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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尚全教授:性空禅師口述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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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空禅師口述傳

李尚全筆述

一、害怕因果:是我童子出家的原因(1922-1935年)

我生於民國十一年(1922)農歷二月初五。祖籍泰州張木鄉(今江蘇省泰縣)。祖父楊同樂是一位憨實的農民。祖母周氏出身於書香門第,在張木鄉一帶很有威望,鄉親們尊稱為楊師老太,無論誰家有大番小事,都要請我祖母去調解。由於祖父早逝,我沒有見過祖父的面,但很受祖母的寵愛。

父親叫楊望棟,以務農為生。母親姜氏是泰州西姜家莊人。外祖父姜渭源是西姜家莊鄉鄉長,笃信佛教,他還出資修了一座叫觀音庵的小廟。舅父姜文森和姜文祠都以務農為生。

我們兄弟四人,我排行第二,另外還有一個妹妹。

我的俗名叫楊葆青,小時候十分淘氣倔強,尤其喜歡爬樹,搗樹上的老烏巢。後來發現失去伴侶的老烏,又再重新尋找伴侶。更為使我心顫的是:老烏被打死後,由蟻蟲咬食的慘不忍睹場面。正在此時,有人告許我,說人死了以後也會變成老烏的,這叫因果報應。因為你現在打殺老烏,來世老烏也會轉生成人,他也要打殺你轉生成的老烏。我聽說後就趕忙問,有什麼辦法不轉生成老烏嗎?他告許我說,那就要出家當和尚修行,才能消除打老烏的業障,擺脫輪回。我聽後很害怕,就萌發了出家當和尚的念頭。

晚清以來,無論是在東南沿海的鄉下,還是在大城市,和尚趕經忏非常流行,尤其是在蘇北,趕經忏的佛教非常盛行。由於我從小就想當和尚,所以喜歡看鄉下死了人的經忏佛事活動。放焰口時動聽的敲打念唱,都使我非常向往出家當和尚的生活。

1931年,我9歲,父親送我到五叔楊望信的私塾裡讀書。四五年間,我學習了《三字經》、《大學》、《中庸》、《論語》、《孟子》。五叔還叫我背誦這樣一首打油詩:

一排青山景色幽,前人田地後人收。

後人收到休歡喜,還有後人在後頭。

至今想來,這首打油詩使我感觸很深,也許正是這首打油詩,把我推進了佛門。

二、學做經忏佛事:我的沙彌生活(1936—1940年)

(一)出家因緣

其實我出家的增上緣,是看不慣有權有勢的人橫行霸道。當地的地主豪紳糾集地痞無賴欺壓百姓,凡是誰家兄弟之間鬧了糾紛,刪丁都當調解人,先說老大不對。過了幾天,兄弟爭執又起,他們又批評老二一頓。看不慣這種以強欺弱的惡霸勢力是我出家的真正原因。所以當我出家的時候,就障礙重重。首先是父親和伯父、叔父們都表示反對,因為我們楊家的生活雖不太富裕,但也不至於養活不了我。但母親和二舅父不這樣認為,認為出家當和尚有利於祖先的超度,所謂的“一人出家,九代升天”,才是母親和二舅父的共識,因此,他們支持我出家當和尚。但就在這時,有人又告許我,廟裡的老和尚對小和尚很厲害,動不動就要打耳光子,這又使我對出家生活感到很害怕。因此,又不想出家了。

說來也巧,就在我不想出家的時候,卻得了一場大病,俗稱黃病,症狀是脖子發脹,頭發暈。眼看著活蹦亂跳的我就要病死了,全家人都很著急。母親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就到娘家西姜家莊的觀音庵裡許願,求觀世音菩薩保佑,如果我的病好了,就送到觀音庵裡當和尚。母親從觀音庵裡回來後,我的病果然就一天天地好了起來。但病好以後,我因害怕老和尚打耳光子而不敢出家當和尚。

就在我第二次不想出家當和尚的時候,黃病又復發了,並且病情還有所加重,渾身骨節酸痛,痛得我抓住桌子腿直喊媽媽。我病情的日益加重把全家人都嚇壞了。本來反對我出家當和尚的大哥主動陪著母親到西姜家莊的觀音庵裡許願,如果這次我的病好了,就一定送我到觀音庵裡當和尚。母親還在觀音菩薩像前抽了簽。簽名是“唐高祖起義師”,主要內容為“天主立功名,由命不由人”。觀音庵的靜禅法師給母親拆簽說:“你兒子命中注定要出家當和尚,不出家凶多吉少。”母親和大哥回到家裡,抽簽的事就在村裡傳開了,大家都說我天生就是當和尚的命。

正是這場要命的黃病和痛恨地主豪紳的惡霸勢力,把我送到了泰州西姜家莊鄉的觀音庵,正式出家為僧。

(二)師祖剃度了徒孫

我病好之後,已是1936年的春節。

母親讓我過了一個好年。父親、兄弟、姐妹,都為我的出家做准備工作,整個正月裡,都讓我吃好的,穿好的,最後選定“二月二”龍抬頭的日子送我到西姜家莊鄉的觀音庵裡出家當和尚。

到了二月二這天,母親和二舅父把我送到了觀音庵。住持觀音庵的靜禅老和尚就替在閩南佛學院讀書的徒弟東初法師剃度了我,作為東初法師的徒弟,取法名聖智,字性空。所以現在人們叫我性空,實際上是我的字。靜禅老和尚在我出家之前,還替東初法師剃度了兩個徒弟,大徒弟叫聖照,字蘊空,二徒弟叫智寬,我是三徒弟。這樣,靜禅老和尚就有了三個徒孫。

剛出家的我,由於讀過四五年的私塾,對二位師兄還有點瞧不起,認為他們胸無大志。

由於我是姜渭源鄉長的外孫,師祖在三個徒孫中對我也就另眼相看。再加上我還是個14歲的孩子,兩位成年師兄也就謙讓著我。

在觀音庵裡,我們祖孫四人,和睦相處。

(三)學做經忏佛事.

我的沙彌生活,是在學做經忏佛事中度過的。

我出家的那個年代,是經忏佛事非常流行的年代。由於經忏佛事是一種商業性質的佛事活動,所以競爭十分激烈。雖然每一個小廟都有自己做經忏佛事的信徒范圍,但趕經忏的和尚功夫不過硬,也會失去信徒。為了在做經忏佛事中站穩腳跟,每個小廟都對做經忏佛事的和尚嚴格訓練。當時做經忏佛事的內容有如下幾個方面:

1.放焰口

放焰口是重要的佛事,由於時間過長,為了不使觀眾倒胃口,老和尚就要講一段笑話,或用西江月的調子說偈雲:

昔日荒郊野外,今日白骨交加。

無言無語臥黃沙,日曬風吹雨打。

在世爭名奪利,死後誰享榮華?

三寸氣斷咬銀牙,仰望兩江月下。

放一堂焰口,約需4--5個小時,多在冬天舉行。參加放焰口的和尚為奇數,最少要有5個和尚,多則有10多人。·在放焰口時中間要穿插上“歎骷髅”或“二十四孝”等內容。

我的嗓音很好,放焰口時,師祖靜禅老和尚坐台,上手是我,敲木魚;下手是兩個師兄,敲铛子和鼓,其他廟裡請來的和尚只能是濫竽充數了。

2.拜十王忏

做經忏佛事的開始時間是有講究的,是圍繞著飯前飯後來做的,叫做“節”或“出”,也就是先做完一節佛事再開餐,還是先開餐再做佛事。如果是在吃早飯前做佛事,就叫“進門吃朝飯”,或者叫“吃朝飯進門”,晚上就叫“進門吃夜飯”,或者叫“吃夜飯進門”;如果是在吃中午飯前做佛事,稱之為“進門吃晝飯”,吃完中午飯後做佛事叫“吃晝飯進門”。

做經忏的開始時間也有講究,是結算趕經忏和尚報酬的根據,也是做佛事活動的程序。所謂的“節”或“出”,就是做經忏的階段性內容,請來外邊的和尚參加了多少節,累計起來,就是他做完佛事後所得到的報酬,類似今天所說的“計時工資”一樣,或者口U“鐘點工”。

整個拜十王忏的程序是:啟師—)下扎—)發功曹—)開靈—)迎亡—)解結—)拜忏—)還錢—)做餞。每完成一道程序(節),都要燒一道“度牒”給每個閻王,實際上是向十個閻羅王匯報死者現在忏悔罪業的情況,以消除死者生前的罪業。例如解結這道程序,主要是唱念死者欠父母的孽債情況,尤其是有關母親十月懷胎所受的各種苦難的唱段,伴隨著鑼鼓唢吶等奏打出的各種哀聲,令孝子肝腸寸斷,哀從心生,放聲痛哭。

