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十一月間,我帶同本刊采訪人員前往河南參訪幾座著名古剎,有少林寺、白馬寺、慈雲寺、大相國寺、玄奘寺等,給我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此,我首先談談大相國寺,早在十多年前,該寺方丈淨嚴老法師曾多次與我通訊,向我談及寺院被惡勢力霸占的種種苦況,寺院被一群壞分子糟塌得烏煙瘴氣,搞甚麼人群展覽館、娛樂場……等等。本刊出於維護三寶的權益,搜集了不少有利的材料,及時向中央有關部門反映情況,在本刊發表了一系列揭露文章,引起了海內外強烈的反應,推倒了惡勢力的巢穴,把壞人趕跑了,終於恢復了名聞遐迩的大相國寺。如今來到大相國寺參訪,承蒙住持心廣大和尚接待,彼此感到無限欣慰!也充分體現了黨的宗教政策得以貫徹落實的好處。
回想起一九四九年,新中國成立期間,大相國寺雖然法運衰竭。一脈氣息不絕如縷,但也好歹有僧苟延於寺,維持香火。不過,經一九四八年十一月間開封二度爭奪戰,炮火所及,寺院建築多遭創傷,特別是大相國寺山門和門外一對雕工精絕的石獅,均被炮火所毀。新中國成立後,本著中央關於地方名勝古跡的保護管理辦法等法令指示,開封市政府接收歷經戰火而殘破不堪的大相國寺後,開始著手規劃和整修,並設立專門的部門負責管理。隨著社會改造的逐步深入,在政府制定修葺整理大相國寺的同時,滯留寺院內的僧人也被陸續從寺院清出,至一九五四年冬政府開始重修八角羅漢殿時,(後於一九八○年再度重修,並采用撬升技術,成功地將羅漢殿整體提高一.六七米,此也為修繕技術一大突破)寺院已不再有僧人,也就更談不上有任何佛事活動了。可以說,大相國寺作為一佛教寺院,從馮玉祥一九二七年驅僧滅佛,使之進入消亡階段。但是,大相國寺作為開封市的一所重要的名勝古跡,也開始受到政府的重視和關注。為保護民族遺產,繁榮社會主義的大相國寺,政府陸續拔專款對大相國寺進行全面修建,除羅漢殿外,還先後修繕了山門、鐘樓、天王殿、大雄寶殿,藏經樓及兩廊等建築。並根據文化部門的需要,相繼在大相國寺的宗地上修建起青年宮、相國寺劇場、第一食堂、第二食堂以及四個曲藝廳等文化生活設施。後隨時代發展,相國寺劇場等文化生活設施相繼獨立,僅山門、殿宇等所屬宗地為寺院所有。至此一變,大相國寺清末民初的宗地面積,遺失大半。
寺僧遁去,梵唱瓦滅。作為文化場所(後演變成公園)的大相國寺也去佛遠矣。其內容先是教育館和民校、兒童宮,報紙雜志閱覽室,而後成為具有宣傳功能的展覽場所期間,也為豫劇團、雜技團和馬戲團等文化團體的扎駐地。駐寺的政府部門也一變再變,由人民教育館、而文化館、科學館、文教局文化科、文化局宣傳科、大眾俱樂部、群藝館等,不一而足。總之,除了大相國寺山門前正中牌坊上“相國寺”之匾額,尚有一絲佛教氣息,作為佛教寺院,實已有名無實了。
早在解放初期,一九五三年五月值中國佛教協會成立並召開第一次代表大會之際,淨嚴大師基於大相國寺在歷史上的卓越地位以及在海內外的廣泛影響,即向大會提交了關於恢復大相國寺為佛教活動場所的提案,懇請中國佛協呼吁有關部門予以解決。此提案得到已故趙樸初先生及喜饒嘉措大師、周叔迦等佛協領導人的大力支持,但緣於國家此時正在大力地進行各種社會改造,未對此提案做出答復。隨後在一九五七年、一九六二年第二、三屆全國佛教代表大會,以及在政協開封第一、二、三屆會議上,淨嚴大師又從保護宗教文化古跡的角度,多次提交解決大相國寺宗教活動問題的提案,但受阻於國家此起彼伏的政治運動,尤其是“文革”浩劫之沖擊,大師渴慕恢復名剎古寺的心願,終未得到落實。
