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樣才是幸福?怎樣才能得到幸福?我想這個答案也不一致。有人會去拼命賺錢,以錢多為幸福;有人會努力讀書,積極表現自已,爭取當官,以當官為幸福;有人會通過各種渠道,去尋覓一個理想的對象,以擁有美滿婚姻為幸福;有人會注意營養,加強鍛煉,以健康長壽為幸福;有人兢兢業業,費盡心思地創業,以擁有事業為幸福。可是,我們仔細考察一下,擁有這些是否就能得到幸福了,現在世界上有些富翁,他們跨國的公司,擁有千萬,億萬的資產,可他們活得並不幸福,比如報刊曾刊登了一個希臘的女船王,她有三十六億美元的財產,可她活得很痛苦,結果自殺而亡,又如古時帝王的地位財富都達到了極限,在別人看來他們太令人羨慕了,可他們還是覺得有不如意的地方。
因為世人所追求的這些幸福,在佛教看來都是有漏的,漏是煩惱義,即世間的幸福快樂裡面總是蘊含著煩惱,正像一個身居高位的人,總在擔心有朝一日會失去權位,擔心別人對他的算計,為了能夠保住自已,有時對上級就要曲意承歡,違背本心去干一些事。而擁有的位的時候,終日都要為事業操勞,不能自已,沒有言行的自由,也沒有支配時間的自由,所以,有了地位究竟幸福在哪裡,實在說不清楚,那麼如何才能得到真正幸福快樂呢?要做到以下幾個方面。
1、樹立正確的認識。
佛教講眾生生死流轉的根源是無明,又以正見為修道解脫痛苦之本。正見就是正確認識。佛教認為眾生想解脫生死,獲得幸福,首先對宇宙人生勢必要有正確的觀念去指導自已的行為。才能得到美滿幸福的結果,那麼,怎樣才是正確認識呢?
(1)相信因果:因果二字大家都很熟悉,但對因果道理正確理解並且能夠相信,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通常說到因果,人們總會想到:種瓜得瓜,種豆得豆的道理,可是因果遠非如此簡單易解,它乃是宇宙人生延續的規律,要想對宇宙人生有個正確認識,首先就要了解因果,相信因果。
認識因果首先要相信有善有惡,並且明確什麼是善的行為,什麼是惡的行為;其次相信有業有報,即善的行為曰善業,惡的行為曰惡業,善惡業遲早都要招感苦樂的結果。
所謂善惡到頭終有報,只爭來早與來遲。其次相信有前生與後世,生命是連鎖的,人的一生僅僅是生命形式中的一種,有無窮的過去,有無盡的未來,因為生命是延續的,才能完成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的道理;其次相信有聖有凡,也就是生命層次有高低之分,作為一種生命它可以因為修養而得到升華,成賢成聖,也能因為造惡業煩惱增加而墮落。也正是因為這樣,一個人行善或行惡才有自身的價值,倘若生命不能轉化,人死如燈滅,我真不知流芳千古與遺臭萬年,對自身而言究竟有什麼不同。
因果揭示了生命延續的規則,一個不相信因果的人,往往只貪圖眼前的利益,胡作非為,導致可悲的結果,相反,相信因果的人,就能決定自已的命運,比如你希望未來生命擁有財富,現在就應該廣修布施。
佛經上說:施比受更有福,因為享福是一種浪費,福報享完就沒有了,而布施是培植福田,布施之後將來能招感財富之果報。假如希望得到長壽,就要不殺生,時常放生;希望得到莊嚴的相貌,培養慈悲忍辱之心;希望人緣好,就要消除嫉妒心,看見別人得到榮譽心生歡喜,別人有困難時能主動去同情他,以友好的態度去對待一切人;希望出生高尚,就要恭敬父母師長,恭敬長輩,恭敬有道德的人,謙虛待人,不輕視或嘲笑出生卑賤的人。
(2)相信無常:對“常”的執著給生命帶來了巨大的苦痛,要想解脫痛苦,就得正見萬事萬物的無常特性,佛經上說:“諸行無常,是生滅法。”是說一切有為法都是生滅變化的,比如心念無常,我們生命經驗的積累,它由喜怒哀樂等不同心理因素組成,我們任何一種心態的出現,除了依據內在的心理因素,還要受到外在客觀條件的影響。尤其凡人是心隨境轉,外境不同,心態也往往隨著變化,如大海,時而一片平靜,時則波濤洶湧;如虛空,時而萬裡無雲,時而陰雲密布。人的心念也是如此,變化無常。