3.念經

(1)念倒頭經。

蘇北有一種民俗,人剛斷氣了以後,要念“倒頭經”。窮人家要請小和尚念《彌陀經》。小和尚念完經以後給10—20個銅板。較富裕的人家要請老和尚念《金剛經》。

(2)念經。

貧窮人家做佛事活動一般是請3個和尚念《彌陀經》。大戶人家要請10個和尚念七天《法華經》。

(3)破血湖地獄。

有錢人家專為死亡的女性做破血湖地獄的法會。原因是女人因生孩子而沖犯了神靈,死後要請和尚做破血湖地獄法會來超度。做此法會時,先用麥子在打麥子的場上畫地獄圖,分為東西南北四門。主法的老和尚手中拿地藏王菩薩的錫杖,戴毗盧帽,參與的和尚最少要有7個人,最多9個人,都披水紅法衣。老和尚念經,其他的和尚敲打法器配合。

(4)散花解結法會。

一般是在院子搭個台子,老和尚主法,至少有7個和尚參加。把麻錢用麻線穿起來,系成死結,送給和尚逐個解結。解結時邊解結,邊說笑話,或者說事先背熟的偈子,如:“西方路上一對鵝,口含青草念彌陀,畜生尚知修行路,人不修行到何處。”像這首偈子還和佛法站點邊,有的偈子根本就與佛法風馬牛不相及,純粹是為了應付場合,如:“石榴開花像個鐘,曹操人馬下江東。周瑜帶兵為元帥,孔明先生借東風。”圍觀的人往往尋和尚開心,並向和尚討法會所得的錢,如果和尚不給,就要把和尚挖苦一番。

在蘇北的小廟裡,當時做經忏佛事的內容大致就是這些。

4.觀音庵裡的日常生活

觀音庵有62畝土地,師祖帶領我們三個徒孫耕種兩畝地,一般種的農作物有高粱、蔬菜、芋頭、山芋、毛豆等。其他的60畝地租給本地姜姓人家耕種,廟裡每年收些地租。

在觀音庵裡,有師祖靜禅老和尚和我們三個徒孫,另外還有兩個道人,是在廟裡干雜活的在家人。年青力壯的一個幫著挑經擔,隨和尚做經忏佛事,不做經忏佛事時,催要做經忏佛事的費用;老年的道人留在廟裡看廟。

我一般在早上四點鐘必須起床,打掃庭院,抹桌子,搞好環境衛生之後,替老和尚燒茶,准備早點。當聽到老和尚起床的咳嗽聲,就趕快到老和尚的臥室裡扶持老和尚,端洗臉水,倒尿壺,洗馬桶,然後請老和尚吃早點。平時還要做一些來人接物、禮送賓客的差事。沒有雜事的時候,就開始學敲打念唱,誦經禮忏。

我學習敲打念唱很投入,很快地就學會了早晚功課。當兩個師兄外出做經忏佛事時,我就要一個人做早晚五堂功課,左手敲魚子和磬,右手敲鼓和鈴,師祖睡在大殿的隔壁,早上不起床做功課,但豎著耳朵在聽我上早課,如果敲打念唱錯了,老和尚就隔著隔牆大聲地咳嗽一聲。所以我雖然是一個人在做功課,但也半點馬虎不得。

每當貧窮人家死了人,師祖靜禅老和尚就會派我去念“倒頭經”,賺個零花錢。再加上我的娘舅家就在本地,年頭給的壓歲錢也不少。所以我平時還是一個較富裕的小沙彌。

5.師祖靜禅老和尚其人

靜禅老和尚,法名能悟,江蘇泰州古溪人,俗姓劉,是當地的破落地主家子弟,文化程度很好,娴熟《三國演義》、《水浒傳》、《東周列國志》。靜禅是他的字,以字行世,屬於禅宗臨濟法脈,臨濟法脈偈說:“心源廣續,本覺昌隆,能仁聖果,常演寬弘,唯傳法印,證悟會融,堅持戒定,永紀祖宗。”靜禅老和尚的法名能悟的“能”字,即第九字,我是第十一個字。

靜禅老和尚生活很節儉,待三個徒孫也很慈悲。尤其是對我,管教很嚴,常對我說,勤能補拙,上敬下和,對同輩要友愛。如果我浪費點飯食,老和尚就會大聲呵斥,“不想過生活了”——這句話是老和尚的口頭禅,是我當沙彌時聽得最多而又最單調的語言,也是我終身受益的教誨。

民國初年,西姜家莊鄉有個惡霸叫姜子嬰,借廟產興學,霸占了觀音庵的廟產。靜禅老和尚在姜渭源和姜瑞铎兩位紳士的支持下,狀告姜子嬰霸占廟產、驅趕和尚的犯罪行徑,通過法律程序收回了廟產。1923年以廟裡的60畝土地為抵押,向當地民戶結集資金把觀音庵翻修一新,還收了兩個徒弟,大徒弟法號復明,二徒弟法號浩明,以紀念這場通過打官司收回廟產的勝利,並寄希望於兩個徒弟,要把觀音庵的事業發揚光大,不再受地方勢力的欺侮。可惜大徒弟復明早逝,只剩下二徒弟浩明,法名仁曙,字東初,是當代漢傳佛教的龍象,1949年去了台灣,在台灣弘揚佛法,影響很大。

6.走出觀音庵

伴隨著年齡的增長,到18歲那年,即民國29年(1940),我出家的直接原因是厭煩地主豪紳為首的惡霸勢力,但出家當和尚後,這種惡勢力又在想辦法傾吞廟產。這些!都使我開始厭煩做經忏佛事的出家生活。我常想,做經忏佛事只不過是一個高級叫花子而已,並不能擺脫地主豪紳惡霸勢力的欺壓,這樣的出家當和尚又有什麼意義呢?正在這時,從未見過面的師父從鎮江焦山定慧寺到江北來看望師祖。我和師父東初法師第二次見面,這使我又驚又喜,看到師父言談舉止的威儀,為我出家當和尚指明了方向,帶來了希望。更使我驚奇的是,本地有頭有臉的人都來參拜師父,就連那些經常欺侮和尚的惡勢力也拜倒在師父的腳下,師父結跏跌座,為這些人講經說法,聽經的人對師父肅然起敬,這和做經忏佛事時人們把和尚當成笑料看形成了強烈的反差。這件事對我震動很大,做和尚要做弘法利生的大法師的志向油然而生。

我把外出參學的想法告訴了師祖。

師祖靜禅老和尚不同意我出去參學。原因有二:一是我一走,廟裡就少了一個做經忏佛事的幫手,影響觀音庵的收人;二是我走了,沒有人照顧他的生活起居。所以就想方設法阻止我外出參學。

我從小就很倔強,只要看准了目標,就難以改變,正是這種性格,我才走上了出家當和尚的道路。這一點師祖靜禅老和尚十分清楚。為了徒孫的前程,老和尚還是很慈悲地為徒孫准備了行李,並寫信介紹我到泰州北山寺投奔徒侄雲開法師(東初的俗兄),還像慈母一樣把我送了一程又一程。我到了北山寺,正趕上了日本侵略者的飛機轟炸,北山寺供奉彌勒菩薩的二殿被炸毀。寺裡的僧人有的外逃,躲避戰火。

三、學無常師:我的學僧生涯(1941一1950年)

(一)在南禅寺學叢林規矩

1941年春天,無錫南門外的南禅寺放戒,請北山寺的肇源老和尚為羯摩師。肇源老和尚就帶著我離開了戰火紛飛的北山寺,先到鎮江焦山定慧寺,找師父東初法師開號條。東初法師在號條上寫了如下的字樣:

聖智,字性空,原江蘇人氏,俗姓楊,依東初出家,前來求受具足戒。

我拿上師父的號條,就告別師父,和肇源老法師去無錫南禅寺。

1.學習掛單知識

漢傳佛教的出家人在自己居住的小廟裡因用功不得法,就要外出,到十方叢林裡尋師、訪友、問道。十方叢林為了滿足僧人的這種求學需要,從唐代馬祖創叢林,百丈立清規之後,就逐漸形成了掛單制度。肇源老和尚在帶我到無錫南禅寺的路上,就給我教了掛單的常識。肇源老和尚告許我說,到了南禅寺以後,先到客堂登記。在客堂裡,兩邊擺放著兩張小長凳,東西各一張,在客堂的隔子口擺放一張方凳子叫馬杌,是知客師父專用的凳子。在進客堂門時,要把衣單放在客堂門外的西邊,然後進客堂,走兩步半向客堂上的佛像一問訊,然後坐在客堂東邊的長凳上,看著放在客堂門外西邊的衣單。這時客堂裡的小道人(在家人,是客堂雇來的服務員)就會去報告隔子裡的知客師父。知客師父出來以後,在往馬杌上將坐不坐之際,你就要站起來說:“頂禮知客師父。”知客師父就會說:“免禮問訊。”那麼你就問訊後坐回原處。這時知客師父就會問:“你從什麼地方來,到什麼地方去,到常住裡有什麼事?”你就說:“知客師父慈悲,打擾常住來掛衣單,專門來貴寺求戒。”知客聽後就會把你送到親戒寮的。我對肇源老和尚的開示,一一記在心頭。

