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在古印度的發展有幾個階段:最初釋迦牟尼佛自己所說的教義為原始佛教,其後自公元前四世紀左右,佛教僧團因傳承和見解不同發生分裂,形成部派佛敦(上座部和大眾部等)。公元一、二世紀間,從部派佛教大眾部中產生了大乘佛教(後世稱原始佛教為小乘佛教);最後大乘佛教的一部份派別同婆羅門教互相調和結合。又產生了大乘密教。
馬鳴菩薩是古印度佛教理論家、佛教詩人,他得到貴霜國國王迦膩色迦的幫助。積極傳布大乘佛教。龍樹菩薩又譯為龍勝、龍猛,古印度佛教哲學家,大乘佛教中觀宗的建立者,他繼馬鳴菩薩之後努力弘傳佛教,他的“空”、“中道”、“二谛”(真谛、俗谛)等學說也稱“大乘空宗”或“空宗”,在印度哲學發展中影響很大。提婆菩薩意譯聖天,也是古印度佛教哲學家。他於中印度師事龍樹,闡揚大乘中觀教義。無著、世親兩菩薩是親兄弟,同為大乘佛教瑜伽宗理淪體系的建立者。他們的學說世稱“大乘有宗”或“有宗”,在古印度哲學發展中與大乘空宗(空宗)同樣影響深遠。這五位菩薩的著述經過鸠摩羅什大師等的傳譯,促使中國魏晉佛學的大發展,標志著我國古代新文化運動一一佛學的開始。學習馬鳴等菩薩的歷史和學說。有助於對印度和我國哲學、佛學史的了解。胡適當年寫《中國哲學史》,半途辍筆,就是因為他不懂佛學,不理解印度佛學與中國佛學的淵源關系而又有所不同,因此寫不下去了。
林凡音居士為了幫助初信的學佛者了解馬鳴等五位菩薩為佛教獻身和學習他們偉大的精神。理解大乘佛教的內容和歷史,發心將鸩摩羅什大師所譯的馬鳴、龍樹、提婆、無著、世親五菩薩傳再譯成通俗的語體文。他的譯筆生動,引人入勝,又忠實於原著,其受讀者的歡迎是不難想象的。傳記譯成後,承徐恆志老居士細心校閱,作了補充和修改,使之更加完善。
馬鳴菩薩傳
公元一至二世紀,中印度出了一位有名的大師,人們尊稱他為馬鳴菩薩,他對大乘佛學起了開端的作用。
他本學婆羅門教,擅長音樂及詩歌,聲譽很高。後歸依佛法,拜脅長老為師。
脅長老是北印度的高僧,他深慮當時沙門中缺乏傑出人才,佛法漸見式微,沒有人能負起弘揚佛法、開導眾生的責任。他聽說中印度有位出家外道,才識過人,能言善辨;這位外道年輕好勝,自恃才高,要與沙門中學子辯論。他揚言說:如果沙門中沒有人敢站出與他辯論,那就說明服輸了,從此就不准公鳴犍椎 (犍椎是古印度召集僧眾的一種木制法器),進行僧伽活動,也不得受人供養。
脅長老暗想此人定非等閒之輩,很想去會會他;倘有可能,就想度他歸依沙門。他不顧年邁體衰,跋山涉水地往中印度去。路上經過一個寶剎,有一群小沙彌見他年慈詳,就圍著他打趣說笑。脅長老毫不在意,對這些天真的小沙彌面露笑容,聽之任之。其中有些年齡略大的,看出長老不是平凡之人,就提出各種問題來向他請教。脅長老總是有問必答,沒有一點被難住。沙彌們至此十分欽佩,頓生恭敬之心。第二天長老辭別南下,沙彌們依依不捨,送了他不少路程。
長老到了中印度,故意在被外逭占據的那個最大的寺院住下。他問比丘們;“你們做功課時為什麼不依法公鳴犍椎呢?”一比丘說:“長老有所不知,我們這兒來了一個傲慢無理的外道,他聲稱你們現在沙門中沒有學子,都是一些平庸之人,而且佛法也沒有什麼了不起!如果你們不服,我們可以比試比試,根據各自的學說,來進行辯論。有本事的,請站出來吧!誰知我們有好幾位法師,都不是他的對手。從此他就不許我們公鳴犍椎,還占據了我們寺院。我們住持怕惹是非,就委屈地依從他了。”脅長老聽了,安慰道:“你們不要氣餒,先去禀明方丈,大膽地鳴犍椎吧,有我來對付好了。”比丘們本來心裡有氣,今見長老出言不凡,知他必是高僧,一定具有辯才,就請住持與長老相見,並大膽地打起徤椎來。那外道在裡面聽見,氣勢洶洶地問道,“我不准你們打犍椎,今天為什麼又打起來?”比丘們說:“這不干我等事,北方來了一位長老,是他打的。”外道說:“此人好大膽,我倒要會會此人!”外道見了脅長老,是一個清癯的老叟,就責問道:“你這遠來的老和尚,大約不知道這兒的規矩吧!”長老笑道:“怎麼不知道,不知就不打犍椎了。”外道說:“如此說來,難道你也想跟我辯論嗎?”長老說:“你要辯論也可,這有何難。我們佛門寬大為懷,素來佛不犯道,你們外道太放肆了,竟敢限制沙門活動。我們佛學博大精深,如大海可容百川,今天讓你知道一下深廣也好。”外道說:“不要誇口了,我倒要看看你的本事。這樣吧,我們就訂在第七日,讓我邀請國王、大臣、沙門、外道、娑羅門諸大法師,都來參加,看看我們誰勝誰負。”
至第七日,道場上鐘鼓齊鳴,冠蓋雲集,與會者都來了。脅長老先到,從容地升上高座,儀態自若,微帶笑容。那外道後到,態度傲慢,見長老已到,只得於另一旁坐下。他抬頭看看長老,見他和顏悅色,情志安逸,端坐莊嚴,不由地微微暗驚:“這老和尚道風不凡,在這樣的大場面處之泰然,可能很有學問,今天得要稍加謹慎。”外道定一定神,傲氣又上來了,開言道:“今天我們兩家辯論,非比平常,得先立個契約,你看可好?”
