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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懷瑾居士:答問青壯年參禅者 第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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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二○○五年十二月十七日

第一堂

內容提要:

   法器 法緣

   活羅漢的故事

   疑參破定

   執著 起用

昨天亂講了一天,我們只有三四天的討論,是不夠的啊!現在還沒有開始,只了解了大家平常用功的情況。你們打坐不一定看我,只聽聲音,看我沒有用,我是個假象啊!

有一點我先要聲明,千萬注意,尤其是孫大教授學問好,更要注意這個話。一個人要學佛求法,第一非要把自己構成一個法器不可;這個話你們很少聽到,如果到西藏學密宗,就會聽到了。

怎麼叫法器?法器是個空的,比方,你要把平常所學的東西都倒光,變成一個很好的空杯子,七寶莊嚴的空杯子,這樣人家的甘露倒下來,你才能夠接受。如果說不構成這麼一個空杯子法器,裡頭裝了東西,譬如讀書人,過去、現在的學者,知識學問多了,或者佛學學多了,修行永遠不會成功。因為他不是個法器,杯子裡已經裝滿了,對於別人講的話,釋迦牟尼佛講的話,祖師講的話,他自認是在客觀的批評,這個有道理,這個同我想法一樣……這就完了,這就不是一個法器了。

所以自己要構成一個法器,乃至已經完全都懂了,都先把自己的丟得光光的,聽你的。自己變成一個空杯子,空的寶瓶,接受人家的清水也好,牛奶也好,甘露也好,先裝滿,回來再制作過。發現這個是酸奶,不對,就倒掉了。等於釋迦牟尼佛學法一樣,學到了,求到了,修到了,“知非即捨”,實驗到了,覺得不對就丟掉。千萬不要用自己的第六意識,分別知識,就來比較它,認為這個是對,那個是不對,這個符合我的意思……如果那樣的話,就不要學法了。

剛才我帶上來兩個法器,不是為了教你們密宗,昨天要你們集合時,沒有東西當號令,我覺得一搖鈴,大家都聽到了。這個鈴子聲音為什麼這樣好聽?因為它有黃金在裡頭。這叫做法器。學密宗的,這個法器一定要有,這是學法的法器,所以我們曉得,學法,聽人家講的東西,最怕有主觀。

先講點學理吧!你們應該聽過,後面那一位師父(僧庚)應該聽過,他還年輕,我看都是中國人一句老話,滿罐水不響,半罐水就響叮噹。就怕學得不三不四,自己已經裝滿了,什麼都不能接受了,那就白聽了。

我學法時,法緣非常好,一輩子有個好法緣,也告訴你們經驗,這就曉得我的前生、多生,喜歡結緣布施。乃至自己懂得的一些學問,就想告訴人家,拼命要講,而且講得透徹,怕你聽不懂,想盡辦法給你裝進去。做到了“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所以我一生學佛,學密學禅,我沒有秘密的。只要那個人肯學,我沒有不肯教的。如果保守秘密,留一手給自己啊,那就自私了;我沒有,我所知道的一定告訴你。所以回想我一輩子出來,從十二歲起到現在,開始練武功也好,做什麼也好,都是師父找我,我都用不著找他;常遇到人說,我這個要傳給你呀,我說,師父啊!我不要,我已經沒有精神學了。不行,不行,我一定要教給你。我常常接受了很多東西,這就叫法緣。人生怎麼有這個法緣?講因果道理,是多生累劫自己肯布施出去,法緣自然就好,良好的因緣就來找你了。

譬如我們講一個笑話,這一講都耽擱時間,但是不該那麼想,講出來讓你們知道也好。當年一九四九年,就是國民黨被趕到台灣的時候,你們這裡頭恐怕還沒有一個六十歲的吧?譚教授你有資格,好。我到了台灣以後,有個台灣人忽然來找我,說他是宜蘭人,在宜蘭山裡頭有很多神仙,學道家、學佛,工夫很好的,都住在宜蘭山上。真的哦!有一首古詩我講給你們聽:

三十三天天重天 白雲裡面出神仙

神仙本是凡人做 只怕凡人心不堅

這首詩,我八歲的時候描紅寫來的,不曉得這首詩出在哪裡,也不曉得誰作的。結果到了台灣以後,據說這首詩刻在宜蘭山頂一塊大巖石上,不曉得哪一個神仙刻上的。因為相傳在唐朝,道家的神仙,八仙過海,已經有人到台灣了,在那裡寫了這首詩,所以對宜蘭很有印象。

那個人國語也講不清楚,一半國語一半台灣話,我也是三分之一台灣話,加國語,就問他:“你找我有什麼事?”

他說:“我找你學佛啊!”

我說:“你怎麼曉得我呢?我初到台灣,跟大家言語不通,也沒有名氣。”

他說:“你有啊,關公叫我來找你的。”

我說:“哎喲,奇怪了,怎麼關公叫你來找我?”我看那個樣子很怪,眼睛很亮,像兩個電燈泡一樣。“你學道家的吧?”他回答:“不錯啊!”我說:“你煉采陰補陰的啊?”“對啦!我采日月精華的。”

他修道家的,每天看太陽,太陽一出海以後,兩個眼睛盯著太陽看,采日的光。這樣眼睛張開看,你們看過吧?不過你要曉得,修道家這個法門,是有為法,萬一將來有徒弟問到,你都要懂。不過我也問他,你天天看嗎?天天采嗎?他說采日的精華,是陰歷初一初二初三,這三天采,平常有另外的方法。采月亮的是十四十五十六,在山頂采。譬如狐狸這些動物,夜裡月亮出來,會盯著月亮看,那些動物在采陰,采月亮的精華到身上。

我問他搞了幾年了,他說十幾年。問他師父是誰,他說是關公。沒有老師,他就拜關公,就曉得什麼法門可以學,什麼不可以學。問他關公怎麼答復,他說筊杯。台灣閩南話叫“筊杯”,用兩個木片子合起來,铿噹铿啷一搖,我們求簽詩,求來也要筊杯問過,如果一陰一陽,就對了;兩個都是陽的不對;兩個都是陰的也不對。

他說:“我就向關公求,問這個法對不對,不對我就不修,最後關公叫我來找你。”他就叫我師父,我說我不是師父,那就叫先生,他說那沒有意思。我說:“你叫老師吧,隨便叫啊。你不是我學生哦,我也不做老師的。”

“老師老師!結果我看了三年,後來不對了,兩個眼睛掉出來了!”我說:“眼睛掉出來怎麼辦?”你看這個人,無師自通。他說:“掉出來就掉出來!”眼球掉到眼眶外面來了,多可怕啊!“我沒有嚇住我,不對我就筊杯,問師父關公,我還練下去嗎?關公說練下去,所以我再練,三個月以後眼睛回去了,腦子眼睛就不同了。”哎呀,我一聽,心裡很想向他磕頭,這種決心我們做不到,他一身功夫。他說:“我想以後的路該怎麼走?就問關公,關公叫我睡覺,夢中告訴我。”你看他們的對話,都是這一套。