身體是無常的,我們自從擁有這個身體的那天開始,時時刻刻都受到無常規律的支配,因為無常我們才能人最初父母所給的那一點點物質元素中,轉變成現在的這個龐大色身;因為無常,我們這個健壯的色身,又要邁向衰老,最終投入死亡的懷抱;無常又使得色身時時受到疾病的危脅,隨時都有可能產生病變,乃到死亡。在《四十二章經》中,佛陀告誡弟子們,人命在呼吸間,就是這個道理。
人類的國家社會是無常的。我記得《三國演義》開頭就有這樣兩句話:“話說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這也是告訴我們人類社會的無常,打開中國古代歷史,它就是沿著這樣一種無常規律發展的,周末七國紛爭,並入於秦,秦滅之後,楚漢分爭,又並入於漢;漢末三國興起,晉朝統一:晉滅之後,南北紛爭,隋唐統一。這些國家少則幾十年,多則幾百年,但都經歷興起延續死亡的階段,無常使社會進步,因人類社會是無常的。所以才能從原始社會進入奴隸社會、封建社會、資本主義社會,社會主義社會,乃至希望進入共產主義社會。無常也使社會從繁榮富強走向衰敗,所謂衰極而盛,盛極而衰也。
財富是無常的,許多人想盡辦法積聚財富,甚至采用不正當的手段,積天下之財富為已有,他們不但希望自已從占有的這些財富中,享受幸福快樂的晚年,還希望把它傳之後代,子子孫孫都能享受不盡,殊不知財富也是無常的,佛經上說:財富是五家所有。五家是:大水可以沖走你的財富,大火可以燒毀你的財富,社會黑勢力可搶盜去你的財富,官府有時可以某種名義,然後沒收你財富,如果,這些都沒能把你的財富給處理掉,那麼富貴之家往往會出不肖子孫,因為富貴子弟他們不耕而食,不織而衣,不懂得財物來源之艱難,就會驕奢無度,任意揮霍,財物肯定要在他們手中消滅干淨,所以縱觀歷史上,很難有一個家族能夠保持幾百年的富貴。
世界也是無常的。人類幾千年來一直苦心地在建設著世界,人類的各種文化都在試圖豐富世界上生活,這才使得人們從原始社會的愚味落後,到達今天的高度文明,無常使世界進步發達,無常也告訴我們人類文明最終是要毀滅,因為世界本身就有成住壞空,當這個世界要毀滅的時候,人類的文明還會存在嗎?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3)相信緣起性空:緣起是佛教的核心思想,它幾乎貫穿著整個佛教教義,比如我們前面說的因果,佛教的因果不同於宿命論者所說的困果,它是建立在因緣上,由因緣決定因果。無常也是一樣,世間一切事物為什麼無常呢?因為緣起。緣起又是宇宙生長的規律,經論上說到:“未曾有一法,不從因緣生。”是說世間上萬事萬物都是因緣和合而生,都是緣起,不是神造的,出不是偶然有的,離開了因緣找不到任何一法。
緣起具體的內容主要包括四緣,佛經中講四緣生諸法:
一、因緣:是事物生起中最親的條件,比如我們在田的中播下一顆種子,這種子就是因緣。
二、增上緣:是助成某種事物成長的外在條件,一顆種子的成長,需要有土地、水份、人工、陽光等條件,這些條件就是增上緣。
三、所緣緣:所緣是所緣的外境,外境是心法生起的緣。比如眼識生起要有色境,耳識生起要有聲境。色聲之境就是所緣緣,它是心識生起的重要條件。
四、等無間緣:我們心念的現前,如流水般相繼相續。一念接一念,在一個心識活動的過程中,它不可能在一剎那之間,同時出現兩個不同的念頭,必須要待前念過去了後念始能生起,那麼這個前念就是後念生起的等無間緣。這也是心識生起的一種緣。
世間上的一切事物無不是緣起的,比如眼前的桌子,是由鐵釘、木頭、油漆、木工等因緣和合,才能成一張桌子。又如我們人是五蘊和合;五蘊中的色蘊指物質。即眼根、耳根、鼻根、舌根、身根,受想行識指各種心理活動,識蘊是精神主體意識。由這些條件聚在一起,才成為一個人。又人的任何一種精神活動它都要眾多因緣,如五識中的眼識要有幾緣生,即光線,空間、色境、注意、種子、俱有依(根身)、分別依(意識)、染淨依(未那識)、根本依(阿賴耶識),這九緣具備了眼識才能生起。小到一張桌子,一種心識的生起,大到整個宇宙,無不是緣起的。
