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淨化心靈之綱 張生態文明之目
金易明
摘要:生態問題系當今世界普遍關注的焦點,也是人類社會所遭遇的十分棘手的麻煩。宗教對於生態環境的保護十分重視,但世人對佛教在生態文明建設上的功能,往往注重在表面、膚淺的戒命規范上,而對其重要的淨化人類社會心靈、保障心理健康等因素,卻往往容易忽略。本文旨在從生態文明的觀念與內涵、生態失衡的病源、佛教在淨化人類心靈特殊功效等三方面,以闡述佛教在對治人類社會普遍的心態浮躁與心理扭曲,從而根治導致生態失衡的人類弊端--貪婪、無知的特殊意義。從而提出舉淨化心靈之綱,張生態文明之目的理念。
世人一般以為,佛教對人類生態文明的貢獻,在於佛教擁有不殺生的戒命、食素之理念,特別是中國漢傳佛教的出家僧,自南朝蕭梁時代開始施行的茹素行止。但是,在佛教的故鄉印度,不殺生並非佛教一家之戒命,包括耆那教、婆羅門教及以後的印度教在內的所有印度本土宗教,都在比較寬泛的意義上遵守此項戒命,其差別僅是執行的寬嚴、不殺之生靈的范圍之廣狹;對此戒命自有比佛教更加嚴格遵守的耆那教在。更何況,現代社會中,正在逐步風行素食主義潮流,此風潮與佛教本不具有必然之聯系。由此可見,如果僅從上述角度去認識佛教在人類生態文明建設中的地位和作用,似乎其意義並不突出,也不能顯示佛教的特殊性和殊勝性。因此,在此層面上去討論佛教對生態文明建設的意義,其價值和學術意義,確乎令人或有泛泛而談之感,或有浮光掠影之嫌。問題是,佛教對於生態文明建設的意義,我們應當站在什麼高度、以何種視角來考察,才能予以切實的把握。
一
根據國際權威詞典《簡明不列顛百科全書》的诠釋,所謂生態學(Ecology),是研究生物與其環境間的交互關系,以及生物彼此間的交互關系的一門學科。生態學系由德國著名生物學家海克爾所創用,並同時演繹出當代社會媒體中出現頻率很高的“生態系統”、“生態圈”、“生態文明”等概念,構成煌煌可觀的生態學學科。該詞的希臘文原義是“住所的研究”。實際上,生態學所關注的是我們人類居住生活的家園。
盡管國際社會對生態問題進行了多方位深入研究,但究其實質,以筆者之見,生態文明實際上是一種標量,標志著人類在改善自身生存環境、生存條件過程中,對自然生態環境的破壞或保護程度,從而導致對自身及其他生物生存狀態的影響程度;生態文明反映的是人與自然的和諧、人與其他生靈的親和之程度。因此,生態文明具有多重豐富內涵,總體反映在人類的生態意識、國家的生態制度、公民的生態行為等三個層面上。其中,生態意識是人類在歐洲工業文明之後,由人類在因貪婪和無知,而導致生態破壞、生存環境惡化,並由此慘痛教訓與殘酷,逐步喚醒並樹立的正確對待生態問題的觀念形態,這種觀念形態,包括心理、意識、道德等多方面因素,以及體現人與自然平等、和諧的價值取向。
二