“結果夢中關公指出這條路教我怎麼走,我一看是基隆,轉了一個山頭,他說這個地方,有一個穿藍色長袍的大陸人,那是你的師父,你去找他。所以我來找你,我找得好苦啊!才把你找到。”然後他打開黃布包袱,裡頭包了一大捆書。我問他是什麼書?他說:“我本來有個師父,是湖南人,有道的。他到台灣來,被日本人抓了關起來,說他是國民政府的特務,其實他不是,他是來找徒弟弘法的。大陸人話又不通,我就很可憐他,送飯給他,照顧他。原來他有道!他說:我跟你有緣,我活不了半年了,日本人會殺了我。我找徒弟也找不到,這兩套書你幫我收著,將來有一個大陸來的人,你交給他,這個人是你有緣的師父。”

越講越神奇了,打開包袱一看《來注易經圖解》,是明朝很有名的大學者來知德的著作,懂得陰陽五行八卦。這本書外面很少,後來我就把他印出來了。第二本書奇怪了,是祝由科的醫書。這個“祝由科”你們聽不懂,是中國幾千年的文化。這叫符箓派,畫符念咒的,後來湖南郴州一帶還有。以前的人生病不用藥的,譬如長一個瘡,他一來“嗡……”,念一下咒子,在你身上一畫,手把你的瘡一抓,“啪”,就丟在門上,你身上瘡就沒有了,那個門上就起火了,流膿流血。這是古代的醫,所以叫巫醫,同巫術配合在一起的。五千年文化,在黃帝的時候,這一門的醫術叫“祝由科”,印度中國都有。那一本是另外一本抄本。

我打開一看,祝由科!原本以為世界上這本書絕版了,原來還有啊!我說:“你會嗎?”“不會啊,他又沒有傳給我。我一直保留著,日本人搜查,經過好大的痛苦,保留到現在,關公叫我找師父,現在找到您,我交給您了。”

我說:“你交給我也沒有用,我也不會,也找不到傳人,我將來傳給誰呢?”

他說:“那我不管,關公叫我交給您,就交給您。那個師父死以前也說,將來有個師父會教我。”

所以我一生見過奇奇怪怪的這些人太多了,這是在台灣的故事,你們都沒有聽到過。所以你們學佛,學大乘道,要先行布施。什麼都不要保留秘密,只要真理,凡是對人有利的,就要教給人。布施分兩種,一個財布施,一個法布施;像我一輩子做的法布施,智慧的施捨,沒有秘密,你要學什麼,我知道的就告訴你,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叫法布施。

其實布施分三種,財布施、法布施,還有一種是無畏布施。什麼叫無畏布施?(僧甲細聲答)你這個小孩,你聲音大一點嘛!(僧甲:在恐怖的時候,給他精神的幫助嘛!)對,精神的支持人家。我常常告訴大家,學佛有時候說謊是無畏布施。譬如這個人有困難了,“老師啊,老兄啊,你看我過得了關嘛?”“沒有問題,一定過得了關,我支持你。”你支持個什麼啊!自己也顧不了。可是你這麼幾句話,給他精神一鼓勵,就過去了。譬如有一個想自殺的,你勸他不要自殺,這個事情一定解決得了,不要怕喔。這不是亂吹自己有什麼本事解決人家的問題,而是你給他精神的無所畏懼。

現在我講學佛,先要讓自己變成法器,你們要想一生學佛學道修行順利,先要培養功德,前生沒有做到的,現在開始結好的法緣,正法自然有人會送來給你。不像你們很自私,也許你們不自私啊,隨便講的。一個人如果只想自己求道,別人問你時,說這個很難的,要拿供養什麼的。當然你們不會啰!有些人會,這不可以的,這不是菩薩行。菩薩行就是一切都布施出去。

剛才講的是如何構成法器。當年我年輕學佛,我的皈依師父很多啊。我那時還是軍官全身武裝,經常在大馬路上看到和尚,我很恭敬,就跪下來磕頭。照規定軍人不能向出家人跪呀,尤其在大街上;可是我不管,我照跪不誤。老百姓看到笑,我回頭一看,這些人也不敢笑了,我當年就是如此。我有個皈依師父,四川成都人,是有名的活羅漢,真的肉身羅漢——光厚師父,他平常不大講話,他的故事很多,我以後有機會再講,現在先講一點。

他又矮,相又怪,臉龐有小洗臉盆那麼大,圓圓的;那個鼻子小小的,只有蒜頭那麼大;嘴巴那麼大,長到兩腮這裡;兩個牙齒、眼睛那麼大,眉毛一點點,嘿,那個怪相!你分開來看,這個人不能看的。可是長在他臉上,一看到就自然合掌叫師父,像看到憨山大師的畫像一樣,那叫真羅漢。

他有一次跟我說,“南懷瑾,你出去參學啊,傳你個法門。”我說:“什麼法門啊!”他說:“先關後開。”我說:“師父,這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先關後開啊?”

“嘿,你不懂?你們這些家伙啊,書讀多了的,出去求學問也好,訪道也好,不要表示自己懂,你懂的什麼都統統關住,聽人家講,叫做先關;人家那一套本事都告訴你了,你再打開你自己的,叫後開。你們犯了一個最大的毛病,就是先開。”

我說:“師父啊,我說你好厲害哦,專門叫我做壞事一樣啊!”他就咧開大嘴,咯咯笑。“這不是做壞事啊!告訴你,出去參學要謙虛,先關後開。”這是他告訴我,他又不認識字,會講出許多道理來。他也是禅宗哦!他從四川遂寧三步一拜拜起,拜到五台山上去,到的時候已是夜裡。五台山後山是壁立萬仞,他從後山拜上去,自己不知道是後山,他看到是路,一步一步拜上去。到了後山的山頂,天亮了,嘩!這個廟子的大和尚,還有好幾百和尚,穿著法衣,站在那裡等。看到他爬上來,大家說,“阿彌陀佛,大阿羅漢來啰!”他是翻山上來的。

“啊啊啊啊,怎麼回事?”大和尚說:“文殊菩薩昨天托夢給我們全山寺廟,今天有個活羅漢到。”“我是個苦惱僧啊!四川人,三步一拜拜上來,我不是羅漢。”四川話苦惱僧,就是很苦的笨人,煩惱很多。

“哎,文殊菩薩告訴我們在這裡接你的呀,你說你不是羅漢我不管,菩薩講的,所以我們奉命來的呀!你看看,你從哪裡拜上來?你看路!”