長老說:“悉聽尊意,請你說吧。”
外道說:“如果誰輸了,就割去誰的舌頭好嗎?”
長老說:“割掉舌頭有何用處,我們辯的是學術見解,不是一般人打賭,我看誰輸了,就自甘稱作弟子,怎麼樣?”
外道說:“也好,只要你不怕慚愧,當眾拜我。那麼誰先提問?”
長老說:“我年紀老,從遠方來,又先在此升座,理應我先提問。”
外道說:“好,那就請吧。”
長者說:“要使天下太平,人民豐衣足食,舉國歡慶,國王歡喜,當用何法?”
那外道沒有學過治國之道,一時竟答不上來。
長老說:“我們佛教有世法和出世法。這是世法。要使國泰民安,就要從國王做起,愛臣民,輕徭役,薄賦稅,多作利國利民之事,使人民安居樂業,天下始能太平。這是很普通的道理,難道也答不上來嗎?”
外道面紅耳赤,與會者笑聲四起。
長老又提了一些世法與出世之法,有不少玄理外道連聽都沒有聽到過,答的支支吾吾,都沒有答好。輪到外道提問的時候,他想用婆羅門的學說來難住他,那知長老原先也是婆羅門種,對所有經典無不精通,凡有聽問,長老都對答如流,令人信服。這下頓時挫了外道的銳氣,在大庭廣眾前,外道只得服輸,自稱弟子,聽從長老為他剃除頭發,受沙彌戒。
那外道回到內室,低頭悶坐,悒郁不樂。自思:“我才識遠震數國,從無敵手,今天怎麼輸於一個老和尚了,今後還有什麼面目做人!”長老明白他的心意,走到他身邊,和善地說:“我們佛法主張諸行無常,諸法無我,你是我見太深了,處處以我為中心,以致一葉障目,使你不能高瞻遠矚。你試想:釋迦佛作王太子時,也是信奉外道,他想探索宇宙人生的真理,走出宮廷,苦修六年,使他感到外道學說不能解決他心中的許多疑問,於是獨自到菩提樹下,又修行了一年,終於在一個晚上的定中,突然見明星而開悟,徹證了無上甚深真谛。從此,他傳道四十九年,收了許許多多外道成為弟子。你說,佛學能比外道不高明嗎?”
接著,長老又給外道顯示神通,並說:“神通不是出家人追求的目的,比丘應以精研正法為要。”經一番苦口婆心的解說,至此,那外道方知長老是個得道高僧,心悅誠服,甘拜為師。脅長老說:“你呀,天資聰慧,夙根又厚,只是錯入了外道,使明珠沾上了塵土。從今後應該歸依正法,精勤學佛,方能使你真正地進入覺道。”那外道徹底醒悟,從此虛心地聆聽師父為他講經說法,認真修學,數年後獲得了很大成就。
再數年,脅長老回北方去了,這位比丘仍長住中印度。此時他已博覽所有佛學經論,才識蓋世,且虛懷若谷,與多年前換了一個人了,沙門與外道都敬服,連國王對他也極尊重。
不久,北印度的小月氏國王起兵來伐中印度,將王城團團圍困,只是未動刀兵。中印度國王派使者去詢問,“你們長時間的將我王城圍困,使我人民遭難,你們為的是什麼呢?”小月氏國王說:“我要你送我三億金,我即可退兵。”中印度國王說:“我傾國相贈,也收集不到三億金。”小月氏國王說:“你有稀世的兩大國寶,足可抵三億金,難道你不知道嗎?”中印度國王說:“我那有這樣貴重的國寶!”小月氏國王說:“你藏有釋迦佛留下的佛缽,還有一位具有辯才的比丘,你把這兩樣寶貝贈於我,就足抵三億金,我可以滿足了。”中印度國王說:“這兩樣確是我的國寶,但是我不能贈於你。”
比丘得知此事,就去勸說國王:“陛下,你就滿足他的要求吧,一則可以退兵,生靈免遭塗炭;二則他單要佛缽與我,說明他心中十分敬重佛法。陛下把我留在國內,只佛化一國,若把我送到他國,我就可以到別國去弘揚佛法,讓天下都受到佛化的利益。陛下是歸依佛法的,願國王三思!”
