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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立天教授:南北朝禅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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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朝禅學
       
一、北朝禅學
  與南朝佛教比較而言,北朝佛教側重實踐,尤其是禅觀。一些本土的知名禅師往往師承外域來華禅師,尊奉某類佛典,誦經修禅,並形成相對穩定的傳承關系和禅僧群體。他們分布於河西、長安、洛陽、邺城等由西到東的廣闊地域,可謂禅法彌滿北土。
  據現有資料可知,著名而有影響的北朝禅師,主要有以下五系:
  第一系是從佛馱跋馱羅到玄高再到玄暢、法期等,此系的關鍵人物是北朝著名禅師玄高(公元402-444年)。玄高早年赴關中從師佛馱跋馱羅,精通禅法。後西隱麥積山,有“山學百余人,崇其義訓,禀其禅道。”(注:《高僧傳》卷11《玄高傳》,《大正藏》第50卷第397頁。)又從外國禅師昙比毗學習禅法此後居河北林陽堂山,徒眾三百人。玄高實為西北禅學的宗師。應北魏王朝之請,玄高往魏都平城(山西大同)大弘禅化。後因贊助太子晃共參國事,被太武帝所殺。一年多後,太武帝下令毀佛。玄高修持的禅法是“出入盡於數隨,往還窮乎還淨”(注:《高僧傳》卷11《習禅篇後論》,《大正藏》第50卷第400頁。),即所謂的數息觀。《高僧傳》本傳還渲染玄高禅法的神靈性。玄高的重要弟子有玄紹、僧印、玄暢等人。其中日後影響最大的是玄暢。玄暢在玄高被殺後,南下潛逃揚州,後又赴荊州,西適成都,再轉入岷山齊後山,結草為庵。史載玄暢精於“三論”,更是較早弘揚《華嚴經》的禅師,他廣泛地融合佛教“空”、“有”思想,以主導禅修活動,從而發展了玄高的禅法(注:《高僧傳》卷8《玄暢傳》,《大正藏》第50卷第387頁。)。玄暢的弟子法期被贊為“有禅分”,精於禅法,禅修功夫頗深(注:《高僧傳》卷11《法期傳》,《大正藏》第50卷第399頁上、下。)。
  第二系是從佛陀禅師經道房到僧稠再到昙詢等。此系的關鍵人物是北齊著名禅師僧稠(公元480-560年)。佛陀禅師又稱跋陀,天竺人,自西域來華,至魏平城。後隨帝南遷,並在嵩山少室立少林寺,聞風響會者,達數百之眾。少林寺以禅法馳譽北方。僧稠初從佛陀弟子道房,受止觀法門,後又從道明禅師受十六特勝法,苦修得定,深有所證,獲佛陀印可,贊揚他說:“自蔥嶺已東,禅學之最,汝其人矣。”(注:《續高僧傳》卷16《僧稠傳》,《大正藏》第50卷第553頁下。)僧稠在嵩岳一帶講學,徒眾甚多。後又應齊文宣帝之請,到邺城弘法。史載“帝躬舉大賀,出郊迎之。稠年過七十,神宇清曠,動發人心,……帝扶接入內,為論正理,因說三界本空,國土亦爾,榮華世相,不可常保,廣說四念處法。帝聞之,毛豎流汗,即受禅道……。帝曰:佛法大宗,靜心為本,諸法師等,徒傳法化,猶接囂煩,未曰闡揚,可並除廢。”(注:《續高僧傳》卷16《僧稠傳》,《大正藏》第50卷第554頁上、中。)帝親自郊迎,禮敬備至。聽聞僧稠說法後,認為禅修是佛法的大宗,立即從受禅道,並強調義理低於禅道,可以廢除。文宣帝晚年還遠赴東山寺坐禅,足見僧稠影響之大。由於僧稠在傳播禅法上的突出貢獻,道宣把他和菩提達摩並稱,強調僧稠的歷史地位(注:《續高僧傳》卷20《習禅篇後論》,《大正藏》第50卷第596頁下。)。
