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兼三藏,志在宣法——道安大師的佛教知見和活動
蔡惠明
道安大師(三一二一—三八五)俗姓衛,常山扶柳(今河北冀縣)人。他是我國東晉時代最博學的佛學家,也是當時最有影響的佛教弘傳者和組織者。孫綽在“名德沙門論”中稱“釋道安博學多才,通經名理。贊日:物有廣贍,人固多宰,淵淵釋安,專能兼倍。飛聲洴壟,馳名淮海,形雖草化,猶若常在。”
梁慧皎編“高僧傳”卷五載:道安大師“家世英儒,早失覆蔭,為外兄孔氏所養。年七歲讀書,再覽能誦,鄉鄰嗟異。至年十二出家,神性聰敏,而形貌甚陋,不為師之所重,驅役田捨,至於三年,執勤就勞,曾無怨色。笃性精進,齋戒無阙。數歲之後,方啟師求經。師與“辯意經”一卷,可五千言。安齋經入田,因息就覽,暮歸,以經還師,更求余者。師曰:“昨經未讀,今復求耶?”答曰:“即已暗誦。”師雖異之,而未信也,復與“成具光明”一卷,減一萬言,齋之如初,暮復還師。師執經覆之,不差一宇,師大驚嗟而敬異之。復為受具戒,恣其游學。”
道安大師在禮高僧佛圖澄為師後,深得賞識,修學更勤。他早年在華北一帶講學弘法。公元三六四年率徒家往東晉境內傳教,行至新野,分出一批人往揚州等地,自己則到了襄陽,在襄陽十五年間,他大力從事佛典的整理。據“本傳”載:
“初,經出已久,而舊譯時謬,致使深義隱沒末通,每至講說,唯敘大意,轉讀而已。安窮覽經典,鉤深致遠,其所注“般若”、“道行”、“密跡”、“安般”諸經,並尋文此句,為起盡之義,及析義甄解,凡二十二卷。序致淵富,妙盡深旨,條貫既序,文理會通,經義克明,自安始也。
“自漢魏迄晉,經來稍多,而傳經之人,名字弗說,俊人追尋,莫測年代。安乃總集名日,表其時人,诠品新舊,撰為經錄,家經有據,實有其功。四方學士,競往師之。”
可見道安大師對改進我國譯級事業所作的卓越貢獻。當時前秦工苻堅慕大師名,說:“襄陽有釋道安,足神器,方欲致之,以輔膚躬。”他遣苻丕南攻襄陽,師與朱序俱被護送至長安。苻堅高興地對僕射權翼道:
“膚以十萬之師取襄陽,唯得一人半。”翼問是誰?苻堅答稱:“安公一人,習鑿齒乍人也。”於是道安大師被迎至長安五重寺駐錫,僧家數干,大弘法化。
還有一件感應的事,據“本傳”載:
“安常著經,恐不合理,乃誓曰:“若聽說不甚遠理,願見瑞相。”乃夢見梵道人,頭白眉毛長,語安雲:“君所注經,殊合道理,我不得入泥洹,住在西域,當相助弘通,可時時設食。”後“十誦律”至,遠公乃知和尚所夢賓頭盧也。於是立座飯之,處處成則。”這裡所指的遠公,就是道安大師的弟子,我國淨土宗的始祖慧遠大師。
道安大師常與弟子法遇等於彌勒佛像前發誓願生兜奉。秦建元二十一年(三八五年)二月八日,他忽然當眾宣布說:“我當去了。”那天齋畢,無疾而終。“本傳”又載:“安先聞羅什在西國,思共講析,每勸堅取之。什亦遠聞安風,謂是東方聖人,恆遙而禮之。………安終後十六年,什公方至,什恨不相見,悲恨無極。”可見大師與西竺鸠摩羅什大師有一段殊勝的神交因緣。
道安大師的一生主要的佛教活動和佛教知見是:
一、組織翻譯,整理和介紹佛教經典。道安大師晚年在長安主持譯經共十部一百八十七卷,約百余萬言。他注經作序的著作,據文書記載共六十余種,但已佚失三分之二,僅存二十多種。僧佑在“出三藏記集·道安傳”中說大師:“序致淵富,妙盡玄旨,條貫既序,文理會通,經義克明。”是指大師所作的作序,對於闡明經義也有很大的作用。
值得一提的是:大師還編纂了我國第一部佛經目錄。這部經錄雖然還較簡暑,但由於大師對當時流傳的佛經能嚴別真偽,分門別類,標明年代和譯者,給俊世繼續整理經錄開拓了道路。僧佑編的“出三藏記集”中經錄部份,就是在大師經錄基礎上補充而成的。它在我國目錄學史上占有重要的一頁。