佛教讓我們用緣起去觀察一切,透過緣起的現象,洞達事物的性空,一切現象無不緣起,同時也無不是性空。三論宗的根本論典《中論》中說:因緣所生法,我說即是空。亦名為假名,亦名中道義。因緣所生法為什麼說是空呢?因緣所生法沒有自性,自性是一種不由因緣而固定不變的自體。
比如前面所說的桌子,是由木工、木頭、鐵釘等條件組成,離開了這些條件,請問桌子是什麼?又構成桌子的條件如木頭,它也是地水火風各元素的組合,離開了這些元素,木頭又是什麼?再說人是五蘊的假合,假如離開五蘊人是什麼?由此可見緣起法,都沒有固定不變的實質,緣起法都是性空的,但是性空並不否定現象。認識一切事物性空,也要認識到事物的假相宛然,這就是中道的認識。也就是正確的認識。
在佛教的般若經典中,處處都讓我們要用這種中觀的思想去觀察一切,如《般若心經》上說:“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密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捨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這裡告訴了我們緣起性空不是凡人的錯誤認識,它是菩薩用無限智慧透視的結果。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是說緣起的有與自性空不是兩個東西,有很多人對佛教的空往往認識不足。或以為空在色外,或以為色滅才空,因而對空產生了許多誤解,這是錯誤的,佛教講的空是緣起有的,當下就是性空,不可以離開緣起有另外去找性空。度一世苦厄,是說作為生命,只有認識到這種道理,才能度脫人世間的種種苦惱。
2、不住於相
眾生因為住於虛妄不實的顛倒相上而起煩惱造業,導致了生命的種種痛苦,要想解脫痛苦,必須不住於相。如何才能做到不住於相呢?首先要用智慧去透視世間的一切事物。認識到它的因果性,無常性,緣起性,空性,了不可得性,只有看破世間萬事萬物的實質,你才不會被事物的假象所迷惑,才不會住著於假相,這樣就可以避免貪嗔癡煩惱的生起,避免生命中由住著而帶來的痛苦。
在佛教的般若經典中《金剛經》就是宣說不住相修行,經中須菩提向佛陀提出:善男子善女人,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者,雲何應住?雲何降伏其心?《金剛經》全部經文都是回答這兩個問題,去何應住是問修學佛法者心如何住?去何降伏其心是問通過什麼方法降伏其心。
佛陀對這個問題的回答是,無住生心。無住是不住於相,比如在修布施時。經上說:“菩薩應無所而行布施,所謂不住色布施,不住聲香味觸法布施。”又說:“如果菩薩心住於法而行布施,如人入暗則無所見;如果菩薩心不住於相而行布施,如人有目日光明照見種種色。”不住相而行布施,就是在修布施時要觀三輪體空,不住於能施的我相,受施的他相,及所施的物相,倘若在布施時心有所住,則布施無限,則功德出像虛空一樣不可思量。
在度生中不能有度生相。經上說:所有一切眾生之類:若卵生、若胎生、若濕生、若化生、若有色、若無色、若有想、若無想,若非有想,非無想,我皆令入無余涅盤而滅度之,如是滅度無量無邊眾生實無眾生得滅度者,何以故?若菩薩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即非菩薩。菩薩廣度一切眾生,卻不能住於度生相,不能有能度的我相,所度的眾生相,菩薩如果在度生時尚有我相眾生相,就沒有資格稱為菩薩。
