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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士文章
程叔彪居士:無門直指 第二十六節 透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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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節 透脫 《楞伽經》:『佛告大慧:如實處見一切法者,謂:超自心現量。又告大慧:欲超禅無量無色界者,當離自心現量相。大慧:受、想、正受,超自心現量者。不然,何以故?有心量故。』(讀者:有心量故者一句話,是指四禅,八定之禅,蓋未超自心現量。有色界禅定無色界禅定之自心量相故。) 《維摩诘經》:『維摩诘言:雖觀諸法不生,而不入正位。』 乾峰曰:『法身有三種病,二種光,須是一一透得,始解歸家穩坐。須知更有向上一竅在!』雲門出問:『庵內人為甚麽不知庵外事?』峰呵呵大笑!門曰:『猶是學人疑處!』峰曰:『子是什麼心行?』門曰:『也要和尚相委。』峰曰:『直須與麽,始解穩坐。』門應諾諾。(解脫長者:學道靜坐。稍經相當時間,即覺一切根身器界都已不見,只覺渾然光體,這與自己本來,並不相干。而是光影門頭,不可欣著。且與此處所說的光,更離題萬裡,究竟作麽生是此地所說的法身二種光?而法身怎樣會有病呢?(一)乾峰和尚問僧:『甚麼來?』曰:『天台。』峰曰:『見說石橋作二段是否?』曰:『和尚甚處得這消息來?』峰曰:『將謂華頂峰前客,原是平田莊裏人。』(二)法石光因舊住相訪。石問:『頃年有一則公案與你商量不下,如今作麽生?』曰:『未入門時,早呈似和尚了也。』石曰:『這裏又作麽生?』曰:『不可頭上安頭。』石劃一劃曰:『這裏且置,你為甚麽踏斷天台石橋?』這僧無語。石曰:『脫空妄語漢出去!』幻寄曰:『此二尊宿勘僧。一人得法身二種光。一人得法身三種病。若人辨得出,許具只眼。』) 雲門曰:『光不透脫,有兩般病。一切處不明,面前有物是一。又透得一切法空,隱隱地似有個物相似,亦是光不透脫。又:法身亦有兩般病。得到法身,為法執不忘,己見猶存,坐在法身邊是一。直饒透得法身去,放過即不可,仔細檢點將來,有什麼氣息,亦是病。』(妙喜曰:『此是雲門據實而論。透過法身,今人為極致,雲門反以為病,不知透過法身了,合作麽生?到這裏,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不著問別人,問即禍事也。』) 僧問保壽:『萬裡無雲時如何?』壽曰:『青天也須吃棒!』 烏巨行曰:『識則識自本心,見則見自本性。識得本心本性,正是宗門大病。』(讀者:即『識得』為甚麽說:正是宗門大病?) 趙州曰:『真佛內裏坐。菩提涅槃真如佛性,盡是貼體衣服。亦名煩惱。不問,即無煩惱,實際理地,甚麼處著!』 僧問趙州:『萬境俱起時如何?』州曰:『萬境俱起。』曰:『一問一答是起,如何是不起?』州曰:『禅床是不起的。』僧才禮拜次,州曰:『記得問答。』曰:『記得。』州曰:『試舉看。』僧擬舉。州曰:『诳我。』 趙州示眾曰:『老僧今夜答話去也,解問者出來。』有僧才出禮拜。州曰:『此來拋磚引玉,只得個墼子。』 資福邃曰:『隔江見資福剎竿,便回去,腳跟也好與三十棒。豈況過江來!』趙州到道吾處,才入僧堂。吾曰:『南泉一只箭來!』州曰:『看箭。』吾曰:『過也。』