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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聖嚴法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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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士文章
：轉載
乞討者的啟示
我來到這個鄰近寺院的地方居住已經八個多月了，經常看見那個乞討老人在寺院周圍乞討，他看上去七十多歲的樣子，衣衫褴褛、不修邊幅、又矮又瘦，時常背著一個干癟的破布包，端著一只髒髒的口缸，見人就過去討錢。沒人的時候，他就坐在寺院大門口抽煙。 來寺裡燒香拜佛的人，多半是有所求或者佛弟子，一般都樂善好施，即使平時不愛布施的人，來到這裡也知道多少要布施一點，因此他或多或少還能從香客身上要得到一些零錢。但是我發現村子裡的人，幾乎都沒有人理會他，見到他伸出那個裝錢的口缸，都冷冷地走開，或者罵他幾句，開始我不知道為什麼，甚至覺得這村裡的人好像沒有慈悲心，後來才明白這其中的原因。 我每次遇見他，都會給他一點零錢，有時候是一元，有時候是五元不等，他每次接過錢就走了，連一句謝謝的話都不說，我並不是在意這一句謝謝，而是覺得他這樣接受別人的布施，居然一點都不知道感謝。有一天我看見他坐在四大天王殿門口抽煙，就忍不住走過去說：“你不能在寺院抽煙，這個罪過太大了!”他趕緊把煙滅了，但是我走了一段回頭看，他又把煙點燃了。我給他錢的時候，順便教他念一句“阿彌陀佛!”他為了討到錢就應付地念一句，但是錢拿到手後就不再念了，看來是個沒有善根的人。 後來他見我經常給他零錢，就認准了我，遠遠看到我就會一邊喊一邊跑過來朝我伸出口缸，我只好每次都掏一點零錢放在裡面，他才願意走開。有一天我開車送孩子上學，剛坐上車忽然聽到有人敲打車窗玻璃，一看是他在車子外面喊：“給我一塊錢!”我有一絲不歡喜，覺得這人咋這麼理直氣壯，為了讓他趕快離開，只好又掏錢給他。 有一天遇到他，見他光著雙腳，衣衫單薄，那時候已經是深秋了，天氣漸涼，光著腳一定很冷的。他指指自己的腳對我說：“鞋子有嗎?給我一雙!還有衣服褲子也要!”雖然他講話很沒禮貌，但是這樣的可憐人，我也犯不著跟他計較，回去找了一雙不算舊的運動鞋，另外跟幾個師兄結緣了一些男士的衣褲拿去給他，有個師兄聽說這事後，還特意買了新的保暖內衣、冬天鞋子、襪子寄來，讓我幫她送給這個乞討老人。收到包裹的當天沒有見他，我就把那些東西放在車後箱。第二天見到他，我讓他過來拿東西，我打開車後箱拿出那位師兄寄來的保暖內衣和冬天鞋襪遞給他，他不僅連一句謝謝都沒有，還伸出另一只手想要來抓我車後箱的東西，其實那裡面只有一塊擦車毛巾和一把掃車用的小鏟子，他這個動作暴露了他不僅毫無感恩心，還貪得無厭，我制止他說：“這裡沒有什麼東西了，該給你的都給了，你走吧。”他縮回手拿著東西走了，但是隨後幾天又再跟我要衣服要鞋子，我問他：“上次給你衣服鞋子呢?你應該夠穿了呀!”他回答不出來，見我手上也沒什麼東西，就很不高興地轉身走了。 後來有一天我出門又遇到他，他一邊喊一邊跑過來，當時我包裡剛好只有一元零錢，就拿出來遞給他，誰知他卻輕蔑地搖搖手說：“不要!一塊錢買不到一碗米線!”真是頭一次遇到這種情況，給錢還不要，還嫌少!我感覺他有點得寸進尺的感覺，只好收了錢走開。這一幕剛好被在寺院裡打掃衛生的當地大媽看見，她走過來跟我說：“那個人不值得你這樣幫助他!你是外地來的不知道，他有多麼浪費。他乞討了好幾年，這村裡原來很多人都給他錢，還給了他很多衣服褲子鞋子帽子，但是他從來不洗衣服，人家給他的衣服，他穿幾天穿髒了，隨手就扔了，扔了又再去要，被他扔掉的衣服，恐怕有一大卡車了。人家給他錢，他拿去買煙抽，還天天在寺院門口抽煙，你說這個罪過多大!還有，他天天端碗到飯店要飯、米線、面條、餃子，開飯店的也怕他站在門口喊，影響自己做生意，就趕緊給他一點吃的，好讓他趕快離開。但是他要了東西，連一聲謝謝都不說，端了飯菜出來，隨便吃幾口就倒在馬路中間，那些湯湯水水油汪汪的東西很難打掃，環衛工人讓他自己去打掃或者讓他倒進垃圾桶，他也不聽，並且一天要去討好幾次飯菜，倒好幾次飯菜。