隨後,肇源老和尚又給我講了在十方叢林裡如何才能當好知客。如果有僧人來客堂裡掛單,知客首先要弄清掛單僧人的身份,如果和自己的年齡相仿,就說:“同參師,你從什麼地方來,到什麼地方去,到常住裡來有什麼事?”掛單的僧人就會答:“知客師父慈悲,打擾常住來掛衣單。”或說:“我從什麼地方來,專門前來親近常住。”這說明這位僧人是來做常住請安單的。如果是中年掛單僧人,就要說:“老參師父,從什麼上剎來,到什麼地方去,有何貴干?”掛單的中年僧人就會說:“知客師父慈悲,敝僧從什麼廟裡來,久聞寶剎名聞海內外,專程來寶剎觀光,拜訪諸位師父,打擾常住。”知客就要說:“小廟簡陋,為老參師父送單。”若身份高的,就送往上客堂。若在隔子裡聽到進客堂的掛單僧人這樣說:“哎呀知客師父在家嗎,我要來拜訪啦!”這說明來者是諸山長老駕到,知客聞訊後要趕快從隔子間裡出來,頂禮接駕,並說:“不知大和尚駕到,給大和尚頂禮接駕,請到丈室用茶。”若遇上有學問的老參來掛單,他往往是往客堂裡一站,手接彌陀印,肩上的衣單不放下,雙目微閉,站立人定。這是來試探寺院學問叢林規矩的深淺,此時知客不敢怠慢,要穿長衫或海青,衣冠整齊,在老參前面畢恭畢敬地站定,然後敲引磬三下,這時老參就會出定,知客要趕快說:“給上座師父頂禮接駕。”並三拜。如果掛單的老參說:“免禮,問訊。”那就不必強行禮拜。如是遇到不懂規矩,前來游山玩水,不學無術的出家人怎麼辦呢?對這樣的出家人就要呵斥一頓,“把你的眼睛收起來,東張西望,成什麼樣子,這裡什麼東西是你的!”所以,客堂是一座十方叢林的臉面,如果知客不懂規矩,就給叢林丟盡了臉。你現在去求戒,將來有可能要做執事,這些叢林規矩必須學會。

接著肇源老和尚給我講了一段某叢林裡知客不懂規矩鬧出的笑話。肇源老和尚說:以前有一個老參到一座十方叢林裡掛單,這個叢林知客不懂規矩,沒有威儀,從隔子間裡出來往馬杌上一坐,把二郎腿一翹,就問:“老參從哪座上剎來?”這位老參不緊不慢地說:“從翹腳寺來。”知客一聽,老參在挖苦他,趕快把腿子放下,又問:“老參到哪裡去?”這位老參又不緊不慢地說:“到放腳寺去。”結果弄得這位知客無言以對。其實,知客遇到這種場面,要將計就計,就要馬上回敬:“初出茅廬,乳毛未干,你不見老僧有腿病?”以免給叢林丟臉。我聽了這些開示,眼前一亮,對十方叢林裡的生活十分向往,恨不得馬上就到南禅寺,在客堂裡把肇源老和尚講的掛單禮儀演示一下。

這時,肇源老和尚見我聽得認真,心有所思,就又對我說,往客堂裡送單也有規矩。知客在前邊走,掛單的老參在後邊走。到了上客堂以後,知客先掀開竹簾子,敲三下門,管理上客堂的寮元師父就會出門捧著簾子說:“知客師父請進。”知客就進門,掛單的老參跟著進門,進門後走二步半一問訊,知客說:“禮佛三拜。”掛單的老參就禮佛三拜。接著又說:“頂禮寮元師父。”寮元師父就會說:“謝謝知客師父,頂禮知客師父。”知客又說:“問訊。”這樣,就算知客把老參交給了寮元,臨出門時知客還要叮囑一句:“老參師父,服從常住規矩,聽寮元師父招呼。”然後又對寮元師父說:“老參師父初來參學,寮元師父慈悲為懷,有不對之處,請多指導他。”寮元師父說:“謝謝知客師父,遵命。”知客師父向寮元師父合掌告別,寮元掀起簾子說:“知客師父慢走。”知客出門後,回過頭來向寮元合掌,寮元合掌答禮,並說:“知客師父慢走。”如果是諸山長老,知客要引到丈室,或送到客單,晚上還要來看單,說一些客氣話‘若是老齋主來,都要送到上客房。齋主是女的,知客不能一個人去看單,至少要兩個人。施主也要懂規矩,要給知客送紅包,並說:“為知客師父結緣。”有錢的齋主還要拿出一筆錢來供養常住大眾,或說:“供養常住維修、燈油,略表心意。”此時知客師父要說:“阿彌陀佛,功德無量。”而不能說:“謝謝齋主。”齋主在十方叢林用財、物供養每一位師父,叫“見相結緣”,由知客把財物分給每位常住師父,叫“普同供養”。肇源老和尚對我反復叮咛,在叢林參學,這些常住規矩都要學,才能在十方叢林當一名好執事。

2.登壇受戒

明清以來,在漢傳佛教寺院受戒,一般的有三壇大戒。跪沙彌,受沙彌戒者要長跪合掌,聆聽三師教誨;打比丘,用楊柳枝打受戒比丘,消除業障;火燒菩薩頭,給受菩薩戒者要在頭上燒香瘡。

肇源老和尚帶著我到無錫南禅寺時,南禅寺的大雄寶殿已被日本侵略者的飛機炸毀,只好在大雄寶殿前搭起臨時性的敞棚來代替大殿。登壇受具足戒,要有“三師七證”。三師是指得戒和尚、羯磨和尚、教授和尚,七證就是有七位高僧大德作證明。組成“三師七證”的十位僧人都足戒臘有20歲的高僧大德才有資格擔任。

整個戒期的靈魂是開堂師父,戒期的日常活動都由開堂師父來負責,開堂師父(開堂師父有助手四五人,分別稱為二師父、三師父、四師父、五師父)統領新戒舉行各種法務活動。另外,已有演禮師父在戒期教授各種禮節威儀,維那師父帶領新戒上早晚殿,拜願禮忏。僧值師父維持整個戒期的秩序。新戒每10—20人分成一排,負責人稱為班長。我是第八排的班長。

在南禅寺的戒壇正門插著一面大旗,上面寫著“有冤申冤,有仇報仇”。佛教是講三世因果的,每一個新戒在過去世,由於無明煩惱的左右,造下了無量罪業,現世一旦受戒,就有天龍八部衛護。因此,在受戒前過去世的冤家對頭要伸冤報仇,使新戒無法登壇受戒,諸如生病,因犯叢林規矩被趕出戒壇等。

在登壇受戒前,開堂師父要把新戒領到屏處詢問是否是五種不男人。如果是五種不男人,就要取消受戒的資格,還要檢查五官是否端正,是否有神經病。然後三個人一排,登壇受戒。我順利地通過了屏處檢查,被開堂師父帶上了戒壇,只聽開堂師父用洪鐘般的聲音說:“眼觀壇儀,耳聽羯磨師父開示,心不要打妄想。要求上品戒,不求人天、聲聞小果,但求無上菩提,發大乘心。”開堂師父講完以後,我就展大具,頂禮“三師七證”。佛門規矩,一個正式的僧人,一生當中有三次展大具的機會。第一次,就是登壇受戒時要展大具;第二次是得戒後,回到小廟裡拜謝剃度師父時要展大具;第三次是受具足戒後,學有所成,某某大叢林的方丈要收為法子,大和尚傳法給他,他要接法時,要展大具,叩九個頭,然後接大和尚的法卷,取得主持叢林的資格。

我和其他的兩個戒兄弟展大具拜完“三師七證”後,就開始聽戒磨師父講開示,然後是得戒和尚講戒相。作為一個受了具足戒的和尚,犯淫戒如殺頭;犯盜戒如斷樹根;犯殺戒如針沒有鼻孔,不能再用了;犯了妄語戒,如大石頭一破為二,終不能恢復原形。一旦受戒得了戒體,持戒清淨,就不會受飛來橫禍。所以受戒要隨戒,比丘“以戒為師,戒在佛法在”。我通過聽羯磨師父的開示,知道了戒為成佛的根本,戒以戒淫為首,所謂“二八佳人體似酥,腰裡藏劍斬愚夫,雖坐不見人頭落,暗裡推君骨髓枯”。這是犯淫戒的現報,另外還有下地獄的來世報應。

登壇受戒得戒體後,就得到了戒牒,在戒牒上有某年、某月、某日、某時、某刻的記錄,這是日後在叢林裡誦戒時排隊次序的根據,從而打破了世俗的一切長幼貴賤尊卑的界限。

3.在戒期的學修生活

無錫南禅寺在1941年春季的放戒期共有48天。

這48天的戒期生活是非常嚴格的,可以說是一期叢林規矩強化進修班。放戒的頭一天,開堂師父把新戒分東、西兩序站定後,然後一擺手,只見從開堂師父背後走出一位威嚴的新戒,雙手捧著一條一米多長的木棍,向前一站,提高嗓門,大聲宣布:“奉開堂師父命,用這條木棍在48天戒期裡供養各位新戒師父。”站在東序第八排最前面的我聞聲後頭皮發麻,可見叢林的規矩如軍營的軍紀,稍有觸犯,就會皮肉受苦。沒過幾天,果然有一個新戒不小心觸犯了叢林規矩,只見演禮師父把全體新戒集中起來,分兩序站定,然後大聲宣布:“奉開堂師父命,執行常住戒期中的清規,某某新戒師違犯了叢林清規,請出位。”被點到的新戒出位後跪在釋迦牟尼佛像前,被演禮師父打得直喊救命,直到棍子被打斷為止。叢林裡規矩,無論是受戒期打棍子,還是平常表堂打香板,都打被打者的肩膀,打完後,被打者還要頂禮答謝。