州曰:『中也。』 僧問趙州:『澄清絕點時如何?』州曰:『老僧這裏不著客作漢。』 問:『實際理地,不受一塵時如何?』趙州曰:『一切總在裏許!』 僧問雲門:舉盤山語雲:『光境俱忘,復是何物?』門曰:『直饒與麽道:猶在半途。未是透脫一路。』僧便問:『如何是透脫一路?』門曰:『天台峰頂,趙州石橋。』 雲門上堂曰:『一言才舉,千差同轍,該括微塵,猶是化門之說。若是衲僧合作麽生?若將祖意佛意,這裏商量。曹溪一路平沉,還有人道得麽?道得的出來。』時有僧問:『如何是超祖超佛之談?』門曰:『餬餅。』進曰:『這個有什麼交涉?』門曰:『灼然!有什麼交涉?』問:『當今一句請師道。』門曰:『放你一綫道,還我一句來。』問:『不涉廉纖請師道。』門曰:『一怕汝不問,二怕汝不舉,三到老僧[勃-力+攵]跳,四到你退後,速道速道。』僧便禮拜,門便打。問:『目前蕩盡時如何?』門曰:『熱發作麽?』其僧禮拜而退。門曰:『且來且來。』僧近前。門便棒曰:『這掠虛漢唬我。』問:『絕消息處如何履踐?』門曰:『三十年後。』進曰:『只今如何?』門曰:『莫亂統。』問:『凡有言說,皆是葛籐,如何是不葛籐?』門曰:『大有人見汝問。』 六祖曰:『若悟自性,亦不立菩提涅槃,亦不立解脫知見。無一法可得,方能建立萬法。若解此意,亦名佛身,亦名菩提涅槃,亦名解脫知見。見性之人,立亦得,不立亦得。去來自由,無滯無礙。應用隨作,應語隨答。普見化身,不離自性,即得自在神通,游戲三昧。是名見性。』 (病叟私謂:透脫。透是透過,脫是超脫。透過超脫之後,方能一絲不掛,即是泯絕無寄。但這個泯絕無寄,不同於世俗的什麼也沒有,而是萬象森羅完全具足。所以古人道:『實際理地,纖塵不立。佛事門中,不捨一法。』但若空的時候,不立纖塵。俟到有的時候再改為不捨一法。這有什麼希奇?要在泯絕無寄的同時,就是森羅具足。而森羅具足的同時,亦仍是泯絕無寄。此中仍以泯絕無寄為主。就是這個(泯絕無寄同時就是森羅具足)主人,亦不知在那裏?即以上述乾峰問天台僧的公案來說:那裏有什麼華頂不華頂,至於石橋不石橋更說不到。然就第二門頭來講,則華頂不捨石橋,石橋就在華頂。再請看《經》上頭說:『如來世尊不生不滅,不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不轉*輪,不受食,不行惠施。』) 『文殊菩薩告捨利佛:諸佛尚不可得,雲何有佛而覺法界?法界尚不可得,雲何法界為諸佛所覺?』『若說有覺,猶未離幻。說無覺者,亦復如是!』『一切如來妙圓覺心,本無菩提及與涅槃,亦無成佛及不成佛。百千萬億阿僧祇,不可說。恆河沙諸佛世界,猶如空花,亂起亂滅。不即不離,無縛無脫。始知眾生,本來成佛。生死涅槃,猶如昨夢。』所以南泉道:『還鄉盡是兒孫事,祖父從來不出門。』(洞上宗:『兒孫』指修行人在用功努力途中,未獲證法身者。『還鄉』兩字指透關過程歷程經過之羊腸鳥道。『祖父』指離言法性邊事。簡雲:子歸就父。)即退一步而論,你說石橋有沒有?踏斷沒有踏斷?古人道:『千萬人中,如無一人相似。千萬事中,如無一事相似。』這種透脫境界,法爾如此,有什麼奇特。然而有些懂得佛學之人,對之已經有些懷疑。這誠不可思議!前幾年,有一位熊十力先生,博覽佛儒道三教經典。更能明得:『但看棚頭弄傀儡,抽牽全籍裏頭人。』的情況。著了一本《新唯識論》。用佛家的意旨,解釋儒典語句,再用儒語來講心性體用,其中有一部分略謂:『《大般若經》諸王子問善現言:「豈可涅槃,亦復如幻?」善現答言:「設更有法勝涅槃者,亦復如幻。何況涅槃。」是則法相,固不可執,若復於法性起執者,雖性亦相,故亦應遣,一切皆空。