明明頭腦清醒卻這樣浪費，已經在討飯了還不為自己積點德，所以時間長了大家都不願意再給他錢，也沒有人再給他衣服褲子，你給了他過不了幾天，他又來要了，因為上次給的已經被他扔了!” 我想起確實曾經看見過他抽煙，而且上次給的衣服鞋子也見他穿過幾天，後來再見時卻不見了，又反復來要衣服鞋子，難道之前給他的就這樣扔了嗎?那些衣服還是很好的，有的是幾百元一件的，人家穿了沒幾次，都寄來給他。那雙鞋子我也還可以穿，但是見他這麼冷光著腳就提來給他了，如果這些都被他扔了，那真是太不惜福了，真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我決定不再給他一毛錢，也不再給他任何東西，如果再給他，也只是幫助他造業，而且這樣的布施也會成為沒有智慧的爛慈悲。我終於明白他為何淪落為乞丐，終於明白這個村裡的人為何都不願施捨他。一個人如果自己又懶惰、毫無感恩之心、又隨便浪費衣食，縱然有金山銀山也會很快揮霍一空，何況他只是一個乞討者，他衣食住行都是靠乞討，還這樣不懂得惜福，將來不知道要窮苦到什麼地步呢! 而另外一個乞討者，卻與這老者截然不同。我看見他的那天，他才剛剛來到這裡，他看上去只有四十來歲，年紀不大，但是沒有雙腿，膝蓋以下被齊刷刷砍掉，不知道他有過怎樣慘痛的經歷。他靜靜地坐在地上，面前放著一只亮堂堂的不銹鋼碗，每當有人給他一點零錢，他就合掌念一聲：“阿彌陀佛!謝謝你，願你吉祥如意!”而且他的碗裡，一元的、五角的、一毛的都有，哪怕有人給他一毛零錢，他也必定要合掌重復上面這一句話，讓我覺得他還是挺知道感恩的。沒有人的時候，他就低頭坐著，似乎是在念佛。他有時候看見別人把煙頭扔在地上，就挪動著身子去撿煙頭，一定要把煙頭丟進垃圾桶才回到原位。這個小小的動作，對於正常人來說很簡單，但是他卻要費很大的力氣和時間才能完成，看到他這些舉動，我覺得他是一個有善根的人，決定盡自己微薄的能力幫他一點忙。 我問了他的情況，得知他從很遠的拉薩來，沒有住處，除了身上這一套之外沒有多余的衣服褲子，原來討到的一點錢也買車票了，是一個急需幫助的人，就盡力幫他打聽合適的住處，也跟幾個師兄湊了一些錢和衣物想要送給他，但是當我去送衣物時，他卻不在老地方了，我繞著寺院走了一大圈，才在一個很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他。問他為何不在寺院門口，因為那裡來往人多，能多要到一些錢，他開始不願意說，但見我很奇怪，只好告訴我：“昨天我第一天來不了解情況，那個人(指乞討老者)來驅趕我好幾次，還很不友好地把一個燒紅的煙頭扔在我身邊，我只好趕緊離開了，從今天開始我就在這兒吧。” 我又驚奇又好笑：又是他!連這樣的行業都會有競爭，大家都在乞討，這個人已經沒有雙腿，他還這樣排斥人家，真是一個貪嗔癡具足的可憐人!他說：“沒事的，我換一個地方坐就行了，他年紀大了，我不跟他計較，他也挺可憐的。” 那時天氣已經很冷，街上雖然也有涼亭但是四面通風太冷，他住了兩天20元一晚的旅館。到了第三天，一個師兄就為他找到住處，是古城廟會空出來的房子，免費提供給乞討者和無房人員住的，雖然設施不齊，但是能夠遮風避雨。更難得的是他住進去的第二天晚上下雨，一個撿垃圾的人來敲門，問他能否進來共住一晚避避雨?他趕緊讓那個人進來，同時天涯淪落人，共住一間救濟屋，這真是一個溫暖感人的細節。聽到他講這件事的時候，我鼓勵他說：“你做得很好，自己都這麼艱難還能幫助別人，還能行善積德，將來一定會更好的。” 找到住處之後，他心裡踏實多了，他千恩萬謝地說：“這個地方的人真好!當我要離開拉薩的時候，把記憶裡所有去過的地方都想了一遍，就想來這裡，因為幾年前來過這裡，寺院的主持師父不但允許我在這裡乞討，還笑瞇瞇地給了我50塊錢，這件事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我說：“你來對了，佛法興盛的地方，人心都是善良的。” 他忽然說：“我才才來了三天，都是你們在幫助我，沒想到這麼快就找到了住處，也有了衣服穿，有錢買飯吃。學佛人真的太好了，我也想皈依佛門，可是我的腿……我這種形象的人，不知道師父會不會同意。” 我說：“佛門講慈悲平等，一切眾生皆有佛性，只要你真心想要皈依佛門，成為佛陀的弟子，師父一定會同意的。” 他眼睛一亮：“真的嗎?