依筆者之見,由世俗社會的層面上談生態文明建設,其特征應當有四個,這是針對人類社會所固有的弊端而言的:首先,由文化價值觀角度,確認生態平等,包括人與自然的平等、代內平等和代際平等的理念,這是生態文明的基礎和前提;其二,在生產方式上,倡導發展生態產業,推動生態產業成為經濟增長的主要源泉;其三,在生活方式上,倡導生活的質量而非以過度、奢侈的消費為目標。人們的追求應是既滿足自身必要需求又不損害自然生態、合理而簡約的生活;最後,在社會結構和社會意識上,將生態意識滲入於社會結構,推動社會呈現更高程度的民主,強調在資源環境領域的共享和平等,維護更廣泛的社會正義並保障多樣性。冷靜反思人類社會發展歷程即可發現,導致現代社會生態環境嚴重失衡的因素,除不可抗拒的自然因素外,多數是人類對於自然的過度索取而導致。此無止境的索取,至今未見收斂。這種索取的沖動、以及索取的方式,來源於人類社會揮之不去的弊端,一為無知,二為貪婪,三為貧窮。其中,如將貧窮視作是社會制度層面的難題的話,則無知和貪婪,均屬於精神層面的問題。
人之本性不僅貪婪,更有無知。無知對生態的破壞,其能力不可低估。我國在上世紀五十年代所興起的全民動員消滅麻雀的舉動,如今人們想起,尚甚感可笑;更有人們在自身貪欲和無知愚蠢的煽動下,成就了多少荒唐之事。僅舉一例:人們由於無知,自古至今,在草原上與狼群進行了曠日持久的搏斗,爭奪著牛羊,在人類圍剿狼群的武器尚未發達之際,由於狼群本不因人類的圍剿而呈現種類的危機,因此,人類與狼群的關系似乎永遠是敵對的,互不相容的,人類與狼群之間的特殊相互依賴關系遠未被人類所認識;但是,在當今人類異常強大,將狼群幾乎被趕盡殺絕。直到此時,人們才發現,人類與狼群之間的關系所組成的生態鏈,並非因人類由無知而想象的那樣簡單,沒有了狼,牛羊種群的自我優勝劣汰的機制失去了;狼不吃牛羊了,而牛羊賴以生存的草原,卻被因天敵狼群的消失而瘋狂繁殖的草原鼠啃蝕,成片成片消失沙化。結果是,狼沒了,牧場也日見衰敗……。無怪乎呼倫貝爾草原最近會為野生狼群的重新出現而歡呼,從農牧到工業等各行各業,由於人類無知而導致的生態失衡,其事例不勝枚舉。
三
佛教發端於印度文化的土壤中,與印度其他宗教有著相近的價值觀,十分注重自然與人之間的和諧。如果說科學追問世界的是與非,藝術關注世界的美與丑,政治掂量世界的利與害,哲學演繹世界的理與事,道德考量人間的善與惡,那麼,宗教則追索世間本質上的真與假。此真與假,與科學上對真與假的辨析判斷不同。科學上分析是非真假,僅僅是考量所謂“客觀”的事物,有意無意間,將主觀的因素排斥在外。然而佛法則從完全不同的視角,即主客觀相互關聯的角度,對世間進行另類考量,所得出的有關世間真假幻實的判斷,與科學的判斷,不在同一層面。不可否認的是,所謂客觀的事物,其“客觀”之判斷,必為人類主觀之認識,故打上主觀認識之烙印。世上不存在未被主觀認識、卻可判定其為“客觀”的事物,任何被人類所認識的事物,無不滲透著主觀因素。因此,依照佛教而言,“離開主觀的純客觀”只能存在於人類的夢呓之中。所以,我們在探究人與自然的關系時,不能將自然與人相割裂,認為其是純客觀的。人類通過自身的活動,將主觀因素加之於自然,而自然也通過其自身的活動,塑造了人類。兩者間的相互影響,如果人類有尊重自然、敬畏自然的心理,適應自然、融會自然的心態,則可達到人類與自然的和諧相處,從而也將保持生態的平衡。這即佛教對於生態文明建設能夠顯示其自身不可替代之作用的教義之基礎。
四
如果說,哲學或科學系一種單純客觀的學科,而佛教則注重具體人生問題的解決。因此,佛教不只是研究宇宙人生等單純、客觀的活動而已,它是為解決人生苦惱,而將一定范圍內的社會和人生活動視為緣起,而加以考察的宗教。在這個意義上,緣起有一般緣起即外在的涉及客觀活動的緣起,以及價值緣起即人生內在的涉及心靈主觀活動的緣起。顯然,佛教更為關注價值緣起,但一般緣起也是佛教的基礎,緣起說的基本表述“此有故彼有”等,即是所謂的一般緣起。總之,社會、人生的一切活動,都要按照緣起的法則而生滅變化。由緣起說為基礎,博大精深的佛教如磅礴的恆河,不斷湧流著智慧、慰藉著人們的心靈。