  《高僧傳》本傳載,僧稠修持的禅法,一是依《大般若涅槃經·聖行品》所講的“四念處法”修持。“念”,系念,觀照。“念處”,內心靜寂的觀想作用。“四念處”就是觀“身”不淨,觀“受”(感受)是苦,觀“心”無常,觀“法”無我,以此四觀來破除世俗所持的“常、樂、我、淨”的觀念。文雲:“此身如是不淨,假眾因緣和合共成,當於何處生引貪欲?若被罵辱,復於何處而生chēn@②恚。若他來打,亦應思維;如是打者,從何而生?……因手、刀、杖及以我身,故得名打,我今何緣橫chēn@②於他?乃是我身自招此咎,以我受是五陰身故。”(注:《大正藏》第12卷第675頁下。)如被人辱罵痛打,是因有我身而招惹此咎。“四念處”就是通過攝念調心以求忍受一切痛苦煩惱,勘破一切無常無我,斷除一切妄念欲想。二是修持“十六特勝法”。此為從數息觀到觀棄捨法等十六種觀法,是定性多的人修持的方法,因優勝於“四念處”等禅法,故名。實際上只是比較強調對禅定喜樂的感受,和體驗喜樂感受的無常性,而內容並沒有超出“四念處”禅法的范圍。此外僧稠還“修死想”,《成實論》有《死想品》,“死想”是觀想死的相狀。“修死想”是通過觀想死狀的種種不淨穢,以滅除貪欲。史載,“稠以死要心,因證深定,九日不起。後從定覺,情想澄然。究略世間,全無樂者。”(注:《續高僧傳》卷16《僧稠傳》,《大正藏》第50卷第553頁下。)
  僧稠的弟子中有昙詢等,昙詢“化流河朔,盛闡禅門”(注:《續高僧傳》卷16《昙詢傳》,《大正藏》第50卷第559頁中。),在北朝傳播禅法頗有影響,曾受到隋文帝的嘉勉、敬仰。
  第三系是從勒摩提到僧實,再到昙相等,其中北周著名禅師僧實(公元476-563年)是此系的核心人物。勒那摩提,印度人,精於瑜珈師禅法。後來華,入洛陽譯經。北周僧實來到洛陽,遇勒那摩提,從受禅法,得其心要。勒那摩提贊揚僧實:“自道流東夏,味靜乃斯人乎(注:《續高僧傳》卷16《僧實傳》,《大正藏》第50卷第557頁下。)!北周太祖禮請為國三藏。北周王朝上下,甚為敬重,遐迩聞名,聲譽極隆。僧實偏於修持“九次調心”法。這也作“九次第定”,即“四禅”、“四無色定”和“滅心定”,合為九種禅定,為小乘古典禅法。“四禅”,即初禅、第二禅、第三禅和第四禅定,是色界的四個冥想階段。“四無色定”,即空無邊處定、識無邊處定、無所有處定、非想非非想處定四種禅定,是無色界的四個冥想階段。眾生居住在三個界域:欲界、色界、無色界。欲界是具有YIN欲貪欲的眾生所居,色界是離欲的清淨物質世界,無色界是超越於物質之上的唯有精神的世界。這三界是依次上升的境界。修持以上八種禅定,就能依次提升境界,由超越欲界的種種迷執,進而解除種種物質性的系縛。“滅心定”是滅除一切意識作用精神作用的禅定。這是“九次調心”法的最後階段、最高境界。以上的九次第定,由一定入他定,由低到高,由淺入深,最後達到滅絕一切心思活動的境界。這是超越YIN欲和貪欲、超越物質、超越精神,即超越眾生三界的境界。
  道宣在總結北朝佛教禅師的地位與作用時說:“使中原定苑剖開綱領”者,唯僧稠、僧實“二賢”(注:《續高僧傳》卷20《習禅篇後論》,《大正藏》第50卷第596頁下。)。認為唯僧稠、僧實在中原一帶佛教禅定領域中,具有總綱大要的開拓、示范作用。僧實有弟子昙相等,師徒授受,直到唐初,傳燈不絕。
  第四系是從慧文經慧思到智@③。慧文、慧思是北齊禅師,慧思晚年南下衡岳,智@③自離開慧思後,主要活動在沿江的廬山、荊州、建康,以及浙江天台山。這一系全由中國禅師組成,是在禅法上極富創造性的一系,並由智@③開創了第一個中國佛教宗派——天台宗。這裡主要簡述的是慧文和慧思的禅學思想,智@③的禅學思想則在下面“天台宗的圓頓止觀法門”專節中,再作介紹。
  慧文,北齊人,約生活在六世紀,具體卒年不詳,被尊為天台宗的初祖。據《續高僧傳·慧思傳》載,慧文是“聚徒數百,眾法清肅,道俗高尚”(注:《大正藏》第50卷第562頁下。)的大禅師,門徒眾多,曾受到隋文帝的嘉勉、敬仰、影響。風格嚴肅,他極重視鍛煉心思的集中,以正確地觀察事物的本質。他無師自悟,創造性的提出了新的禅觀方法:“一心三觀”。慧文是怎樣提出“一心三觀”的呢”?《大品般若經》講三種智慧(注:《摩诃般若波羅蜜經》卷1《序品》、卷21《三慧品》,《大正藏》第8卷第218-219頁。):“道種智”,是熟悉大小乘各種實踐方法的智慧;“一切智”,是能看清一切現象的普遍真相的智慧;“一切種智”,是能辨別一切現象的具體自相的智慧。並講如果具備這三種智慧,就能徹底滅除一切殘余的煩惱,達到佛教的理想境界。