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裡的規矩,戒期圓滿的時候,要燒身供佛,以示虔誠。
中國佛教從明朝以來,形成在頭頂上燃燒戒疤的制度,並且一直沿用至今。
那時我十五歲,家師可能認為我年幼出家,將來是否經得起考驗,不變初心,把出家的路子走好?為了讓我安住於佛門,於是請戒師燃燒戒疤時,把我的戒疤燒大一點,以留下明顯的印識,讓社會上的人一看,就明瞭這是個曾經出過家的人,而杜絕我立足於社會的念頭,使我‘置之死地而後生’,死心塌地的做個出家人。
燒香疤的老和尚聽到家師這麼說,因此當香珠燃燒至頭頂的時候,他就用力在我頭上一吹,香珠的火一旺盛,把我的頭蓋骨燒得凹了下去,十二個香疤連結在一起,彷彿下陷的盆地一般並且破壞腦神經細胞,原來伶巧的小孩子,竟然從此失去了記憶力,變得笨拙不會念書,但是佛學院的老師,功課又逼迫得很緊,每天要背誦文章經典,為了避免受到處罰,拼命地用功。
由於記憶奇差,過目即忘,於是趁更深人寢的時候,躺臥在棉被裡頭,偷偷地背誦白天的功課:“歸去來兮,歸去來兮……”
反復不斷地念著,好像記住了。再背下一句:“田園將蕪胡不歸……”重復不停的默念一百次,似乎牢記在心頭了,再回憶前面所背的卻早已忘了一干二淨。
心想:完了,腦筋退化得和白癡一樣的愚笨。記憶實在不好,記不住課文,老師於是處罰我跪在人來人往的走廊上背誦,以示警誡,雖然如此,腦袋偏偏不合作,搜遍枯腸,仍然無法背好。
老師於是拿起戒尺,笞打我的手心,一面笑嘻嘻的責罵:“你這家伙!怎麼不會背啊?太傻了,你要拜拜觀世音菩薩求智慧啊!”說完“啪!”又打了下來。
我聽了戒師師父的話,手上的疼痛早已忘到九霄雲外,心中一點也不感到難過,只覺得眼前展現無盡的光明,充滿了無限的希望!
“啊!禮拜觀世音菩薩,就會有智慧嗎?太好了,從今以後,我要好好的禮拜觀世音菩薩”
在佛教僧團裡一切生活起居,要隨著團體進退作息,個人不能隨便活動,即使拜佛也有一定共修的時間,不可以自由隨便。
為了求智慧,我總是等到大家都熟睡了,才悄悄的起床。在月黑風高的深夜,叢林深山古寺裡,四周寂靜無聲,連蟲兒都屏住了呼吸,聽到自己如雷鳴的心跳聲。
我蹑手蹑腳走到殿堂,埋頭就禮拜觀世音菩薩,口裡念著:“悉發菩提心,蓮花遍地生,弟子心朦胧,禮拜觀世音。求聰明,拜智慧,南無大慈大悲救苦救難廣大靈感觀世音菩薩!”我彷彿失怙的孩子,重回慈母懷抱,摯誠懇切的稱念著菩薩的名字;如同遭難的舟船,找到了明燈,拜下了我的赤忱。
我每天虔誠地禮拜菩薩,大約連續了兩個月,雖然沒有菩薩摩頂授記、甘露灌頂等等感應,但是卻有另一種不可思議的感受,我這個愚笨的頭腦不但恢復過去的記憶,並且比過去更聰明,學校的功課,背誦純熟,過目不忘。明天要考試了,其他的同學認真地准備功課,我仍然照常玩耍,只要晚上稍微看一下,明天就能倒背如流,應付自如。
(摘錄自《我的宗教體驗》 星雲大師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