唯識學派更以嚴謹深刻、玲珑剔透的構建,建立了“一切唯心所造”、“識有境無”的唯識體系,揭示了眾生之“心”為異熟、思量、了別之主體的特性。唯識學以極其細致、入微的精致演繹,給人們展現了一幅人類思維與世間萬物之外境的關系。唯識學是觀心之學,是瑜伽學。所以唯識宗也被稱為瑜伽行派,唯識宗的根本大論《瑜伽師地論》本著《阿含》的精義,充分闡述和發揮了《阿含》中“心為法本”的思想,力主能觀心者,方能解脫。唯識學就是基於“心為法本”的理念而廣演唯識妙谛的。“三界唯心”“萬法唯識”就是對“心為法本”之義的闡釋。在此,唯識學並不認為眾生無時不在閃現的“識”為實有。唯識學對眾生認識諸法的認識過程“知行”,進行了深入分析,構建了恢弘的賴耶緣起說。唯識學從“十二支緣起說”之第二項“行”即業開始分析,認為行可分三類︰由身體引起的、由語言引起的和由心意引起的。因此'緣起‘作用應該歸因於“心靈倉庫”,或“觀念倉庫”。佛教的意識理論,認為“心”具有八種能力:視覺、聽覺、嗅覺、味覺、觸覺、感覺中心即第六意識、以自我為主的個體化中心即第七末那識、觀念的貯藏中心即第八阿賴耶識。在這八種能力中,第七識,以自我為主的個體化中心,是自私的觀念、自私意見、自大、利己思想、幻想和癡迷的聚集處。第八識,是所有行為之“種子”的儲存處,該種子在後來還會在行為中表現出來。當心靈向外在世界伸展,並且知覺到物質對象時,則把各種觀念攝取入心靈之倉庫中。而且,這新種子成長之後,將會再反射回一個更新的種子。種子就如此積聚,並且一齊貯藏在那兒。當它們潛隱時,我們稱它們為種子。但是當它們行動時則為“現行”。舊種子、現行和新種子相互依存,形成永遠重復同樣行程的循環圈,這即所謂“心識緣起的連鎖”。阿賴耶識既攝藏一切法的原因即種子,若具適當的生緣,則能現起色心萬差之諸法。即使是前六識所緣六境之本質,及前七轉識本身均系此識之緣起,故稱賴耶緣起。唯識學從認識過程中,充分證明了世界上一切境界的存在,都是諸識運作之結果,強調了心識的主觀能動性。
中國禅宗在世界上的名聲可謂名震寰宇,為何廣大西方人士、包括許多發達國家的高學歷白領階層,會對東方古老的禅宗如此熱衷、如此沉醉。其中,固然有對禅宗玄妙機鋒的激賞,或對“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之禅意的陶醉,或對禅境的恬淡和與世無爭之向往。但筆者以為,一貫高調疊顯“人本主義”觀念,強調“人類中心主義”的西方社會中,確實有許多有識之士深切地感受到人類與自然的搏斗是那樣的疲憊不堪和自不量力,轉而對東方禅宗所體現的“郁郁黃花,皆悉佛性”之平和心態深表羨慕與神往,對“心佛眾生,三無差別”之健康心理的贊賞與認同。
佛法中,注重事物之間聯系性的緣起觀和注重無情有情之間平等性的佛性說,對於現代生態學更好地審視茫茫滄桑變遷,也為樹立人類平和的心態、健康的心理,發揮著難以替代的特殊作用。
有道是:金剛砥砺瑩心神,法海舟輿跨溟崄,獅吼雷霆駭昏識,般若日月照幽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