“哎喲!沒有路啊,我就上來了!然後把我拖到廟子上去,早齋辦的素菜好豐盛哦,把第一位讓我坐,說活羅漢來,請坐上座。咯咯!我不是活羅漢,怎麼樣我都不肯上座,大家不肯。我肚子實在餓了,管他的,活羅漢就活羅漢吧,坐上吃了再說吧!”呵呵呵,就是這樣一個人,很有意思的。

但是你看他不認識字,那本事大得很。後來一天到晚圍著他的都是病人,每天忙得很。他點一盞青油燈,那個時候沒有電燈,兩排都是病人。他坐在這裡,這個病人過來,說頭痛,他把自己的手放燈上一烤,再在病人頭上一按,那個人叫啊喲喲,好痛。“好了,走吧!”你給他錢,他就收;不給錢,他也不問你要,他口袋都是錢,他也不分別,一輩子很忙。

嘿嘿,後來有一天我們倆談話。我說:“師父啊!你好會騙人!”“什麼?亂講。”

我說:“不是亂講啊,你根本不要那個燈,你的指頭就行了,你那個燈是掩人眼目的。”他的功力已經不需要借一盞燈,故意借一個火力,好像手在這裡引個電來給你治病,其實他手一放就行了。

他給我頭上打一巴掌說:“不要亂講啊!”所以我到峨嵋山閉關以前,他說:“你去閉關啊?”我說:“對啊,師父!我想將來出家吧!”

“你,出個什麼家?”我說:“我沒有資格出家?”“那不是,你不是出家的,不要出家,出家是我們的事。”

我說:“那我去殺人啊?”“差不多!”他就這樣講,“呵!呵!那是笑話。你走了,我也閉關。你去幾年啊?”我說:“我想閉關三年。師父你也進關嗎?”

他說:“我給你看,關房修好了。”他帶我去看,就是在那個城隍廟裡,修個關房,走進關房以後,就看不見人了。有一個柱頭很大,空的,一格一格,東西放在裡頭轉進去,像現在那個電轉門一樣,這樣轉進去轉出來。

“師父啊,你進這個關房,連人都不見了嗎?”“不見人。”“幾年啊?”“九年。”我說:“老人家啊,你不要那麼搞了,我三年閉關下來,我找你,我們倆出去雲游。”“哎,天下我都走遍了,沒有什麼好玩的。”

結果我出關下山,他已經圓寂在關房裡了。我臨走以前說:“師父啊,你把一輩子參禅用功的經驗,老實一點講給我聽,可不要騙我哦,你騙我,我要揍你的。”有時兩個人鬧起來,很會鬧的。

他說:“咄!你們,又讀書又參禅,一肚子的佛法,我懂個什麼!我又不認識字。”

“師父啊,跪的人你看得太多了,我跪也很方便,你要不要我下跪?”

“哎呀!我說我說:八個字,疑參破定執著,起用。”

一聽他的開示,我回來告訴袁先生——我的禅宗師父,他說:“他真的這樣跟你講啊?他真了不起啊!我求他問他都不講。那你這個人真是到處有緣,人家都是要送給你的,我們求也求不到。”

“疑”,就是禅宗起疑情,自己“參”究用功,參究,不一定參話頭,參話頭只是參的一個方法;“破”參,開悟了,明心見性了;“定”住在那個境界,然後打成一片,行住坐臥,四威儀中,都在這個如來大定中,“執著起用”,神通智慧一切具備,簡簡單單把全部佛法講完了。

光厚師父的“疑參破定,執著起用”,一切工夫見地都在內,聽了要好好修行哦!不要去吹。你說你也會疑參破定,執著起用,那就是罪過了。剛才講的道理,就是講他老人家吩咐我的一句話,學東西先要把自己倒空,不要拿主觀來分析,拿思想來討論。讀書做學問一樣,看另外一本書的時候,把前面一本書看進來的主觀先丟掉,尤其把自我的主觀先拿開。這個特別重要,先吩咐你們這個事。

有問:是“執著”嗎?

南師:沒有錯,“疑參破定,執著起用”。普通叫你不執著,這時候要執著,執著什麼?執著你那個“一片清淨”,“心月孤懸,光吞萬象”這個境界,隨時在這個境界裡。

休息一下,散一下心,喝杯水,把自己構成法器來,把原來的水先倒掉,好裝新水。

 

第二堂

內容提要:

   身體的問題

   正確的姿勢

   如何用香板

剛才光厚師父講的這八個字,後來下課時候,宏忍師問我,執著是不是就是所謂“保任”?我說,對了!你怎麼不講?剛才我沒有補充,你要當眾就補充,這就是法布施。不過光厚老和尚用了執著這個名詞,這在禅宗叫保任,也叫做打成一片,《六祖壇經》上叫“一行三昧”,行住坐臥都在這個境界裡頭。譬如你們初步打坐,有點好境界,一下座就沒有了,這不算,這個是生滅法,用功就有,不用功就沒有,這個學來也沒有用。

打成一片以後,就是道家所講的,精滿不思淫,氣滿不思食,飲食都不要了,喝一點水而已;神滿不思睡,自然就斷除了睡眠,晝夜都在那個大圓滿清淨境界裡頭,就是大圓鏡智,也就是《圓覺經》上講的境界,自然掉不了的。如果還有變動,上座有,下座沒有,一下有一下沒有,那算什麼?那是生滅法。光厚師父用四川話講“執著”,就是保任這個道理。“起用”就大了,這是補充剛才說的。

這次古道師來,提出你們要辦禅堂,叫我跟你們研究一下禅堂的規矩,由講這個開始,這是小之又小的小問題。但禅堂規矩也復雜,要講規矩的話,也要講好幾天。我們現在並沒有講,還沒有提到規矩,只提到行香,你們的問題很多,我們現在隨便零碎地先講一下。

譬如打坐,像你們坐起來都有問題。尤其你們這些高僧,每一個武功我看都不行,比我好一點,你拳頭能打死人,我是風都吹得倒。你們每一個人,用四川話說都是勾腰駝背。年紀輕輕的練武功,大概都練壞了,都沒有練對。你看每一個人的背都很厚,可是看你們的相,每一個出家人都有福氣。你們出去有廟子住,皈依弟子很多,有好飯吃。就是《漢書》上,那個蒯通給韓信看相,“相君之面,不過封侯,又危不安;相君之背,貴乃不可言”。那個背很厚,都是烏龜背。你們好幾個都是龜背,我們孫教授也是龜背,有一點福氣。當年還有個在台灣的嚴家淦,也是龜背;蔣經國也是個龜背,都是龜背啊。

做工夫,背這樣就不對了,所以剛才給你們幾位改了一下,叫你們坐好,還有個辛師父也改過的,現在他改正多了。哪個出來做個模特兒,坐在中間?丁師出來最好,剛才給他改過一下,把坐墊放到中間來,你做模特兒,我給大家講一下,你背朝大家,照樣坐好。他這個人,身體很好,坐得也很好;他昨天講的境界,關於佛法方面的,我們以後再談。