國王平時對這位比丘甚是尊敬,聽了他的開導,經過反復思忖,終於同意了。
小月氏國王馬上退兵,迎著佛缽和比丘回國去了。快到京城,舉國臣民焚香恭迎。數日後,有些大臣議論道:“國王啊,佛缽確是稀世之寶,而比丘國內有的是。怎抵得上一億金呀?”國王說:“你們只知眼前利益,這位比丘名楊四海,佛學高深,精於說法,而且又是脅長老在世時的弟子,我迎他到本國來弘傳佛法,於國於民,都是有很大利益的。”
一個月後,國王打算請比丘說法。他尋思:“人們說畜生也有靈性,也能受到感化,我何不借此機會試試。”他就挑選了七匹好馬,讓它們餓了五日,到第六日早上,召集國內所有沙門,外道、都來聽法;同時又命令把餓馬系在道場的柱子上,在說法的時候,不斷添加拼有香料的肥草,看看餓馬是吃草料,還是聽法。
比丘登壇講法。他講的是《佛遺教經》,講時語詞懇切,深入淺出,感人肺腑,場上肅靜;連那餓馬似也聽得出神,盡管飼以草料,它們都不思進食,豎耳谛聽。
比丘講經畢,只聞那七匹餓馬一聲長鳴,都潸然淚下。同王見此情景,深為感動!由於餓馬能解佛經的原故,因此就稱這位比丘為馬鳴菩薩。
以後,馬鳴菩薩得到國王的同意,又到別國去弘法,晚年他專門從事著作,著有《大乘起信論》、《大宗地玄文本論》、《佛所行贊》、《大莊嚴經論》、《十不善業道經》等,一直流傳迄今。
龍樹菩薩傳
龍樹是大乘佛學的創始人,生於約公元二至三世紀,是南印度的婆羅門種姓,傳說其父姓龍,母生他於樹下,故名龍樹。
龍樹天資特別聰明,在孩提的時候,聽到婆羅門誦讀經典,數遍之後,他即能背誦。到二十歲以後,對天文、地理、數學,以及婆羅門和各道的經文,幾乎都讀遍了,而且理解力相當強,因此在青年時名氣就很大。
他有幾個同齡好友,都是學識超群。一天大家議論道:我們把天下的經論都理解了,現在就是沒有學到法術,不能縱情逸樂。不久打聽到有一個術士,會隱身術,他們就去登門求教。那術士看到他們年輕,又動機不良,不願傳授。他們苦苦請求,術士纏不過他們,只得給每人一粒藥丸,矚告道:“你們在僻靜的地方用水將藥丸磨化,塗在眼睛周圍,人們就見不到你們了。”龍樹便當場試磨,細辯藥丸的氣味,對術士道:“你共用了七十樣藥物合成,對嗎?”術士不勝驚訝,問他怎麼知道。龍樹說:“我是從氣味中辯別出來的。”術士甚為歎服,只得叮咛要慎用此術。
龍樹等四人仗著隱身術,從此常出入宮中,恣情取樂。百余日後,宮中的一些美女,竟有人懷孕了。國王大為忿怒,嚴加責問。妃子們哀泣說:“非是我們不貞,是睡夢中有妖人作弄。”國王召大臣商議。一老臣說:“凡這等事有兩種可能,一是鬼魅作崇,一是術士搗亂。陛下可派幾個精明的人,暗暗分守在宮門背後,若是術人,總有跡象可露,可用兵器除之,若是妖魅,雖無跡象,亦可用符咒消滅。”國王立即照辦。
不久有人來報,是術士所為。國王當即派武士數百人,禁閉宮門,手揮刀劍,望空亂砍。三個婆羅門術士被殺死了,惟有龍樹藥性未過,沒有現形,又屏氣凝神地躲在國王背後,終於逃脫了性命。
受此嚴重教訓後,龍樹方才覺醒,想到了佛陀所說:“貪欲是眾苦與禍患的根本,一切敗德喪命之事,皆由此引起。”於是下了歸依佛門的決心。他尋到一座山上的佛塔,向一位沙門虔誠請求.出家受戒。他在佛塔待了九十多天,讀遍了所有經論,心不滿足,但已無其它經文可得。他辭師下山,又訪尋到北印度雪山的一座佛塔,向一位老比丘懇求,得到了《摩诃衍》大乘經典,他用心研讀求教。三個月後,他又統統理解並背熟了,仍感不滿足,於是就周游列國。搜集沙門的各種經論。一路上,他還和諸外道及部派佛學者辯論,都辯不過他,他逐漸產生了驕傲,認為佛經較諸外道,其理雖然高明深奧,但亦不難窮盡,不能滿足我的要求。他就萌生非非之想,別出心裁,欲另自立一派,廣收徒弟,宣揚他的學說。
正在這時,有一位叫大龍的比丘,長髯突眼,目光炯炯,特來找他。對他說:“年輕人啊,你不能持井蛙之見,你的學識再高能超過佛陀嗎?你且跟我到一個地方,讓你看看大乘經典,你再下結論吧。”這位大龍比丘就把他領到一個深山的石洞,入洞數步,竟是另外一個華藏世界,殿宇金碧輝煌,清靜雅致。老比丘把他領入龍宮,打開了一個個玉石寶庫,裡面藏著數不盡的稀世經典,寶庫裡發出陣陣幽香。大龍比丘說:“年輕人,這下夠你讀了吧?”龍樹忙不迭地貪婪地翻閱,口裡說道:“長老,我太感謝你了!”這下龍樹真的滿足了,比過去讀到的多十倍,玄理更其精妙深奧,他如饑如渴地晝夜閱讀,不明之處隨時就向龍師請教,視野頓時開闊,心量也開始謙虛了。至此他才真正地感到,佛學浩如煙海,其理博大精深,沒有任何外道超得過它,夠我一生用心鑽研了。同時也就打消了自立門戶的陋見。
他在龍宮待了很久,把所藏的經典反復細閱,幾乎能背誦了。大龍長老又授予他—些神通術,他才別師出來,仍回到了南印度。從此大力宣揚佛法,說服外道,推廣大乘佛教。被他感化的婆羅門等外道,不計其數。
當時有位婆羅門上師,會一點咒術,心生嫉妒,欲與龍樹比個高下。他奏明國王,請王以觀究竟。國王規勸他:“我看你虛心一點吧,龍樹已是一位得道高僧,和多年前大不同了,他明與日月爭光,智與聖心並照,你為什麼不能容他呢?”婆羅門說:“陛下被他巧言迷惑了,我諒他沒有什麼真本事,如若不信,看我們比試吧。”國王見他固 執,只得准奏。
比賽的那天,國王與龍樹先坐在聽政殿上。婆羅門後到,他見國王如此尊重龍樹,心中更是不悅,便於殿前立即作法,只見現出一個廣大潔淨的黃金池子,水波潾潾,中央升起一株千葉蓮花,那婆羅門高坐其上傲慢地說:“龍樹,你看我坐在蓮花之上,宛如天神,而你屈居地下,卑微可笑,你敢與我蓮上的大德智人辯論嗎?”
