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可以一起做一個嘗試。
試著可不可以做一個很從容的人,不慌亂,不焦慮的人。以往,不仔細檢查自己的習性和生活狀態,就不知道自己其實過得很倉皇,吃飯的時候想著吃完飯該干什麼,想起一個來,就著急忙慌地吃,吃完了去弄那個事情。
弄那個事情的時候就又想著另一個事情,又是著急忙慌地。
早上下床,要麼就是昏沉著,稀裡糊塗的,如果有意識就會焦慮,今天有多少多少的事情要去處理、解決、面對。
工作、職稱、孩子的考試分數、按揭款、老板或上級領導的臉色、菜價、薪金、汽車的劃痕、家裡要洗的衣服、滴漏的廚房下水管道等等,心裡都是裝的全是這些東西,沒完沒了。
這是我理解的一種生活的倉皇感,整個人就跟狗腦袋上懸著一根骨頭,就是這根骨頭勾著我們沒命地往前奔,卻總也奔不到頭,也不知道為什麼。
從容不迫就是一種生活態度,我現在做什麼,就把它做好,盡量地知道做這個事情的每一個動作,聽到做這個事情所發出的每一個聲音,比如吃飯,一下一下地,張嘴、咀嚼,飯菜在嘴裡咯吱咯吱地響。
可能此時會想到一些讓自己心煩的事情,比如,忽然懷疑家裡的煤氣可能沒關,或者那個讓自己很討厭的人可能又在別人說自己的壞話了。
這些,其實,都很無聊,就當它是空氣裡的氮氣,就算是存在著,但跟自己有什麼關系呢,因為此時,我在吃飯。
把飯吃好就行了。
這一點,出家人練起來比較方便,所以,即使不是有意識地練,真正的出家人都是比在家人要顯得從容。
但是,大家都可以練。
就練從容,我們可以試著這麼練,此時,我在吃飯,即便是地震了,我也把飯吃好,砸死拉倒,該死,跑到哪裡都會死。
當然,這只是個態度而已,不是真的,如果真的地震了,還是應該跑。
如果是拉屎,就認真地拉,一絲不苟地拉,可以觀察自己的呼吸,可以觀察自己使勁的狀態,總之,不要散亂。不要胡思亂想。
人,最容易散亂的就是兩個時候,一個吃飯,一個拉屎。
念頭就完全飛了。怎麼找都找不回來。
反正,我是這麼練的,寫字就認真地寫字,盡量不想別的,讓自己在一個很平靜、很從容的狀態,這樣時間感就淡薄了,一個小時乃至兩個小時很快就過去。
穿衣服也盡量能想起來,知道自己在穿衣服。
當然,想起來自己正在干什麼,這是件很難的事情,尤其是那些日常司空見慣的生活動作,比如,我們的腳丫子天天踩在大地上,卻很少能夠認真的感知一下腳底板跟鞋底接觸的那個感覺。
如果,讓我們感覺一下腳挨著地,或者穿起衣服的感覺,我們大多很難想起來。
都是跟著慣性和習性走的。
我也不知道這麼想,這麼觀察和思維對還是不對,但我有一個目的和標准,主要是效仿身邊那些很從容的人,他們的念知力都很強,知道自己現在在干什麼,然後要干什麼,干什麼就干好,放下時也不粘著。
而且,他們的氣質都很從容。
我只能用從容這個詞來表達,這篇文章有這麼多的字,我想,我們只要記住從容這兩個字就可以了,隨時觀察一下自己是不是很從容。
從容就有氣質啊。誰不想做個有氣質的人呢,誰願意做一個剛強卻委瑣、膽怯、虛偽、不肯面對自己的人呢。而且,做那樣的人不僅丑陋,而且很苦。
我覺得,鍛煉從容最好的方法是在一些大的場合與大人物在一起的時候,往往在這個時候我們是最容易失態的。忘掉了從容。失去了正念。
我聽過一個高僧的錄像講座,他說,要學會面對一個人和面對一萬人是一樣的。
這句話我記住了,並且一直在實踐。確實不容易做到,但值得我們一直去努力。
跟大人物在一起的時候,人,最容易丟失本來面目,攀緣,谄媚,偽裝自己,這個時候,及時識破自己,是提升自己很好的機會。
師父的師父,就是我們的師公,從印尼來北京,看望大家,他是世界僧伽協會的副會長,當然,我也不知道這是個什麼職務,但,他是師父的師父,天啊,師父對我們來說,就已經很景仰,很高很了不得了,師公,那還了得。
定海長老,師父的恩師。
我還是比較有福報的,很幸運,不僅有機會跟師公一起吃早飯,還有機會開車送師公,又趕上北京的三環大塞車,跟師公待了很長時間。
早上去接師公,在寺裡沒吃早飯就出發了,到了酒店,師公在吃早飯,我正好有機會一起蹭一頓。這是第一次見師公,真的是個師公的樣子,跟個大佛爺一樣,非常莊嚴,也像自家的姥爺一樣,絕沒有以前想象的威嚴的大人物的樣子。
餐廳裡是自助餐,師公就坐我對面。取了食物坐在師公對面的時候,還是有一點壓力的,覺得,畢竟是師公嗎,還是規矩一點,老實一點,應該比平時做的更好,更有威儀,這個念頭一起,就覺得,應該吃的少一點,越少越好,簡單地象征性地吃一口就行了,出家人嗎,不要顯得那麼貪,那麼饞,要飲食知量嗎,而且,師公好不容易來一趟,看見徒孫們一副吃不飽的粥飯僧的樣子,多給師父丟臉啊。
這個念頭一起,人就不自在了,不從容了。
吃也沒有味道,坐也不知道該怎麼坐了。於是,就只好裝,裝的很從容,裝的很有威儀,矜持著,一副外表是個老修行而內心卻是個裝蒜的大尾巴鷹的樣子。
覺察到自己的這個心態,就覺得不對。
哪有徒孫在爺爺跟前裝蒜的,這不是顛倒嗎,本來,平時在寺裡干體力活就多,還沒到聞思的時候,一頓不吃,就沒有力氣,而且,剃度也沒有多久,食物對自己是有誘惑的,即便是對治飲食的貪欲,也不應該是在這個時候。
賓館的自助餐雖然素食不多,但做的都很精細,很誘惑人。
為了對治自己的裝蒜,也為了培養自己的從容,也為了解解饞,我取了很多吃的,是好吃的,都取了,滿滿一盤子,端到桌子上,當這師公的面,認真地吃。
師公見我吃的不少,就說,再吃一點,不要餓著。於是,我就又取了不少,接著吃。一邊吃,一邊觀察自己有沒有攀緣,有沒有谄媚,讓自己從容,不被外界環境左右,越是在師公面前,越不去裝。
師公大概怕我餓著,說,再多吃一點。
我說這下我吃飽了,實在吃不下了。
送師公,遇到塞車,一塞就是兩個多小時,師公一直閉目養神,休息,偶爾看看車窗外,問了問北京有多少人口,什麼時候能到目的地,有沒有走錯路什麼的。
塞車塞得太久了,師公忽然問,方丈是不是要用這個車。我們這麼塞車會不會影響他出行。
同車的法師告訴師公,不會影響方丈用車。
師公不放心,又確認了一下,確定不會影響方丈的出行,這才放心。
我想,這應該是代人著想吧,當然,我是揣摩不了師公的內心世界的,但是,他給人的感覺很沉穩,跟師父一樣,有那種靠山的感覺,很從容,任何事情都不會令他們焦慮,慌張。
僅認識這一點而已,但,就這一點,就足夠效學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