背上脊柱由尾闾到頭,整整二十六個骨節(頸椎七、胸椎十二、腰椎五、骶骨一、尾骨一),講小的就不止。在兩塊肩胛骨中間,這裡的穴道,練武功的過去叫“還陽穴”。昏了過去的人,把他拉起來坐著,用腿在脊柱一頂,把他肩膀、頭往後一扳,氣一出來通過就救過來了。道家稱這裡的氣脈叫“夾脊”,兩個肩胛夾到的。所以不要挺腰,身體放松,心氣也沉下,可是兩個肩膀向後拉開,頸椎靠到領子這裡,佛像就是這個姿勢,這樣就頭正尾正了。

有些手短一點,不一定結定印,兩手拉開了,像辛師父,這些身體姿勢都要改過來。你用功修行習慣了,尤其有人的肩膀那裡,你們幫忙改一下。嘴巴上下對好,前面自然就咬合了,這樣打坐,身體氣脈就對了。結果大家坐起來這樣彎腰駝背,你照丁師父原來的坐法,這樣圓圓的很舒服啊,腰松松的,可是氣脈不上路了,他肩部一拉開,精神就不同了。

如果你看那個頭有偏的,打起坐來,向一邊偏,那一邊頸部骨節就有問題。所以想要改正,自己曉得注意,就改正了,慢慢氣就走通,身體統統改好了,就是有傷也都會好。你看癸師父也不對,兩個肩膀溜肩的,普通人叫做美人肩,認為女孩子溜肩,走起路來蠻好看蠻漂亮,你看大丈夫男子漢,就不是這樣。

所以你真修行打坐,中國塑的佛像,宋朝以後都是塑的大肚子,那就不對了,你不要看。隋唐以前的佛像,你到龍門、敦煌去看看石刻佛像,都是這樣三圍標准,這就是打坐的姿勢。這個千萬要坐好。至於兩個手短,不能合攏來,就放開,各種手印都可以結。不要聽人亂講,非要這樣,非要那樣不可,不一定的。兩個手太長怎麼辦?那就要放前面去了。

所以,辦禅堂,做堂主,做善知識拿香板,你怎麼指導人啊?幾十個一大坨的肉體,泥巴捏的一樣,亂七八糟就都擺在那裡;你打坐、打七,打死了也沒用,打坐身體姿勢都沒有弄好嘛!這同你練武功都有關系啊!還有這肚子,如果姿勢不對坐久了,腰椎這個地方會向後面彎起來,肚子自然會大出來了。這個時候自己就要注意向前面傾,屁股朝後面翹一點,否則肚子越來越大,下面兩條腿的氣脈就走不通了。腿的氣脈很重要,兩腿的氣脈不通有什麼用啊!

所以我常常說你們念早晚功課,“皈依佛,兩足尊”,怎麼解釋啊?甲師!聲音大一點,你怎麼年紀輕輕那麼一個聲音啊?(僧甲:福德具足,智慧具足)這是講教理不錯,叫“兩足尊”。講功夫境界就是神足通,兩個腳氣脈沒打通,不能起神足作用,兩腳的氣脈要是打通,就不同了。如果練武功的話,你這一步下去,一走,好像沒有踏到地,在空中走一樣。所以“皈依佛,兩足尊”,坐對了,氣充滿了,氣脈就打通了。

剛才講坐久了,如果坐的姿勢不對,無形中腰椎會向後面靠,當然只好彎曲在那裡,肚子越來越大;兩腿麻痛得要命,心裡頭念的是“我的媽呀!”不是“我的佛!”參的是“媽呀,痛的是誰呀?”所以辦個禅堂,堂主坐在上面,一眼望去,哪個人到了什麼情況,哪個人有什麼痛苦,都清楚了,這樣才可以去做善知識!不要辦個禅堂,害死了一堂人啊!我這樣講你們不要嚇住了,辦歸辦,害歸害,再說了。

你再到禅堂看,有些真的老修行,年紀大的,坐禅坐了幾十年,雙盤坐得非常好,他根本都在昏沉、睡覺,不在用功。告訴你們,在年輕人面前,他們老輩子自己要睡覺,他頭靠在兩個肩膀上,像兩上架子架住一樣,這樣頭再也不會低了,這樣一來,實際上在那裡舒服得睡覺了。兩條腿熟練了,一睡五六個鐘頭也不在乎。一看,這個老修行在睡,“啪”一個香板下來,這是真打香板了,這叫“警策”,警告你了。這要內行的人,在肩膀那裡碰一下,不是打痛哦,這個手法就要高明。這個香板拿法,練過武功的還會懂一點,“啪”,看起來很用力,但打到身上力氣已經收回了,感覺只輕輕地碰一下,絕不是拿個香板“啪、啪”打死人的樣子,那叫什麼拿香板啊?所以要懂這個道理。

先講到這裡,丁師你還是歸位吧!謝謝你啊!拿他來做個榜樣,你們自己改正,因為這個地方不夠大,我沒有辦法轉到你們每個人前面。所以真正領導禅堂的堂主,或者領導打七的,那是非常辛苦的。換一句話說,一堂有三十個人,你晝夜的精神注意著每個人,完全犧牲,忘記了自己,這叫利他,不是自利的。有這個精神,才來辦修行的道場。現在連年輕的也讓他拿個香板,高興就來一下,那是造孽!譬如說丁師父一樣,剛才你看我去給他改過好幾次,要幫他改正他的頭,要真的很愛護他,輕輕的,等於摸到那個嬰兒,要將就他,使他注意,慢慢轉過來,不能“呱”一下,氣脈就錯亂了。所以光講外形的姿勢還很多,每一點都是為法為眾生,有這個慈悲心理,自己有修持有經驗,才曉得他們到什麼程度,要怎麼指導。

再譬如有些坐坐就歪了,你看到了,是拿香板去碰他呢?糾正他呢?還是隨他呢?這就看情形了。有時候這個人,身體這樣歪,當時他正用功得力,念頭非常專一,很清淨,你不能碰他的,你一碰他,把那個境界碰壞了。他身體歪了,是身體的問題,身體骨節不對,就曉得裡頭的心肝脾肺腎,哪一邊出毛病。你等到某一個時間,再幫他轉過來。你只能夠過去輕輕地碰他的身體,好像沒有動,好像又在動,慢慢給他轉過來。如果這樣一轉動,會影響他心的那個境界,你就在耳邊告訴他,“非常恭喜你,你正在好的境界上,你不要動念,我幫你改變外邊姿勢”,這樣對他身心都有利。所以做一個善知識領導徒弟,領導新學的人,如“雞之孵卵”,要像老母雞孵小雞一樣的精神,隨時保護他,隨時糾正他,這都要自己切實用過工夫才可以。所以禅宗祖師說的話,“欲知山下路,須問過來人”,你不是過來人,怎麼指導人家啊!