龍樹也不答言,從容地離開座位,用咒言化作一頭龐大的六牙白象,自坐其上,繞黃金池子一周,然後舉步池中用象鼻把那婆羅門高高舉起,摔於地下,蓮池與白象瞬間隱去,惟見那婆羅門腿折腰傷,一副可憐之相。他知非龍樹對手,匍匐於地,叩首懇求:“恕我力不自量,毀辱大師,伏請多諒!從此願意歸依佛門,開我愚蒙,求大師收我為弟子。”
印度又有一個鄰國,國王笃信外道,並強迫其臣民亦信奉外道;對沙門釋子,則非平等對待。龍樹聞之,特前往宣揚佛法。其時該國正在招募國王衛士,龍樹應募,很快升為校衛。他在短時期內,幫助整頓隊伍,嚴明紀律,使國王的衛隊面貌一新。一日國王出巡,龍樹率領衛隊荷戟前行,彩旗招展,步伐整齊,威風凜凜。國王見了甚是滿意,便問侍者帶隊的是甚麼人?侍者答:此人奇怪得很,不吃王家一口飯,也不要王家一文饷銀,說是來保護國王,整饬軍紀。國王亦覺奇怪,就召他晉見。問道:“你是什麼人?”龍樹答:“我是一切智人。”國王驚愕,半晌說:“一切智人曠古少有,你敢大言不慚嗎?”龍樹說:“國王如果不信,可以當場試驗。”國王心裡想道:我是精研婆羅門教理的,可謂智人之主,他竟當我面自稱一切智人,而且說得如此著實,不能小看。我若提出的問題,被他解答,證明他勝了,我若不提出問題,也說明我負了。遲疑良久,就索性提個大難題,看他如何回答。於是啟口問道:“你可知今上天在做什麼?”龍樹不慌不忙的施禮作答:“啟禀國王,當今上天正在與阿修羅作戰,戰斗方酣。”國王聽了,喉嚨裡象塞了棉團一樣,心裡想:“這個人真是瘋子嗎?”半天說不出話來。龍樹說:“國王,你不要以為我是虛談怪論,片刻就能見驗。”說罷,不一會,就聞空中干戈喊殺之聲,阿修羅的手和斷足從空掉下。龍樹又施法術,讓國王臣民與婆羅門等,統統見到天上鏖戰的情況,良久才漸漸隱去。
這時從國王起,所有的臣民和婆羅門等,個個驚訝信服。國王再問龍樹:“你究竟是什麼人?”龍樹忽現比丘身,稽首答道:“貧僧乃是沙門龍樹。”國王早聞龍樹是鄰國的大師,舉國被其佛化,今日得見,果然名不虛傳!心悅誠服,於是也歸依了佛門。國內所有婆羅門、外道,亦甘願剃發受戒,至心歸命,自此便恭請大師天天宣講佛法,舉國受到了正法的教化。以後龍樹又回到本國去了。
據玄裝大師《大唐西域記》介紹:龍樹在晚年合成了一種長壽藥,過百年後還不見衰老,國王也得到了長壽。年過半百的太子急了,對母親說:“這樣下去到那一年接位啊?”母後說:“佛教主張諸行無常,諸法無我,一切可捨,連生命也可施捨。如今人們尊稱龍樹為菩薩,你就去求他施捨吧。”太子就來到龍樹跟前,跪下求道:“龍樹菩薩,找不幸得了一種疾病,非人腦不能醫治,如今升平時代,到那裡去覓人頭啊,只有求菩薩施捨了。”龍樹知道王子的來意,半晌說道:“我可以滿足你的要求,只是你父王也不能長久了,你要負不孝之罪啊!”王子不吭一聲,只是叩頭。龍樹就隨手取了一根干茅草,吹口氣,化作利劍,立刻自刎了。國王聽到此事,不勝悲哀,缺了合藥之人,不久也就死了。
另據其他傳說,由於龍樹弘傳大乘教法,與小乘部派佛學以及婆羅門等教派,產生了激烈的斗爭。新王接位後信仰小乘,龍樹給一位小乘法師重重的逼迫,自感百歲後智慧、體力衰弱,就自行坐化了。
龍樹的著作十分豐富,有《中論頌》、《十二門論》、《大智度論》、《十住毗婆沙論》、《菩薩資糧論頌》、《莊嚴佛道論》等不少著名的論典,享有“千部論主”之稱。
提婆菩薩傳
提婆是龍樹眾多的弟子中最傑出的一個。南印度獅子國人,即今斯裡蘭卡。傳說他是王子,最初學習婆羅門學說,天賦絕頂聰明,博學廣識。年輕時很自負,曾說:“天下的學問我已學到十之八九了,就苦還沒有人能信用我。”
提婆的左眼瞎了。有這麼一段傳說:獅子國有一大廟,廟裡塑著一尊天神,號“大自在天”,像身有數十米高,屹立在大殿中央。每日燒香者不斷,但殿門永遠關著,善男信女只在殿門外磕頭求禱。一日,提婆來到神廟,一定要開門進去。守廟的阻止說;“天神威靈顯赫,會惹怒他的,殿下還是不進去為好。”提婆說:“天神既然立了像,自然讓人觀瞻,不然塑了像干什麼!”守廟的說不過他,加上他又是王子,只得開門讓他進去。提婆踏進殿內,果見天神高大無比,橫眉怒目,對他似有愠色。提婆對神問道:“你既然是天神,受四方供奉,就應該以智慧感人,為什麼要以威風嚇人呢?我今挖掉你一只怒目,人們見你就不會畏懼了。”說著,就從像身背後的梯子上拾級而上,真的挖去了天神一只眼睛。然後大開殿門,鼓勵燒香者大膽進去。是日,提婆憑他的聲望和智慧,廣泛羅致各種精美供品,當夜供奉天神。那天神現形前來受供,身軀甚為高大,酷似白天所見的“大自在天”。天神說:“你對我說的話我都聽見了,其實我的本來面目並不那麼可怕,是塑像人出於敬畏之心所為。我很佩服你的膽識,你是以心敬我,而別人的敬我,乃是畏我、誣我。”提婆說:“那未你對我有什麼要求呢?”天神說:“我的一只眼睛被你挖去了,現在我要向你討還。”提婆問:“那我怎樣嘗還呢?”天神說:“也用你的左眼,就看你有沒有勇氣!”提婆說:“這有何難!”當即把自己的左眼挖下奉給天神。天神贊歎說:“你這真是無上的布施啊!”