龍樹的《大智度論》卷二十七在解釋這段經文時說,三種智慧雖是先後依次得到的,但三智實在“一心中得”(注:《大正藏》第25卷第260頁中。),最後是一齊具足,可以同時兼有的。慧文由此領悟出一種禅法,即三種智慧同時圓滿具足於一心的“三智一心”觀。慧文還進一步領會到一心中可以同時觀照多方面的道理,他聯系《中論》的《三是偈》(注:《大正藏》第30卷第33頁中。),認為“我說即是空”的“空”是真谛,“亦為是假名”的“假”是俗谛,“亦是中道”的“中”是中道谛。並認為真谛講一切現象的真相,俗谛講各別實踐的方法,中道谛講一切現象的自相,相當於三種智慧的境界。偈說空、假、中三相都是真實,稱為三谛。一心同時從空、假、中三個方面觀察為“三谛一心”觀。這樣從“三智一心”觀發展為“三谛一心”觀,構成了慧文的“一心三觀”禅法。慧文將這一禅法傳給了慧思,慧思又傳給智@③,智@③更開展為“一念三千”的“三谛圓融”觀,成為天台一宗的教觀中心。慧文是奠定這一學說基石的先行者。
  慧思(公元515-577年),早年出家,後投慧文,從受禅法。他專誦《法華經》,約千遍以上,造就極深。後率眾南下,在光州(今河南潢川縣)大蘇山游化,歷時十四年。後又繼續南下,入南岳山弘法,世稱南岳大師。慧思禅法的最大的特點是,在慧文的“一心三觀”的基礎上,提出“實相”觀。慧思親承慧文的傳授,重視在禅修上盡力於引發智慧,窮究實相。他的實相說的要點,來源於《法華經》。實相說的結構方法,則受《十地經論》和《大智度論》的啟發。《法華經·方便品》提出佛的知見,即佛照見一切現象實相妙理的知見慧解,為一切智慧的標准,強調佛的知見不僅廣大深遠,而且能窮盡諸法實相,即圓滿把握一切存在的真實本相。實相的內涵有十項,即如是相、性、體、力、作、因、緣、果、報、本末究竟等。(注:以上詳見《大正藏》第29卷第145頁下。)慧思受《十地經論》解釋方法的影響是十分明顯的。該論解釋《華嚴經》處處都用十法來表示圓滿之意,又有十如是的文句:“諸佛正法如是甚深,如是寂靜,如是寂滅,如是空,如是無相,如是無願,如是無染,如是無量,如是上,此諸佛法如是難得”(注:《十地經論》卷3,《大正藏》第26卷第141頁下。),受此啟發,慧思也用這種方法來解釋《法華經》。慧思認為“十”表示圓滿,含攝一切法。“如是”是表示非泛泛之談,是肯定相、性等十項都真實不虛。《大智度論》把實相分為兩類:“別相”、“各各相”(自相)和“實相”(共相)。如地的堅硬,水的潮濕,火的炎熱,風的流動,是各自的自相,若深入本質探求,則為“空”,為“實不可得”,這是四者的共相(注:《大智度論》第32卷,《大正藏》第25卷第297頁中、下。)。慧思也說十如的各個方面是別相,十者都謂之“如”是共相,並在這種區分的基礎上,把別相和共相兩類合稱為實相。由此,慧思建立起“十如”實相說,並以觀照實相為禅觀的中心內容。慧思專精《法華》,悟得法華三昧。法華三昧就是觀照《法華》所開顯的實相的真理。
  同時,慧思也修持四念處,即以身、受、心、法四者為止觀的對象,分別念身是不淨、感受是苦、心是無常、法是無我。與此相關,慧思還提倡安樂行。安樂行是安樂又容易的修行。《法華經·安樂行品》稱有四種修行方法是安樂的,即身、口、意三安樂行和誓願安樂行。所謂四安樂行,就是在禅修時遠離身體、言說、意志方面的種種過關,而誓願普度眾生,引導眾生走上解脫之路。
  慧思在大蘇山傳授禅法時,智@③曾前往問學。慧思很器重智@③,常命他代講《大品般若經》,並特別指導智@③說,《般若》講的“一心具足萬行”,是次第義,《法華》講的“一法具足萬行”才是圓頓義。《法華》所說的比《般若》更進一步,高於《般若》思想。慧思還與般若學者不同,他偏於以心法為中心觀照諸法實相。這些對於後來智@③創立以《法華經》為中心的天台宗學說,尤其是“一念三千”和“圓融三谛”說,有著決定性的影響。
  第五系是從菩提達摩到慧可再到僧璨。因達摩以《楞伽經》印心,故當時慧可與僧璨(注:慧可最後幾年和僧璨晚年都生活在隋代,為方便起見,將他們列入北朝時代論述。)都被稱為“楞伽師”。此系後經唐代道信、弘忍再到慧能創立禅宗,是為中國佛教信徒最多、影響最大的佛教宗派。