二、學兼三藏,志在宣法。道安大師認為:“教化之體,宜令廣布。”他除了自己學兼三藏,博覽經書外,還致力於組建僧團,培養人材。在華北和襄陽,他有常隨弟子僧家數百人,是當時最大的僧團。慧遠大師就是他的弟子和僧團中傑出的一個。為了適應晉王朝南下的需要,注意擴大佛教在南方的影響,他派遣弟子們東至揚州、南至長沙、西至四川,沿長江流域建立許多據點,對佛教由北向南弘博,由黃河流域擴展到長江流域起了重大的作用,這是大師對我國佛教弘傳不可磨滅的功績。
據“本傳”說:“魏晉沙門依師為姓,故姓名不同。安以為大師之本,莫尊釋迦,乃以釋命氏。俊獲“增一阿含”,果稱四河入海,無復河名,四姓為沙門,皆稱釋種。既懸與經符,遂為永式。”按道安大師本隨師姓竺,後改為釋。現在流行出家兩象都冠釋姓,就是始於大師的倡導。
三、創本赧宗,提倡禅學。道安大師是我國佛學創立學派的最早一批佛教學者傑出的代表。他對傳自印度的佛教各派思想是兼收並容的,其中對般若學的研究用力最多,同時又對禅學進行探索。從漠到晉,印度佛教傳入我國主要是禅學和般若學體系,而大師是當時這兩系的集大成者。他初步融通了這兩系的思想,開創了本無宗。
大師在“名僧傳·昙濟傳引七宗論”中主張“無在元化之前,空為象形之始,故謂本無。”這個“無”、“空”就是事物的本體,宇宙的最俊本源。他把般若學思想解釋為“以無為本”的思想,對“般若經”的根本原理——“空”的含義作了闡發,因而被稱為“本無宗”。
大師的禅學是“般若”智慧具體運用的學說,是本無宗的理論核心。他認為只有通過禅法的修煉,才能真正體會相得到般若,達到佛教向往的境界。他在“出三藏記集繩序卷六·安般注序”中寫道:
“夫執寂以御有,崇本以動末,有何難也?安般居十念之一,於五根則念根也。故撰“法句”者,屬惟“念品”也。昔漠氏之末,有安世高者,博聞稽古,特專阿毗昙學,其所出經,禅數最悉。此縫其所譯也。茲乃趣道之要徑,何莫由斯道也。”因此他認為“人之所滯,滯在未有,苟宅心本無,則斯累豁矣。”也就是主張人心去掉異想,空掉外物,直接體會“本無”,和“本無合一。”在他以前,哲學家王弼從“以無為本”出發,也認為指導人生的原則是“反本”。道安大師的禅學理論在一定程度上與土弼的“反本”思想可說是殊途同歸。
四、制訂軌范,建立法規。道安大師還在研究之余,為僧尼建立軌范,他曾制訂:1、行香定座上經上講之法;2、常日六時行道飲食唱時法;3、布薩差施悔過等法。迄今在我國佛教寺院中仍沿習通用這些法規。
此外,“本傳”還記載:二呙平郗超遣使遺米千斛,修書累紙,深致殷數。安答書雲:“損米千斛,彌覺有待之為炊。”習鑿齒書與謝安,書雲:“來此見釋道安,故是遠勝,非常道士,師徒數百,齋講不倦,無變化技術可以惑常人之耳目,無重威大勢可以整群小之參差,而師徒肅肅,自相尊敬,洋洋濟濟,乃是吾由來所未見。其人理懷簡裡,多所博涉,內外群書,晷皆遍睹,陰陽算數,亦皆能通,佛經妙義,故所游刃,作義乃似法簡法道,恨足下不同日而見。其亦每言思得一敘。”其為時賢所重,類皆然也。”
可見大師受到當時社會尊敬,享有崇高威信的一般。晉孝武帝也曾頒诏:“安法師器識論通,風韻標朗,居道訓俗,徽績兼著,豈直規濟當今,方乃陶津來世,俸給一同王公,物出所在。”
據記載:當時藍田縣曾發現一個大鼎,容量二十七斛,邊有篆文銘記,沒有人能識,乃請大師勘察,師鑒定為魯襄公所鑄,乃寫為隸書。又有人持一銅斛在市上出售,其形狀正圓,下向為斗,橫梁昂的為升,低的為合,粱一頭是龠,龠同黃鐘,容半合,邊有篆銘。苻堅請問於大師,答稱:“此王莽自言出自舜,皇龍戊辰,改正即真,以同律量,布之四方,欲小器鈞,令天下取平焉。”苻堅為他的博學多聞所攝服,傳诏學士內外有疑,皆師於他。當時京師傳說:“學不師安,義不中難。”其評價之高,可說是首屈一指了。
道安大師是我國歷史上最優秀的佛子之一,他的佛教活動與佛學知見將永垂史冊,照耀著我們前進的道路。我們要從他留下豐富和寶貴的著作中汲取營養,繼承和發揚佛教優良傳統,為護持三寶,弘揚正法作出貢獻!
摘自《內明》第16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