獅子國與龍樹菩薩所在國僅一水之隔。提婆聞龍樹之名,少年氣盛,自持學問淵博,又長辯才,心中不服,就想去與龍樹辯論。
龍樹也聽到提婆的名聲,聞他前來,就叫一個弟子端了一滿缽清水,不許說一句話,出來相迎。提婆見到迎者手捧一缽清水,不吭一聲,心中會意,就從身上取下一枚針來,投入缽中,也不說一語。這兩人打的是什麼啞謎呢?原來.龍樹的意思是,我的胸懷似清水一般,滿而不溢;提婆的意思是,我的見解如針沉水,一探到底。那弟子回到裡面,龍樹見到水底一恨針,又聞不說一句話,佩服提婆十分聰明,就親迎入內。
提婆原來是來辯論的,但一見到龍樹面容慈祥,出言和善謙遜,已是敬佩了三分,就不言辯論之事,先和龍樹交談起來。兩人交談了一整天,提婆凡有所問,龍樹必有所答,而且答的十分圓滿。提婆深為折服,自覺遠非龍樹對手,難探其源,感到佛法博大精深,遠超婆羅門學說之上,遂放棄了原來信仰,甘拜龍樹為師。而龍樹自感已屆暮年,大乘學說還沒有滿意的弟子繼承發揚,今見提婆聰明蓋世,足堪傳燈,十分欣慰,於是悉心傳授。從此以後,提婆放棄了驕慢之心,如饑如渴地隨師學了數年。
中印度摩揭陀國原是盛行佛教,此時卻被其它外道勢力侵占,壓制佛徒,不得在寺院擊打犍椎集眾,這實際上是禁上佛徒活動,企圖扼殺佛教。此事被龍樹聞知,心中不適,就想到摩揭陀去找外道辯論,挽回頹勢。提婆自告奮勇,勸說:“師父年紀老了,不堪跋山涉水,還是讓我去吧。”開始龍樹不怎樣放心,就自扮外道,叫提婆先與他演習了好幾天,龍樹見屈不了他,心頗滿意,便放心地讓他去了。
提婆到了摩揭陀國,立即在王城建起論壇。寫明了辯論的主題:一,一切諸聖中佛為第一;二,一切諸法中佛法為第一;三,一切道人中佛僧為第一。又說:八方論士若能辯勝此者,我願斬首以表屈服。
摩揭陀國的婆羅門和諸外道論士,聽到龍樹的弟子敢來論壇辯論,而且發出豪言壯語,便都趕來參加盛會。有的論士看到提婆的誓約,不甘示弱,也立誓道:“你既敢拿性命打賭,那我們也照章辦理,如果我們辯不過你,也願殺頭!”提婆笑道:“我要你們的腦袋何用,我只要剃除你們的須發,老老實實的做我弟子就可以了。”
那知經歷了三個多月,沒有一個人能辯得過他。不但如此,有不少論士雖然輸了,但都心眼亮了,情情願願拜提婆為師。更有許多沒有參加辯論的外道,聽到提婆的論點圓滿有理,得到開悟,也自願歸依正法。前後化度了近百萬人。從此,佛教在摩揭陀國又重新興旺起來。人們為了紀念此次盛會,特地建了一座犍椎塔,來頌揚提婆的功勳。玄奘大師到摩揭陀國時,還瞻仰過此塔。
之後,提婆又到中印度及北印度諸國弘傳大乘佛法,收了不少弟子。晚年他回到南印度去,其時龍樹大師已經離世了。南印度有一國王不信佛教,提婆也親自前去教化了他。
提婆在晚年隱居山林,專門著書立說,弘傳大乘佛學。他—生中曾和不少外道進行過辯論,晚年亦不放棄口誅筆伐。有一個心胸狹隘的婆羅門年輕外道,見師被提婆屈服,心裡很不服氣,屢想報仇。他發誓說:“你提婆以口勝我師,我要以刀勝你!”一直暗暗跟蹤提婆,找機會行刺提婆。但提婆弟子眾多,無從下手。
一日,終於被他得到了機會,看見提婆在大樹下坐禅,他就縱身跳到提婆跟前,忿怒地說:“提婆,你這老瞎子,你知道嗎,我已經跟了你很久了,過去你以利口戰勝我師,而今我要以快刀劈開你腹,看看誰的厲害!”說罷舉刀就砍。
但提婆沒有就死,他心無怨恨,反而憐憫那年輕人的魯莽行為,誠懇地對他說:“年輕人啊,學術上的爭論那有用刀劍來代替的?你毀了我肉體毀壞不了佛法。你是被無明烈火燃燒得神智昏迷了,我可以原諒你的愚昧無知。你快逃到山上去吧,暫時不要下來。我的弟子們快要回來了,他們中有不少人還沒有獲得“法忍”(心能安住於實相之理叫法忍),他們必不饒你。”那年輕人聽了,愕住了!提婆接著說:“你這所作所為,是沒有受過佛法教化,個人情見太重,為愚癡所欺,為狂心所惑,我不會計較你,快逃命去吧!”那青年外道見提婆竟如此寬恕他,怎忍再砍第二刀,反而跪下來忏悔認罪。提婆催他快走,他只得逃上山去了。不一會,眾弟子回來。見師倒於血泊之中,大吃一驚!沒有證到“法忍”的,果然怒火中燒,捶胸號啕,要追趕賊子報仇。此刻提婆尚未氣絕,竭力地用微弱之聲勸阻道:“行刺者早已遠去了,原諒他吧,他是被妄心愚見所驅使。我已到了暮年,終有—死,怨怨相報,必無了期,佛法講的是無我、能忍,我要你們寬恕他吧!”說畢,暝目而寂,面無一點憎恨之色。
提婆著作甚多,流傳後世的有《百字論》,《廣百論》等。最後的著作是《百字論》。傳說是提婆被刺以後,在未死之前,用自己鮮血寫下來的。它的內客是破除各種邪見,是一卷最概括,最扼要的著作。懂了它也就懂得了他的其它著作的基本精神了。
無著、世親菩薩傳
公元第五世紀,中期大乘佛學出了兩個了不起人物,是兄弟二人,均名婆薮盤豆(譯為無親),以後兄改為無著,弟獨名天親,後來改為世親,二人對發展大乘佛學起了巨大的作用。他們是北印度犍陀國人,原從父信婆羅門教,後歸依沙門,均在有部(小乘之一)出家。不久二人就分開傳道去了。
