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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元春教授:延壽“一心為宗”的現實意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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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壽“一心為宗”的現實意蘊

劉元春

  內容提要:五代宋初法眼宗三祖延壽大師樹一心為宗,歸結到倡導菩提心行的實踐,既契合佛教和禅宗頓悟之精髓,針對當時佛教界存在的弊病,要破除妄執宗門及不重實際不明教理的愚昏,同時對維護國家的統一和安定都有積極的意義。本文構架是:一,依《宗鏡錄》等著作明“一心”之涵意;二,闡述一心與菩提心之實質;三,明教內教外的現實弊病和一心為宗之社會文化價值。
  作者:劉元春,1963年生,新疆社會科學院宗教研究所助理研究員。

  延壽(904—975),字沖元,俗姓王,江蘇丹陽(後遷余杭)人。自幼信佛,聰穎好學。16歲時曾獻《齊天賦》於吳越王錢。28歲時,任華亭鎮將。30歲時出家,先後依止龍冊寺翠巖、天台山德昭(891—972)諸禅師,是法眼宗祖師文益(885—958)的再傳弟子。他曾在天台山國清寺結壇修法華忏,在天柱峰誦《法華經》3年。後周太祖廣順三年(952)住持雪窦寺。宋太祖建隆元年(960年)主持復興靈隱寺,收徒千余人。961年,遷住永明寺(今淨慈寺)達15年之久,故被尊稱為宋慧日永明妙圓正修智覺禅師。宋開寶三年(970)創建杭州六和塔。974年,在天台山傳菩薩戒,求授者萬人。他一生著述頗豐。宋僧文沖在《智覺禅師自行錄》講,延壽著作共61本197卷。①其中,《續藏經》中收錄的有:《宗鏡錄》100卷,《萬善同歸集》6卷(《自行錄》列為3卷),《心賦注》4卷,《唯心訣》1卷,《觀心玄樞》1卷,《定慧相資歌》1卷,《受菩薩戒》1卷,《警世》1卷。縱觀他的一生,上承文益法脈,下又立言笃行,形成了自己完整的信仰體系。清朝雍正帝曾盛贊延壽“實是震旦(中國)第一導師”,其巨著《宗鏡錄》“為震旦宗師著述中第一妙典”。②
  《宗鏡錄》100卷,可分為三章,第1卷前半部分為標宗章,後半部分至第93卷為問答章,第94卷至第100卷是引證章。所謂標宗,即“舉一心為宗”,此一心宗,“照萬法如鏡”,正是延壽一生弘揚的根本思想。他的其它著述,基本上是為了進一步闡述一心為宗思想的。這“一心”,可謂是“深心妙用”,總體上講,既契合達摩禅宗眾生心性之旨,又不違法眼一系貴在圓融之風。延壽在闡述他的思想主張時,廣征博引,籍教明宗,尤其是融通關於心性、性空無住無礙之理的華嚴、唯識、天台、三論諸宗,體現出“對病施藥,相身截縫,隨其器量,掃除情解”之宗風。③這對教內教外,當時都有著現實的意蘊。
  關於“一心”,延壽在有關著作中,從不同角度進行了廣泛而深刻的論述。《宗鏡錄》卷二較為集中地論述了“一心”之性相內容:
    
  “此一心,非用凡夫妄認緣慮能推之心,決定執在色身之內。……何謂一心?謂真妄染淨一切諸法無二之性,故名謂一;此無二處,諸法中實,不同虛空,性自神解,故名為心。”
  “今依先德,約相分別,心略有五義:一,遠離所取差別之相;二,解脫能取分別之執;三,遍三際無所不等;四,等虛空無所不遍;五,不墮有無一異等邊,超心行處,過言語道。”
  “一心之體,本來寂滅,不可以有無處所窮其幽跡,不可以識智诠量談其妙體,唯有入者,只在心知。”
  “此一心法,理事圓備,是大悲父,般若母,法寶藏,萬行原,以一切法界,十方諸佛,諸大菩薩,緣覺聲聞,一切眾生,皆同此心,諸佛已覺,眾生不知。”
  “故知此一法門,能成至道,若上根直入者,終不立余門,為中下未入者,則權分諸道。”
    “如來藏者,一心之異名。”“一乘法者,一心是。”
  
  卷四十五中更簡捷地講:

    “一心為萬法之性,萬法是一心之相。”“應須性相似俱通,方得自他兼利。”