過幾天就是九月十九了，是觀世音菩薩出家日，我猜那天一定有皈依儀式，你能幫我提前問問師父嗎?” 我有點意外：“你也懂得這個?” 他說：“我這些年都是在寺院附近乞討，多少也聽聞了一些，還參加過一個寺院的幾次放生和一些法會，拉薩也是藏傳佛教非常興盛的地方，藏傳佛教與漢傳佛教都是佛所說的法，語言不同，修法不同，但是目標一致，都是度眾生求解脫，我也要求解脫!” 我大吃一驚，他居然懂得這麼多!我立即去寺裡找師父幫他咨詢這事。很慶幸師父的說法並無差別：“只要他了解皈依的意義，真心想要皈依佛門，我哪有不收他的道理，身體的殘疾不要緊，心靈的疾病才可怕。一個人能夠皈依三寶，就是開始以佛法的甘露治療心靈的疾病，是一件令諸佛菩薩歡喜的大好事，請你轉告他按照那個皈依的時間地點來吧，我們都歡迎他!” 我轉告他師父的意思，他忽然眼睛紅了，感動得熱淚盈眶，哽咽著說：“謝謝你，我一定去。”皈依的時間定在九月十九第二天，也就是九月二十早上八點。當天早上九點多鐘，我路過寺院門口，忽然聽到背後有人叫我，回頭一看，原來是他，但是奇怪的是他今天是站立的姿勢。看我奇怪的樣子，他說：“今天早上我六點鐘就起來了，找了一個地方洗澡，換了一身干淨的衣服，把假肢安裝上了，穿上長褲和鞋子去皈依，還能走路，只是慢些，大家都沒有看出來我是殘疾人!” 我說：“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他低下頭說：“因為皈依是很隆重的儀式，我也要以這輩子最莊嚴的形象來參加，不能給佛門丟臉!” 他拿出手中鮮紅的皈依證說：“你看，我皈依了，從今天開始我成為了正式的佛弟子了!師父讓我好好念佛，這是我一生當中最開心的日子!” “對了，還有一件更開心的事，看到跟我一起皈依的師兄都供養師父，我也供養了師父200元錢!”他笑著說。 我有點吃驚：“哎呀!你這個情況就不用供養了嘛!特殊情況特殊對待，你這200元來得不容易呀!” 他說：“錢確實是一元、五角要來，攢了很多天才湊到這個數目的，本來就是大家給我的，現在用來供養師父，隨喜寺裡建設，這也是最好的去處呀!接下來的日子，我自己節省一點就行了。” 我有點感動，甚至敬佩地對他合掌說：“那就隨喜你了，師兄。” 聽到“師兄”這個稱呼，他一開始有點不習慣，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向我合掌說：“謝謝你，師兄。這麼多年，我到處乞討，人家都稱呼我為‘要飯的’、‘叫花子’、‘殘疾人’……沒有想到有一天我也能被人稱為“師兄”，這個稱呼太尊貴了!這一切都是佛菩薩對我的慈悲護佑，也是你們這些學佛人對我的幫助。”看著他用假肢慢慢地走了，陽光裡的背影是那麼堅定自強，我相信他以後一定會越來越好。 這是近期發生在我身邊的真實故事，寫出來與大家共勉。這兩個人都是乞討者，但是他們的語言行為和命運完全不同，那個老者因為自己不知感恩、不懂惜福也沒有善根，以致越來越窮困和不受歡迎;而這個沒有雙腿的人，卻知恩感恩、心懷善念並懂得皈依佛門，所以他來這裡短短十幾天就完全改變了命運，而且將來一定會更好，若此生能堅定信心，好好念佛求生西方，將來必定能在蓮花中，以殘疾之軀換取金剛不壞之身。 兩個乞討者的事跡也讓我想到：我們都是輪回在生死苦海裡的眾生，因為不聞佛法不明因果，所作所為無不愚癡顛倒，學佛以前的我們，不正像那個老者嗎?我們同樣不懂感恩、不知惜福、廣造重罪，以致人生種種波折坎坷磨難痛苦，還昏昏噩噩不知道“命自我作福自我求”的道理。佛菩薩不忍心看我們這樣自作自受，因此以種種善巧方便救度我們，讓我們聽聞了佛法，從此依教奉行斷惡修善，命運也才隨之改變，就像這個無腿的人一樣，他雖然身體殘疾，而心靈卻如此純善，這完全得益於他多年來在寺院周圍耳濡目染，以及宿世善根的顯現。也就是說，阿彌陀佛雖然大慈大悲平等救度一切眾生，但是眾生也必須要自救，如果一個人不信佛法，不肯回頭，還在造作貪嗔癡殺盜YIN種種惡業，那麼縱然佛法無邊也救不了，因為佛不度無緣之人。祈願那個老者早日醒悟，改變自己種種不善的行為，早日改變命運並皈依三寶，祈願更多像他一樣的眾生都能早日破迷開悟，離苦得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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