無著天資獨厚,具有甚深夙慧,凡所修學經論,過目即能理解。後潛修禅定,而得離欲,曾反復思維空義,總不能深解辯忻,恨不得要自殺。有一位賓頭廬阿羅漢,聞知此事,特來找他,給他說小乘空觀,他依教修觀,便得深入。
無著雖學得了小乘空觀,但是還不滿意,因為還有不少疑團,仍未得到圓滿解答。一日,他在定中用神通力上升到兜率天,見到了彌勒菩薩,於是虔誠求教。彌勒甚是歡喜,給他講解大乘空觀,這使他如撥雲見日,許多疑點盡釋了。從此,他就根據彌勒菩薩的教導,專修大乘空觀,遇到自己不可解時,便上升到兜率天,向菩薩頂禮請教。彌勒一一為他開示,還給他詳細說大乘經義。他隨聽隨悟,把大乘經論基本上通達了,就正式開始宣講大乘。
可是有不少人不相信他,認為是他胡編自造的。他感到自己的威信不夠,發願要讓人家深信不疑,就再升到兜率天,力懇菩薩下界宣講。彌勒為了開導眾生,立即同意了。
自此,每到黃昏過後天空黑下來時,只見天上大放光明,彌勒菩薩腳踏五彩蓮華,冉冉而下。菩薩來到說法堂上,每夜開講《十七地經》。連續講了四個多月,沒有中斷,奇怪的是只有無著可以接近菩薩,其他人只能聽到菩薩的聲音,偶而也可見到一下菩薩慈容。晚上由菩薩開講,白天則有無著再為大家解釋不明白的地方,數月之後,終於使廣大佛教信徒接受了大乘學說。
無著大師以後又進一步修習“日光三摩地”,經刻苦地修學,終於得到了勝果。自此,凡過去不能了悟的,皆能通達;凡所見所聞所閱的經典,悉能永記不忘。對當年釋迦佛所說的《華嚴經》等諸部大乘經,尚有未徹底明了的,經彌勒在兜率天一一再為他解說,使他完全了解,並能記憶受持。他在本國造了一個大講堂,專門為眾宣講一切大乘經義。
話說佛滅度後五百年,有個阿羅漢名迦旃延子,先在“有部”出家,本是天竺人,後往北印度罽賓國傳道,集五百羅漢及五百菩薩合造有部《阿毗達磨》(譯為“對法”,以智慧對觀諸法真理的意思)。造論時曾宣告遠近佛徒,凡有人聽聞過《佛說阿毗達磨》者,不管記得多少,即使是一言半語,都請記了送來。並且只要義理與有部精神不違背,即可采納,凡所采納的文句根據其內容分類,若是闡述意義的,則列入慧的結目中,若是闡述定義的,則歸入定的結目中。化了很長時間,共造了八結,有五萬偈。此項工作完成後,又想另造《毗婆沙》釋文。
當時有位馬鳴大師,是中印度捨衛國人,精通《八分毗伽羅論》(“毗伽羅”譯為“聲明”,是言語文字之學)及《四皮陀六論》(皮陀譯為明智),能解十八部三藏,文才甚好,是位德高望重的聖僧。迦旃延子竭誠請他主持撰寫。馬鳴到了罽賓國,被迦旃延子等禮為上賓,依次由他解釋先前所造的《八結》。之後便與各位大師共同研討釋文,只要達成結論,便由馬鳴撰寫成文。如此經歷了十二年,完成了《毗婆沙論》,(“毗婆沙”譯為廣解),約百萬偈。論著完成後,迦旃延子即命刻上石碑。訂出制度,凡學得此法之人,就不得離開罽賓國;凡《八結》及《毗婆沙論》,乃至每一部分摘錄,均不得流傳到國外,以免被其它部派與大乘學派歪曲損壞。制度訂立後,就奏明國王通過。
罽賓國是一個四面環山的小國,王城只有一門可通。迦旃延子等法師命令夜叉神守護。凡慕名前來學法的,不予攔阻,並給供養,但是學得後就不准出國了。
阿逾阇國有一位極有學問的法師,名叫婆娑須跋陀羅,他聰明過人,記憶力特好。他很想學《八結》與《毗婆沙》義理,並想到其他國家弘傳。他為了不被識破,偽裝成一個半瘋半癫的邋遢和尚,來到了罽賓國,混在人群裡聽法。遇到集中討論的時候,他的舉止言談,故意裝得離題出格,使大家疏忽他,把他不放在眼裡。他在罽賓國待了十二年,聽講了《毗婆沙》數遍,把義理學得精熟,且能背誦,便想回本國去了。他來到城門,被夜叉神發覺,將他送回講堂。迦旃延子親自質問,見他說話顛顛倒倒,不象一個真正學法的比丘,問他義理毫不了解,就把他放了。他再到城門,夜叉神又把他押回。他裝腔作勢,吵吵嚷嚷,盤問時語無倫次,一問三不如。仍把他放回。他又欲出城,夜叉神繼續把他押回。這一次國王命令集合大眾進一步盤問,他更裝得瘋瘋癫癫,問非所答,且手舞足蹈地唱起來。大眾見他這般模樣,身上又發出一股汗臭味,心上早已討厭,只略問幾句又放了。如此數次三番,第四次他出城時,夜叉神已失去信心了,就不再予以攔阻,讓他大搖大擺的出城。
他回到本國,立即宣告遠近,說明他在罽賓國已經學得了《毗婆沙論》義理,定期開講,凡願學習的即可前來聽講。一時四方學子,雲集而來就學。此時這位法師年已衰老,他恐在世不久,就一面抓緊講學,一面叫弟子立即記錄,隨講隨記;他再抽空整理,等到講完,書稿也已完成了。不久罽賓國諸法師聞知此事,《毗婆沙論》已經流傳到其他國家,而且沒有走樣,對昔日這位裝瘋之比丘的弘法精神為之嗟歎不已!
