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華特論
達庵居士 馮寶瑛著
第十九 如來壽量品---同
釋尊以密義說明從地湧出菩薩之由來；大會雖得植密因，而未能了解妙理；鹹疑釋尊之成道，不過四十余年，如何能成就下界無量大菩薩？此以三乘見地推測一乘理趣也。本品謂釋尊早已成佛；溯源塵點劫前，猶借俗谛方便說法；能泯時間之見，念劫自然圓融耳。
爾時彌勒等無數菩薩，疑佛成道未久，如何能教化如是無量無邊阿僧祗下界諸大菩薩，皆住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於是同白佛言：世尊得道，距今不過四十余年；而此下界諸菩薩，善諸三昧得大神通，必於無量千萬億劫已勤修佛道；若世尊現世始教化示導，遽獲此效；我等雖深信如來隨宜所說，未嘗虛妄；然初心菩薩或聞而不信，起謗法罪；願世尊廣釋群疑。
此段文意，諸譯皆附列前品之末；當是遵依梵本。然本品說明如來壽量已歷劫無數，純由彌勒等疑問引起；列入此處，似較順理。如來言說，時或與常途教義不符；要必寓有深旨。彌勒等對此無上密義，未嘗不生淨信；初心菩薩號稱學習大乘，見地尚淺；聞此非惟不解，抑並不信；由疑啟謗，往往然也。
佛初诰言：“汝等當信解如來誠谛之語！”彌勒等答言：“唯願說之，我等皆當信受。”佛再诰言：“汝等當信解如來誠谛之語！”彌勒等復答言：“唯願說之，我等皆當信受。”如是三诰三答，佛乃宣言：汝等谛聽！如來秘密神通之力，世間天人、阿修羅皆謂我初出釋氏宮，去伽耶城不遠，坐菩提道場，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然我成佛以來，距今已過不可思議劫數！譬如五百千萬億那由他阿僧祗大千世界碎為微塵，向東方過五百千萬億那由他阿僧祗國土乃下一塵；塵盡而止；自出發處至終止處，所有國土復一一碎為微塵；一塵一劫，比諸我得道之時，猶遜百千萬億那由他阿僧祗劫。
三番诰誡而後說者，藉此激勵當機發起極大信心也。最上密義，未易領解；端賴淨信接受之。彌勒等已再三表明信受，釋尊自應廣說秘密神通之理。然而慣習三乘之會眾，驟聞念劫圓融，生佛不二等深旨；或當目瞪口呆；故宜借時間格式施設教相。謂：已成佛既在不思議劫前，非四十余年前始於伽耶附近得道；天人、阿修羅等，只憑世間見聞，以示跡為實事耳。圓滿成佛之道，須先得智波羅蜜。研磨識心以成智，大綱有五：所謂法界體性智，大圓鏡智，平等性智，妙觀察智，成所作智，是也。若比對外跡，修習五智心王，各須經百千萬億那由他阿僧祗劫而後發達；而一一智之心數，又各攝五智於中；兩言五百千萬億那由他阿僧祗劫，喻心王、心數之相乘積也。諸智已開，復經百千萬億那由他阿僧祗劫；金剛心所行也。華嚴妙義，初發心時便成正覺；約胎曼中尊言之。今謂不思議劫前已成佛者，證胎藏界中毗盧遮那如來理法身也。四十余年前所成之佛，表面為釋迦牟尼如來之應身；裡面則金剛界中毗盧遮那如來智法身也。明此妙理，本段經文意義，昭然若揭矣。
從不思議劫前起，我常在此娑婆世界說法教化，亦於余處百千萬億那由他阿僧祗國導利眾生。諸善男子，於是中間我說然燈佛等事，皆方便語。
發心頓成之毗盧遮那如來，原屬理法身；外跡上應化，未曾一一親歷其事；變現自在，尚非圓滿。然得十方諸佛共同加持，亦得以加持身隨機說法教導；或在娑婆，或在余國，緣集即現；緣謝即隱。梵綱經謂釋尊應化此土，不下八千次；或指塵點劫後智法身之示跡言之。距今一阿僧祗劫前，釋尊蒙然燈佛授記等事目為方便語者，以塵點劫後之百千萬億那由他阿僧祗劫，已在金剛心中行；不須然燈佛授記耳。然猶借授記之跡者，為三乘人示范也。
諸善男子，眾生來至我所；我恆以佛眼觀其根器，隨其利鈍，施適宜教化；處處自說名字不同，年紀互異；巧設方便，權示涅槃；其有樂於小法，德薄垢重者，我為說現世出家苦修，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此乃方便教化眾生，令入佛道；故如是說。
