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念而逝
唐宜之,名時,浙江湖州人。最初他做壽陽縣的判官,後來又調升襄陽,做襄國的輔弼之臣。當襄陽被流賊攻破的時候,他自認未能確盡職守,致使襄陽遭受到流賊的攻殺。引咎之余,乃投端禮門左井中以求自殺,幸被家人發覺,把他從井裡拖出來,施以人工急救,於是他又絕而復蘇。
他曾參禮蓮池大師,蒙蓮池大師傳給他念佛法門,從此他就勤修淨業了。
但,他每日除修念佛三昧外,必讀《金剛經》若干卷,而他的家人在他的領導之下,《金剛經》也成了每日必修之課。
他以為念佛觀像是色,屬於有的一方面,倘不善修,必落於有見。故有而必空,空而必有,方合於實相的中道,所以念佛與《金剛經》必須兼修並進。
這是他根據‘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般若理論所發揮的。
他和他的家人,白天做事的做事,修持的修持,隨各人的意志自由活動。但到了夜晚必須齊集佛前念佛回向。
這是模范的佛化家庭,今日的學佛人士應該效法。
他嘗開示他的家人說:‘修淨土的人,應以觀門為要,穿衣吃飯要常在觀中;或神游蓮海,華中禮佛;或坐瞻寶剎,佛光照身,淨想既成,往生何待?’
他的家人個個都能確遵他的訓示,不違不逆,真正是些了不起的好眷屬啊!
有一次他到南京,順便到長千寺禮塔。他到了塔前禮拜後,即合掌念佛。忽見塔頂放白光,光中有金黃色的佛相。
有一天他在佛堂裡靜修以後,打開窗戶透透新鮮空氣,忽見大海中湧出一山,阿彌陀佛坐在山頂上,光明四徹。說來奇怪,這時窗外的牆壁林木皆忽不見了,只有山和光明照徹的佛像。
唐宜之的道心到了如何的程度,從他所見所感,不難想見。無怪乎他後來在身無痛苦,心不貪戀,意不顛倒的情況下,正念而逝了。
他著有蓮華世界,如來香、頻伽音等書,刻行於世。
他在未死之前曾自營生圹,旋又覺得這種做法不對,於是又把做好的墓圹連地送給棲霞寺。
他在臨死之前囑咐家人,必須用佛教的荼毗法把他火葬。家人當然不敢違背,都一一地遵照他的遺訓。
端坐而逝
浙江秀水有一位朱兆隆先生,他是明朝萬歷十一年的進士。熹宗天啟年間,官拜武英殿大學士(大學士職位在明朝高於六部之上,相當於宰相)。‘在官侃侃持大體,進退以禮。’
他雖身為宰相,但自奉卻甚淡泊。但求衣能蔽體,食能充饑,決不講究。
他生平有一件最令人怪異而不解的,就是他無論公私事務怎樣的冗忙,每天總要把門關起來在書房裡讀一卷書,讀完後,掩卷端身靜坐若干時間,然後才出來處理公私事務。
他這種行動,本來是秘密的,但被他的家人從門隙中窺見了。雖然窺見他的動作,但不知他讀的甚麼書,家人常在茶余飯後引為談資。
後來因為年紀老了,不願從事政治活動,乃辭職還鄉,以養天年。
在明代中國的交通完全靠水路,像現在的火車飛機等的交通工具,當時是無法夢見的。
朱相爺還鄉,不用說,當然是坐海船了。他在船上每日照常讀書靜坐,這時他的生活行動因為沒有掩飾,同舟的人才知道他所讀的乃是《金剛般若波羅蜜經》。
他回到故鄉以後,除了必要的應酬以外,即勤誦勤坐。似乎知道他將不久於人世了。
有一天他對他的兒子說:‘我一生榮枯不較,順逆一如,只得《金剛經》中無我相,無人相六字之力’。他說這話的意思是要他的兒子跟著他學,不要為了名利或順逆的環境去煩惱。
眾生所以為眾生,分別就是在處處著相,假如能做到無相,即能與諸佛把臂同行了。人我是非之爭即是因為不能無相的原故啊!