我目睹了這次戒兄弟被懲罰的經過後,在整個戒期如履薄冰,膽戰心驚,一切照叢林的規矩辦,絲毫不敢馬虎,結果受到了開堂師父的嘉獎,即把我請到開堂寮吃點心和水果。這在抗日戰爭物質資料極端困乏的特別時期,是最高的獎賞。那麼,我在這48天又學習了些什麼呢?原來是學習如何穿衣、如何吃飯、如何站立、如何走路、如何坐著、如何睡覺。

(1)如何穿衣。

新戒每天早上都要在3點鐘起床。下床時要把被褥疊得整整齊齊;然後趕快大小便。大便時要彈指三下,還要念咒。佛教認為,有一種餓鬼專門在廁所裡吃人的糞便,如果不彈指三下,吃大便的餓鬼不知有人要大便,大便的人把糞便拉在餓鬼的頭上,餓鬼就會生起瞠恨心,伺機報復,因此要彈指三下,念咒,以免結怨於吃糞便的餓鬼。大小便後,要趕快回來搭五衣和祖衣。搭衣時要做這樣的觀想:“善哉解脫服,無上福田衣。我今頂戴受,世世常得披。”然後念咒:“崦缽利吉利娑诃。”搭好三衣後,上早殿。

(2)如何過堂。

上完早課,新戒們回到禅堂,趕快換衣,大小便。待齋堂裡巡堂師把飯菜准備好,先敲梆魚108錘。當禅堂裡聽到梆魚聲後,僧值先進齋堂,站在西邊隔門口,手結彌陀印,臉朝北。然後是西單、東單清眾魚貫而行,後面的鼻子對著前面的衣服的中縫,維那和悅眾在最後。西單清眾進齋堂時,左腳先跨進門檻,東單的清眾要右腿先跨進門檻。待西、東兩單清眾在齋堂裡站好之後,悅眾搶先一步,站在東單的前面,維那站在東單的最前面。這時梆魚已敲到最後四錘,當敲最後一錘時,敲火典一下,接著是敲梆的再送一錘,火典再敲一下,敲梆魚的再送最後一錘,火典再敲一下,這叫“送二接三”。第三錘敲火典後,悅眾打引磬二聲,西、東兩單問訊,坐好後,接著敲火典,先敲“南無吉祥王菩(輕敲)薩”七錘,接著敲八錘,然後快敲二十錘,共三十五錘,這樣連敲三次,加上敲梆魚的送來的三錘,共計108錘。

敲火典第三遍最後四錘時,即第105錘敲後略停一下,連敲二下,再略停,敲第108錘,悅眾接著敲引磐一下,敲火典的再送一錘,悅眾再敲引磬一下,敲火典的再送一錘,悅眾再敲一下引磬,這叫“送二接三”。第三聲引磬敲後,維那師父開始起唱供養咒。

就在維那、悅眾及西單、東單清眾坐好之後,侍者出位,站在方丈的左手合掌,當清眾念供養咒到“大悲觀世音菩薩”時,侍者拿起雙竹匙,方丈從自己的飯碗裡拿出七粒米飯,由侍者送到孤魂台上,布施給孤魂野鬼。侍者送食回來,維那師一個人唱念:“佛制比丘,食存五觀,散心亂話,信施難消。”大眾聞磬聲正念:“阿彌陀佛”。

這時僧值往齋堂中間一站,說:“各位師父照應好碗筷。”

開始吃飯時,要“當思來處”。先用左手壓住筷子的前端,再用右手從筷子的末端拿起,然後左手和拿筷子的右手共同端起飯碗,之後是左手端碗,右手拿筷子,緩緩吃飯,細嚼慢咽,不能弄出響聲,更不能說話。如果是吃湯飯,先要喝三口湯,暖暖腸胃,然後吃飯。

吃完飯後,若方丈有事,就把筷子放在碗上,不放下來,待僧值往中間一站,表示大家飯已經吃好,方丈開始表堂。方丈表堂完了之後,把筷子往下一放,維那開始起唱結齋偈。

如果是常住有事,僧值往中間一站說:“和尚慈悲,班首師父原諒,今天常住有某某事情,加寮後到某某處集中,做某某事情。”

方丈表堂之後,僧值站回西邊的隔門口,方丈下來,站在台子前,面朝佛像,悅眾打磬問訊。方丈先走,接著是維那、悅眾。班首走後,僧值要快步從西邊的隔門口站在中間,西單清眾先走,東單清眾隨後。

過完堂之後,由引禮師父組織學習威儀,叢林清規,活學活用。中午還要過一次堂。過完堂後,休息一兩個小時,繼續學習。晚上吃過藥食餐後,稍稍休息一下,又要上晚課。上完晚課後,要禮拜“南無本師釋迦牟尼佛”一兩個小時,稱為“拜願禮忏”。

禅堂裡的師父不吃晚飯,吃放參。“金山的腿子高曼的香,常州天寧寺的好供養。”吃完放參後,要飯食經行一刻鐘左右。在禅堂裡對哄堂鬧事者,要打香板遷單。漏單者,往往把自己的衣單放在廟的後門,守門的人知道這是逃單的出家人,也就放行。過了一個階段,又來掛單。這叫“後門逃單,前門掛單”。

在禅堂裡適應不了的出家人,可以讓他放松一下,寫字,作畫,看看經教,維那並建議客堂給他安排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為常住培養管理人才。

禅師吃放參時,結跏跌坐,在腿子底下直插一個長條形的板子,香燈師就會在吃晚飯時把飯菜放在這塊板子上的。待吃完飯後,香燈再倒水涮碗,飯後要飯食經行一刻鐘,然後繼續坐香。

(3)如何站立。

站如松。雙腳前八寸後二寸,腰板挺直,不許搖擺。

(4)如何坐著。

坐如鐘。眼觀鼻,鼻觀心,腦後靠衣領,手結彌陀印(左下右上),或雙手放在膝蓋上,以防受涼,不許前傾後仰,東搖西晃,垂頭喪氣。

(5)如何睡覺。

臥如弓。右脅而臥,右手放在右耳畔,腿略彎,左腿放在右腿上,左手放在左肩上,默念佛號,或修不淨觀,白骨觀,以防淫欲心生起。

(6)如何走路。

走路時腳要踩得穩,一步一個腳印。慢走如鵝,即踱方步要慢而穩健,兩眼平視前方,不能左顧右盼;快步如風,左手擺,右手摔,勇往直前。

4.要做個好和尚,首先要持戒

經過48天的戒期強化訓練,我認識到戒的重要性。要做個好出家人,首先要持戒。戒為三學之首,不持戒,心就定不下來,心定不下來,就不能生智慧。做出家人有沒有成就,就看持戒清淨不清淨,“戒在佛法在,戒亡佛法亡”。通過對戒相的學習,我又結合四五年的私塾所學的儒家理論,認為孔子的學說只是大綱,佛教才列出了細目。孔子只說了“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而佛法就如何行持做了詳細的說明。儒家講男女授受不親,男女有別,佛教對男女之間的界線做出了十分詳細的規定,講得非常細密。

通過這48天的強化學習,我抱定了要做一個好出家人,做一個真出家人的決心。

(二)初到焦山

鎮江焦山的定慧寺,有十三個房頭(小廟),廟產有一萬余畝,江蘇的儀征縣和江北的曲塘縣都有定慧寺的廟產。焦山是禅宗曹洞宗的道場,定慧寺四北角雖然被日本侵略者的飛機轟炸塌了,但整個寺廟基本上完好無損,高大的山門正對著長江,牆壁上寫著“橫海大航”四個大字,山門裡邊的照壁上寫著“海不揚波”四個大字。天王殿後面的大雄寶殿雄偉莊嚴。在大雄寶殿後面的藏經樓下是念佛堂,樓上是焦山佛學院。山門的對聯為“長江是天塹,中國有僧人”。

我第一次見到如此雄偉莊嚴的寺院。再看焦山的和尚,個個威儀齊整,衣著嶄新,果然是“焦公子”,名不虛傳。這一切都把我這個鄉下來的土和尚給唬住了。後來自然庵的小和尚岫凡又把我帶上到定慧寺的十三個房頭(下院)轉悠了一圈。這些房頭的出家人個個擅長琴、棋、書、畫,使我大飽眼福。但也向我昭示,沒有兩下子硬工夫,在焦山不會有立錐之地的。

(三)“考”進焦山佛學院

凡是要進焦山佛學院學習,都要經過考試才能入學。但由於我是焦山佛學院東初法師的徒弟,考試也就是聾子的耳朵,擺個樣子看看。考試的題目是一篇作文,讓我寫一篇《戒期的生活》。我雖然讀過四五年私塾,出家後一直跟著師祖趕經忏,除會背子曰如何如何,就會敲打念唱,哪裡會寫文章。於是就由焦山佛學院雪煩法師的徒弟、綽號“泉矮子”的法師代筆寫了一篇作文,順利通過了考試關,進人佛學院。