  因此,我們可以這樣講,所謂一心是指宇宙諸法的本來性體,蘊涵在宇宙人生之中的終極規律,也就是佛陀所證悟的佛教所揭示的深妙真理,這種真理遍容在器世間和有情世間之中,平等無二。在人類,就是妙明圓融之心。若用哲學比量,就是佛教樹立的世界觀和人生觀,兩者互相融攝,既是哲學理論又是契合人生實踐,是所有佛法的核心和修行解脫的根本。佛法的種種施設,無非就是引導人們契入心真如門,悟達一心,方可除去雜染執著虛妄之情滯,合乎人我、法我之性相空無圓融之理。不偏不執的圓融心行,正是延壽一心為宗的關鍵所在。所以,他在《宗鏡錄》中反復強調“圓融”。卷二十八中講:
    
    “本是一心真如妙性無盡之理,因體用卷舒,性相相入,理事包遍,緣性依持,義分多種,略即六相,廣乃十玄。……悉入宗鏡之中。”
  
  六相、十玄是《華嚴經》中闡述的道理,中心思想是諸法(包括修行之法)雖有表象差別,但本質是平等一如、圓融無礙的。
  卷三十八中也講:
    
  “此宗鏡奧旨,自在圓融,謂欲一則一,欲異則異,欲存則存,欲泯則泯。異不礙一,泯不礙存,方為自性。常一常異,常存常泯,名為圓融。”

  明徹圓融之理,其目的是“不揀內道外道利根鈍根,但見聞信入者,皆頓了一心,理事圓足。”(卷二十六)這理事圓融正是佛法的修行實踐,體現了《華嚴經》法界大緣起的理論,即“一多無礙”、“心境融通”等。這是大乘佛教緣起性空理論的根本所在。這樣,“於一切處,無系執,無住著,無所求,於一切時中,更無一法可得。”(卷四十九)“生老病死之中盡能發覺,行住坐臥之內俱可證真。”(卷六十六)中國禅宗的頓悟學說,不立文字,教外別傳,直指人心,其精髓也就在於心行的圓融無礙上。
  因為用“一心”直達真理、法性、圓融,延壽的“籍教悟宗”反映出一佛乘的思想,但同時不反對佛教應機方便權巧,分上、中、下根,由漸悟到頓悟,兼濟群生。這是一種實事求是的實踐的觀點。通過切實的實踐,體現最根本的理想追求,走在現實主義的道路上,這正是大乘佛教提倡的菩薩心行。因此,一心為宗歸結到菩提心上,便是自然的事。讀延壽的著作,從標宗、問答到引證,最後都在於高揚菩提心行之上。
  《宗鏡錄》第一百卷在綜述“一心”時,指出:
    
  “眾生之本原,故曰心地;諸佛之所行,故曰菩提;交徹融攝,故曰法界;寂靜常樂,故曰涅槃;不濁不漏,故曰清淨;不妄不變,故曰真如;離過絕非,故曰佛性;護善遮惡,故曰總持;隱覆含攝,故曰如來藏;超越玄秘,故曰密嚴國;統眾德而大備,铄群昏而獨照,故曰圓覺;其實皆一心也。背之則凡,順之則聖;迷之則生死始,悟之則輪回息;親而求之,則止觀定慧;推而廣之,則六度萬行。”
  