  菩提達摩(?-536年,一說528年),自印度般海來華,經廣州到建康。傳說達摩和梁武帝有一段對話,梁武帝笃信佛教,問即位後所做的建寺、寫經、造像、度僧等事,能積多少功德?達摩卻說無功德可言。武帝對這個答復不能理解,彼此話不投機。達摩隨即渡江北上入魏,在嵩、洛一帶傳授禅法。有傳說,達摩晚年遭遇毒害而死,也有說他手攜只履西歸印度,即所謂“只履西歸”的傳說。
  菩提達摩的禅法以壁觀——安心法門為中心。宗密說:“達摩以壁觀教人安心,外止諸緣,內心無喘,心如牆壁,可以入道,豈不正是坐禅之法?”(注:《禅源諸诠集都序》卷上之二,《大正藏》第48卷第403頁下。)“壁觀”,是面壁而觀,心如牆壁,外,諸緣不能入,內,心無不安。這是達摩傳授的獨特禅法。道宣對它評價甚高:“大乘壁觀,功業最高,在世學流,歸仰如市。”(注:《續高僧傳》卷20《習禅篇後論》,《大正藏》第50卷第596頁下。)可見達摩禅法的影響是很大的。達摩的禅法特點在於“藉教悟宗”,也就是先憑借言教以啟發信仰,一俟信仰形成就脫離言教。達摩禅法的具體內容是,以理入為主、行入為輔的“二入四行”法門。史載達摩稱:“入道多途,要唯二種,謂理、行也。”(注:《續高僧傳》卷16《菩提達摩傳》,《大正藏》第50卷第551頁下。)認為成就佛道的方法只有“理入”(對於教的理論思考)和“行人”(修行實踐)兩種。
  關於“理入”,達摩說:“藉教悟宗,深信含生同一真性,客塵障故,令捨偽歸真;凝住壁觀,無自無他,凡聖等一,堅住不移,不隨他教,與道冥符,寂然無為,名理人也。”(注:《續高僧傳》卷16《菩提達摩傳》,《大正藏》第50卷第551頁下。)“真性”,即是佛性,也即空性。“理入”有兩層含義:一是根據經教所說,深信人人都有真性,在“含生同一真性”的理論基礎上,確立“捨偽歸真”的信仰和決心;二是樹立信仰後,通過禅定“壁觀”,令心安定,不生分別,不再依賴經教,心與道冥符。“理入”即悟理,也就是悟入“無自無他,凡聖等一”的“性淨”之理,悟入“寂然無為”的“空性”之理。悟理的關鍵是“壁觀”,也就是“安心”。菩提達摩特別重視“安心”,強調將心安住一處,也就是不分別心,沒有分別心,使心達到安定寂靜的境界。相傳有這樣一個故事,慧可初見達摩,訴說自己內心很不安寧,乞求幫助“安心”。達摩說,你不安的心拿來,我好使你安心。慧可說,不安的心無處可找。達摩即說,我已經給你安心了(注:《續高僧傳》卷16《菩提達摩傳》,《大正藏》第50卷第551頁下。)。這個故事是說不要把心加以區別,就是安心的意義。可見,菩提達摩的“藉教悟宗”的實質是重禅悟,輕經教,重內證,輕語言。
  關於“行入”,“行”有“四行”,即有四項內容:一是:“報怨行”,人們對以往所作的業應有正確的認識,甘願承受報應,毫無怨憎,並且努力修行,以顯了真性。二是“隨緣行”,人們應依隨苦樂順逆各種緣,保住真性,以漸進於道。三是“無所求行”,對於現實經驗世界,不應有任何貪戀、追求。四是“稱法行”。“稱法”指與理法相應,理法即“性淨之理”,“空性”之理。這是與“性淨之理”或“空性”之理相應的修行。“四行”是說在四種禅修實踐中要做到無怨無憎,無喜無悲,無貪無求,符合理法。“行入”是在“理入”基礎上進行的,並要求與壁觀內證所得的“性淨之理”或“空性”之理相應。達摩提倡“理入”與“行入”相結合,而實際上是有著“理入”重於“行入”的傾向。
  菩提達摩的“二入四行”說,把“言通”與“宗通”聯系起來、統一起來,並以超越言教的“悟宗”為根本目的。
  慧可(僧可,公元487-593年),虎牢人(今河南荥陽)。少為儒生,通老莊易學,後出家。年約四十時,遇菩提達摩,即禮以為師,從學六年。禅學史籍上傳有慧可“雪中斷臂求法”的故事,傳說慧可向達摩求法時,達摩告訴慧可:求法的人,“不以身為身,不以命為命”於是慧可就在門外立雪數宵,甚至斷臂,以此表示虔誠和決心之大。精誠所致,達摩遂把四卷《楞伽經》授予了他,並鼓勵說,若依此經修行,就可自行度世。慧可後到東魏的邺都,大弘禅法。由於異派學者的迫害,其說法被稱為“魔語”。北周武帝滅佛後,慧可南下隱居舒州皖公山(今安徽潛山縣),在此傳法給僧璨。後又回邺都修禅傳法。