他不但以《金剛經》的無相之理來訓誨他的子孫,有時還把他的芳鄰叫到家裡,講《金剛經》的大意,勸他們信解受持。在他那一村上平常經聲佛號,此起彼落,不絕於耳,真所謂萬家生佛了。
天啟四年,他預知將終,自行沐浴更衣後,召集全體家人殷殷訓誨,並諄諄囑以受持《金剛經》為生活之要,然後乃端坐而逝。
同名異實
命運之說,在咱們中國人來說,無論男女老幼、新學舊術,沒有一個不是笃信不移。故了凡先生一生,在前二十年裡,‘坐孔生算中,不得一毫轉動。’若非雲谷禅師‘命自我造,福自己求。一切福田,不離自性。反躬內省,感無不通’數語勘破其定數之迷,豈不碌碌一生嗎?
定命一說,既為社會大眾所誠信,當然有其至理存在,這是不可否認的事實。
但被命運所囿的,只是社會上一類普通的人。大善大惡的人,定數是不可能范圍他們的。
因此了凡先生自得雲谷禅師喝破命運之說後,一心向諸惡莫作,眾善奉行的大道邁進,終至進入另一新的境界。
這是一例,下面這一個故事,更可證明命定可以勝天的非命運之說。
四川岷縣閒蘭若有一位僧洪正大和尚,因為四大失調,經常纏綿床第。後來經服藥調養,慢慢地方恢復了健康。
他自身體復原,即痛切病魔之擾,發誓永誦金剛般若經。以養成金剛不壞的堅強體格,每天以二十卷為標准,精持靡曠。
當時與他同住在蘭若的,是一位名叫守賢的大和尚。這位大和尚有一天夜裡正在靜坐,忽見兩個像地府的鬼使,手裡拿著拘人的文牒(拘票),正在討論著一件事說:‘我們奉命捉拿僧洪正,可是因為僧洪正心中默念般若不辍,而在他的身傍又有神祇荷護,使我們無法走近他身邊,這叫我們如何交差?’他們商量了一會,一個小鬼忽然高興地說:‘我倒想出一個主意,我們找個同名的人去代替,不就得了嗎?’
‘到那裡去找這樣一個人呢?’
‘東門那個看門的不是也叫洪正嗎?他雖然姓常,但他也曾經做過和尚,也能算是一個僧洪正哩!’
‘對!你這個主意想得好,時間不早了,我們趕緊去拿他交差罷!’
守賢和尚雖在靜坐,但沒有入定,對兩個小鬼的談話和一舉一動,看得一清二楚。他感到非常驚異。
第二天他秘密地跑到東門去調查,看看常洪正是否真的死了。到了目的地後,他竟目瞪口呆,常洪正真的在昨天夜裡無疾而終。他起初還以為是夢,這時證實那不是夢,而是真實的境界。
他原先是專持《彌陀經》的,他見般若有如此不思議的威力,後來也兼持《金剛經》了。
雛鴿獲度
釋明度住並州石壁寺,家世如何,姓甚名誰,那鄉人氏,在佛教史傳上皆未詳載,只知道他是唐朝貞觀年間的人。
這位法師,就當時整個佛教的建樹來說:在佛史上雖沒有他的記載,但根據他的行履來說,他對佛教的貢獻是偉大的。
他不但‘三業恪勤’,而且‘博通經論’。《金剛經》是他一日不能或辍的修持課程,有時雖也念佛或靜坐,但般若是他每天的主要作業。
他的心懷最慈悲,凡遇貧窮孤苦,必盡力救濟,決不吝惜。因此他那個地方上的人沒一個不恭敬供養他。
就一般慈善家的觀念來說,他能捨己為人,不私一毫,已經夠標准的了。但他還有更進一步的成就。
在他住的那間石壁寺屋梁上,有一只鴿子在上面做了一個窠,在鴿子飛來飛去營建它的華屋時,看它那忙碌的情形,心裡已在憐愍它了。後來它生了兩只小鴿子,就天天伏在窠裡照應那兩只寶貝的小生命。幾天以後,它飛出去覓食了。最初平安地飛出去,也平安地飛回來。不知怎的,有一次它飛出去了,竟沒有回來,可能發生了什麼意外吧?諺語:說得好,‘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它這一次為了尋求生活,竟與它剛剛出世的兩個孩子永別了,可憐亦復可歎!