  最後,更明確肯定《宗鏡錄》是:“開諸佛心,演如來藏,紹菩提種,入一乘門。……故入宗鏡中,見如來性,菩提道果,應念俱成,如下水之舟,似便風之火。”
菩提心本身就是心行合一、理事圓融,是在現實之中以行明心,以事顯理。這正是人間佛教之本懷。相反,如果沒有菩提之行,僅有大乘心理之“修煉”,那也只是徒勞無益的。如果說《宗鏡錄》側重於明心悟理,那麼,延壽在《萬善同歸集》等一系列著作中主要就是闡述行事之必要,突出菩提心的意義。
  《萬善同歸集》④卷第一首先提出,明契一心實體,“應須廣行諸度,不可守愚空坐,以滯真修。若欲萬行齊舉,畢竟須依理事,理事無閡其道,在中遂得。自他兼利而圓同體之悲,終始該羅以成無盡之行。”他引用《肇論》“統萬行則以權智為主,樹德本則以六度為根,濟蒙惑則以慈悲為旨,語宗極則以不二為言”加以強調。之後,通過層層問答诠釋,到第六卷最後,再統括六度萬行。認為這萬善同歸之意義,具體講來,就是:“一名理事無閡;二名權實雙行;三名二谛並陳;四名性相融即;五名體用自在;六名空有相成;七名正助兼修;八名同異一際;九名修性不二;十名因果無差。”其主題就是萬善同歸一心,一心同歸萬善,所謂遵行萬善“則理智俱亡,言心路絕”,即可以“自他兼利,頓漸俱收”。在《萬善同歸集》卷後,有長達21行共252字的偈頌,而在《觀心玄樞》及《自行錄》中都照錄於文後,都是再一次強調發菩提心行菩薩道。偈頌道:“興悲悟而同體,行慈深入無緣;……廣度如化含識,同證寂滅菩提。”
  值得注意的是,延壽還將菩提心行與“治國保家”聯系起來。在《萬善同歸集》卷六中,先設問:“若廣修萬善皆奉慈門但索真诠,有妨世谛,則處國廢其治國,在家則阙於成家。雖稱利人,未得全美?”答曰:“佛法眾善,普潤無邊,力濟存亡,道含真俗。於國有善則國霸,於家有善則家肥。所利宏多,為益不少。”隨後,延壽引用南北朝時宋文帝與侍中的一段對話,認為五戒十善可以去惡息刑,國家可以坐致太平,“是以包羅法界,遍適虛空,一善所行,無往不利。則是立身、輔化、匡國、保家之要軌矣。”“若以此立身,無身不立;以此匡國,無國不立;近福人天,遠階佛果。”
  在《受菩薩戒法》中⑤,首先指出“菩薩戒,唯以開濟為懷,不同小乘局執事相。是以菩薩饒益有情之戒,但濟物利人。”最後也設問:“夫如何治國?”答曰:“諸佛無有定法,故號阿耨菩提。機病不同,法藥有異,醫不專散,天不長晴。或有聞法悟者,或有坐禅悟者,或有念經得度,或有受戒證真。……溥願法界含識,凡有見聞受菩薩戒而行菩薩心,發菩提願而圓菩提果耳。”顯然,在延壽看來,如果人們證悟並遵行菩提法,乃是國家治理之本。
  從上述諸多引證中,我們知道,延壽所謂一心為宗,其根本目的就是大力倡導菩提心行,實現大乘入世的宏願。
  延壽是公認的禅師,曾“九旬習定,有鳥類斥,巢於衣中”⑥;還精通念佛淨土法門,每晝夜108件行事中多有念佛念法念僧⑦;同時又是一位義學高僧,這在佛教史上的確是不多見的。但是,因為他“籍教明宗”而帶來了對他的非議,即認為他重視教理使法眼宗風“漸失醇正,數傳即絕”。⑧這是有失公正的。第一,如前文所述,延壽的“籍教”只在於“圓融”,“悟宗”只在於“心行”,目的就在於破除偏執教法和斷空邪見,強調“實踐出真知”。這正是契合了禅宗頓悟旨趣。第二,融通各種教法,主張權實相宜,方便權巧,隨機度人,正是法眼宗風的實質。第三,延壽標宗菩提心行即契達佛法真理,就在於反對“標新立異”而執此非彼、尚務空玄、缺失醇正之弊風。第四,提倡通明教法,學修並進,在於對治當時僧徒愚昏無知、妄作人師諸病等。總之,延壽殚精竭慮,苦口婆心,並不是要執教廢禅,而是觸景生情,所謂“指點江山,激揚文字”而已。