在學習佛法中也不能住佛法相。經上說:“是諸眾生,若心取相,則為著我人眾生壽者;若取法相,即著我人眾生壽者;何以故?若取非法相,即著我人眾生壽者,是故不應取法,不應取非法,以是義故,如來常說汝等比丘,知我說法,如筏喻者,法尚應捨,何況非法。”通常人們沒有學習佛法以前,住於世間相,學了佛法之後,又住於佛法相,其實,只要是住相,一樣都能成為修道的障礙,譬如沙子放在眼中,與金子放在眼中,都會影響眼睛。所以修學佛法不但不能住於世間相,也不能住於佛法相。
在修證佛法中不能有修證相,經上說:須陀洹沒有得須陀洹的果相,斯陀含沒有得斯陀含的果相,阿那含沒有得阿那含的果相,阿羅漢也沒有證得阿羅漢的果相。因為阿羅漢如果認為我得阿羅漢果,那就是有我人眾生壽者相。又說:須菩提,我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乃至無有少法可得。須陀洹等四種是聲聞乘的四種果位,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是無上佛果。三乘行者在修證佛法過程中,以般若智慧證諸法實相,能所雙亡。無智無得,如果取相妄生分別,早就和真理不相應了。
《金剛經》告訴我們:“凡所有相,皆是虛妄”,“離一切諸相,即名諸佛”“實相者即是非相”“於一切法應如是知,如是見,如是信解,不生法相。”“若以色見我,以音聲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等等,都說明了相是虛妄不實,實相是無相,要證得實相,就不能住於相,因此,經中處處以般若去觀察一切:“如來身相者,即非身相”。“莊嚴佛土者,即非莊嚴,是名莊嚴”,“如來說三十二相,即是非相,則名三十二相”,“言眾生者,即非眾生,是名眾生”,從而達到無住生心的效果。
禅宗發展到五祖之後也以《金剛經》的思想做為修證上的指南。六祖就是從聽聞《金剛經》“應無所住,而生其心。”而大徹大悟的,惠能的得法偈:“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也體現了般若空無相的道理。
後來,六祖在《壇經》上也以無住相修行教授學人。比如對於煩惱與菩提的區別。六祖曰:“前念著境即煩惱,後念離境即菩提,”煩惱與菩提就在於執境與離境,執相就是煩惱,不執相即是菩提。又如見性成佛。
祖曰:“世人有八萬四千塵勞,若無塵勞,智慧常現,不離自性。悟此法者,即是無念,無憶無著,不起诳妄,用自真如性,以智慧觀照,於一切法不取不捨,即是見性成佛。”又說:“若開悟頓教,不執外修,但於自心,常起正見,煩惱塵勞常不能染,即是見性”。佛性每人都本自具足,只為煩惱塵勞不得顯現,如能用般若觀照一切,不住於相,就能見性。
在修證佛法的過程中,六祖指出了禅宗的幾大要領。《壇經》上說:“我此法門從上以來,先立無念為宗,無相為體,無住為本,”無念者,念是念著於境。對一切境界心不染著,是為無念;無相者,實相無相,行者要能離一切相,不取一切相,才能證得清淨法性。無住者,在念念中不思前境,在諸法上念念不住,心不住在境上,是為無住。
在具體修行上,禅宗也表現出與其它宗派在方法上的差異,比如參禅向來都強調打坐,而六祖卻呵斥坐相,如《壇經》說:善知識,道要通流,何以卻滯,心不住法,道即通流,心若住法,名為自縛。若言常坐不動是,只如捨利弗宴坐林中卻被維摩诘呵。善知識,又有教坐,看心觀靜,不動不起,從此置功,迷人不會,便執成顛,如此者從,如是相教,故知大錯。”道是通過無著的心境才能證得,如果住著於坐相,勢必不能證得大道,又說:“生來坐不臥,死去臥不坐,一具臭骨頭,何為立功課。”也是反對住著坐相。
祖門下南岳懷讓對打坐出持不以為然的態度。馬祖道一在南岳坐禅,懷讓禅師知道他是法器,於是就到他那裡問:大德坐禅圖什麼?道一說:圖作佛。懷讓禅師就拿一塊磚頭,在他面前石頭上磨,道一問:磨作什麼?懷讓禅師說:磨作鏡,道一問:磨磚豈能作鏡?