空脫至極,誠莫有如空宗者。淵乎微哉!歎觀止矣!空宗密意,唯在顯示一切法的本性。所以他要遮撥一切法相,或宇宙萬象,方乃豁然徹悟。於一一法相,而見其莫非真如,空宗這種破相顯性的說法,我是甚為贊同的。唯空宗是否領會性德之全,總覺不能無疑問。空宗於寂靜的方面,領會得很深切,這是無疑義的。但是,如果稍有滯寂溺靜的意思,便把生生不息真機遏絕了。其結果必至於惡取空。至少有此傾向。空宗說:涅槃亦復如幻。又說:勝義空,無為空。夫勝義無為,皆性體之別名也。涅槃亦性體別名也。此可說為空,可說為如幻乎?雖空宗密意,恐入於寂靜的性體上,而計著實在的物事然者,故說空,說如幻,以破其執。非謂:性體果是空,果是如幻。然如破斥,畢竟成過。後來清辨菩薩作《掌珍論》,便立量雲:「真性有為空,如幻緣生故。無為無有實,不起似空花。」《唯識》判為大乘邊主。(見《識論》。)「無為無有實,(宗)不起故(因)似空花。(喻)」此量直以無為性體,等若空花。極為有宗所不滿,平情論之,清辨談空,未免惡取。然其見地,實本之《大般若經》。(解脫長者:有許多人說:這一量是根據《首楞嚴經》:『無為無起滅,不實如空花。』偈語。)般若破法相可也,乃並法性亦破。空蕩何歸?清辨承其宗緒,宜無責焉!空宗見到性體是寂靜的,不可謂之不知性。性體上不容起一毫執著,空宗種種斥破,無非此意。然而寂靜之中即是生機流行。生機流行,畢竟寂靜。此乃真宗微妙,廻絕言诠。若見此者,乃識性德之大全。空宗只見性體是寂靜的,卻不知性體亦是流行的。吾疑其不識性德之全者以此。空宗說:「涅槃亦復如幻,設更有法勝涅槃者。我說:亦復如幻。何況涅槃。」如此談空,雖用意切於破執,而終有趣入空見之嫌疑。於性體無生而生之真機,不曾領會,但見為空寂而已。謂:空宗不識性德之全,非過言也。昔有大梅禅師從馬祖聞「即心即佛」之說,後別馬祖居閩之梅嶺十余年。馬祖門下有參訪至其地者,大梅因問馬大師近來有何言教?參者曰:大師初說:「即心即佛。」近來卻說:「非心非佛。」大梅呵雲:「這老漢又誤煞天下人!盡管他非心非佛。吾唯知即心即佛。」其後馬祖聞之曰:「梅子熟也!」這個公案很可玩味。我們不要以為性體但是寂靜的。卻須於流行識寂靜,方是見體。我常說儒佛,所證會於本體者相同。可是一層,如將儒佛二家的學說仔細推測,他們儒佛二家,亦有天壤懸隔的地方。佛家證到本體是空寂的,他似乎特別著重在空寂意義上。易言之,不免有耽空滯寂之病。善學者,如其有超脫的眼光,能將佛家重要經典,包括論藉在內,一一理會而通其全,綜其要。當然,承認佛家觀空雖妙,而不免耽空歸寂,雖是而不免滯寂。《大般若經》法湧菩薩品雲:「諸法真如,離數量故,非有性故。譬如陽焰,乃至如夢。」夫真如為諸法本體之別名。此本無相無對,更無數量。但說為非有性,如焰如夢,究不應理。真如雖無相,而實不空,雲何非有性?焰夢並是空幻,都無所有,豈可以擬真如?《經》意雖主破執,而矯枉過直如此,終是見地有未谛處。理者是實法,乃直指本體而名之理。本體是實有,不可視同假法。』(解脫長者:綜上所述,重要意見約有三點:(一)涅槃不能說:如幻。(二)主張即心即佛,不主張非心非佛。(三)空宗只知空寂,沒有生機流行。故未識性體之全。而且整個佛教經論,觀空雖妙,不免耽空。歸寂雖是,不免滯寂。茲提出不同見解,倘蒙教正,至為欣感。(一)涅槃是否如幻?生死涅槃,俱若空花,《經》有明文。世尊《楞嚴》偈語,亦曾說過。但《新唯識論》謂:有許多經典都是後人偽造,或經過竄改。至於《楞嚴》一經,前支那內學院歐陽竟無之老師楊仁山老居士極為欽仰,曾著有《楞嚴》的注解讀法等。而歐陽先生之另一弟子則認為偽造的。其所舉重要理由,已經幾位大師駁斥,茲姑不談。