還有,譬如有一個人,靈源法師,虛雲老和尚的徒孫,其實是虛雲老和尚親自剃度的,不過把他的名分擺在徒孫輩上。從他師父托我,再加上他俗家的表叔姓秦,是唯識大家,也修天台宗,也修禅宗,曾在四川托我,說他有個表侄,開始是去做道士,後來不做道士做和尚,叫靈源,就上不了路,拜托你了。所以當年我從峨嵋回來,他跟我到台灣基隆,建了大覺寺,現在大和尚惟覺法師就是他的徒弟,很威風凜凜。

為什麼講到他?出家參禅一輩子沒有用,肚子大大的,背這樣厚厚的,坐起來一坨,就像一個圓球,才上座就昏沉,一路昏沉到底,到我手裡都沒有辦法把他改好。那真要改呀,要痛打一頓才行!我也懶得管這個事。那真要打是打什麼?把他這些穴道、氣脈、骨節都轉變過來。譬如丁師後面坐的這位丙師,經常愛打哈欠,是愛睡覺還是什麼?你常常“哈”,為什麼?不是說你不對哦!是問你的身體現狀。是經常想睡嗎?(答:昏沉)就是他頭部這裡氣通不過,腦部氧氣不夠,年紀輕輕,就經常打哈欠了。坐起來頭腦容易昏昏的,對不對?(答:對)頸椎那裡有問題了。你下座叫人給你看看,調整一下,或者需要,在後面那裡扎兩針,試試看。

譬如辦禅堂,有人坐起來就昏沉,可是坐得很好,圓陀陀的坐在那裡,肚子大大的,如果供彌勒佛像,就到那裡拍照就行了,是個活的大肚子彌勒。你想修行修道,如果修成一個大肚子,那要打三百板屁股了,那是修什麼行啊?那五髒六腑都出了問題,都不對了。所以真正修行,功夫真到正統的定境,身材自然變成這樣(師指著座前供的佛像),這是標准身材。這個時候想偏、歪、彎,都不會了,內在自然很清楚的,有一點不准確都要改正。

這就講到學密宗跟學禅宗同樣的重要,學密跟著上師,他隨時盯住你,有一點不對就改,至少身體可以做到標准。我是講正統的密宗哦!至於現在,不管喇嘛、和尚,很多也不過是個出家人而已。所以不要亂叫活佛啊,免得人家起了貢高我慢心。現在哪有真密宗!我看了都很好笑;我說我是紅教、白教、花教、黃教大師,但是我不吹這個。現在很多在家出家的,都為名為利出來亂搞,不行的。

所以,打坐的姿勢很重要,像這些問題,你們真要學,要跟你們講清楚的話,每天下午三點起講到晚上,一天五六小時,三天大概可以把每個姿勢都糾正過來。連姿勢都要那麼多的時間,還不要說其他禅堂的規矩!所以匆匆一下子,是來不及的。今天,零零碎碎挑一點感想先講,因為我跟古道師約好三四天,你們大和尚有事也先走了,唉,難辦!我的辦公室就叫“南辦”(難辦),真修行非常難啊!好吧,放松,休息一下再來。

 

第三堂

內容提要:

   印度文化的影響

   無主宰的佛法

   佛經的紀錄

   佛學的發展和爭論

現在要討論那麼多問題,趕這三四天,光討論這些外形都來不及啊!

我們講到“佛為一大事因緣出世”,什麼大事?這個“大事”的問題出在哪裡?這是中文的講法。佛法到中國以後,用莊子講的一句話“死生亦大矣!”整個人類所有的問題,是生死的問題。這個世界上怎麼會生出人來,人從哪裡來?為什麼有了這個虛空,有了這個地球,也有了這個世界?所以,“死生亦大矣!”最大的問題。

佛也是為生死的問題出世,在西方哲學裡就問,這個生命,先有雞還是先有蛋?雞是蛋孵出來的,蛋從哪裡來?雞生出來的。哪個先哪個後,你講不清楚。換句話說,這個世界上先有男的還是先有女的?還是同時來的?宇宙萬象怎麼來的?害得我們又剃了光頭去出家,拋家棄子去找一個什麼東西。禅宗開始是為找這個答案,這是佛的路線。

我們昨天講的,要研究佛的一生。你要曉得,印度佛教,釋迦牟尼佛當時沒有創教,他不是教主,教主是後人捧他的。等於孔子也不想做教主,耶稣也不想做教主,他們自發的傳道,後人把他們捧出來當教主;如果出來是想做教主,那就是有限公司啰!

有個問題告訴你們,這不是跟你們出家人講,你們只聽聽吧!不過也跟庚師提的問題有關。第一,研究人類整個的文化,希臘、埃及、印度、中國四大古國的文化,中國印度兩大都在東方,包括埃及也算中東,也是東方,只有希臘算西方。

所以我常常告訴大家,研究宗教哲學,你們注意哦!五大教主都是東方人,沒有一個是西方人。耶稣是東方人、中東人,就是現在耶路撒冷那一帶。你們真的要做學問,其實那一帶,當年都屬印度的,沒有中東。當初印度是很大很大的,分五印,有東印度、西印度、南印度、北印度、中印度。

印度的文字言語,六十多種不同,佛經是以梵文為標准的,梵文不過是其中的一種。巴利文也是印度文,你到印度看看,還有幾十種言語文字不同,現在都變成講英文了,更糟糕了。所以我常常跟印度朋友講,你們印度真正的文化寶貝精華,是釋迦牟尼的,這些文化保留在我們中國,不但保留,還弘揚廣大。你們都丟掉了,太可惜了,我很想送還給你們啊!

現在全世界上有多少宗教?除了五大教以外,耶稣教、天主教,有三四百個門派,等於說禅宗有臨濟宗、曹洞宗這樣的派別。因為你們沒有研究,現在新的基督教派系更多啊!

所以,人類為什麼有宗教出現?這都是大學問!佛是正遍知,無所不知的哎!一個悟道成佛的人,沒有不知道的。有人說,這些屬學校裡宗教學的范圍,同我們出家沒有關系。那你不是學佛嗎?要研究這個問題,現在屬於大學研究所“比較宗教學”,把每個宗教都拿來研究的,這個學問很大了。所以我講現在辦的佛學院,連別的宗教的內容也沒有介紹,別的宗教理論不懂,規矩也不懂,別的宗教也有它的一套,都要研究啊!

