,最重要的就是把握好時間。時間分分秒秒一直在走,你一不注意放逸一下它就跑掉了一大塊,這種情況反復出現,這也就使得我們的修行受損。人生是用分秒來累積的,我們的佛法修行也是靠分秒來累積,來成就的。時間稍縱即逝,所以我們不可放逸,要勤行“精進”,要專心把握自己,利用好寶貴的時間,這才是得到了“精進”的真義。
我們都知道我佛釋迦牟尼是累世修行的,最終才在這個世間成佛的。這其中,在多次世間輪回之中保持勇猛精進、慎勿放逸,無疑是我佛能夠最終成佛的關鍵所在。那麼這個多次世間輪回是多長時間呢?一般來講,是三大阿僧祗劫。
按照佛教界一般通行的關於開悟的“資糧位”、“加行位”、“見道位”、“修道位”、“究竟位”五位歷程來說,從“資糧位”到“見道位”這段時間為一大阿僧祗劫;從加行位十地中的“歡喜地”到七地,又是一大阿僧祗劫;從八地到成佛,是第三阿僧祗劫。一阿僧祗劫是個相當長的時間,即一千兆兆兆兆劫。一劫又有成、住、壞、空四個時期,合計八十小劫。一小劫時間的計算方法為:從人的壽命八萬四千歲時,每一百年減一歲;如此減至十歲。再從十歲每百年增一歲,如此增加到八萬四千歲,一增一減合為一小劫。此外,還有的甚至主張七大阿僧祗劫或三十三阿僧祗劫才能成佛的。相傳在菩薩“十地 ”中到達 “歡喜地”最高位的,在古天竺惟有龍樹、彌勒二人。
之所以需要這麼長久的時間,主要是針對修行的各種關口來說的。因為成佛要經過許許多多的階級,如同攀登高山深壑一般,唯識學說成佛要經過四十一位,龍樹《大智度論》說是四十二位,《仁王般若經》說是五十一位,《華嚴經》說是四十一位,《楞嚴經》說是五十七位,每一位其實就是一道障礙,就像群山一樣,層巒疊嶂,重重無盡。加上凡夫眾生無始以來的累積的習氣深厚,難以在一朝一
夕之間去除,所以必須經累劫修行,才能最終完全銷毀掉。比如佛門裡常說的所謂“羅漢習氣”,就是指已獲得阿羅漢果位的聖者,但是身上的習氣仍有殘留,因而舉手投足之間不時顯露出來,不像我佛釋迦牟尼那樣相好圓滿,無可挑剔。習氣的消除,與理上說的覺悟不同,《楞嚴經》所說:“理則頓悟,乘悟並銷;事非頓除,因次第盡。”即指此也。
因此,修學佛法,從初發菩提心,直到覺悟,必須禮拜供養,消除習氣,種下善根。《金剛經》曾明確地說過:
後五百歲,有持戒修福者,於此章句能生信心,以此為實。當知是人,不於一佛、二佛、三四五佛而種善根,已於無量千萬佛所,種諸善根。
所以《華嚴經·十地品》中的地地菩薩依然不離念佛、念法、念僧,雖位至等覺,尚每日二六時中,禮十方佛,行忏悔法,以消除無始以來的無明習氣。由於成佛需要極長時間的修行實踐,因而成就佛果至少總是隔世才能實現的。華嚴宗的教義認為,從發菩提心修行到最終成正等覺,最快的也要三生(也就是三輩子的時間)才能獲得果位,即所謂一見聞生,二解行生,三證果生。意思是說,第一生,開始初步見聞、受熏佛法,作為以後相當長時間進一步修行的資糧;第二生,始進入修行實踐階段,並能做到解行並進,智慧增長,境界日高;最後,至第三生,才達到了知一切諸法證實相,到了這時候修行才不會退轉,進而證得菩提道果。
根據淨土宗的說法,修行者需要長年累月精進不懈地持名念佛,才能依阿彌陀佛的願力,往生西方,並漸次趨向佛道,也是隔世才能成就的。
所以一般來講,如果要修行成佛,必須經歷過多世多劫的苦修,才能最終達到既定的目標。
釋迦牟尼我佛正是經過累世類劫修行到了這個世界,出家後又有五年參訪,六年苦修,經過無數艱難困苦,他都能夠勇往直前不改初衷,終於在菩提樹下,證道成佛。這是“勇猛精進”、“慎勿放逸”的最高典范。其中的明心見性,頓悟成佛,正是禅宗修行所崇尚的“即心即佛”法門。試問,我佛釋迦牟尼在成佛之前,可曾還抱著各種經書來研讀嗎?相反的,我佛釋迦牟尼對於眾生的不肯回頭反顧而非常不解:“奇哉!奇哉!世人如何不解本性具足?”這種情況,不是正與禅宗歷代祖師的大徹大悟一脈相承嗎?