如來應化，一時分身十方，互不相妨；卻仍相攝。溯釋尊夙生史跡，諸經不妨參差。且以太子妃於一阿僧祗劫前賣五莖蓮花之事言之，此女或雲即今之耶輸陀羅，或雲即今之瞿夷，固無害於事。蓋十方之中二女，不妨俱有此等史跡也。法身常住，無涅槃可言；權機見示涅槃者，所知障為礙耳。德薄垢重。即所知障深厚之輩。此輩下根，不便與語一乘實教；須從權以出家之法導之；褒為眾中之尊；俾先專修對治煩惱之行，煩惱已去，然後開權顯實，令轉入一乘焉。
復次，諸善男子，如來所演經典，悉為度脫眾生；或說己身，或說他身；或示己身，或示他身；或示己事，或示他事；非實非虛。所以者何？如來如實知見三界之相，無有生死，寧有出世及滅度者！以諸眾生有種種性，種種欲，種種行，種種憶想分別故；欲令生諸善根，以若干因緣譬喻言詞種種說法；於一如之中，示入“不如”之三界；其實常住不變，非在三界中若退若出；所作佛事無量無邊，本來一念頓現；循眾生見，若歷時甚久，壽命無量。
法界體性，不落言說；一有言說，只喻局部法相。眾生皆從局部法相畸形發展而來；度脫之道，應各就其所習，方便導引之；如來所演經典，種類甚多，固各有其緣起也。經中所說，不論自他身事，皆與法界體性相應；故曰非虛。顯諸法相，無非隨緣而起之幻影；故曰非實。一如者，萬法皆空，融歸體性也。不如者，依用起相，萬法森羅也。如實知見三界之相，則萬法當體即空；惟有法身常住；謂生非生，謂滅非滅。出世及滅度，自如來觀之，不過性之活用；眾生依識所習，恍若有生有滅而已。於佛身生滅之中，又各隨所習，而感如來有種種差別言行。眾生有種種性，乃至種種憶想，即所習之表征。法身是一，頓時能現無邊大用；令眾生一時各見隨緣之相。眾生為時間之見所限，逐次遞觀；依俗谛遂有如來壽命無量之說。其實無量之壽命，等同一念耳。
復次，我成佛度生，壽命已歷不思議劫；未來壽命，何止倍於上數！然嘗唱言：如來不久當取滅度，豈中途忽夭？無非方便激勵眾生耳。所以者何？若如來長住於世，薄德眾生不作難遭遇想；便起憍恣，而懷厭怠；貪著五欲，墮入妄想；是故方便說言，如來只如昙花偶現，不易得見；薄福之人，恐失機會；乃生渴仰之心，而種善根。
釋尊壽量，逆溯過去，已歷不思議劫；順推將來，實亦無有終極。明得法身常住之理，知任何如來莫不如是，非惟釋尊為然也。眾生識執所敝，以為自他之身皆是無常。如來法身，已無從窺見；惟俟緣熟，偶睹應化之身。循俗谛軌則，勢隨緣謝而滅度；此非佛身確有生滅，實乃眾生見有明昧耳。明則感佛出世；昧則感佛滅度；若是而已。然如來何不施以特殊加持力，使眾生永遠明見佛身？則以般若波羅蜜未相應之先，心不純淨；不能接受此等殊勝加持；縱令常見，而染心所縛，視佛平平無奇；雖有信心，不敵世惑；迫切修學之念，姑俟異日。若聞如來不久入滅，始恐機緣將失；不得不鼓其勇氣而求學焉。因此激勵，亦得種局部善根；三乘教法，固以是為大權方便也。
論曰：理法身一彰，立地成佛；隨時能以一乘化度眾生；眾生未必見其莊嚴妙相者，此由業障自蔽；非法身功德有所未具也。累劫演化，心數以次發皇；五智相攝，分位無邊；終歷不思議塵點劫數而調練無遺，智法身遂告圓滿；一遇殊勝機緣，無量心數齊現尊身，若從地湧出。釋尊之發明理法身，固在塵點劫前；而圓滿智法身，距今亦逾百千萬億那由他阿僧祗劫。隨緣示現應化金身於此間，至少八千次；以為四十余年前，經過六年出家苦行，始成佛者，當日三乘人迷惑之見也。釋尊開權顯實，特指出一阿僧祗前蒙然燈授記等事，猶是化作；不久當取滅度，更屬權詞。品末重頌雲：“諸有修功德，柔和質直者，則皆見我身，在此而說法。”蓋柔和質直之人，依三密實修一乘之道；隨時能感見佛身現前說法；無所謂滅度。三世行者皆能如是，如來壽量無窮可知矣。倘會無量壽命實同一念，見地尤勝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