所以我剛才講,你看耶路撒冷,新興的猶太國家以色列,原來都是西印度的范圍,都受印度文化的影響。換句話說,照我研究的比較宗教,認為世界上真正的宗教起源,都在印度!這一句話,如果學者們有意見,我可以批駁他們,因為他們不懂印度文化。印度本有宗教是婆羅門教,佛教是後來興起的。西方的宗教,你看耶稣穿的衣服,戴的帽子,都是密宗那一套;你看基督教、天主教他們畫十字,就是密宗准提法的五印,用金剛拳印印額頭、心窩、左肩、右肩、喉頭。

所以西方人研究耶稣一輩子,有十幾年找不到他的蹤跡,現在研究出來,曉得耶稣失蹤的十幾年,他正在印度西藏邊上學佛!這在西藏密宗的資料找出來一點,說有個同參到中東去弘法,被人家釘到十字架上。(參看老古出版之《耶稣失蹤之謎》)

像這些研究很多,鬧熱得很啊!現在你們辦的佛學院是什麼佛學院?什麼都搞不清楚!所以當年太虛法師辦佛學院,有人來問我,我就說,不要亂問!像這些學問在大學裡也沒有好好開課啊,如果能夠恢復是很偉大的。

我們現在回轉來講,釋迦牟尼佛在印度,當時出家人很多,不只婆羅門教,還有其他宗教,婆羅門教是傳統教。印度有四大階級,分婆羅門、剎帝利、吠捨、首陀羅,到現在還是一樣。所以,有時候印度朋友來,我都不好意思問他是哪個階級,這是國際禮貌,不要隨便問。有時候熟了才問他,對不起噢,你不要見怪,你是婆羅門?還是剎帝利?客氣一點,先要講禮貌。

階級觀念最重要的是印度人,婆羅門是上等人,穿白衣服,一切都用白的。二等是大師級的剎帝利,做帝王、宰相、將軍,你看釋迦牟尼佛是第二等階級。吠捨是三等,就是普通一般人,做生意的老百姓。首陀羅是最下等階級,做奴隸的。印度現在也是一樣。

所以我常告訴大家,講宗教學,幾大聖人為什麼都有個宗旨?世界上講政治也好,社會也好,教育也好,平等這個觀念,是釋迦牟尼佛先提出來的。換句話說,自由、民主、平等,他先提出來平等,也可以說,釋迦牟尼佛真提倡了自由,真提倡了民主。如果從政治學來講,有憑有據,因為印度是人類階級最不平等的。所以你看佛的精神,他的心量:他弟子裡頭管戒律的,管司法部的部長,叫什麼名字啊?(答:優波離)是什麼階級出身啊?最下等階級奴隸出身。你看,那麼大的僧團,他把優波離提起來管法律,佛做到了平等。

孔子為什麼講“忠孝仁義道德”呢?因為中華這個民族不忠不孝、不仁不義。所以,孔子對中國開了忠孝仁義藥方;佛對印度開了平等藥方;西方、中東、白種人,最狹隘,最傲慢,最不博愛,所以,耶稣開的藥方是博愛。

再看基督教很多的規矩,都是印度佛教這一套文化。耶稣為什麼被人家釘在十字架?因為他反對隨便迷信、崇拜。真正的佛教是反對偶像崇拜哦!“無主宰,非自然”,一切是自性的呈現,世界上沒有誰做了主宰的。上帝也好、閻王也好,生命誰能夠做主宰?無主宰,因緣所生,緣起性空,性空緣起,但不是唯物的,不是自然的。這是鐵定的因果律,生命完全是因果的業力,自己作主自己辦的。

佛在世的時候,印度很多宗教、宗派,很多修行的方法。他在菩提樹下悟道以後,一切都推翻了,而確認了“無主宰,非自然”,沒有什麼上帝能夠造人,安排人;什麼閻王管人,沒有這回事,一切生命,都是自己的業力,自己作主。

佛推翻了這一些宗教,所以天主教、羅馬教廷批評佛教是無神論者,因為佛教講自性空,無主宰,非自然,不崇拜一個神。釋迦牟尼生下來,佛經上講,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說“天上天下,唯我獨尊”。禅宗的講法認為,他不是講個人的我,這個“我”就是自性、心性那個本體,宇宙萬有同體的自性,那個真我是平等的。一切眾生皆是佛,要找到那個本來的我。至於參“念佛的是誰?”你參的是小我,要破除這個小我,才認識了那個不生不死,不生不滅的大我。《心經》上幾句話就告訴你,“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這個是大我的自性,只有這個是“天上天下,唯我獨尊”,“無主宰非自然”,一切萬有生起的“性空緣起,緣起性空”。那是多偉大的氣派!把一切宗教,嘩!一掃而光。

所以他老人家出來弘法的時候,你不要看到大乘佛經上說,有多少萬聽眾,他很可憐啊,經常跟他的常隨眾,都是正式跟他學的出家比丘;《金剛經》上說是千二百五十人,比孔子三千弟子還少一半啊!其他在家聽法的信眾很多,後來叫做“大眾部”。大眾部一變變成大乘的菩薩,行入世法,這些大乘菩薩悟道的很多,不一定出家。

佛教徒說,我不拜在家人,其實你每天都在拜在家人!觀音、文殊、普賢、地藏,四大菩薩,三個都是在家相;有一個比較不同的地藏菩薩,偶然以出家相出現。所謂菩薩,也無所謂在家出家。換句話說,真正的大菩薩,形式沒有出家,心早出家了,比出家還要出家。這是在印度,釋迦牟尼佛當時弘揚佛法的情形。

我常常說你們福報真大,到處有大修廟子,我一輩子還沒有半個廟子,現在一兩個居士出錢,在廟港蓋個地方,還是我要他們蓋的。我說釋迦牟尼佛在世,也不過幾個地方,一個是皇帝頻婆娑羅王給他蓋的竹林精捨;一個《金剛經》上所提的捨衛國祇樹給孤獨園,是祇陀太子和給孤獨長者給他蓋的;另外就是東苑鹿母講堂,乃至於靈鹫山幾個地方。

佛這一生真了不起,首先注重衛生,規定真要出家修道的人,頭發、胡子一概剃得光光的。你看印度其他的教派,現在山裡頭也有,嘿喲,留頭發、長胡子。還有,世界上第一個發明刷牙齒也是他,用楊柳枝作牙刷;第一個發明要把水放在淨水瓶也是他,“佛觀一缽水,八萬四千蟲”,認為水中有生命,所以要過濾才能喝,統統是科學。

你們要正式研究釋迦牟尼佛,去看看《佛本行集經》,還有一本《大寶積經》,我經常放在那裡;你們看看他一生真正的行為。你們《大藏經》也不看,也沒有研究;要是看了戒律部分,就看出來了,他帶領弟子好辛苦,一點一點的事情,他都要管。後來弟子多了,經常跟的有一千二百多人,當然,還有其他的年輕人,叫“六群比丘”,亂七八糟的,也出了家,一天到晚跟他搗亂,隨時鬧事,他也夠辛苦的。

所以,他戒律規定,衣服要怎麼穿!飯要怎麼吃!還分魚干給大家。印度所有的外道都吃素的,他沒有提倡吃素喔!也沒有反對吃素,他是隨緣,人家拿什麼來他就吃什麼。在戒律上看到,佛是很平凡的生活,越看到平凡的生活,越使人看得肅然起敬,真是了不起。