  禅學思想大致經歷了依教修心禅(如安般禅、五門念佛禅、實相禅)、悟心成佛禅(如達摩面壁、六祖頓悟)、超佛祖師禅(如南岳懷讓、石頭希遷)、越祖分燈禅(如曹洞、雲門、法眼宗)等。從依教修禅觀到直接見性成佛,也就是由漸悟到頓悟。他們分岐或側重的焦點在於“教”與“禅”(又稱“宗”)的關系上。本來,兩者之間或者說理論與實踐就是一致的,所謂禅教不二、互契互入的,也就是定慧相資,行解相應,理論與實踐相結合,在實踐中契悟真理,服務並超拔人生。為此,要反對作表面文章,只在名言上聚訟、執著。或棒喝,或參話頭,或機鋒相搏,等等,都是祖師們誘導人們頓悟之法,以印心悟性為本,這本身就是大智大慧的表現。祖師們設門立宗,多據《楞伽經》“宗通相”衍生。宗通相主張自覺智證,但並非不要教理教法。《楞伽經》言:“謂九部種種教法,離異不異有無等相,以巧方便隨順眾生如應而說,令得解脫,是名通相。”“但為饒益眾生亦非不說教法,如為愚夫以指物,愚夫執指不得實義。”也就是說,禅宗提倡不立文字,直指人心,主要還是對治愚昧妄執,這與廣施教理是殊途同歸的。歷代禅宗大師或籍教明宗,或伸宗融教,都極盡教禅配合之妙。慧可傳《楞伽》,弘忍、慧能亦皆誦《金剛》以印頓悟;曹溪、慧忠、大珠等之所說,未嘗不融會經論妙義。
  唐朝中後期,到五代十國(907—960年)及宋初,禅宗正處於越祖分燈時期,沩仰、曹洞、臨濟、雲門、法眼五宗相繼產生。宋僧明教大師評雲:“正宗之大鑒,傳既廣而學者各務其師之說,天下如是異焉。”這種“百家爭鳴”之局面,進一步加深了禅學中國化和中國佛教禅宗化。但後來者多各自為正,也加劇了中國佛教衰亡和變異。這些宗門禅者,借頓悟之名,妄執宗師名相,要麼守空玄談,要麼狂禅怪行,大作喝佛罵祖之事,毀棄信解行證,無益於社會,無補於現實,失去了禅學原本積極的精神。總而言之,是割裂了禅與教的關系,陷入無明絕境。
  五宗中,法眼宗產生最晚,其創始人文益(後賜號法眼)頌六相近《華嚴經》,二祖德昭興天台宗傳《法華經》,三祖延壽合會諸教宗歸一心,都是應機適時,校正當時宗門禅弊病的。
  文益在《十規論》自敘中,認為,“未經教論,難破識情”,遂將“宗門指病,簡辯十條,用诠諸妄之言,以救一時之弊”。⑨這十條宗門弊病是:一,自己心地未明妄為人師;二,黨護門風不通議論;三,舉令提綱不知血脈;四,對答不觀時節兼無宗眼;五,理事相違不分濁淨;六,不經淘汰臆斷古今;七,記持露布臨時不解妙用;八,不通教典亂有引證;九,不聞聲律不達理道好作歌頌;十,護己之短好爭勝負。在文益看來,不通教典不明事理是“魔強法弱”之原因,不修三學(戒定慧)必有三毒(貪癡),“以污露為慈悲,以佚濫為德行,破佛禁戒,棄僧威儀,……口談解脫之因,心弄鬼神之事。”[10]
  延壽與文益相比,更側重於從理論的高度進行層層細密的論證、校正,而且議論的范疇更加廣泛。若歸類總括,宗門弊病主要在“狂慧”和“癡禅”兩方面,各自都有諸多現象和危害,所謂狂慧而徒自勞神,癡禅而但能守縛。延壽在《唯心訣》[11]中,將宗門弊病列為120多種。諸如,或效無知同木石之類,或內守而端居抱愚;或見異而各立法界;或尚空見排善惡而作真修,或解不思議性作頑空;或宗教乘而毀自性之定,或弘禅觀而斥了義之诠;或退墮而成放逸,或語證相違而虧實地;或守寂而住空失大悲之性,或泯緣而厭假違法爾之門;或解不兼信而滋邪見,或信不兼解而長無明,等等。實際上,延壽要列舉的不僅在教內,也針對社會學術界存在的弊病、學教與修禅多方面的偏陋。他認為,造成弊病的原因“皆不能以法性融通,一旨和會,盡迷方便,患溺見河,障於本心,不入中道;葡匐於升沉之路,纏綿於取捨之懷。”
  總之,文益也好,延壽也好,他們都是“欲藥當時宗匠?郁之病,亦不得已而為之”,才“於無言之中強顯其言,向無法之中強存其法”。[12]另外,任何宗教、宗派的產生都與一定的社會文化背景緊密相連,法眼宗的產生及延壽一心為宗的建立,也毫不例外,反映出不容忽視的社會內涵。