現在把涅槃的真妄,從普通所熟習的方面來講,先問:一真法界究竟有沒有生死?若說沒有生死,則豈有涅槃?本來的心性是絕待的,決無對偶的。有了生死,才有涅槃。涅槃既有對待,決定如幻。況真正本來,纖毫不立。『言語道斷,心行處滅。』『不可智知,不可識識。』所謂:『把斷要津,不通凡聖。離句絕非,沒有方法,可以道得。你若開口,早已不是了也。』只要說得的寫得的,無不如幻。所以任何一法,即使勝過涅槃,實仍早已不是原本心性。當然亦是如幻。善現答語,毫無可疑。所以說涅槃如幻,實非破掉法性,更且正要顯出真正的法性。禅宗西竺三祖曰:『說是心法時,是法非心法。』四祖曰:『心是本來心,本心非有法。有法有本心,非心非本法。』現在更進一步問一句,假定識得本心之後,是否應該抓住不放?百丈曰:『從濁辨清,許說如經鑒覺是。除鑒覺外別有,盡是魔說。若守住鑒覺,亦同魔說。亦名自然外道。說如今鑒覺是自己佛,是尺寸語,是圖度語,似野干鳴,猶屬黐膠門。本來不認自知自覺是自己佛。向外馳求覓佛,假善知識說出自知自覺作藥,治個向外馳求病,既不向外馳求,病瘥須除藥。若執住自知自覺,是禅那病。』佛果曰:『參學者,若以此心為祖宗,參到彌勒下生,也未會在,若是大丈夫漢,心猶是兒孫。天地未分已是第二頭,且道:正當恁麽時,作麽生是先天地?』又曰:『直下發明,從本以來,原是具足妙圓真心,觸境遇緣,自知著落,便乃守住。患不能出得,遂作窠臼。向機境上立照立用,下咄下拍,努目揚眉,一場特地,更遇本色宗匠,盡與拈卻如許知解,直下契證,本來無為無事無心境界。然後識羞慚,知休歇,一向冥然。諸聖尚覓他起念處不得。況其余耶?』有問曹山:『如何是常在的人?』曰:『幸遇曹山暫出。』問:『如何是常不在的人?』山曰:『難得。』大慧曰:『將甚麼作生死塵勞?生死塵勞從甚麽處起?收因結果時,卻向甚麽處著?既無處著,則佛是幻,法是幻,三界二十五有十八界空蕩蕩地。到得這個田地,佛之一字,亦無處著。佛之一字,尚無處著,真如、佛性、菩提、涅槃何處有也。』故傅大士有言:『恐人生斷見,權且立虛名。學道人理會不得,一向去古人入道因緣上求玄求妙,求奇持求解會,不能見月忘指,直下一刀二段。』永嘉所謂:『空拳指上生實解,根境法中虛捏怪。』又有一種,才聞善知識說如是事,又將心意識搏量卜度雲:若如此,則莫落空否?士大夫十個有五雙作這般見解。妙喜不得已向他道:『你未曾空,何怕之有?如船未翻,先要跳入水去。』見伊不領略,不惜口業,又為他打葛籐上雲:『只這怕落空底,還空得也無?佛不雲乎?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乃至十二處十八界二十五有,乃至聲聞緣覺菩薩佛及佛所說之法,菩提、涅槃、真如、佛性,及說此法者,聽此法者,作如是說者,聽如是說者,悉皆無有。得如是了,喚作空耶?喚作不空耶?喚作佛耶?喚作菩薩耶?喚作聲聞耶?喚作緣覺耶?喚作菩提涅槃耶?喚作真如佛性耶?道我聰明靈利,不受人瞞,向這裏,試定當看!若是定當出,止宿草庵,且居門外。若定當不出,切忌開大口說過頭話。』中峰曰:『少林門下,覓心了不可得,玄旨如金剛利劍。不識固是喪身失命,識得亦不免傷鋒犯手。』祖師道:『執之失度,必入邪路。』這是祖師責悟後之執,不見佛眼雲:『有一等人騎驢覓驢。又有一等人識得驢了,不肯下驢。』正言此等『執其悟理,未能忘念。外存所悟之法,內記能悟之心。古人斥之為法塵,非之為見刺。』故藥山謂:『才有所重,便成窠臼。』皆是責其執悟理者,使悟理不忘。謂:實有此事,見法不圓。成外道所計。(讀者:《新唯識論》有數論師之外道榜樣。)『然迷而求悟則易,已悟欲忘則難。』