佛滅度後九百年,出了一個婆羅門外道。當時有個龍王住在頻阇诃山的池中,他善解《僧法論》,(譯為“數論”)那外道欲學此論,就去找他,龍王常變作仙人,住在山上茅屋中修道。外道找到跏趺而坐的龍王仙人,說明來意。他來時采了一滿籃鮮花,頭頂花籃,繞龍王仙人一周,便擲一花,並作一偈,贊歎龍王的美德。龍王聽了他的偈句,也作一偈,來破他的偈義,並拾花還擲外道。於是外道又立偈語,把籃裡鮮花擲於龍王。如此且立且破,一籃花盡,詠歎的偈文也完成了。龍王佩服他的誠懇和聰明,終於同意給他講說《僧佉論》。但感到他相當驕傲,就預先立下誓約,聲明“我說的《僧佉論》不得任意改動。外道連口答應。於是龍王一面講,外道就一面記錄。凡龍王未講及義理不清楚的,外道便一一予以補充改正。等到龍王講畢,外道的記錄也完成了。龍王取過稿件審閱,發現有稿被改動處,不愉快地說:“我叮囑過你不得任意改動,你為什麼不守諾言?”外道巧辯說:“師是囑我論完成後不要改動,未囑我在說論時不要改動;而且請師仔細察看,我在論義上根本沒有改動。”又說:“請師放心吧,以後決不會再改了,只要我本人在世,也決不讓任何人損毀此論。”龍王聽了他的保證,同意他將論稿帶去。
那外道得到《僧佉論》後,真是趾高氣揚。他誇口說:“而今盛行於世的莫過於釋迦法了,可是如今我已得了《僧佉論》,可以叫他們讓位於我了!”他躊躇滿志,來到了阿逾阇國王城,闖進論議堂,頭擊論議鼓,大聲地喊道:“我要與沙門弟子辯論,假使我輸於沙門,可以斬我腦袋;可是假使沙門輸我,亦須斬首。”
國王召見外道。外道說:“您是一國之主,應該心無偏向,對沙門與婆羅門一視同仁,對兩家所傳之法,要站在公正的立場,辯別一個高下。如今我要與沙門學子辯論,決一勝負,各須以頭為誓,陛下須要公平作證。”國王本來偏向沙門,見這外道這般傲慢,知他不是沙門對手,當即同意。
哪知著名的天親法師等恰好到外地去了,只有佛陀蜜多羅法師在國內。他雖然學識淵博,但年已老邁,智力遲鈍,不堪勝任辯論。老法師想:我沙門健將都不在,而這外道又如此驕橫,只有我來應戰了。他奏明國王,國王也有些耽心,問道:“長老,你年邁了,能勝任嗎?”老法師說:“不妨。”於是定下日期,召集沙門外道於論議堂上,展開辯論。那外道問:“老比丘,還是你先立義?還是先破我義?”老法師說:“我佛法浩如煙海,無所不容;你外道猶如泥塊,入海便沉,隨你自己意吧。”外道說:“別誇口了。是我挑戰的,讓你先立義,由我來破吧。”老法師就立“無常”義說:“一切有為法,剎那剎那滅,”你且破來。外道冷然一笑說:“這有何難!”當即破之,接著便朗誦自己《僧佉論》,叫老法師破。長老沒有見過《僧佉論》,又前聽後忘,答不上來,結果負了。外道裝作寬容地說:“你原是婆羅門種,我怎忍殺你頭,可是又誓約在先,不得不罰。這樣吧,你讓我鞭撻數下,權作表示一下吧。”說罷舉鞭就打。打罷大笑而去。
那外道得此勝利,以為折服了沙門,洋洋自得!他來到頻阇诃山,沒有找到龍王,就走進一個石窟內,用咒言召來夜叉神女,吩咐道:我將身變巖石,永不毀壞,你給我將巨石封閉石窟吧。”神女唯唯應命。那外道遂捨命變石。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呢?原來他曾經向龍王表示過:“只要我身不壞,我所學得的《僧佉論》亦不讓毀壞。
不久,天親法師回到阿逾阇國,聞知此事,十分氣忿!他將剛傳世的《僧佉論》閱了一遍,即派弟子到頻阇诃山,尋找外道,准備再開辯論,挽回沙門影響,並雪長老受辱之恥。使者打聽到那外道已化成石頭,回來禀告。天親法師知道之後,就著手撰寫了《七十真實論》,專破外道的《僧佉論》,論著從頭至尾,把《僧佉論》的論點駁得體無完膚。著作完成,廣為流傳,公開號召婆羅門與諸外道,大膽出來辯論,並聲明我們是學術上的爭辯,目的是搞清孰是孰非,不必以性命賭賽。天親法師是當時沙門權威之一,諸外道見《僧佉論》已破,那傲慢的婆羅門又離去了,還有誰敢出來辯論。國王歡喜,賞天親法師三萬金錢,法師就在國內起造三寺,並將《僧佉論》及自己所破之論著,刻印流傳。