母親死了,兩個小生命在巢裡吱吱喳喳地叫個不停。沒有母鴿乳養,生命難以保全。生而失母,是有情界的一大慘事。
明度和尚不忍心讓那初出世而又失去母愛的雛鴿活活餓死,於是每天在自己食飽後,把剩下的稀粥送到窠裡去喂它。並為它們祝願說:‘希望乘我誦經的力量使你們羽翼趕快長成。’他每次給雛鴿吃粥時,總是為它兩個這樣的祝願。可惜他這種慈悲為懷的心腸,不但沒能使兩個小生命得到幸福,相反的它兩個卻因此丟掉了小命。
有一天兩個小東西尚在羽毛未豐的時候,便提早學習飛行,但很不幸在它兩個剛飛離其巢時,便雙雙墜地殒命。就兩個小東西的現世來說,這不是一個慘劇嗎?!
但在二十天後,明度和尚在夜夢裡忽見兩個小孩來對他說:‘兒等本來是兩個卵生的小生命,蒙上人的養育,並誦經持咒替我兩個回向,現在我們都承不可思議的經力轉生人道了。我們托生的地方距石壁寺東十裡多路的某某家就是。’從這個夢來說,兩個小東西得度了。
明度和尚把夢中小兒所說的全部記在心裡,差不多到了十個月的時候,他跑到十裡以外的某家去造訪,果然,這家的主婦剛生了一對孿生子。他跨進這個陌生的人家屋裡,道其由來,並請將小兒抱出,頻呼鴿兒鴿兒,兩小兒皆回頭應諾。
七日還蘇
佛教以法為安身與化群為基礎,所謂‘法’即是佛弟子們奉為圭臬的‘戒’。
‘戒’在佛教所占的地位極為重要。所謂‘戒為無上菩提本’,與所謂‘佛在世時,以佛為師,佛滅度後,以戒為師’等,皆是強調‘戒’的重要性。
佛陀當時對四眾弟子所立的戒,因各各的環境不同,故戒亦有多少與輕重之分。但一經踏入四眾(比丘、比丘尼,優婆夷,優婆塞)的領域,即要嚴遵各所應守的戒條。因為‘戒’是成佛作祖的基本要素。不能恪守戒律,即連做一個普通的人都不夠資格,何能說到成賢作聖?況且學佛的目的在求得最高的智慧,以體悟至極的宇宙與人生的真理,而智慧的啟發,必須在極靜的心理狀態之下才能透露。極靜的這個工夫,也有它必備的因素,那就是‘戒’。所謂‘因戒生定,因定發慧’,就是這個原理。
末世的佛弟子,當然不能說沒有嚴守戒律的,但就多數來說,往往都是視戒條如具文,說來不禁感慨系之!
唐朝荊州天崇寺智燈和尚,是位持戒精嚴的高僧,從閻王降階相迎一點來說,已可想見其為人之偉大了。
他除‘矜莊已行,守護戒科’外,並以讀《金剛般若波羅蜜經》為其日常專修課程。一門深入,勤不知倦。
有一天,突然暴疾而死,當時門人弟子在悲痛萬狀的情形下,有位弟子情不自禁的摩他的手,在一觸之下,發覺他的手並未冷卻,這證明他的八識尚未離體,可能還有再蘇的希望,於是不即入龛。
經過七天以後,果然,智燈和尚復活了。
據智燈和尚親自向弟子們宣稱:他到了冥中,見到一位像王者裝飾的人,因為勤念《金剛經》的原故,他一見到他就老遠的合掌降階相迎,並向他問訊說:‘更容上人十年在世,將有充分的時間去努力了生脫死的工作。’
當時他覺得十年時光也不過轉瞬間事,多活十年與少活十年,並沒多大分別。
不過,他認為王者居於神的地位,具有五通,智慧自然高人多多,想藉這機會,請他解決他蘊藏在心中多年不能解決的一個問題。那就是人間很多受過戒的僧眾午後服食薏苡仁,而美其名為藥食。在律中有正食與非正食和開遮的條例,苡仁固然不是正食,但既沒有病怎可非時而食不正之食?‘開戒’是因病或遇到特殊環境時,非開不能生存,佛方便故,才有開戒的訂立。究竟他們那種作為,是否合乎戒律程序?