在佛學院以佛學為主,其他課程有《古文觀止》,還有四書五經,以及道教的《南華經》、數學、歷史、地理、法律常識。

佛學以學唯識為主,《八識規矩頌》、《解深密經》、《辯中邊論》、《大乘起信論》等。

我在焦山佛學院正式讀了六七年的書。

焦山佛學院畢業以後,我在庫房裡面服務,主要做賬目。

(四)焦山佛學院的教師隊伍強大

在焦山佛學院裡,雪煩法師教我們《古文觀止》;我師父東初法師教我們朱自清的散文《為學一首示子侄》;智光老法師講佛學課,也講講開示。智光老法師很用功,強調守戒的重要性。智光老法師常說:“虱子攻在麻布眼,伸頭容易縮頭難。”圓湛法師和泉矮子法師講《四書》和《莊子》。

現月老法師講唯識學課程,主要講《八識規矩頌》、《解深密經》、《辯中邊論》。

明真法師講禅宗公案故事。他常說的口頭禅是:“播馨香於寶地,免逼迫於心田。”

仁山老法師講開示,以儒書為印證,文章也寫得很好。

守培老法師講《法海標准》。

芝峰法師講《禅學講話》,把日本人寫的禅宗史翻譯成中文。

給我們長期上課的法師是現月老法師和明真法師。現月法師外號“土耳其”,意思是“土匪”,凶得不得了。

南亭法師講《維摩經》。

大醒法師講講開示。

上海復旦大學的薛劍圓老師講《尚書》和作文課程,他會譜曲唱歌,焦山佛學院給他的待遇最高,但他脾氣很怪,單身漢。平時為人似笑非笑,約70歲,反對人穿皮鞋,認為穿皮鞋是馬蹄上街。

潘孝安,東台人,大學教授,信佛,教一些文化課,人品道德很高尚,字寫得好。

四、從揚州到蘇州:圍繞佛門轉圈圈(1951—1962年)

1951年,我30歲,焦山佛學院解散。在1958年的大躍進運動中,揚州的一些寺院作為辦工廠的場所,下方僧人回家鄉務農。我被下放到昆山縣新鎮鄉光榮大隊務農。在這5年裡,由於我有文化,當了幾年村辦小學的老師。長期的佛教生活養成了溫和性情,與光榮大隊的農民相處得很好,他們都叫我“楊和尚”。我想我這輩子和尚是當不成了,就做一名合格的小學教員吧!但萬萬沒有想到的事情終於發生了,在我42歲(1962)那年,蘇州西園寺方丈明開大和尚派人來昆山,邀請我到西園寺當僧值。我到西園寺後,明開法師對我很器重,把寺院裡的日常事務都交給我和安上法師來管理。我們彼此相處得很好,把西園寺管理得井井有條。總之,在這十來年裡,由於社會的急劇變遷,我不知道生活的目標,圍繞著佛門轉圈圈。

五、“文革”前的寒山寺:麻煩事真不少

(一)文革前的寒山寺:連我在內,只有五個和尚

1963年,我43歲,蘇州市統戰部、宗教處和佛教協會的領導派我到寒山寺做監院。我來到寒山寺時,有一個服務部,另外就是客堂和藏經樓。這就是“文革”以前的寒山寺。所以當時的寒山寺沒有什麼看相,實際上就是一口井,一個藏經樓而已。另外有一塊長著冬青樹、山芋、雪裡紅的菜地。

1958年,蘇州市管轄的鄉下小廟裡的僧人集中到蘇州各大寺院裡來。盡管這樣,寒山寺住的僧人也不多,連方丈通如法師在內,也只有四五個出家人吧,可見寒山寺也是一個小廟。通如法師住在寺院的東面寮房裡。除了方丈通如法師外,還有演林、韶一、昆山三個出家人。韶一師負責賣門票,三分錢一張,住在西北面的寮房裡;昆山師在寺院裡干些閒雜活兒。他們四個和尚是有水吃的,因為寒山寺院子裡有一口井,吊起水來很方便,所以他們四個和尚不愁沒水吃。寒山寺當時的狀況就是這樣。

我一開始就不想來寒山寺,所以來到寒山寺的麻煩事非常多,就連寒山寺的房子也好像跟我過不去,不是這兒漏點雨,就是那兒瓦破牆塌。而當時的財務制度又非常的嚴格,超過5元錢的開支,非要蘇州市宗教處審批不可。有一次我買了把大剪子,去修剪冬青樹。通如法師知道後,就批評我膽子太大。後來需要黃沙、磚瓦等東西,我就不敢再自作主張了,只好肩挑兩個蕃箕,到西園寺去挑磚瓦和黃沙,一天跑好幾個來回。回來和成泥,修牆和鋪瓦。這些都得到了西園寺安上法師的幫助。安上法師人很好,每當我向他訴苦,說我在寒山寺不想干了,還是回西園寺的好,安上法師就安慰我,讓我為常住發心工作。

(二)20世紀60年代初的寒山寺:經濟上困難重重

20世紀60年代初期,國家遭遇了三年自然災害,全國人民的生活都不富裕,寒山寺的經濟狀況也不例外,困難重重。為了解決我們6個出家人的吃飯問題,我想出了兩項增加寺院收入的辦法:

1.賣碑帖補貼寒山寺的經濟收入

俗話說得好,靠山吃山。為了解決我們6個出家人在寒山寺的吃飯問題,我想出了一個賣碑帖給日本游客的法子。這是因為,唐人張繼的《楓橋夜泊》詩在日本家喻戶曉,所以當日本人來游覽寒山寺時,就把這首由清朝俞樾所書的張繼詩碑上的文字拓下來賣。生意就這樣一天天紅火起來,旅游局的人看得眼紅。他們就動了心思,不肯讓我們賣,他們想插手,搶生意。我看勢頭不對,就去找市宗教處時任處長的高其志反映情況。高其志是位老革命,很講原則,他出面協調,把賣碑帖的權力落實到了寒山寺,每張賣5毛錢。

2.用大糞換稻草,再把稻草變成錢

光靠賣每張門票賺得3分錢和賣每張碑帖賺得5毛錢的收入,遠遠不夠解決我們6個出家人的吃飯問題。於是我又采用把現在素齋館後面的廁所裡的大糞掏出來賣掉的辦法,來彌補寺院收入的不足。到了每年春暖花開的三月,農民要施肥種地,我們就把大糞挑到鄉下,與農民換稻草,再加上從寒山寺南面的紙漿河裡撈出的華盛造紙廠排往河裡的廢紙漿,做成紙漿餅子曬干,賣給城裡人燒火,賺點錢貼補寒山寺的日常開銷。

六、我與演林法師在“文革”中的命運

(一)演林法師想出了保護寒山寺佛像文物的妙方

寒山寺的寶貝很多。清朝俞樾寫的《楓橋夜泊》詩的碑刻;宋朝的岳飛、明朝的唐伯虎、文征明、清朝的康有為、羅聘等名人留下的墨寶字畫,價值連城。紅衛兵常爬牆過來,想砸爛這些屬於“封資修”的東西。我沒有辦法,只好明裡強裝笑臉向紅衛兵求饒,暗裡趕緊跟演林法師商量保護的辦法,以免不測。演林法師說,唯一的辦法就是用稀泥巴把碑上的字糊起來,然後再把宣紙染黑貼上去,曬干以後,就把白色粉筆研成粉末,制成顏料,用毛筆在碑面上寫上“最高指示”和“老三篇”(《紀念白求恩》、《愚公移山》和《為人民服務》),讓紅衛兵看到望而生畏,不敢輕舉妄動和隨意破壞。還有空白的地方,就寫上“千裡冰封、萬裡雪飄”、“金猴奮起千鈞棒、玉宇澄清萬裡埃”等標語。

我覺得演林法師的這個方子很妙,就和他不分白天黑夜地行動起來,把所有的碑刻和藏經樓如此這般地搞了一通,總算是把寒山寺的文物保護住了。

寒山寺的五百羅漢雕塑,是清朝一位雕刻家的傑作。為了保護這些羅漢塑像,我和演林法師用扁擔、提桶一擔擔地挑,藏在藏經樓隱蔽的密室裡,使寒山寺的五百羅漢雕塑躲過了一場災難。

(二)我第二次被下放

1969年,我47歲,被下放到昆山縣鄉下參加勞動。工宣隊同意每位和尚離廟前可帶一塊鋪板。我就帶著清代俞樾老人題寫的“五峰古方丈”五個古逸大字的木板到農村了。在那“夜夜清燈伴孤魂”的日子裡,這塊古匾就成了我唯一的精神寄托。繁重的勞動,抑郁的心情,嚴重的營養不良,終於拖垮了我,胃疼得臥床不起。當時村上有一家農戶要打家具,聽說我睡的是塊很好的銀杏木板,就找上門來,願以高價購買。那時我雖然在病中,需要錢買些補品滋養身子骨,但一想到這塊木板的文物價值,就一口回絕。我重新回寒山寺的時候,就是帶著這塊木板回來的,現在掛在我日常起居的方丈書齋內。