懷讓禅師說:磨磚不能作鏡,坐禅又豈能成佛。道一問:那應該怎麼辦?懷讓禅師說:如牛駕車,假如車不駛,打車,還是應該打牛。同樣的,你學坐禅,希望成佛,可是禅非坐臥,佛無定相,於無住法,不應取捨,因為如果執於坐相,不僅不能通達禅,永遠也不能成佛。
在參禅修道時心也不能有所住,在禅宗興起之前,教界流行的小乘禅觀,都是以系心於境為方法,而禅宗則以為坐禅要心無所住。如《壇經》說:此門坐禅,既不著心,也不著淨,也不是不動。如果提倡著心,可是心本來是虛妄的,知道了心的幻妄,有什麼好著呢?倘若主張著淨,人的自性本來清淨,因為妄想覆蓋真如,才顯得不清淨,你現在起淨著相,這本身就是一種妄想,是會障礙本性的,又如六祖接引懷讓禅師因緣中:懷讓禅師禮祖,六祖問:“何處來?懷讓曰:嵩山。祖問:什麼物憑麼來?懷讓曰:說似一物即不中。六祖問:還可修證否?懷讓曰:修證即不無,染污即不得。六祖說:就是這個不染污的東西,諸佛之所護念汝(即如是,我也如是。這個公案說明了,修道就是要保有一顆不染污的心,不生任何住著之相)。
禅師之間也相互檢驗彼此是否住相。趙州游天台山,在路上遇到寒山,看到路上有牛腳印,寒山說:你看到牛了嗎?趙州說:不識。寒山指著牛腳跡說:這是五百羅漢游山留下來的,趙州說:既然是羅漢怎麼會留下牛腳跡呢?寒山說:蒼天蒼天。趙州呵呵大笑。寒山問:你笑什麼,趙州說:蒼天蒼天。這段對話如果從常人眼光去看,似乎不近人情,可是在顯示了道人與常人之不同,常人著相,牛腳跡是牛腳跡,羅漢腳跡是羅漢腳跡,而禅者處處以本份事相見,在法性上,牛腳跡就是羅漢腳跡,羅漢腳跡就是牛腳跡。
基於這些前提,禅者們在日常生活中遵循著不取不捨的無著生活,因為他們不住著相,始終過著極為簡單儉樸的生活:比如左溪玄朗常行頭陀,居住石巖,一件袈裟穿四十多年。通慧禅師入太白山,不帶糧草,居住樹下,餓吃樹果,渴飲泉水,一裙一被,一雙鞋穿二十多年,布衲終身不換。智則禅師性格落魄不羁,總是披著一件破衲,房間裡除了床單,瓦缽,木匙,其他什麼都沒有,房門從不關閉,大梅法常禅師不吃鋤頭下之菜。慧休禅師三十年著一雙鞋。他們把物欲減少到了最低程度,卻從寧靜的心境中得到極大的法樂。
禅者的修道就是在簡樸的生活中,在日常作務中,他們從吃飯,穿衣,種田,采茶,掃地,砍柴,除草去體會道。因此,當你問禅師們如何修道時,他會告訴你吃飯穿衣不同我們一般人,凡人吃飯不好好吃,挑挑揀揀,睡覺不好好睡,百般思想,碾轉反側。而禅者則吃不住吃相,穿不住穿相,處處隨緣,處處自在。
不住相能解脫生命的痛苦,《心經》上告訴我們要用般若智去觀照一切,認識到世間萬物空了不可得。就能心無掛礙,無掛礙就無恐怖,從而遠離顛倒夢想,到達究竟涅盤。涅盤是永恆的幸福寧靜,只有證得涅盤,生命才能徹底解脫痛苦。
3、息滅妄想
生命的痛苦很多人往往把他歸罪於客觀環境,諸如身體欠安,經濟建設落後,世道不公,人情淡漠等,其實,痛苦的根源是心念,因為心念上有種種妄想,正如前面所說的錯誤觀念,迷信、執著、貪嗔邪見等煩惱,都是妄想的表現,妄想使我們失去平靜的內心,妄想使我們永無止境的追求,妄想使我們坐立不安,妄想使我們忙於尋求各種聲色刺激,妄想使我們干各種壞事……要想解脫痛苦,就得息滅妄想。