世界上很多宗教教義,沒有跳出他的范圍,這個講起來很多了,現在我們縮小范圍講。所以佛出來,他了了生死沒有?絕對了了生死。他證到了天上天下,唯我獨尊,證到我們每個人本來有的生命,這個生命是永遠不生不死,沒有生過,也沒有死過。以我們表面上看,他也老了,他也常常生病,還有個徒弟叫耆婆,是居士、菩薩,經常幫他看病開藥。

普通一個人,要想跳開了生死輪回,要不生不死做得到嗎?做得到。他本身就做到了。所以經典上記載,不是假話,說他臨死以前,故意找機會問阿難三次,“啊呀,我年紀大了,也活到了八十一歲了,我想走,不過我可以不死,你看怎麼樣?”兄弟倆好像在講笑話。問了三次,當然不是同一天,阿難這三次都沒有答話,不曉得他怎麼會昏頭昏腦,也許打個哈欠,一下過去了,以為佛在說笑話。最後一次佛宣布要死了。阿難說:“呃呃!這不能啊!”佛說:“我特別借機會,問過你三次啊,你如果要我不死,我就留下了,你不答話,現在我決定走了,這個世界不需要我了。”他就死了。

可是佛涅槃以後,弟子把佛放在棺材裡,最後等迦葉尊者來。迦葉尊者到了以後,當然很難過,很悲傷,“世尊啊!我受魔障遲到了一步,你這一下都不肯留,就走啦!”這時佛兩個腳從棺材裡伸出來。伸出來干什麼?佛表示我沒有死。迦葉尊者知道了,他的腳就收回去了。

所以佛真正傳法是給迦葉尊者,摩诃迦葉是千二百五十人眾中的首座弟子。佛弟子中另有三迦葉兄弟,不是這個迦葉尊者。迦葉尊者兩夫妻是印度首富,後來怎麼出家的,你們要去研究。

這些故事,看起來好像是神話。我常常說你們學佛,要參究佛的一生,要跟隨佛的行為,一步一個腳印跟著走,這才叫做學佛。你不要以為剃個光頭出家了,或者一個居士皈了依,就說在學佛了。人家問我:“哎,南老師,你不是學佛嗎?”我說:“我沒有學佛啊!”“啊,你是信佛教?”我說:“我什麼教都不信。”“那你信什麼教?”“我信睡覺,什麼教都沒有信過。”“哎,老師你怎麼這樣子?”我說我沒有資格學佛,做不到。怎麼才算做得到?譬如布施,大菩薩的布施,眾生需要你這雙眼睛,兩雙挖完了,還連頭、腦髄、整個的身體,都肯布施給人家。可是我一點都做不到啊!現在要我挖一只眼給你,我捨不得,我還要用來看書呢!我哪有資格學佛啊?所以講你們學佛,真的先把佛的一生研究清楚了,不要什麼中觀啦!瑜珈啊!禅宗啊!密宗啊!少來這一套,你要看佛的行為,看他的一切。

上面我們先介紹佛,再看佛講的法。能有《大藏經》流傳,主要是迦葉尊者主持結集的。佛過世了以後,迦葉尊者馬上召集師兄弟們五百人,是千二百五十人眾裡頭選出來的,是明心見性,得道悟道,神通智慧具足的,才有資格參加。五百人聚在一起,迦葉尊者主持,把佛一生說法記錄下來。

那個時候沒有錄音機,只有一個像錄音機的阿難尊者的頭腦,他記憶力之強,佛說的法什麼都記得。五百羅漢集中一起記錄,雖然都有神通,但是大家心裡都有數,知道自己記憶力不俱全,只有阿難來才行,可是阿難尊者沒有悟道。這五百羅漢都到齊了,迦葉尊者把這個架勢擺好,大家都在那裡打坐等著吧!反正每人心裡都有數,不講話。阿難進來了,迦葉尊者罵他一頓,說,你沒有資格,出去!阿難說,你們需要我啊。

“對啊,我們需要你這個頭腦,講出來記錄啊!你是答錄機啊!可是你沒有見道,出去!悟了道才進來!”砰!門關了。

這一段,是禅宗非常重要的公案,也是密宗。當時阿難尊者被趕出去,這一下痛苦極了,坐下來,規規矩矩盤起腿來參了,這叫參。七天悟了,所有道理都實證到了。然後來叩門,一敲門,迦葉尊者說:“進來!自己進來!”門也沒有開,結果他進來了。迦葉尊者說:“請上座,這個是留著等你的,坐下來吧。”

所以每本佛經上第一句話,“如是我聞”,“如是”就是“這樣”,這是梵文的文法,同外文英文等的翻譯一樣,是倒裝的文法,以中國的寫法,“我聞如是”,翻譯成白話是“我阿難當時聽到釋迦牟尼佛是這樣說的”。阿難說完了,大家記錄好了,就是一本經。所以一切經典,小乘大乘,都是阿難說出來的記錄。

戒律部分是優波離說出來的,他就是最末等階級出身,管法律的尊者。他專管戒律這一部分。

“論”呢?是後代根據“第一次五百羅漢結集”的經典,以及對戒律研究的論文,叫“論”,像《大毗婆娑論》等。所以經律論三藏,經是經,律是律,論是論。《俱捨論》《成實論》《大乘起信論》《大智度論》《瑜伽師地論》《成唯識論》,這都是後世的論著。這一套關於修持、講道理的學問,歸納起來叫“法”。

所以皈依三寶是“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皈依佛,兩足尊;皈依法,離欲尊”。注意!你還漏丹、還遺精,連男女的性關系,以及男女的念頭還沒有空,沒有證到空性;但欲不是強壓下去的。如果小欲都離不開,大的欲望,名聞富貴,更放不下。做個大法師到處受人恭敬供養,然後一講起來,某人是我的徒弟,某人是我的弟子。咄!還有這個名心在,統統是欲望。離欲,什麼都沒有,一切皆空;所以皈依法,離欲尊,佛法叫你要離欲,執著欲望都沒有用的。

“皈依僧,眾中尊”,言行態度什麼都不同的人,自然使人看到你都會恭敬起來“喲,這是有道的人!”皈依僧不是皈依你們哦!是皈依那五百羅漢、大阿羅漢、得道的師父們;換句話說,你們得了道,自然就屬於聖僧裡頭了。

這是三皈依,所以當你早晚功課念到這裡的時候,不是隨便念過去,馬上要反省,自己做到了多少!有沒有注意這個事?若有嘴無心地念,心裡頭想,明天我要到香港去玩玩,還差一點錢,不曉得哪個居士可以化一點就好了……那還叫念經嗎?