《增一阿含》說:“諸佛世尊皆出人間,非由天上而得也。”又說“爾時,世尊告諸比丘:若有一人出現於世,多饒益人,安隱眾生,世群萌,欲使天人獲其福佑。雲何為一人?所謂多薩阿竭、阿羅呵、三耶三佛。 ”《中阿含》也說:“正覺生人間,自御得正定;修習行梵跡,息意能自樂。”從經文所述,可以看出釋尊是在人間,是由人而成佛的。出家以前的釋尊過著王室的安逸生活,雖在物質上得到隨心所欲的滿足,但感念生老病死種種痛苦無法超越,於是捨棄榮華,勇猛精進地修行,最後獨自在菩提樹下靜坐思維,從而發現了人生世間的真相,如《中阿含》說:“如來自覺世間(苦),亦為他說,如來知世間(苦),如來自覺世間集,亦為他說,如來斷世間集。如來自覺世間滅,亦為他說,如來世間滅作證。如來自覺世間道跡,亦為他說。如來修世間道跡。若有一切盡普正,有彼一切如來知見覺得。”人生的痛苦根源在“無明煩惱”,是這些“無明”使我們對人生、社會和宇宙沒有正確的認識,從而產生錯誤的思想和行為,這樣便有種種“苦 ”的生起。釋迦牟尼告訴我們,要解脫人生的痛苦,超越世間而達到清淨的境界,
只有生起智慧,由智慧觀照人生、社會和宇宙無不是由眾多因緣和合而起,這其中沒有永恆的存在,在剎那之間都經歷著生滅變化。只有這樣才能消除我們的煩惱而至於涅槃,即《雜阿含》所說:“涅槃者,貪欲永盡,嗔恚永盡,愚癡永盡,一切諸煩惱永盡,是名涅槃。 ”
我佛自成道後,說法四十九年,度無數眾生,這也是他“勇猛精進、慎勿放逸”的進取精神的體現。
我佛釋迦牟尼座下弟子們也是如此,比如富樓那不怕生命危險到蠻荒的輸盧那國傳教;迦旃延為護正法,常與外道論議;阿那律因精進而失明,也因精進得天眼等。再比如中土的歷代高僧大德,在弘法傳道之時,也是精進不懈,如東晉的法顯、唐代的玄奘等大師,渡沙河、越蔥嶺,千裡迢迢至印度取經,雖備受艱厄困頓,終以誓死不歸的決心,取經東還;再比如一千五百年前,慧深法師為了弘傳佛法而無視艱險,遠渡重洋,直赴美洲佛教;還有唐朝鑒真大師,經六次東渡,十一年的顛沛流離,最後雖雙目失明,仍以六十六歲的高齡,遠渡至日本興建戒壇,弘揚律宗……由於歷代高僧大德的積極進取、護教,佛教方能迭經天災法難而屹立不搖,流傳至今,如果要佛教興隆於現在和未來,仍是要積極進取方能成其效。
拋卻浮華、直面人生、矢志追求、直證菩提,佛祖釋迦牟尼的修行之路就是樹立勤修不懈進取觀的最好榜樣。從佛祖釋迦牟尼開始,勤修不懈就是所有求覺悟尋解脫的人所必須樹立的進取觀。“出家一年佛在身邊,出家二年佛在門邊,出家三年佛在天邊。”參研佛法,一定要全力以赴,一定要矢志不移,一定要勇猛精進。無論居家修行還是出家修行,立志於參研佛法的人,一定不能忘記這一點。所謂“立心如初,成佛有余”,關鍵就是樹立並保持住勤修不懈的進取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