“文革”結束後,黨和國家的宗教政策開始逐步得到落實。藉這嚴冬之後的春風,巳年逾九秩高齡的淨嚴老法師,重溫舊夢,再度提出解決大相國寺落實宗教政策的問題。尤其是日本大本山相國寺率團訪問開封後,莊嚴大相國寺,成了老和尚在真正意義上鞠躬盡瘁的事業。一九八三年底,作為河南佛教協會會長,淨嚴大師接待了日本相國寺以鈴木淨雲為團長的朝聖團,在市政府的安排和授意下,淨嚴大師以大相國寺方丈的身份陪同客人朝拜其祖庭。此時大相國寺除天王殿“文革”後重塑有供游人觀光的四大天王和彌勒佛塑像,以及羅漢殿中心亭做為重點文物保護的鎮寺之寶千手千眼觀世音菩薩雕塑外,偌大寺院再無其他佛像。更有甚者,為吸引游客,此時大相國寺正在大搞怪胎‘死胎及死屍等有損佛教形像的展覽。在這種情況下,日本相國寺派的客人馬上意識到被其視為祖庭的開封大相國寺,根本未歸還佛教,實覺得自己受到了愚弄。進而對中國落實宗教政策及宗教信仰自由等問題產生懷疑,並遂向陪同參觀的開封市政府有關領導提了出來,要求其解釋。淨嚴大師於此也倍感痛心,他告訴鈴木淨雲長老,目前大相國寺歸還佛教事宜正在與政府協商之中,而為了整個中國佛教徒的榮譽,大師表示,定當竭盡綿薄之力,死而後已,讓大相國寺這座千古名剎莊嚴起來。他還希望到時能與日本大本山相國寺共結友好寺院,把中日佛弟子的友誼世世代代延續下去。
鈴木淨雲長老對一個九十多歲的老人發此大願甚為感動,即向大師表示,日本相國寺谷宗忍管長及數百萬信眾等著大師的好消息,谷宗忍管長也早有此意,希望能早日與大師鑒訂友好協議,使數百萬日本教友能到開封認祖歸宗,禮佛唱贊。
日本朝聖團走後,淨嚴大師不顧年邁體衰,傾盡心血為大相國寺落實宗教政策問題奔走。十世班禅額爾德尼.確吉堅贊大師及全國政協副主席趙樸初先生也在中央有關單位奔走活動,全力支持淨嚴大師。此期間,省、市宗教部門領導及中國佛協,多次禮請淨嚴大師去相繼開放為宗教活動場所的少林寺、白馬寺主持工作。但考慮到自己高齡有限,時間也愈加珍貴,況少林、白馬兩座名山已歸還佛教,唯大相國寺懸而未決,為將所剩時間用在更重要的事情上,大師屢謝請他入主名山的盛情,把全部生命和時間都用在解決大相國寺落實政策的問題上。
由於地方上一些“左傾”思潮的干擾,開放大相國寺為佛教活動場所的進程困難重重,不分寒暑拄杖奔走於各有關單位的淨嚴大師見效甚微,為加快問題的解決,萬不得巳,至一九八九年初夏,終於發生老人家以九十八高齡捨身入寺的事件。
淨嚴大師不顧自身安危,晉住大相國寺後,引起趙樸初先生等領導人的高度的關注和關切。他們在極力呼吁有關單位保護大師的身體安全的同時,懇請中央盡快解決大相國寺的問題。然此時社會上發生了一場政治風波,中央領導無暇垂詢大相國寺問題。也正如佛教所謂。“因緣不具”,淨嚴大師捨身入寺:最後也終以失敗告終。一九九一年元月,為恢復大相國寺管理體制而為之碎心裂肝的一代高僧淨嚴大師,帶著深深的遺憾,以百歲高齡示寂。大師逝世後,其接缽弟子心廣法師繼承先師遺願,繼續為大相國寺落實宗教政策問題奔走。而在淨嚴大師深遠的影響下,老人的示寂,也引起人們的廣泛關注,海內外佛教界人士,為大相國寺法燈的延續,不時發出要求大相國寺恢復為佛教活動場所的呼聲。大相國寺當時的個別領導,恐於這綿延無絕的請求,為徹底剔除大相國寺的佛教形象和色彩,竟雇用民工,於一九九一年五月六日深夜將天王殿佛像全部砸毀,將天王殿辟為優生優育展覽室。針對這一突發的惡性事件,心廣法師挺身而出,當即向有關責任單位提出義正詞嚴的抗議,隨之又組織教內人士,商議對策,並由年輕居士於亞非先生執筆,依據事實,撰寫出大相國寺事態發展的情況報告〈緊急呼吁〉,該文迅即被《香港佛教》雜志刊用,其主編秦孟潇先生還專為該文加發編者按,呼吁全世界佛弟子關注大相國寺事態的發展,聲援開封佛教界人士。