王者說:‘這個與佛教戒律不太相合的,所謂開遮並不是佛的本意,而是後人所加釀’。這一奇聞傳出以後,遠近僧眾很多在中午後連飲水都不敢了。
王者這個答案,站在純戒律的觀點來說:筆者以為不太正確。若以警世惕俗的觀點來說:百分之百是對的。這一答案,可能因當時佛弟子們對戒法不太重視,故藉此嚴警開制。這是王者因機垂誡的深意。
三刃俱折
在唐朝時候,因玄宗寵幸楊貴妃,所謂‘三千寵愛於一身,荒蕪朝政,致釀成安史之亂,李唐天下,幾乎斷送。’
在這個時候,天下蒼生固無不遭受塗炭,即不問世事的出家人,也受到戰亂的災厄。
江西吉州龍興寺的伯連法師就是其中之一。伯師天縱善根,生而蔬食。童年之時就自動發心出家。他人長的非常強健,雖相貌獰惡,令人生厭,但心地卻非常善良。不知道他的人,從外表上看,還以為他是個壞和尚哩!
他一生的修學是以持《金剛經》為主,兼習禅定。他把所念的《金剛經》盛在竹筒裡面,無論到什麼地方都隨身帶著。
他從不向人揄揚自已的至德,或誇贊自己有了不起的修為。他深恐被當時的同道譏為揚善,所以在修行的時候總是極力的避免人知。
像他這種人,應得佛的庇佑,無往而不遂心才對。不知是佛菩薩有意要折磨他,還是命運在冥冥中作崇?他被當時吉州刺史劉寧的部隊抓去當兵了。因為他身體健壯,孔武有力,所以又被劉寧選充行營的小將軍。別人都在暗地裡羨慕他官運亨通,一入兵營即蒙最高長官賞識做了將軍,實在榮耀極了。但他既沉潛於道,蔽屣虛榮。高官厚祿,在他眼裡,盡是過眼煙雲。
所以,他不但不以為榮,還認為是一種障道因緣。這一行業,既非所好,他決心不干。
於是,他找尋逃亡的機會,但逃兵倘被逮捕,在如山的軍法之下,要受極刑的。可是他管不了這許多。他決心要離開兵營的生活。他這樣做,並非意味他不愛國,也不是不夠勇氣去沖鋒陷陣,而是他過不慣那種生活,且不是他的志願。於是,在一次防衛松懈的機會裡,他逃亡了。
他這一逃亡,震怒了軍事當局,在各沖衢要道,畫影圖形,通告捕捉。他在這種情況下,是無法逃其形了。在吉州洋口的地方被逮捕。劉寧恨他透了,命令著即處死,於是,在前護後擁的軍士中被送到朱木橋的地方去受刑了。他以為‘生’既無法擺脫,‘死’總可以藉此以了啦,誰知他的命運不濟。當劊子手鋒利的大砍刀扎向他的脖子時,當的一聲,好像砍在石頭上,不但他的脖子毫無損傷,而且刀口損了個大缺。劊子手不服氣,認為在他手下傷生的,不知有多少,那一個不是一刀就身首異處,你這個和尚難不成是鐵打的?於是又狠命的連砍了兩刀,和尚的脖子沒有異樣,而他的刀口卻多了兩個缺口。
所有在場的人都驚異了,劉寧也覺得這個和尚有點古怪,於是查問他的生世,和他平日所作所為。
他把他如何捨家,如何持念《金剛般若波羅蜜經》的經過,告訴了劉寧。劉寧問他經在什麼地方;他說當他捕時遺脫了。劉寧隨即下令搜取,果然在不遠的地方找到了。但那個裝經的竹筒有刀痕三處,經筒幾乎扎斷。劉寧這時對伯連法師的為人,稱歎不已,並且打躬作揖的表示道歉。後來劉寧還把這個事實奏聞朝廷,皇上敕封三刀法師,並把吉州龍興寺配給他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