接著,法師就在國內開始大弘正法。他先學習《毗婆沙論》,學通以後,便向大家講解《毗婆沙》義。每日—講,即造—偈,並將偈句刻在赤銅葉上,掛於每只象身,天天擊鼓宣令,號召各方學子出來破偈,有誰破得偈者,情願甘拜為師。一共造了六百余偈,盡釋《毗婆沙》義理;自始至終,無一人能報名破偈,這就是天親法師所著的《俱捨論》偈。全偈完成,法師又慎重地派人送到罽賓國去,請求各位毗婆沙法師指教。諸法師誦了皆大歡喜,謂我正法已得廣傳;但偈語玄理太深,不能盡解,最好請法師再撰長論闡釋。天親法師同意,當即另撰新著,凡有玄奧難解之處,便以經部義理釋之。全著完成,名為《阿毗達磨俱捨論》(譯為“對法藏”)。完成後,就派人送到罽賓囯去。
阿逾阇囯王,原令太子就天親法師受戒,後王妃出家,亦為法師弟子,太子登基以後,母親恭請法師長住阿逾阇國,國王的妹夫是位婆羅門上師,善解《毗伽羅論》,他回到阿逾阇國,見到天親法師受到如此重視,心生妒忌,對天親法師說:“你雖然能破《僧佉論》,可是我看了你《俱捨論》的義理,遠遠還沒有超出我《毗伽羅論》,你若能破我此論,就顯出你們沙門的高超了。”天親說:“佛法是當今最高超的哲理,我既能破《僧佉論》,自然也能破《毗伽羅論》,不然我這昔日的婆羅門就不會歸依沙門了。”自此,天親法師又造新論,把《毗伽羅論》三十二品,從頭至尾破析得一無是處。那婆羅門上師無法反駁,口上服輸,心內妒恨,暗暗派人到中印度懇請有名的僧伽跋陀羅大法師前來破《俱捨論》。這位法師到了阿逾阇國,寫出兩論,一為《光三摩耶論》,有一萬偈,闡述《毗婆沙》義理;一為《隨實論》,有十二萬偈,專破《俱捨論》義理。作品完成後,要求與天親法師對面辯論。天親看了他的論著,知道根本沒有駁到他的論點,但他不願再引起一場辯論,就推卻說:“我過去撰寫解釋《毗婆沙》的作品,沒有提出和你對辯,現在我認為仍以不辯為好。我們可以把這兩種作品流傳世上,誰最具有真理,讓大家去評論吧。”那法師無奈,只得回本國去了。
上面介紹的天親法師是誰呢?他就是無著論師的弟弟世親。他比他兄長小十歲,聰明絕倫,識見深廣,更具辯才,所不同的是他笃信小乘,精通十八部經義,善於妙解小乘學說。他始終不信大乘,認為大乘經典不是當年釋迦佛親口所說。
這時無著法師已臨晚年,專事講經說法,宣揚大乘。他看到兄弟的作品,也聽到有關兄弟的傳說,很佩服兄弟的才干,只是對他不信大乘很感遺憾。他擔心自己故後,兄弟可能會造論毀謗大乘,那時大乘學子會無人能戰勝他,因此想在生前能說服他改信大乘。他們兄弟之間感情甚笃,世親之放棄信仰婆羅門,亦是受兄長之影響,只是無著後來接近了彌勒,改宗了大乘,而其時世親已別國去了。無著考慮了很久,就推說病危,派人去請兄弟火速回來會一面,他覺得這是最好的辦法。
世親聞知兄長病笃,日夜兼程趕回本國。出乎意外,只見兄長精神甚好,正在講堂上為大眾說法。他想:兄長干嘛要把我叫回來呢?他知道無著改信了大乘,現在他既在講經,讓我就在窗外聽一會吧。今天無著講的是《瑜伽師地論》,世親沒有聽過。他細心谛聽,越聽越覺大乘學說有道理,其義理完全沒有脫離佛陀精神,大乘的不少般若妙義自己在過去是沒有聽過的,已感到自己確實對大乘存有偏見了。
無著講畢,兄弟相見。世親說:“哥哥不是身體很好嗎?”無著說:“是呀,今天還不差,可是我已老了,畢竟在世時間不長了。”世親問:“那麼你過早要我回來做什麼呢?”無著說:“我們都是沙門弟子,可是你偏執一面,不信大乘,這是沒有道理的。現在我剛開始講解《瑜伽師地論》,你先聽聽,是否有意義?如果你認為大乘學說沒有價值,我再請你立論批駁好嗎?”
世親已初嘗大乘法味,正合心意。於是天天出席講堂,聽兄講解大乘。遇有不明的地方,晚上再請兄長開示。世親是絕頂聰明之人,越聽越領悟,不等兄講完,已是大乘學說的信徒了。
一天,他很悔恨地對哥哥說:“哥哥,怪我過去太固執,治學態度不嚴,以致沒有認真研究大乘,又多次地毀謗了大乘。我的罪孽深重,不能赦免!我的罪是由舌頭所造的,我願割去舌頭來贖我罪。”無著說:“兄弟,你錯了,即使割掉你一千個舌頭也無用處。你既知毀謗大乘罪由舌頭所造,而今你認識錯誤了,你不會仍用你的舌頭,去努力地宣揚大乘學說嗎?”
自此,世親便成了弘傳大乘學說的傑出繼承人。他的著作比無著更豐富,有《金剛經論釋》、《習定論釋》、《十地經論》、《唯識論》等,還有注釋《法華經》、《緣起法門經》、《無盡意經》等許多著作,有“千部論主”的美稱,對推進中期大乘學說起了極大的作用。凡大小乘學者均以他們兄弟二人的著述作為藍本,連當時的外道對他們二人亦無不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