  越祖分燈之五宗,大致都興起於唐武宗滅法(8441—846)之後(只有沩山在此之前)。藩鎮割據一方,到五代十國時期,更是四分五裂。這是禅宗內部形成各自稱尊局勢的社會基礎。太虛大師(1889—1947)認為,在唐武滅法之前,禅宗中那種多行於荒山僻地、而不重視律儀經法的傾向,也使佛教內部產生了離心力。[13]這大概是偏執“出世”而空無斷滅的狹隘心態造成的。但那種“黨護門風”和“護己之短”,多醉心於世俗名聞利養,又與誤解“入世”而污行墮落有關。這樣,在教則招致摧敗,在社會則激起紛爭。延壽確立一心為宗,統一精神信仰,倡導菩提心行,無疑具有積極意義。這既是佛教禅宗思想精髓,也符合中國傳統文化追求。“中國文化蓋以人文思想之圓融廣大為主。唯其圓通,故容忍性大,而無劇烈之思想與宗教等斗爭;唯其廣大,故涵育功深,而能混同其相與接觸之民族與文化,而為無窮邁進,今試以禅宗之發展言之,則亦有可為此說明證者。”[14]延壽所在的吳越王錢,唐末任鎮海、鎮東節度使,封越王(後改封吳王),907年被後梁(907—923)封為吳越王。歷五王,於978年降於北宋。吳越始終臣事中原王朝,基本上使用中原王朝的年號,保持藩王的格局。也就是說,他們一直認為自己是中原王朝的一部分,這對形成統一的社會文化體系必有很大的影響。
  唐末五代時,北方中原佛教義學不主一宗而是以疏通性相、精研大小乘的綜合形式出現的。北方義學高僧還多南來弘法。如,後唐(923—936)可周在乾化二年(915年)到杭州龍興寺弘傳《法華經》。吳越武肅王曾賜他佛缽、紫衣,加號“精志通明”。另一位高僧皓端(889—961),也曾習學《法華經》,於杭州羅漢寺通達天台宗一心三觀之學,著《金光明經隨義釋》10卷,詳說佛性之義,教化人們行大乘菩提之法,會通了天台、慈恩諸宗要。吳越忠獻王賜他紫衣,別署“大德”,號“崇法”。[15]他們在吳越弘法的時間,正是延壽出家前後及住持雪窦、靈隱寺的時候。分析延壽的佛學思想,與可周、皓端的主張具有明顯的相通之處。或者說,延壽基於當時社會政治理念,抑或有意識地建立和完善他的佛學思想體系?聯系到他著作中一再提到“匡國保家”的問題,恐怕這也不算臆斷。當時,高麗國王奉讀《宗鏡錄》等著作之後,遣使致書,向延壽敘弟子之禮,並派36位僧人跟他學法,弘傳“一心為宗”思想,恐怕也不只是乘興之舉。
  由上所述,我們是否可以這樣說,法眼宗在延壽之後趨於宗門淡泯,其根本原因就在於一心為宗不主張偏執,其心行圓融的主旨容易淡化宗門意識。再者,其盛衰,如宋明教大師評雲“蓋後世相承,得人與不得人耳”,也遵循“苟非其人,道不虛行”之理。太虛大師認為,中國佛教會教明宗,未能將宗乘建立在穩健的教律之次第上,致使後來末流頹敗,一代不如一代。延壽本人雖能嚴戒律精教義,但因“永明之世,雲門宗等方盛興;且時主各據一方而易分道揚镳,故永明未能為禅宗奠下萬世叵搖之基石。”[16]然而,永明延壽那種精勤的心行和精神,為後來者樹立了楷模,還是有益於社會的。

注釋:

①⑦《續藏經》卷111,頁0165—0166,(台灣)新文豐出版社印行。
②《上谕》,《宗鏡錄》頁7,(西安)三秦出版社,1994年10月版。
③宋·智昭《人天眼目》卷四。
④《續藏經》卷110,頁0883—0956。
⑤《續藏經》卷105,頁0016—0021。
⑥《五燈會元》頁604—605,中華書局1985年版。
⑧《中國佛教(一)》頁348,(上海)知識出版社1980年版。
⑨《續藏經》卷110,頁0877—0882。
同上,頁0882。
同上,頁0957—0963。
元·愠恕《題重刊十規論後》跋。
太虛《中國佛學特質在禅》,張曼濤主編《現代佛教學術叢書》(2),頁70,(台灣)大乘文化出版社。
《現代佛教學術叢書)(4),頁238。
宋·贊寧《高僧傳三集》卷七。
《現代佛教學術叢書》(2),頁80。六朝時期佛教在嶺南地區的傳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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