倘不遇真正導師而盲加瞎棒,深錐痛剳,卒莫之自己也。你還甘此說麽?趙州曰:『菩提涅槃真如佛性,盡是貼體衣服,亦名煩惱。實際理地,甚麽處著?』西竺三祖曰:『非法亦非心,無心亦無法。』五祖曰:『悟了同未悟,無心亦無法。』雖然如此,到了萬仞懸崖,一般都不敢撒手。其實何妨一試!若真能撒手,方知佛祖決不瞞人。而《楞嚴》『妄真同二妄。』之偈語,方始親證。(二)究竟是『即心即佛?』還是『非心非佛?』僧問馬祖:『為什麼說:即心即佛?』祖曰:『為止小兒啼。』問:『啼止時如何?』曰:『非心非佛。』又:伏牛為馬祖馳書到南陽忠國師處。師問:『馬祖有何言句示人?』牛曰:『即心即佛。』師曰:『是甚麽話?』良久,再問:『馬祖更有何言句示人?』牛曰:『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師曰:『猶較些子。』那末,大梅說:『我這裏還是即心即佛。』馬祖何以說:『梅子熟也。』佛果曰:『非心非佛,到者甚少。』所以只宜權說:『即心即佛。』以免不能適應學人機宜。但熊先生這樣廣博精深,而其主張即心即佛的理由,好像不是(馬祖為止小兒啼。佛果雲:權說適應機宜。)這樣。又何故呢?《新唯識論》:又曾舉一公案:『吾平生最服膺馬祖掏百丈鼻孔一公案,其揭示獨體,及護持工夫,至為親切。百丈侍馬祖行次,見一群野鴨子飛過。祖曰:是甚麽?丈曰:野鴨子!祖曰:甚處去也?丈曰:飛過去也。祖遂回頭將丈鼻孔一掏,丈負痛失聲。祖曰:又道飛過去也。丈於言下有省。卻歸侍寮,哀哀大哭。同事問:汝憶父母耶?丈曰:無。問:被人罵耶?丈曰:無。問:哭作甚麽?丈曰:我鼻孔被大師掏得痛不徹。問:有甚因緣不契?丈曰:汝問和尚去。同事問祖:海侍者有何因緣不契?在寮中哭。告和尚為某甲說。祖曰:是伊會也,汝自問取他。同事歸寮曰:和尚道汝會也,令我自問汝。丈乃呵呵大笑。同事曰:適來哭,如今為甚卻笑?丈曰:適來哭,如今笑。同事罔然。次日,馬祖升堂,眾才集,丈出,卷卻席,祖便下座,丈隨至方丈。祖曰:我適來未曾說話,汝為甚便卷席?丈曰:昨日被和尚掏得鼻孔痛。祖曰:汝昨日向甚麽處留心?丈曰:鼻孔今日又不痛也。祖曰:汝深明昨日事!丈作禮而退。這一公案其意義至淵廣。略言之,①示此心是超脫萬物而獨立的。虛寂神妙為萬物實體,而不即是萬物。譬如說:水為冰之實體,而水不即是冰。既現為物,即運於物之中。以主宰乎物,而不物化。夫本性體物者也。故見自性,則徧法界為一真顯現。原無性外之物矣。而迷執有外在境物者,亦終不獲自識其體物之本性矣。懷海於向上事,(《新唯識論》原注:透悟本性的工夫,名向上事。)用力已深,而未及徹,馬祖知其然,故於行次見野鴨子飛過,即試诘之曰:是甚麽?懷海果答以野鴨子。蓋習心發露於不覺也。作野鴨子解時,此心只是習心。若除去習心,便無所謂野鴨子這個物事。祖再诘其甚處去?懷師猶不了祖意。復答曰:飛過去也。其為習心所使如故。祖至是乃掏其鼻孔,更警之曰:又道飛過去也。懷師始於言下有省,蓋其曠劫以來染污習氣剎那頓息,由此豁然識得自己。其後上堂示眾故雲:『靈光獨耀,迥脫根塵,(原注:人人有個內在的靈光獨耀的主人公而不自識,何耶?此心超脫一身與萬物之表,而為其真宰。)體露真常,不拘文字。(原注:此心自體雖無形相,而有無相之相,灼然呈現。不空無也,其德真實無妄,恆常而不可改易。所以說:為吾人之本性,萬物之實體也。俗學拘守經籍,欲由文字以見道,而不悟,道非離心而外在者。今不反之自心,徒欲因文字悟道,是猶守筌蹄以為即魚兔也。)心性無染,本自圓成。(原注:心自體上本無一毫染污,乃純淨至善者也。萬善具足,萬化不窮,是圓滿義。