  據《續高僧傳》卷十六《慧可傳》載,慧可承襲達摩重禅悟而輕經教的傳統,是一位“專附玄理”、不拘文字的自由解經方法的倡導者,他的禅學思想的根本主旨是以“忘言忘念、無得正觀為宗。”(注:《續高僧傳》卷25《法沖傳》,《大正藏》第50卷第666頁中。)現存慧可《答向居士來書》中的一首偈,基本上表達了他的禅學見解,體現了他“專附玄理”的思想風貌。偈雲:“說此真法皆如實,與真幽理竟不殊,本迷摩尼謂瓦礫,豁然自覺是真珠。無明智慧等無異,當知萬法即皆如。……觀身與佛不差別,何須更覓彼無余?”(注:《續高僧傳》卷16《慧可傳》,《大正藏》第50卷第552頁中。)“摩尼”,寶珠。“無余”,無余涅槃。偈的第三、四句是說,猶如眾生迷惑時,會視珍珠為瓦礫,一旦豁然覺醒,就會自知摩尼是珍珠一樣,眾生一旦覺悟,離開迷妄,也就立即明白自我的本性就是覺性。這是一種本性覺悟,即把自覺解釋為自性覺悟,認為自我本來就是有覺性的、是覺悟的。第五、六句是肯定無明(無知)與智慧無異,“萬法”皆是“真如”。偈文末尾兩句是說,眾生自身與佛本無差別,不必去另求涅槃境界。應當指出,慧可所奉持的《楞伽經》所講的自覺聖智的“覺”字是指觸覺,“自覺”是一種自我觀證。而慧可把“自覺”解釋為是不依靠別的因緣的自我覺悟,本有覺悟,自覺聖智被解釋為自性覺悟的絕對智慧,可說這是一種自由的發揮。與此相應,慧可把般若性空之“理”作為“真如”本體,遍於眾生之中,這既為眾生具有自覺聖智提供本體論的根據,又把般若性空說與佛性論結合起來。由於慧可還進一步闡揚眾生的心靈即是佛、眾生身即是佛、生死即是涅槃的思想。慧可這種不重言教的自由解經的方法,和直指生(眾生)佛無差別的自性本覺說,凸現了達摩正傳的心法,對後世禅宗產生了重大的思想影響。
  僧璨的史料極少,今就托名僧璨所作的《信心銘》略作論述。《信心銘》是在佛教清淨心的思想基礎上,吸取道家,尤其是《莊子》的《齊物》、《逍遙》思想而成。文雲:“至道無難,唯嫌揀擇”(注:《大正藏》第48卷第376頁中。)。“至道”,禅學的最高境界、實即人的心性的本真狀態。意思是說,把握“至道”的最根本之點就是不作任何分別。又雲:“不用求真,唯須息見。”(注:《大正藏》第48卷第376頁下。)不必去求真,但必須息滅各種妄見。這也就是“一心不生,萬法無咎”。而要作到息滅妄見,一心不生,就要“任性”:“放之自然,體無去住。任性合道,逍遙絕惱。”(注:《大正藏》第48卷第376頁下。)“性”,眾生本性、真性。“任性”就是順從本性的自然,就是“復歸自然”。(注:《大正藏》第48卷第376頁下。)這是不作分別、非有非空、無去無來的心性本然,是人心冥合至道、斷絕煩惱的理想境界。這種追求心靈的原初狀態、心性的自然表露,以及任運自在的自然主義的禅修生活准則,越來越為後世大多數禅師所奉行。
  二、南朝禅學
  南朝宋初,一度盛傳禅法,宋末以後,禅法趨衰。到了梁代,禅法雖略有起色,但直至南朝末年,由於北方禅師南下,才使習禅風氣真正興盛起來。禅法流行地區,大體上是沿著長江兩岸的蜀郡、荊州(江陵)與衡陽、建康等地,此外浙江的天台山、四明山一帶,也是禅修的重要基地。
  長江上游的蜀地與北涼相近,故禅風頗盛,如宋初的智猛禅師就在此授禅。又如與涼州著名禅師玄高俱以禅學的“寂觀”見稱的酒泉慧覽禅師,曾游西域,從罽賓達摩比丘谘受禅要,回國後在蜀地左軍寺傳授禅法。後應宋文帝之請,東下建康,復以傳授禅法而著稱於世(注:《續高僧傳》卷11《慧覽傳》,《大正藏》第50卷第399頁上。)。再如隴西人僧隱,先從涼州玄高習禅,“學盡禅門,深解律要”(注:《高僧傳》卷12《僧隱傳》,《大正藏》第50卷第401頁中。),玄高逝世後,僧隱游巴蜀,後又東下江陵,傳播禅法,“禅慧之風,被於荊楚”(注:《高僧傳》卷12《僧隱傳》,《大正藏》第50卷第401頁中。),影響極大。又有法緒,高昌人,後入蜀,常處石室中,且禅且誦(注:《高僧傳》卷11《釋法緒傳》,《大正藏》第50卷第396頁下。)。還有僧副,時西昌侯蕭淵藻出鎮蜀郡,他也隨往傳法,“遂使庸蜀禅法,自此大行。”(注:《續高僧傳》卷16《釋僧副傳》,《大正藏》第50卷第550頁下。)對蜀地禅法的流行起了很大的作用。蜀地習禅與北涼的禅風直接相關,且由北地南下的禅師往往經蜀地而東下荊州、建康,蜀地成為禅學南下東移的中轉站。