和我一起下鄉勞動的還有上海玉佛寺真禅法師的兄弟,他在農田勞動時熱死了。他的文化程度很好,尤其對歷史掌故很熟悉。睡覺時念佛,被人匯報給紅衛兵。紅衛兵來追究這件事,他說沒念,是做夢念的。紅衛兵就批評他說,你心不死,懷念舊天堂,連做夢都在懷念失去的天堂。

演林法師在寒山寺的命運和我一樣,他也被下放到蘇北農村去勞動。

七、寒山寺回到了佛教信仰的新時代

(一)寒山寺服務部主任讓我賣門票

1976年10月,黨中央粉碎了禍國殃民的“四人幫”,結束了“文革”的動亂時代。尤其是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鄧小平同志提出了建設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中國,黨的民族宗教政策得到恢復和落實,佛教信仰一天天好起來,我們感到做和尚也有希望了。

1978年秋天,蘇州市公安局派人來找我,讓我到蘇州市委找一個叫於玉昆的人。後來我才知道,於玉昆是蘇州市委統戰部部長,那時宗教歸統戰部管,宗教處的工作還沒有恢復。我回到蘇州,找到了於玉昆部長,他給蘇州市園林管理處打了個電話,然後讓我到蘇州市園林管理處報到。園林處有兩個女同志在辦公,其中的一位給我開了個介紹信,讓我重回寒山寺工作。

我帶著蘇州市園林管理處的介紹信趕到寒山寺時,已經是傍晚時分,寒山寺的山門緊閉。我敲了敲門,看門人把門打開了。他叫周聖賢,是從公安局退休下來的干部,早晚值班,人很好。但寒山寺服務部主任已經回家了。周聖賢陪伴我在一別十年之久的寒山寺院子裡轉了一圈,只見廟宇破舊,院落荒涼,佛像被封,滿目淒涼。所幸的是殿堂、鐘樓、碑廊和明清時的幾口大鐘還依然存在,倍感親切。但大殿內的法器、鼓架都賣光了。

我剛回到寒山寺的時候,不光是賣門票,還要干一些雜七雜八的活兒。現在的素齋館,原來是堆柴草的地方。鋸樹劈柴,做煤球餅,賣荒貨,買煤球等雜活,都少不了我。好在我會騎三輪車,馱馱送送。小三輪一騎,一路上兜兜風,現在想起來,也挺風光的。那時,還不敢穿僧裝,穿園林處發的工作服。對園林處派來寒山寺的領導和職工非常敬畏,後來時間長了,也就漸漸熟悉了,曉得他們的個性。

(二)僧人管理寒山寺

就在蘇州市委統戰部於玉昆部長作出讓僧人管理寺院的決定之後,蘇州市園林處把原服務部主任換掉了,讓缪小泉來當主任。

寒山寺在1979年前後人不敷出,財務經常出現赤字,沒有錢。有人說我會拓碑貼,就建議讓我拓碑帖來扭轉寒山寺的赤字問題。派我搭火車去上海買宣紙,我跑了好幾家店,才湊足了一百元的貨。回寺後,我就抓緊時間拓碑。碑帖買賣生意很好,特別是清末樸學大師俞樾所書的張繼詩碑,常常供不應求,日本人排隊等著要。那塊碑現在還立在碑廊,其書法古雅拙樸,獨具一格。我不再賣門票了,專門負責拓碑,賬目由缪小泉專門負責。拓多了,俞樾的那個碑字跡模糊,拓下來效果不好,後來又請精巧的石工復制了一塊,繼續拓帖。

後來,西園寺召開的一次佛教協會代表會議,是寒山寺管理走上正規化的開始。這次會議作出決定,寺院的香錢歸和尚管,和尚要負責建立起寺院財務財目,有關宗教方面的事務也由和尚管理。這次會議還要求寺院裡的僧人要穿僧裝,說佛教話語,保管好藏經樓典籍,寺內來客要求僧人負責接待。我擔心靠香錢維持不了寺院的整個開銷,不敢接受。這時,安上法師就給我打氣說,僧人必須要承擔起管理寺院的責任,不能推卸,我才將信將疑地接了下來。

這次會議後,我們才敢大膽地穿上僧裝,心裡覺得很寬松,像個僧人的樣子了。日本人有時拿個小本子來,請我簽名留念,我就寫上“寒山鐘聲”、“姑蘇城外寒山寺”等字樣。日本人常供養我一千塊日元,有時也有日本人結緣給我錢,我都如數上繳給服務部缪主任。那時的日幣還很值錢,一萬日幣相當於人民幣九百至一千元。

(三)僧人全權管理寒山寺的過程

1978年秋天,有位日本友人來寒山寺種植了一顆五針松,象征中日友好紀念。11月15日,趙樸初第一次專程來寒山寺指導修復工作。兩天後,淨持、果豐、法忍和我四位法師第一次著僧裝,按照中國佛教儀規,隆重接待了以前田洪范為團長的“日本社會教育友好訪華團”一行僧尼17人。12月,我再次著僧裝接待了柬埔寨國家元首西哈努克親王一行,向外國來賓友人宣傳我國正在恢復落實民族宗教政策,撥亂反正。這兩次外事活動很成功,得到了蘇州市宗教部門和外事部門的充分肯定,也說明只有僧人才能管理好寺院。

從1979年開始,國內外的形勢越來越好,來寒山寺參訪的外國友人不斷增加。這一年,我接待過美國記者和德國作家,他們是代表西方文化界來了解中國的宗教現狀,我現身說法,如實地向他們宣傳中國共產黨的民族宗教政策正在進一步恢復和落實,宗教信仰受到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的保護,人民有信仰宗教的權利。

1979年7月,蘇州市人民政府民族宗教處正式恢復工作,及時召開了宗教界人士代表會議,制訂了一系列落實宗教信仰自由政策的具體措施,並在會上宣布由政府撥款,加快寒山寺的整修工程。在蘇州市宗教處和佛教協會的支持下,寒山寺朝著正規化佛教寺院信仰的方向發展。首先從西園寺請回了釋迦牟尼佛塑像和迦葉、阿難兩尊者,以及彌勒菩薩、韋馱菩薩、寒山、拾得的塑像,使寒山寺具足了三寶,標志著寒山寺又回到了佛教信仰的新時代。

八、重建寒山寺僧團,困難重重

1979年,我重新著僧裝,到2009年,已經30年了,我也快90歲了,親自見證了佛教信仰的黃金時代,所以我一致稱贊、懷念鄧小平的豐功偉績。

(一)直979年:敲響了“中日兩國友好,祈禱世界和平”的新年祈福鐘聲

1979年歲末,第一屆寒山寺聽鐘聲活動拉開序幕。到12月30日晚上,就要敲鐘了,我有些慌張,又沒有什麼人一起策劃、商量,心裡沒有數。但當我上鐘樓去敲鐘時,心裡反而平靜了下來,我一邊敲鐘,一邊念誦撞鐘偈:“聞鐘聲,煩惱輕,智慧長,菩提增,離地獄,出火坑,願成佛,度眾生。”並發了三個願:一願國泰民安兵革消,風調雨/頃民安樂,國運昌盛,正法久住;二願南京大屠殺死難的我骨肉同胞及四生六道無祀孤魂等眾生聞鐘聲得解脫,熄滅苦惱,清涼超升九品蓮界,往生安養;三願中日友好開新篇,祈禱世界永和平。就這樣,從11點40分開始敲鐘,一直敲到零點。

來的日本友人以中日友好協會會長小山滕兵衛為代表,另外還有日本池田市的滕尾昭總共近100人。蘇州市政府外事部門把聽鐘聲活動的主題確定為:“中日兩國友好,祈禱世界和平。”為了辦好這次聽鐘聲活動,蘇州市政府為寒山寺通了電,安裝上了電燈。外事部門還安排我敲完鐘以後在楓江樓上接見日本及外國友人,主要是忙著簽字和照相留念,日本友人還供養了不少香錢、結緣錢。這是楓江樓上面的熱鬧情形,而在楓江樓下面,蘇州市政府外事部門安排了煤氣灶,下面條,與參加聽鐘聲活動的國際友人結緣。

另外,參加聽鐘聲的還有泰國、新加坡、馬來西亞等國的外國客人和海外僑胞。但現在想起來,這次撞鐘活動有點亂,主要是時間上把握得不太好。從晚上11點40分開始撞,中間還有中外客人隨喜撞,到零點整是不是108聲鐘,我吃不准,也不敢肯定。當時,要敲108聲鐘,主要是從佛教信仰的角度出發,目的是去除人生108種煩惱,開啟智慧之門,在新的一年裡心想事成,吉祥如意。另外,108也是個吉祥數字,“要連發,要連發”,大家發大財,年年發達,通達無礙。這是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後普通百姓的共同心聲,所以寒山寺的新年祈福鐘聲活動得到了蘇州市民的熱烈歡迎,他們把寒山寺圍得水洩不通,目的就是想要聽到寒山寺的祈福鐘聲,在改革開放的第一年,能夠發大財。