該文刊出,又迅即被港台及亞洲地區的各大報刊轉載,並被英國《泰晤士報》、美國《華盛頓郵報》等世界性大報報道,後又被國內極具影響的報紙《參考消息》轉載。此期間,心廣法師又數次帶領佛教信士於亞非、劉喜榮等到北京上訪,反映惰況。趙樸初先生為此也幾次上書國務院,發出呼吁,提出建議。開封市委、市政府為此也作了大量的積極工作。經多方努力,多方反映,引起了江澤民總書記的關心和注意,他專門聽取了趙樸初先生關於大相國寺問題的匯報,全面解決大相國寺落實宗教政策的問題趨於明朗。
一九九二年三月廿八日,河南省人民政府下達文件,批准將大相國寺作為佛教活動場所開放,交由僧人管理。得知這一消息,經趙樸初先生提議,為撫慰淨嚴老法師生前的夙願,決定在開封大相國寺為淨嚴大師舉行回向法會。四月八日,趙樸初先生不顧年邁體弱,親赴開封大相國寺,躬臨老友淨嚴法師的紀念法會,並發表了重要講話。此也是自馮玉祥驅僧滅佛、六十三年以來中華佛弟子在大相國寺舉行的首次法會,實具有非凡的歷史意義。自此,大相國寺重又成為佛教活動場所,並拉開了恢復和重建工作的序幕。
在海內外佛教界廣大善信的關心幫助下,大相國寺恢復、重建工程進展順利,僅半年多時間,寺院殿宇煥然一新,再現莊嚴。殿內佛像、法器、法物等也在海內外佛教組織、寺院及四眾弟子的捐助下,臻於完備。其中,上海玉佛寺贈送的高一丈三尺、重八千斤的釋迦牟尼佛和彌勒銅像,為國內之最;美國大圓滿心髓研究中心住持根造上師和其香港弟子楊钊居士,也贈送堪與釋迦牟尼佛銅像相配的藥師、彌陀兩尊大銅佛像;美國周修美居士、香港楊钊居士、上海南亞房產發展公司董事長郭應嘉、新加坡傅長春承包商私人有限公司傅新春、傅啟文、陳岳梅等,贈送為大殿三尊大佛像裝金的金箔;香港吳張琴華居士贈送萬年寶鼎;美國應行久先生、應金玉堂居士贈送法堂紅木太師椅十二套,其他佛像、佛經、法物、法器等贈禮不計其數。仰於大相國寺之盛名,海內外計有一百五十多個單位、寺院和四眾弟子贈送了賀儀。
此外,聞知大相國寺即將重新開山的喜訊後,日本大本山相國寺即惠贈壹千萬日元以示祝賀。谷宗忍先生並向中方提出履行與淨嚴老法師之約,締結兩國相國寺為友好寺院之請,以增進中日兩國人民的友誼。在趙樸初先生的大力支持下,迅即得到國家有關單位及中國佛協的批准。淨嚴大師慧命有知,心足慰矣。
為丕振宗風,主持正法,經趙樸初舉薦,河南省及開封市有關部門領導以及河南佛教協會負責人,親赴上海禮請淨嚴法師的戒弟子、已故真禅法師擔任大相國寺方丈。隨後,為使大相國寺具足法寶,趙樸初先生和中國佛教協會又特意惠贈清刻《乾隆版大藏經》一部,並附贈頗含意味的佛教護法神——銅鑄韋馱菩薩像一尊,以祈祝大相國寺能在真正意義上開放,遙接相國宗統,再鑄相國雄風。
一九九二年十一月六日,籠照在一片吉祥氣氛中的大相國寺,隆重舉行了佛像開光、迎奉大藏經、方丈升座的大型法會,來自海內外佛教界四眾弟子及社會各界人士三千余人參加了這一有著劃時代意義的慶典活動。趙樸初先生再下開封,莅臨盛會。河南省委副書記林英海、副省長范欽臣等四大領導班子領導及開封市委書記王日新、市長孫光華等領導也趕赴會場參加慶典活動。
載負光榮使命的日本大本山相國寺派管長谷宗忍長老,應邀率團渡海,躬予盛事,以赴當年與河南佛門尊宿淨嚴大師之約。
上午九時,經由趙樸初、林英海、范欽臣、武守全、明旸法師、台灣明乘法師、日本谷宗忍長老以及開封市黨政領導王日新、孫光華等剪彩,舉世矚目的大相國寺慶典法會隆重開始。著名高僧明晹法師先為真禅法師送座,隨後舉行了迎奉大藏經和佛像開光的法事活動。