法爾現成,不待造作,復說成義。)但離妄緣,即如如佛。』(原注:私意惑障等等。皆是習氣,習氣者,妄緣也。妄緣之言,顯其不實在,非本性故。如如者,不變義。佛者覺義。即謂:心性,心性無染,圓明虛寂,故說:為佛。妄緣雖障礙心性,而心性恆自如故。不可變易,即是不隨妄緣遷改。所謂:無染是也。譬如客塵,障於明鏡,而明鏡自體恆自如故。不受客塵污玷,故拂拭客塵,還復朗鑒。心性亦爾。但捨離妄緣,即還復本來明覺。)懷師這番話,直綜括十二部經旨,當其被馬祖掏鼻孔而有省。始伏除染習,頓悟自心,是超物獨立的。易言之,即豁然見自本性,乃深悔從前逐物生解,而迷其真,今始省悟。所以哀哭,而繼之以笑也。厥後所造益深遠,卻自此番擴充去。②示存持之要。(原注:存者存養,持者保任。)一般所以放失其心者,只以習心用事,向外逐境。積劫癡迷,無由解悟。懷師反己工夫大概近熟,祖於行次共見野鴨子飛過時,因乘機故诘,將誘而進之耳。懷師若果見性,則遇祖之诘,決不同於未見性人,直任習心沖口而出,以野鴨子答也。見性即證一真無待。寧復有物可說,故徹悟人覩山河大地,不作山河大地相想。覩男女不作男女相想。則其覩野鴨子也,寧作野鴨子相想耶?雖復隨順俗谛,並不遮山河大地,乃至野鴨子相。而遇诘者,啟示本分事,無物可說時,必能鑒機立應,妙符至理。懷師滯於習心,未臻斯詣,祖故再诘,而師猶不悟,乃以飛過去答,於是祖掏其鼻孔至負痛失聲,且戒之曰:又道飛過去也。而師至是始有省。夫祖所以申警之者,既令其自識獨體,則由此勿捨存持。勤加涵養,亦不能外,是而別有進修之道也。何者?存持之功,唯在息其向外逐境之心。當令胸懷空虛,無取無著,此際則獨體迥然。所謂:空不空如來藏也。懷海猶未空其逐境之習,即於存持工夫未得其要。馬祖當機善誘,意深遠矣!』這一公案是熊先生平生所最服膺的。解釋得這樣詳細,但對後面『便卷卻席。』『昨日被和尚掏得鼻孔痛。』『汝昨日向甚處留心。』『鼻孔今日又不痛也。』這許多方面,何以均未有申說,是否這些都無關重要呢?全部症結就在此處。上面說涅槃不能如幻,此地不許非心非佛,下面說般若空宗,耽空滯寂等等都是這個原因。所以談到心性,則洋洋二萬言,說到佛祖巴鼻等等,則不但不知有此事,且更不信有此事。甚至堅執不放。遂成《信心銘》所謂:『執之失度,必入邪路。』於是自謂:『《新唯識論》實從佛家演變出來。如謂:吾為新的佛家,亦無所不可。然吾畢竟游乎佛與儒之間。亦佛亦儒,非佛非儒,吾亦只是吾而已矣。』這就無可再談,只有痛惜而已。(三)空宗是否未識性體之全?並且耽空滯寂?至少有惡取空之傾向?《新唯識論》謂:『空宗未能識得性體之全。為其只知寂靜而遏絕了生生不息之機,至少有惡取空之傾向,耽空滯寂。必須寂靜之中,即是生機流行。生機流行畢竟寂靜。若不兼具,即未得性體之全。』中國《易經》載:『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大哉乾元,萬物資始。』『至哉坤元,萬物資生。』《新唯識論》所謂:『一翕一辟,生生不息之機。』或許指此。公歷一九二三年從英文翻譯出版之科學大綱,已即有星球將成未成以前,星雲開始凝結時之照片,其象與舊傳周濂溪太極圖極相似。唯太極圖示天地陰陽將分未分之勢。星雲照片則示大地已經開始凝結。照佛家來說:天地將分,或地始凝結,均是這一世界成劫的開始。照科學來說:當此始凝之際,如果不計宇宙一切物體相互間之勢力,則此時有二種力:①物質相吸引之力,類似所謂:翕。②旋轉而生之離心力,類似所謂:辟。但《新唯識論》說:這個力,不同於物理學上之力。(照原文『雷雨之動滿盈。』)