(二)1980年的祈福聽鐘聲活動,經過周密策劃,辦得很成功

1979年的寒山寺祈福聽鐘聲活動雖然有點亂,但總體上還是成功的,並得到了蘇州市政府的充分肯定。所以對寒山寺1980年新年祈福聽鐘聲活動非常重視。除了外事部門以外,蘇州市旅游局也參與了進來,一位姓董的干部(現在記不清他是園林的、還是外辦的了)為寒山寺新年祈福聽鐘聲活動的規范化作出了重大貢獻。董干部是個有心人,聰明能干。他事先弄了個秒表,算好了敲鐘的進度。董干部建議我在11點42分開始敲鐘,每10秒鐘撞一響,每分鐘撞六響。這樣18分鐘就撞完108響,這樣算下來,到零點正好是108響鐘聲。為了准確無誤撞鐘,到12月30日晚上撞鐘時,我和董干部一起上鐘樓,他躲在暗處。第一響後,每10秒鐘他在暗處點一下頭,我就撞一下鐘。這樣,我不緊不慢,非常有節奏地撞完了108響鐘聲。

當第108響鐘聲撞響以後,董干部就把手上事先准備好的一把手電筒打開,向鐘樓外面照一下。外面旅游局和外事部門的工作人員看到董干部手電筒的亮光,就馬上點爆竹,為1980年寒山寺祈福聽鐘聲活動增加喜慶氣氛。由於事前計劃得很周密,政府工作人員配合得很好,所以這次聽鐘聲活動辦得非常成功。

為了辦好1980年寒山寺除夕祈福聽鐘聲活動,蘇州市政府和寒山寺合作得很好,預先在藏經樓前搭了個主席台,在撞鐘活動開始前,請時任蘇州市委書記賈世珍和市長方明講話。;

1980年參加聽鐘聲的有500多人,為第一屆的4倍多,是蘇州市外事辦、旅游局等部門聯合舉辦的。聽鐘聲活動促使寒山寺全年接待國內外游人達47萬人次,其中海外游人達4萬人次,全年門票及其他服務收入結余約10萬元,寒山寺的寺院經濟第一次出現了盈余。;.

(三)在揚州大明寺參加迎接鑒真大師法像回國巡展法會的點滴回憶

1980年4月,我去揚州參加迎接鑒真大師法像歸國巡展法會。這次法會是為日本唐诏提寺松本孝真長老護送鑒真大師回揚州家鄉舉行的重大佛事活動。可以說是“文革”以後公開舉辦的第一場佛事活動,我和演林法師一塊去揚州,晚上住在觀音山,見到了月波和能賢。

月波唱念很好,前不久從寒山寺來大明寺住。能賢老了,腿有點跛。當時黨的宗教信仰自由政策剛剛開始落實,不但和尚摸不著頭腦,就是基層干部也不能完全理解,大家都在觀望之中。所以能賢法師在大明寺只是掃掃地,打打雜而已。在這次迎接鑒真大師回家鄉的佛事活動中,揚州市政府讓能賢法師以方丈身份接待日本僧人松本孝真長老一行。所以,當迎接鑒真大師法像回家鄉佛事活動結束後,在揚州迎賓館為日本僧人舉辦送行宴會時,由於政府外事部門干部對佛教禮儀方面還不是真正了解,所以請日本僧人人席時,都是干部出來陪客,沒有能賢法師的份了。日本僧人就說,主人未到,不敢入座。後來,只得用轎車把能賢法師接過來,日本僧人才入席。

(四)為通如老和尚侍疾送終

通如老和尚原來是蘇州城裡獅林寺的方丈,1958年到寒山寺當方丈,“文革”期間也下放到老家東台去勞動教養。1981年年初,落實政策後回到寒山寺。他是“文革”後第三個回寺的僧人,我是第一個,演林是第二個。通如老和尚回到寒山寺後,我很高興,就趕忙到城裡賣了張床,給他安排食宿等。1983年年底,他得了胃癌,到蘇州中醫院動的手術。

通如老和尚有個侄子叫楊真鑒,原來是在通如小廟裡管香火的,現在通如老和尚在病床上,需要人侍候,就把楊真鑒叫過來服侍通如老和尚,我也候在老和尚左右侍應。

上海玉佛寺的真禅法師,接過通如老和尚的法,是通如老和尚的法子。我把通如老和尚住院的情況寫信告訴了真禅法師。真禅法師回信說要來蘇州看望通如老和尚,我就去蘇州火車站接他,帶他到中醫院去看望通如老和尚。師徒二人能在“文革,,以後,在這樣的場景中相見,不由自主涕淚俱下,在場的很多人也都被感動得流淚了。

通如老和尚出院後,回到寒山寺,就睡在藏經樓下面南邊的寮房裡養病,每天只能吃點稀飯米湯,都要人小心地一湯匙一湯匙地喂。就這樣到1984年春天,他老人家往生了,世壽81歲。

在靈巖山給通如老和尚做茶毗法會時,蘇州市宗教處的領導也參加了。請西園寺的雪相法師主法。雪相法師是圓瑛老法師的法子,和明暢法師是同輩,在民國時候就非常有名氣,是在上海經常講經的十大法師之一,而且最年輕,生得法相莊嚴,唱念很好,寫得一手漂亮的毛筆字,還會畫畫。我去請他到靈巖山為通如老和尚主法。

通如老和尚往生後,寒山寺的寺務都落到我一個人身上了,早晚撞鐘,白天給日本人寫毛筆字,一天喝三頓粥。不久,我的身體就垮下來了。

(五)我在病床上,為寒山寺人手短缺而著急

1984年,我接任寒山寺方丈,但人已經瘦得不像樣子了。升座後沒幾天,於部長送我到蘇州第二人民醫院去治病。我的病症是腸黏膜不通,消化不好,所以醫生用藥的劑量很大,吊針掛下去渾身疼。安上法師在醫院看望我之後,悄悄地對旁邊的人說:“糟了,現在沒有人,性空死了怎麼辦呢?”盡管聲音很低,但我還是隱隱約約地聽到了,全身不由自主地顫動起來,於是我在病床上想,在我彌留之際,我要為寒山寺歷代祖師、老和尚、孤魂靈眾等做一堂佛事,讓他們從熱惱眾苦煎逼之中解脫出來。於是就請一位開堂師來領眾主法,念了一天經,放了一堂瑜伽焰口;我在醫院的病床上念佛回向;說來奇怪,我的病慢慢地好起來了。

我躺在病床上,病情雖然一天天地好轉,但又為寒山寺人手短缺而著急。

(六)組建寒山寺僧團,困難重重

寒山寺在“文革,,期間,僧人絕大部分被下放農村,到1984年,靈巖山佛學院已恢復四年了,第一批學僧開始畢業,也給寒山寺分配來了三個小和尚,但他們沒住多久,都逃單走了。面對這種情況,演林法師對我說,別的地方來的人跟我們合不來,底細也弄不清,還不如自己收弟子,剃度出家,比較放心,也不會有什麼大的閃失。

九、寒山寺的土木修建工程:頗費周折

(一)修建心靜樓和鐘房:拉開了寒山寺土木修建工程的序幕

1981年春季,在蘇州市委統戰部於玉昆部長的親自關懷下,寒山寺的心靜樓和鐘房的土木修建工程拉開了序幕。

心靜樓就是現在的客堂,兩層混合結構,三間,為古剎式建築,初擬上層為僧眾寮房,下層為茶室。後來寒山寺的生活區建成後,上層改為服務部辦公室,樓下曾被當作過小賣部,為游客購物提供方便,現在作客堂用。

鐘房,地基在1981年破土動工時是塊荒地,原為清末陳夔龍所修的客廳所在地,到1984年正式建成,三間磚木結構,於玉昆部長讓我寫“碑廊”兩個字,讓通如老和尚寫“鐘房”兩個字,通如老和尚給寒山寺就留下了這兩個字,所以我特地把它裝好金,懸掛在鐘房裡壁,免得風雨剝蝕弄壞了。

(二)霜鐘閣:從茶室到素齋館

1982年,我白籌資金,在山門北側空地上建成一座面積231平方米,二層混合結構三間的霜鐘閣,作茶室用,2004年作素齋館用,讓來寒山寺的國內外游客品嘗佛教素食文化。

(三)重新裝修大雄寶殿

1983年秋,開始重新裝修大雄寶殿,並重塑釋迦牟尼佛和迦葉、阿難兩尊者像,釋迦牟尼佛像高5米,仿宋式,用樟木雕塑而成,安放在重新雕制出水式蓮座上,新砌石鋪,殿前丹墀也加了座,四周用漢白玉欄桿裝飾,豎起了七寶如來石幢一座,新砌漢白玉永久式鐵羅漢台,連接兩側長廊,使之前後貫通,連成一氣。