如何息滅妄想呢?不住相能息滅妄想。經常聽到很多初學打坐的人說:打坐的時候妄想太多,靜不下來,有什麼辦法對治?我說辦法是有的,但也有必要考察一下,為什麼會有很多妄想,一個人的心念有它前後的延續性,要想打坐使得妄想少,日常生活中就要注意到如何用心。打坐時最強烈的妄想,一定是平常最執著的境界,因此,作為一個修習靜坐的人,平常就要透視一切,保有一顆無住的心,空靈的心對一切境界,如雁過長空,風吹竹葉,不留一絲一毫的蹤跡,打坐時心自然清淨了。
念佛能息滅妄想。念佛,人們往住錯認為是老太婆專修的法門,或以為念佛是在求佛。
有位老婆婆一天到晚的念佛,被她孫子知道,有一天,好孫子拼命的叫:奶奶,奶奶!叫個不停,老婆婆聽了之後就說:沒完沒了的叫干什麼,這時她孫子說:我叫了幾聲,你就表現出不耐煩,而你一天不停的念佛,佛也會生氣的,這個故事中小孫子的看法,代表了許多凡人的觀念,其實這是一種自作聰明,我們念佛難道只是念佛的外在形象嗎?念佛是為了調御自己的心態,息滅自己的妄想,所謂清珠投進濁水,濁水不得不清,佛號注入妄心,妄心不得不淨,所以,在《大勢至菩薩圓通章》中說:都攝六根,佛號相續,息滅妄想,深入禅定。這是最佳的方法。
止觀能息滅妄想,止觀乃禅定之民名,梵語奢摩他,漢譯曰止。止息散亂,止心一處。毗缽那漢澤曰觀,對所止境起正觀察,止觀有小乘止觀與大乘止觀,小乘止觀大多從六根門頭攝一而入,系緣而修。如修數息觀就是專注呼吸,知息出入,知息長短,知息冷暖,知息粗細,把心系在呼吸上,心息相依,由粗而細,由細而無,妄想息滅,止觀成就了。
觀心能息滅妄想,觀心是觀察自己的心念起滅,我們心如流水一般念念相續。平常人缺乏觀照能力。總是隨著念頭東奔西跑,不能自己,觀心是要認識到心念的虛妄性,認識到我們的心念,無非是由一系列的經驗概念組成,離開了經驗概念我們的心究竟是什麼?
所以《金剛經》說:“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這是從時間上透視心念的實質,過去心不可得者,過去心已過去就讓它過去,不要去追憶它,不要隨它跑,未來心不可得者,未來心還有到,不要去想它。前念過去後念未來,保持中間這一段清明,干淨的心的,所謂生滅滅已,寂滅現前。
《楞嚴經》說:狂心頓歇,歇即菩提。臨濟禅師說:沿流不止問如何,真照無邊說似他,離名離相人不禀,吹毛用了還須磨。這是教我們從觀心中,如何認識真心,保養真心。
參話頭能息滅妄想,參話頭也是禅家修行的重要方法。話頭的種類通常有:念佛是誰?父母未生前本來面目是誰呢?無夢無想時主人是誰?一念未生前是什麼?等等。
參話頭不可對話頭下注解,不可以推理,不可以等開悟,不可以扔掉話頭求靜,不要給自己講道理,外界動靜一概不管,一路的追問下去。黃龍南禅師對參話頭有個比喻:如靈貓捕鼠,目睛不瞬,諸根順向,首尾一直。參話頭重在一個疑字,古人說:大疑大悟,小疑小悟,不疑不悟,把自己的全部身心凝聚在話頭上,如同活死人一般,不達到這個程度,不算上路。一個修行的人,當他話頭參到得力時,自然也就不起妄想了。
妄想是痛苦的根源,所以要息滅妄想。當然息滅妄想還有很多好處。息滅妄想就能擁有一顆平靜的心,息滅妄想就能專心地去干任何事,提高辦事效率,息滅妄想能把心念專注一處,進入禅定;息滅妄想能使你的真心顯現,智慧等於以開發,息滅妄想就能正確地認識一切,這就充分說明了息滅妄想的重要性。
4、認識自己
人類文明的發達。科學技術的進步,使我們在宏觀上有能力去認識其它星球,可以乘飛船遨游於太空之中;在微觀上,通過精密的科學儀器,直探物質的本質,發現物質基本結構,創造出原子彈。遺憾的是,人類卻沒能認識自己,是否認識世界容易,而認識自己難呢?