及說:要從生化未形來看,則又似指一切依正生滅轉變之推動勢力,則就佛家來說:似屬業力。或佛菩薩之願力。唯業力包括善不善二種,是願力亦是業力,從根本上說:『三界唯心,萬法唯識。』若說:這個生機,必須與空寂合並,才成全整的心性。好像電或磁等及一切物質原子中的陰陽二種,若缺其一即不能組成,則似大有問題。蓋我們認為這個寂靜與生機,兩者不是並列並行,而是寂靜包含生機,生機不礙寂靜。請再看《首楞嚴經》:『佛言:性覺必明,妄為明覺。覺非所明,因明立所。所既妄立,生汝妄能。無同異中,熾然成異。異彼所異,因異立同,同異發明,因此復立,無同無異,如是擾亂,相待生勞,勞久發塵,自相渾濁。由是引起塵勞煩惱,起為世界。』又言:『由汝無始心性狂亂,知見妄發,發妄不息,勞見發塵。如目勞睛,則有狂花於湛精明,無因亂起。一切世間山河大地生死涅槃,皆即狂勞顛倒花相。』我們試把翕辟生機配到此地佛示的次序,看看應在什麼地方?若照宗門來說:或許不要說第二第三,實已不知到了第幾頭了也。如果沒有這樣的生化,他所見心性,就未得其全。一般佛弟子對之恐多不能贊同。從前祖師有現成的偈語,似可借用:『萬法本來無過咎,一心何更有生緣,叮咛固是婆心切,牧笛難教合管弦。』至於般若空宗(熊先生所謂)耽空滯寂,什麼也空,連涅槃也空,這就算耽空滯寂了麽?中峰曰:『一法並教伊莫守,不知莫守未為貧。何如醉臥花毯上,亂把黃金擲向人。』再問:什麽叫耽空滯寂?簡單一句,就是空不能有,寂不能照。一般認為,這多屬於二乘的毛病。大乘實教,則空有無礙,寂照同時。試問:『有』是有什麽?『照』是照什麼?無非上求佛道,下度眾生。上求佛道,仍舊為的是下度眾生。菩薩所事,唯在度生。《金剛經》說:度了無量無邊眾生,而無有一眾生滅度。《華嚴經》說:菩薩進入八地,就什麼心部沒有了。是否他們不度眾生了嗎?是否八地以上,或《華嚴》亦耽空滯寂了嗎?《華嚴》曰:『寂寞無言,為眾生作佛事。』《維摩诘經》曰:『雖行於空。而植眾德本。』《新唯識論》所引『寧起有見如須彌山,勿起空見如芥子許。』此話是對何等樣人說的?為你著有,所以說空。為你著空,所以說有。本來無病,就不需吃藥。小乘人滅盡定,猶如枯木,無運用之能。大士入實相定,心智永滅,而形充八極,順機而作,應會無方。所以,沒有度眾生,不是不度眾生。雖把黃金向人亂擲,仍是貧無立錐,不但貧無立錐,連錐也沒有。般若行者難道不是這樣麽?而這樣的空寂,算耽空滯寂或惡取空麽?) (讀者:希望見斯文者,於解脫長者駁斥熊十力先生文中,須見解脫長者意始得。復須於百丈被馬祖掏得鼻孔痛,歸寮大哭,繼而又笑。翌日,馬祖升堂,百丈卷席。乃至馬祖曰:汝深明昨日事。丈作禮而退。這一公案,亦須見馬祖和百丈意始得。有的人說:對公案不可涉解。誠然,但他只說得一半,因為他沒有曉得解決生死的要旨在精進。高峰妙禅師雲:『疑以信為體。悟以疑為用。』古德雲:『祖意機前薦,凡情當下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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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以此功德,莊嚴佛淨土。上報四重恩,下救三道苦。惟願見聞者,悉發菩提心。在世富貴全,往生極樂國。
台灣學佛網 (2004-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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