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佛說的三藏教裡,謂諸修行人修因證果,要經歷三大阿僧祇劫的時期,才能成功。獨禅門修證很快,可以“不歷僧祇獲法身”。
兩相比較,前者要經千辛萬苦才能成功,真是為難,後者只要識自本心,見自本性,當下頓斷無明,就可以立地成佛,快得很。其實,條條蛇都會咬人,不論小乘、大乘,漸教、頓教,想真正到家都不容易。
諸位千山萬水來到雲居,都是為辦道講修行而來,總以為打了叫香,在蒲團坐下來,止了靜就叫修行。
開靜的鼓聲響了,去睡覺。打三板,起來上早殿,又是修行。開梆吃粥後,出板香,又是修行。
打坡板出早坡,掘地種田,搬磚挑土,疴屎放尿,認為打閒岔,就忘記修行了。《壇經》說:“自性能含萬法是大,萬法在諸人性中。”
若單以坐香、上殿為修行,出坡勞動時功夫往哪去了呢?坐香、上殿時功夫又從何處跑回來呢?以出坡勞動為打閒岔,有一處不能用功,則處處都不是話頭,都不能用功了。
古人說:“道向己求,莫從他覓。”
我年輕時,在外面梯山航海,踏破鐵鞋,也是為了修行辦道看話頭,心中只求貪多,如猿猴摘果一般,摘了這個,丟了那個,摘來摘去一個都不到手。
現在眼光要落地了,才知道以前所為都是不對。楚石老人淨土詩雲:“人生百歲七旬稀,往事回觀盡覺非。每哭同流何處去。拋卻淨上不思歸。
香雲瑪瑙階前結,靈鳥珊瑚樹裡飛。從證法身無病惱,況餐禅悅永忘饑。”人生七十,古來已稀,更難望人人百歲。
幾十年中所作所為,人我是非,今日回想過去的事,盡覺全非。何以覺得非呢?拿我來說,自初發心為明自己的事,到諸方參學,善知識教我發大乘心,不要作自了漢。於是發心中興祖師道場,大小寺院修復了十幾處,受盡苦楚煩惱磨折。
天堂未就,地獄先成,為人為法,雖是善因而招惡果。不是結冤仇,就是鬧是非,脫不了煩惱。在眾人會下,又不能不要臉孔,只得鹦鹉學語,說幾句古人典章,免被人見笑,而自己一句也做不到。
現在老了,假把戲不玩了,不再騙人了,不造地獄業了。去住茅棚吧,就來到雲居。結果又是業障纏繞逃不脫,仍然開單接眾造業。說了住茅棚,又攪這一套,就是說得到,做不到,放不下,話頭又不知哪裡去了。
脫出那個牢籠,又進這個羅網。寒山大士詩,曰:“人問寒山道,寒山路不通。夏天冰未釋,日出霧朦胧。似我何由界,與君心不同。君心若似我,還得到其中。”夏天冰未釋,就是說我們的煩惱放不下,即如前幾天總務長為了些小事鬧口角,與僧值不和,再三勸他,他才放下。現在又翻腔,又和生產組長鬧起來,我也勸不了。
昨天說要醫病,向我告假,我說:“你的病不用醫,放下就好了。”我這些話,只會說他人,不會說自己,豈不顛倒?修行雖說修了幾十年,還是一肚子煩惱,食不下,睡不著,不知見什麼鬼,誤了自己還是誤誰。臨插秧,他就去了。我自己也不是的,說易行難。“莫造來生業,回頭種福田。”
前生沒有腳踏實地做功夫,沒種好善因,所以今生冤家遇對頭,都來相聚了,年輕人要留心,不要像我放不下。我癡長幾歲。有點虛名,無補真參實學。各位要種好因,須努力自種福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