不認識自己是生命痛苦根源,要想解脫痛苦,就得認識自己。如何才能認識自己呢?禅師告訴我們直下承擔就是認識自己:在我們一個人的生命裡面,身體不是我們自己,因為思維是概念的延續,除了身體思維我是什麼呢?
佛陀在菩提樹下成道時說:奇哉!奇哉!一切眾生皆有如來智慧德相,只因執著妄想而不能證得。”這才是真正的自己。所謂直下承擔,就是要我們認識這個東西。那麼,這個東西怎麼去認識?
有大珠慧海禅師去參馬祖。祖問:來這裡干什麼?慧海禅師曰:來求佛法。祖曰:我這裡一物也沒不,求什麼佛法,自家寶藏拋棄不顧,到處亂跑干什麼。慧海禅師問:那個是我的寶藏呢?祖曰:現在問我的就是你的寶藏,一切具足,更無欠少,使用自在,為什麼還要到外面去求呢?慧海禅師在馬祖的開示之下,當下認識到自己。
後來有人問慧海禅師如何是佛?他就回答說:清淡對面,非佛而誰。又如靈訓禅師參歸宗。靈訓問:如何是佛?歸宗禅師說:我告訴你,恐怕不相信。靈訓說:大和尚的開示,我豈敢不信?歸宗禅師說:你就是。這裡問的如何是佛,就是指我們每一個人真正的生命,也叫佛性。佛性雖然不是我們現在的見聞覺知的妄識,但也沒離開見聞覺知。雲門禅師說得好:即此見聞非見聞,無余聲色可呈君,個中若了全無事,體用何妨分不分。我們認識自己要從能見能聞的作用中去直下承擔,但又不可住於見聞之相。
不落於思維是認識自己,思維往往是名言概念的延續,是前塵影事的重現,一旦落於思維分別,住著於是非得失的思想中,我們就會迷失自己,所以禅師要遠離妄想分別。
如臨濟禅師上堂開示:赤肉團上有一無位真人,常從汝等面門出入,未證據者看看。時有僧出問;如何是無位真人。師下禅床一把抓住他說:道道。這個僧人想了一下。師放開手說:無位真人是甚麼乾矢橛。又如六祖接引惠:六祖從五祖處得了衣缽後,南行而去,惠明從後面追上,六祖把衣缽放在石上,惠明拿也拿不動,於是就說:我為法來,不為衣來。六祖說:汝既為法來,可放下萬緣,不要有任何念頭,過了一段時間,六祖又說:不思善不思惡,正在這時,哪個是明上座本來面目。惠明當下認識到自己。這兩則公案都告訴我們了,要從離開思維中去認識自己。
明心見性是認識自己,我們認識自己要從心性中去認識,心指我們現前的心念,這個心念是虛妄不實的,是生滅變化的,但透過生滅變化的表面,還有不生不滅的心體。明心見性,就是要我們明了心的虛妄性,不被迷惑。方能見到自己心性,真正的生命。
六祖在五祖門下悟道時說:一切萬法不離自性,何期自性本自具足,何期自性本不動搖,何期自性能生萬法。五祖知道六祖巳經悟到本性了,對六祖說:不識本心,學佛法是沒有什麼利益了,如果認識到本心,見到自己的本性,那就會成為大丈夫,天人師、佛。凡夫眾生無始以來因為不認識自己,於是就認賊為子,隨著妄想分別,升沉於六道之中,倘能認識自己,就能息滅妄想,不隨外境遷流,掌握自己的生命,開發生命中的種種智慧潛能,斷除種種煩惱,完善人格,得大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