;1984年,我又從靈巖山寺請來明成化年間塑造的18尊鐵羅漢像;1985年,在大雄寶殿兩側建蓮台,並給18尊鐵羅漢像裝金後,安放在蓮台上。

(四)整修五百羅漢堂

1984年夏季,我聘請工匠,整修五百羅漢像,逐一鑒別整修,剔除非羅漢像,又從西園寺補請44尊,成為寒山寺的五百尊羅漢,安置在羅漢堂南北。

(五)藏經樓和寒拾殿

1985年,我向國家旅游局申請撥款50萬翻建藏經樓。翻新後的藏經樓,實際上是一樓三用,上面一層是藏經樓,下面一層叫寒拾殿,把原先供奉在客堂的寒山、拾得像移供其中,並在南北牆上嵌置南宋張即之手書《金剛經》刻石,殿的兩翼現作為寒山寺圖書館。這是因為寒山寺本身面積狹小,為了擴大寒山寺的空間,我受社會上建立多功能廳設計方案的啟發,把藏經樓、寒拾殿、圖書館三位一體化,把國家旅游局下撥的50萬元最大效益化。

(六)其他小打小鬧的翻修情況

1.在時任蘇州市宗教處李棟林處長的關心下,我在1986年建成鐘軒,是書齋式建築,以彌補寒山寺南部建築稀疏的缺憾。

2.1986年,翻修天王殿、彌勒、韋馱神台。

3.1988年,重塑彌勒佛像(脫紗),韋馱重新裝金。

4.1988—1989年,寒山寺生活區建成,造價22萬多元,建築面積750平方米。又建成寒拾亭,為五百羅漢重新裝金。

5.1990年,修復鐘樓;翻修聞鐘亭,建築面積13.6平方米;為五百羅漢裝金。

6.1991年,新建配電房,建築面積58平方米;重建售票房及聯防值班室;維修素齋館,改造廚房等,建築面積308平方米。

7.1992年,給大雄寶殿鋪小金磚;改建寒拾亭,造價3萬余元;9月21日,普明寶塔奠基破土灑淨。

8.1993年,重砌大雄寶殿四周石台階;重砌寒山寺北圍牆,並增設北圍牆內假山;修繕電氣線路;改建羅漢堂,建築面積280平方米,“羅漢堂”三字橫匾請已故茗山長老題寫;購楓橋北街房120平方米,另置286平方米,作上客房。

十、創建弘法堂:紀念玄奘、鑒真和空海三位弘法大師

1993年,為了紀念中日邦交正常化20周年,日本愛媛縣松山市中日友好奉贊會鑄空海大師銅像贈送給寒山寺,並出資20萬元,在寒山寺建立空海堂供奉。這是因為,空海曾為遣唐使到我國來學習中國文化,途經寒山寺後到長安青龍寺拜師學密,並鑽研中國詩文繪畫,兩年後回國,成為日本真言密教的祖師。他的書法造詣很高,被譽為“日本三筆”之一,谥號“弘法大師”。既然日本友人要在寒山寺建立空海堂,來紀念這位中日友好的先驅,我認為應該與玄奘大師和鑒真大師供奉一堂,來紀念漢傳佛教的三位弘法大師更有意義。玄奘是去印度取經的,鑒真是去日本弘法的,空海是來中國學密教的。他們三位高僧在弘揚佛法、促進人類文化交流方面都作出了巨大貢獻,於是就萌發了一堂供奉唐代三大漢傳佛教弘法高僧的想法,並寫信去北京,征求趙樸初先生的意見。沒想到趙樸初先生很快就回信了,表示同意,還題寫了“弘法堂”三個字的匾額一同寄過來。我就把原來的觀音殿拆掉,建成三開間敞亮的弘法堂,紀念唐代三位弘法高僧,並撰柱聯一幅:“弘法遠分燈六渡鑒真蓮座去,承師親灌頂八傳空海密宗來。”

十一、恢復普明寶塔:是我今生今世的最大願望

隨著寒山寺寺院經濟的好轉,我的病情也開始好轉,我就向寒山寺的佛菩薩和歷代祖師祈願,我要在有生之年,為寒山寺恢復普明塔院,以報答寒山寺開山祖師的恩德。時任蘇州市委書記賈世珍和市長方明都曾主張寒山寺要擴建,把附近的一所小學遷走,但隨著兩位市領導的調動,寒山寺的擴建計劃也就泡湯了。

寒山寺由普明塔院演變而來,所以我想在小學搬遷出來的地方建普明塔院。1989年10月,我得知趙樸初先生因公到上海,就立即趕往上海去請示趙樸初先生。趙樸初先生問我有無根據,我說民國出版的《寒山寺志》上有記載,寒山寺最初為妙利普明塔院;南宋蘇州“平江圖”碑刻上繪有寒山寺塔。趙樸初先生又問我,建塔資金能籌措到嗎?我說沒有問題。趙樸初先生微笑同意了。蘇州市佛教協會的明開會長和安上秘書長也同意了。但蘇州市宗教局的領導有異議,他們主張我先建丈室,後建普明寶塔。我就向市宗教局說恢復普明塔院的必要性,並強調說,我已經發了建普明寶塔的誓願,我今生今世非要建成寶塔不可。所以我對宗教局的意見沒有采納。

我聽說當時蘇州市一位叫黃銘傑的副市長生病住院了,就趕緊到醫院看他。我對他說,現在改革開放,國泰民安,自從寒山寺塔院毀壞以來,歷朝歷代都沒有一個人提出過重建寶塔的事來,現在盛世太平,寒山寺造塔的功德歸於共產黨;且蘇州東南北三面都有塔,唯獨西面無塔,這與風景如畫的蘇州市市容非常不協調;我不向政府要一分錢,如果黃市長大發慈悲心,大筆一揮,批准寒山寺建寶塔的計劃,百病馬上消除。後來黃市長果然批示說:“建塔是千秋萬代工程,希望精心設計、精心施工。”還有一位叫周大炎的副市長也批示說:“同意寒山寺重建寶塔。”

當時蘇州市政府的兩位副市長把恢復普明塔院建造計劃批准以後,但要把塔建在哪裡的選址問題又出來了。有的人說寒山寺的地方太小,把普明塔院修建在寒山寺的外面,還說劃塊地皮白給我,我沒有同意。我把藏經樓後面的空地作為修建普明塔院的地基,與大雄寶殿、藏經樓在一條中軸線上;式樣采用唐塔,正門向西;建築材料選用水泥結構,美其名曰“薄壁胴體”;到了1995年2月23日,唐塔主體及塔剎驗收通過。7月29日,普明寶塔封頂。我題寫了“普明塔院”,可謂是“心血用空唐塔出,五層藏瑞十方成”。1999年,普明塔院碑廊建成後,我親自去南京等處請來費新我、謝孝思、仲貞子和武中奇等知名書畫家的墨寶,共計刻大小碑87塊。

普明塔院的建成,我認為我在寒山寺的使命已經完成。我確實老了,准備傳法給秋爽法師,做退位的准備工作。

2002年秋爽法師升座,我親自給他送座,寒山寺的將來,就交給秋爽法師去發展了。

十二、結束語:我的憂患意識

2010年,我就90歲了,回顧我的出家生活,我感謝黨的宗教信仰自由政策,我感謝鄧小平提出的改革開放政策,使我生逢盛世,把一個破爛不堪的寒山寺,恢復成金碧輝煌的寒山寺。我現在擔心的不是黨的宗教政策會變,因為現在是佛教在歷史上所處的最好時期,是佛教信仰的黃金時代,而我現在最擔心的問題會出在我們佛教界本身,主要有這樣幾個方面:第一、現在獨生子女多,生活好,不像我們兄弟多,日子難過,發心出家的人會越來越少;第二、現在是太平盛世,經濟發展的勢頭非常好,在社會上謀生非常容易,寺院裡的出家人流失非常嚴重。寺院花了很多錢,培養的人才流失掉,成為佛教發展的困境;第三,現在的寺院建設得越來越大,商業化氣氛濃厚,佛教信仰淡薄。寺院過分的富裕,不是件好事,出家人貪圖享樂,與俗人沒有什麼兩樣。歷史上的“三武一宗滅佛事件”,與寺院的嚴重世俗化有密切關系。

參考文獻:

[1]王志強:《寒山寺方丈性空法師》,江蘇省政協文史委員會、蘇州市政協文史委員會、蘇州市民族宗教事務局編印:《蘇州佛教寺院》,1997年1月,第178一187頁。

[2]性空口述、慧伯整理:《我與寒山寺}(網絡版)。

[3]周梅芳編著:《性空大和尚年譜》,寒山寺檔案。

(李尚全:揚州大學佛學研究所所長)

後記:

本文寫於1999年,由性空禅師口述,我筆錄成文,然後逐字逐句念給性空禅師聽,最後成為草稿,約二萬字。最近幾年,偶爾再向性空禅師采訪一些資料,特別是根據慧伯法師采訪整理、性空禅師口述的《我與寒山寺》(網絡版),補充校訂了一些最近30年的相關資料。本文由秋爽大和尚最終審訂,根據秋爽大和尚的意見修改並最終定稿。在此對秋爽大和尚、慧伯法師以及對文字進行加工潤色的詹素娟同志表示衷心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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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以此功德,莊嚴佛淨土。上報四重恩,下救三道苦。惟願見聞者,悉發菩提心。在世富貴全,往生極樂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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