  荊州是南朝時的軍事重鎮,其重要性僅次於都城所在,建康。地理位置的顯要,吸引了不少禅師來此一帶習禅傳法。劉宋時,佛陀跋多羅、昙摩耶捨都來荊州傳授禅法。曾被北齊王主崇為國師的法常南下荊州、衡山等地傳“寂定”之法(注:《續高僧傳》卷16《釋法常傳》,《大正藏》第50卷第556頁中。)。又有法京、智遠師弟居荊州長沙寺禅坊弘法,聲望頗隆(注:《續高僧傳》卷16《釋智遠傳》,《大正藏》第50卷第556頁上。)。又上述法期在從智猛習禅後,下止江陵,在長沙寺禅修。還有慧命也由北而南,在荊州修禅定業,影響頗大。慧命撰寫禅法論文多篇,其中所作《詳玄賦》,就被《楞伽師資記》視作禅宗三祖僧璨的作品。史稱他“與慧思定業是同,贊激衡楚”,但“詞采高shàn@⑥,命實過之,深味禅心,慧聲遐被。”(注:《續高僧傳》卷17《慧命傳》,《大正藏》第50卷第561頁中。)認為慧命與慧思的禅法相同,但慧命文章的詞采,要高出慧思一籌。從中國禅學發展史來看,慧思是南朝後期修師中禅最可注意的人物。慧思最初跟隨北齊慧文禅師習禅,獲得傳授後,從河北入河南光州大蘇山,後又來到湖南南岳,前後逗留約十年光景,直至去世。慧思來到南方後,深感南方佛學界偏重義理,蔑視禅觀的弊病,於是大力提倡白天談論義理,夜裡專心思惟,走由定發慧,定慧雙修的路子。史載:“江東佛法,弘重義門,至於禅法,蓋蔑如也。而思慨斯南服,定慧雙開,晝談義理,夜便思擇,故所發言,無非致遠,便驗因定發慧,此旨不虛,南北禅宗,罕不承緒。”(注:《續高僧傳》卷17《釋慧思傳》,《大正藏》第50卷第563下-564頁上。)慧思提倡的“定慧雙開”法門,強調二者結合、並重,有助於克服北方佛教偏於習禅數學,南方佛教偏於探討義理的傾向,如上所述,慧思的禅觀是觀照宇宙實相,體悟終極境界,把禅修與智慧在更高層次上內在地結合起來,對爾後中國禅學的走向影響深遠。
  建康是“六朝”的都城,南方的政治中心,也是南朝佛教寺院最集中、佛教思想最興盛的都市。無疑地,建康一帶也是南朝佛教禅修的重鎮。有些禅師在城內的大寺裡習禅、譯經,有些禅師在城外鐘山、攝山等地宴坐修禅,形成了大小不等的禅師群體。例如,佛馱跋陀羅自長安南下,住廬山約一年後,即入建康,與其弟子,一代名僧慧觀、寶雲共住道場寺(斗場寺)。佛馱跋陀羅繼續傳授禅法,慧觀作《修行地不淨觀經序》,寶雲譯《觀無量壽經》,共同弘揚定業,時有“斗場禅師窟”之稱。又如jì@④賓僧人昙摩蜜多,因“特深禅法”而為宋室後宮所尊,教授禅道,曾譯出《禅經》、《禅法要》等,並在鐘山建定林寺,是為當時的重要禅寺。北方達摩門下僧副,精定學,南游建康時,就住在定林寺。攝山有棲霞、止觀等廟宇,會集了眾多禅師在此習禅,時稱此山為“四禅之境”,山僧為“八定之侶”(注:《攝山棲霞寺碑》,《全上古三代秦漢三國六朝文》第4冊第4076-4077頁,中華書局1958年12月版。),足見攝山禅僧集團的規模之大。
  在中國的禅學史上,南朝建康一帶的禅學最具歷史影響者有二:
  一是譯出禅經與有關之佛典。北涼王沮渠蒙遜的從弟安陽侯沮渠京聲,少時西度流沙,至於阗,學梵文,後遇天竺高僧、時稱“人中師子”的佛陀斯那,從其受《治禅病秘要法》,回河西後譯出此經。公元439年,北涼被北魏滅亡後,沮渠京聲投奔劉宋,應請重譯此經。禅病是指參禅者在修禅過程中,因尚未體會出參禅的真訣而產生的疾病。本書列舉了十二種禅病和相應的對治方法(注:詳見《大正藏》第15卷第333-342頁。)。比如對治喜愛音樂的禅病,就要心想一手持樂器的天女,“眼生六毒蛇,從眼根出,入耳根中。復見二蟲,狀如鴉鸺,發大惡聲,破頭出腦,爭取食之。……見女所執諸雜樂器,宛轉糞中,諸蟲鼓動,作野干鳴。所說妖怪,不可聽采,如羅剎哭。因是厭離。”(注:詳見《大正藏》第15卷第337-338頁上。)