上午十一時三十分,中國大相國寺、日本國大本山相國寺結為友好寺院協議簽字儀式在大相國寺貴賓室舉行。至此;由淨嚴大師與谷宗忍長老共同倡議的友好紐帶終得結成。雖然淨嚴大師未能親臨盛事,與等待己久的谷宗忍長老共同舉杯,慶賀這一標志著中日兩國佛教友好關系新發展的舉措圓滿成就,但此大願既成,又何論志士在否?實現便是一切和全部。
此番隆重的慶典活動,徹底宣告了古老而又滄桑的大相國寺,從此結束了近七十年有寺無僧的歷史,再獲重輝,其幾經努力,倍受黨和國家領導人所關心和重視,最終獲得莊嚴成就,也賦予了其深厚的歷史內容和歷史意義。尤其特殊的是,大相國寺作為全國惟一一座與國外簽訂友好協議的寺院,自然也因此而禀賦著獨特的地位。這等等一切,因緣和合,其所蒙福澤,縱不說是千古盛名庇佑的結果,但其厚重隆盛之表現,也實在非同凡響。
同年十二月,榮升大相國寺方丈的已故真禅法師出訪新加坡。新加坡靈山寺住持常恆法師,對大相國寺所富盛名向往己久。為表心意,遂向真禅法師贈送兩顆釋迦牟尼佛真身捨利,請求真禅法師分別將其供養在開封大相國寺和上海玉佛寺。由是因緣,歷來為世界各國佛教徒崇拜和敬仰的佛門至寶,得以光照大相國寺。這一不世之遇,對增重這座千古名剎的佛教內涵和勝緣,以及加持佛弟子歸誠進道,共沾法益,有著佛教所言之“不可思議”的功德。
另一喻示大相國寺重光的事物是,一九九三年四月十九日起,由真禅法師主法,大相國寺啟建了為時七天的祈禱世界和平水陸空吉祥大法會。這次法會,自淨嚴大師在抗日戰爭時期於鐵塔寺啟建護國救災水陸空吉祥法會之後,在河南佛教界尚屬首次。其規模之大、參加法師之多(一百六十余位)、影響之廣(包括美國、台灣都有法師、居士參與),均有著昔日“皇家寺院”之大氣。法會開始後,仍有台灣、香港和僑居美國的一些法師、居士,紛紛來函來電,表示要贈送香儀和為諸佛菩薩裝金所用的金箔,祈請加持。此也足見大相國寺於佛弟子心目中的地位和風采了。
一九九五年底,建國後中興大相國寺第一代祖師真禅法師示寂。次年十月,真禅法師的接法弟子弘法法師繼任大相國寺方丈,並由功真法師出任大相國寺監院,具體負責寺院的佛教建設工作。此後二人於寺院的道風及學風建設上用力頗多,完善了大相國寺的管理體制,健全了僧團組織,並對大相國寺的殿宇、僧寮進行了進一步的修繕,使得各種法務活動得到了正常、健康的發展。
一九九八年底,百歲高僧淨嚴老和尚的接缽弟子心廣法師在趙樸初會長的提議下,晉住大相國寺,是為大相國寺中興後第三代住持。心廣法師為“文革”後中國佛學院棲霞山分院第一屆畢業生,其戒律之嚴謹、學識之淵博、處事之慈悲,頗有其家師風范,在河南佛教界有著深厚的群眾基礎。其晉住大相國寺後,在大相國寺南建北擴的建寺計劃上用功頗甚,修建放生池,啟建寺院山門殿,開發寺院停車場,美化寺院內部環境,建樹卓著。心廣法師晉院寺院之前,趙樸初會長特意召其進京會晤,囑其要抓住大相國寺極富盛譽的文化特色,多在文化上下功夫,藉其輝煌的歷史文化建立佛教,擴大寺院影響,以達到助益社會、淨化人心的美好目標。基於趙樸初會長的囑托,心廣法師自晉住大相國寺後,即把繼承大相國寺的優秀文化傳統,弘揚大相國寺高邁招拔的佛教文化,做為寺院建設的一項主要工作來抓,其遠追唐宋遺風,廣與開封及外地市文化界人士交朋友,辦書展、辦畫展、辦攝影展,以及編輯出版大相國寺文化叢書,並組織人員廣為收集大相國寺資料,准備修撰寺院志書,以填補大相國寺自開山以來一直未有志書的空白。另外,從許多香客、游客到寺院進香或觀光,一味走馬觀花而聞不到佛法這一普遍現象上考慮,心廣法師精心編選佛言祖語及大德教言,在辦好宣傳專欄的基礎上,又組織人員專門制作成一幅幅語錄鏡框,掛滿寺院,致使入寺之游人香客,觸目皆法語教言,其聞法受益、接受教化,當在不言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