說禅修者治療喜愛音樂的病,應從心念中想象天女、樂器、音樂的污穢和丑惡,以達到厭離的目的,實際上這是一種精神自我控制法。本書有關身心療法,是集古代印度、西域醫學思想的重要成果,有其一定的積極意義。再如上面提到的,昙摩蜜多也譯有禅經。而深刻影響禅學思潮的變化的譯經,有求那跋羅譯的二部經:《勝mán@⑤經》(《勝mán@⑤獅子吼一乘大方便方廣經》)宣揚“如來藏緣起”說;《楞伽阿跋多羅寶經》(簡稱《楞伽經》四卷本,公元443年譯出),強調要開發自心佛性如來藏,以成佛果。這都為禅學提供向內探求解脫之道的新途徑、新方向,具有重大的理論意義和實踐意義。這裡順便指出,公元513年,著名的譯經家菩提流支在洛陽譯出十卷本《入楞伽經》,上述求那跋陀羅譯的四卷本《楞伽經》就是此經的略本。此經是大乘瑜伽系的經典,二種譯本都是以阿賴耶識和如來藏,尤其是以後者來說明人生和宇宙的本原的。但四卷本以“性空”為涅槃境界,以“性空”之理為如來藏,而十卷本則視涅槃、一心和如來藏三者是相通而相等的。這樣就在涅槃和如來藏是“性空”還是一心的問題上形成了分歧,並影響了禅修的不同走向。
  二是建康作為南方著名禅僧最集中的地方,由北方禅師和印度、西域僧人帶來的禅風,與本地重義理的學風相融合,逐漸地形成了一種佛教新風;修習禅法與探求義理相結合。如三論宗的重要先驅、“攝嶺師”僧朗對於龍樹“三論”(《中論》、《百論》、《十二門論》)深有研究,又重視禅法,教人以無住、無得,把三論的中道思想應用於禅學。
  此外,還有兩位風采特異的禅師也值得注意。一位是寶志(?-514年),甘肅蘭州人。史載,他長年修習禅業,從無定式,居無定址,食無定時,發長數寸,手持錫杖(上掛剪刀和鏡子),跣行街巷,時而賦詩,言如谶記,屢顯神異。齊武帝謂其惑眾,收容於建康。梁武帝即位後,則對他倍加崇敬。死後葬於鐘山,墓側立開善寺。後世稱之為志公和尚。據《景德傳燈錄》卷二十九載,寶志作有《十四科頌》、《十二時頌》和《大乘贊十首》,宣揚即心即佛說,強調“一切無非佛事,何須攝念坐禅”(注:《十四科頌》,《景德傳燈錄》卷29,《大正藏》第51卷第450頁下。)。因與唐以後禅宗思想一致,被視為後人托名之作。
  另一位是傅翕(?-569年),浙江義烏人,是在家的善慧大士(居士),也是禅師。他日間勞作,夜間修禅。後被梁武帝迎入京師,世稱為傅大士。唐代道信禅師在所作《入道安心要方便法門》中,稱贊傅大士的禅法“獨舉守一不移”(注:見《楞伽師資記》引,《大正藏》第85卷第1288頁上。),並以此為修道方便五種法門的依據之一。又《景德傳燈錄》卷三十載有傅大士的《心王銘》,強調自心的修持重在心性清淨。然也有人疑為後世的偽作。
  地處浙江東北部的天台山、四明山一帶是繼東晉以後南朝禅師的又一集中地。如釋慧明,康居人,於齊建元中,與沙門共登赤城山,“棲心禅誦,畢命枯槁。”(注:《高僧傳》卷11《釋慧明傳》,《大正藏》第50卷第400頁中。)釋弘明,會稽山陰人,少年出家,於山陰雲門寺誦《法華》,習禅定。《高僧傳·本傳》載,時有虎來室內,見明端然不動,久之而去。後住昭玄寺、百林寺,“訓勖禅戒,門人成列。”(注:《高僧傳》卷12《釋弘明傳》,《大正藏》第50卷第408頁上。)可見當地習禅風氣之盛。又有釋慧實,穎川人,梁末游步天台,修頭陀行,以宴坐為業(注:《續高僧傳》卷17《釋慧實傳》,《大正藏》第50卷第569頁上。)。南朝時這一帶最重要的禅修活動者當屬天台宗創始人智@③。智@③年十八即投湘州果原寺沙門法緒出家,後到光州大蘇山投慧思禅師門下,修“法華三昧”。慧思游南岳,智@③則至金陵,宏開講論,博得一代諸大德的敬服。此時智@③對禅觀學說的組織已初見眉目,著有《小止觀》、《次第禅門》等。智@③同門人一起入天台山住了十年,後人稱之為天台大師。陳末又回金陵,陳亡後游化兩湖,回到故裡荊州,又往廬山,再重上天台山,不到兩年就去世了。智@③本人成熟的禅觀思想體現在他晚年的著作《摩诃止觀》裡,該書本擬寫作十章,實完成了七章,未成全璧。
  三、南北禅學的基本特點
  以下我們從三個方面來綜合南北朝兩地禅學的基本特點。(一)就禅僧的情況來說,有兩個特點值得注意,一是有的禅僧是受王朝直接供養,禮遇甚隆,生活優裕;有的禅僧則是生活在山林,一衣一食,自給自養。由此形成禅僧有上層和下層之分。上層的禅僧與王朝關系密切,地位顯赫,名聲隆盛。他們往往把禅法修持與政治活動和道德教化結合起來,以發揮安民撫眾,鞏固統治的作用。如僧稠建議北齊文宣帝高洋以佛道設教,引導四民,深得賞識。又如僧實,被西魏統治者視為“可憲章於風俗,足師表於天人”(注:《續高僧傳》卷16《僧實傳》,《大正藏》第50卷第557頁下-558頁上。)的模范人物,其言論也被尊為“世寶”。他們都是通過禅學的形式為社會政治服務,又通過王朝的支持來擴大禅學的影響。下層的禅僧,有潛心禅修,追求解脫者,也有原為流民,或與當局統治者不合作者。他們人數眾多,是佛教禅修活動的群眾基礎和社會基礎。在下層禅僧中,也有造詣極深的禅師,他們是中國禅學思想發展的重要代表人物。二是禅僧有分散的也有集中的,後者形成為共同生活、共同修禅的群體。在這些群體中,有的更是形成了師徒相承的傳法系統。師承關系的形成,一方面引發出禅僧內部的相互排斥乃至傾軋現象,一方面又逐漸導致禅團內部不同派別的產生。
  (二)就南北兩地禅學的關系來說,正如僧傳所載:“江東佛法,弘重義門”(注:《續高僧傳》卷17《慧思傳》,《大正藏》第50卷第563頁下。)佛化雖隆,多游辯慧。”(注:《續高僧傳》卷20《習禅篇後論》,《大正藏》第50卷第596頁上。)南方重義理,北方重實踐,是當時佛教的歷史事實。這是說,第一,北方禅學盛於南方;第二,南方禅學校多與義理之學相糅合,並非說南方禅學不興盛,更不是說南方無禅學。南北佛教學風的不同,推動了兩地交流。北方禅師大批南下,弘揚禅法,直接推動了當時南方禅修的盛行。南方有的禅師也專程北上取經,如攝嶺三論學系的著名僧人慧布,尊奉“三論”,而又偏重於禅定。他北至邺都,向達摩門下的慧可禅師問學,求證其所見,又西至荊楚,與慧思討論大義,也獲得印可。慧布回到棲霞後,與寺內的禅眾專習禅法,並請保恭禅師主持棲霞寺,指導禅修。又,南方的禅師之間也經常進行交流,如攝嶺僧人與智@③的關系就很密切。禅師們頻繁交流,一方面,使不同傳承系統的禅學趨於契合,如後來的天台宗、三論宗和禅宗諸家禅學,雖然學說淵源不同,禅修方法有異,但是在思想上仍有一脈相通之處。再一方面,是使義理與實踐、教與禅逐漸走向合流,推動理論與實踐融匯成完整的體系,從而為佛教宗派的創立准備了條件。
  (三)就中國禅學的形成來說,南北朝禅師通過多方面的創造性的學術活動,而為新的禅學體系的創立奠定了基礎:一是突破佛典神聖觀念的束縛,獨立地評判佛典的高下,選擇自認為義理最高的經典作為修禅的依據。二是領悟而又不拘於佛典的文句,從中提出新的觀點,新的命題,新的禅觀方法。三是突破原有坐禅入定的藩籬,貶斥一味“宴坐”的禅法,拓展了禅修的新法門。四是在譯出唯識系等經典的影響之下,中國禅學日益與心學相融合,偏重於主體“心”的修持,同時在此基礎上構築心性論、工夫論和境界論的禅學體系。這在前面所述的慧文、慧思、達摩、慧可等禅師的活動中,可以或看出其端倪,或看出其輪廓。中國化的禅學體系可謂呼之欲出了。
  字庫未存字注釋:
  @①原字般下加木
  @②原字目加真
  @③原字豈字繁體加頁
  @④原字四下加(廠內加剡)
  @⑤原字髟下加曼
  @⑥原字扌加炎
  (原載《宗教學研究》2000年2月 作者系中國人民大學哲學系教授,博士生導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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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以此功德,莊嚴佛淨土。上報四重恩,下救三道苦。惟願見聞者,悉發菩提心。在世富貴全,往生極樂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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