釋迦牟尼佛涅槃後,由那次的結集,佛的弟子們就分成好多宗派了。世界上有個大問題來了,不管你怎麼空靈,胸襟怎麼博大,只要有徒弟、群眾在一起,自然就會形成了黨派。佛在世的時候,已經有黨派了,修行的上座迦葉尊者、須菩提、目連尊者、捨利弗,各有各的群眾。捨利弗年紀比佛大多了,佛出來說法的時候,只是三十多歲,捨利弗已經四五十歲了,所以大家來聽法,不知道哪個是師父;原來這個年輕的是師父啊!是佛啊!那個年紀大的是他徒弟。

捨利弗和目連尊者兩個人是好朋友,《大藏經》有捨利弗著作《捨利弗阿毗昙論》,目連尊者造的有《阿毗達磨法蘊足論》,你們研究要注意,那是他們當時修行直接的觀點,還有一部《阿毗達磨大毗婆娑論》,是這五百羅漢們,當時了生死修持經驗的著作。現在講唯識、密宗,離不開這一部書的。這是大眾的經驗,是五百羅漢各人修持的心得,集中的報告。

佛在世時除了有宗派外,還有反對他的;他死後,更分成幾十個宗派,但是都還在修行哦。譬如說,上座部的是主張“一切有”,不是空,所謂佛說的“空”,不是“沒有”的意思,的確有個道,有個可修可證的“有”,所以講一切有。譬如,大眾部其他的部,認為一切空,說的是“空”。有的一派說,阿羅漢都有神通啊,就是因為修“有”來的,本來是“有”。所以說是有是空,空就是有,有就是空,爭論得很厲害。

因此二十多派,是各人修行的經驗見解,都是忠於佛的,等於禅宗在中國變成臨濟、曹洞、法眼、雲門、沩仰五宗。我呢,一輩子討厭分宗分派,所以,一輩子也不肯做老師,不肯承認有個學生,一承認了以後,就形成黨派了,那真難辦,那要說派的話,就成了“南派”!

所以我當年在大學講禅宗課的時候,一個研究生就提出來問:老師,我問你一個問題。既然是開悟的祖師,還拿一個衣缽拼命地跑,後面還有人趕來,然後還分成南宗北派,同普通搞宗派一樣,這個佛法我何必學啊?我說:你問得好。他真問得好,既然學佛,一切解脫清淨,哪還有宗派的觀念存在?佛在世時,乃至以後,意見歸意見,修行歸修行;就是你們也一樣。哪怕都是少林寺師兄弟,還不是三個兩個各有一派!我跟他倆好一點,他跟我倆好一點。他啊?不要談他了……那還不是宗派!人我的是非怎麼免去!這就是人類一個大問題。

所以佛過世一兩百年以後(有說三百年、五六百年不一),這個宗派觀念,在修持上,見、定、行都出問題,之後才有馬鳴菩薩出來,就照大乘的路線,著作了《大乘起信論》,綜合了這些修行的見解,只有“真、妄”兩條路。見空性,明心見性;見真如,成道。小一點成阿羅漢;大的成大菩薩、佛。隨妄心就入六道輪回;當下放下妄心,自性現前,見到真如自性;這是開始的論派,祖師的著作。

在大乘學派裡,拼命提倡《維摩诘經》,釋迦牟尼佛是出家佛,維摩居士是在家佛,這部經影響中國的禅宗特別大。你們叢林的住持叫“方丈”,也是從《維摩诘經》上來的;因為維摩居士說法的房間,一丈見方。“方丈”是代表男性寺廟地方,所以和尚寺廟有方丈,尼姑庵是沒有方丈的。

這個中間有個傳承,不講真妄這一套,而直接走明心見性禅的路。所以馬鳴菩薩也是禅宗祖師,由初祖迦葉尊者,二祖阿難,一路下來,第十二代就是馬鳴菩薩了。

他們告訴我時間到了,你們休息一下,吃了飯再來。

 

第四堂

內容提要:

   真妄兩條路

   龍宮的經典

   龍樹菩薩的中觀

   拈花微笑的出處

   佛教傳入中國

你們這幾位,姿勢一變動,莊嚴得多了,不只外表的莊嚴,心裡內外的變化也不同了。辛師你的頭,仰一點,再仰一點。對了!這樣你整個身體氣脈就不同了。

我們晚飯以前講到佛學大概的變化,注意,釋迦牟尼佛出來就是要解決人類的一件大事,就是生死問題,生命問題。怎麼樣有這個宇宙?怎麼樣有一切眾生生命的變化?為什麼有生來又死去?那個能生能死,能起變化的東西是什麼?既不是神又不是鬼,也不是上帝;也不是唯物,也不是唯心的。那麼有個東西,這個東西在我們中國禅宗就叫“這個”!沒有什麼啰嗦的。這個是那個,那個是這個,就是一個東西,搞不清楚;我們也可以叫它“黑不隆冬”,但仍是搞得清楚的。

這是心物一元,生死同根,萬物的變化,都是由“這個”能變而起。“這個”本身是不變的,但是可以起萬變的一個功能、作用。這是大眾同有的生命,不只佛一個人,一切眾生,包括一個蟲,一只螞蟻,也可以成佛,只要認識了自己的本體,一修證就到了。

釋迦牟尼佛沒有說自己可以成佛,別人不可以!他說一切眾生皆是佛。不像其他的宗教,上帝只有一個,你不能變上帝。按照佛法來講,上帝也不過是個眾生,三界的天主是眾生自己的業力變化,人也可以成為天主。一切都在變化,這個原則要把握住。

剛才講到佛學的演變,佛過後一兩百年,雖然他老人家不在,跟隨佛法修行的人很多,證果的阿羅漢也還是很多的。印度婆羅門等其他教派,在各地修行者也是很多,不過那個時候佛的影響最大。但是後來到底亂了,所以馬鳴菩薩才出來。

據說,馬鳴菩薩出生的時候,全國的馬都叫了,百馬齊鳴,有這個吉祥的征兆,所以稱為“馬鳴”(另一說:菩薩善說法要,馬解其音,故號馬鳴)。他是文學家,沒有出家以前,他的詩歌一寫出來,莎士比亞這些人不能比了,全國都震動了。乃至國王跟他商量,叫他不要隨便寫詩,不要隨便作歌,因為他的文章影響力太大了。所以他出家悟道以後,看到各宗各派修行,雖能夠成功,但是到底不行。所以他著了《大乘起信論》,只有“真、妄”兩條路線。走入妄想就是凡夫,去掉妄想就是真如,自性本空。

接著下來,佛法慢慢變去了,隨著時代越向前走,反而修行的多,證果的卻少了。思想意見的分別、爭論越來越多。在差不多佛過後兩三百年時(有說六七百年),如果勉強講,應該在秦始皇這個時候,出來了龍樹菩薩。

這位菩薩是更奇怪的人了,年輕聰明,畫符念咒,什麼武功都會,文武全才,學會了印度一切外道的本事。最後他和幾個同學練成了隱身法,肉體走進來你看不見的。他智慧很高,本事很大,很傲慢,學會了隱身法以後,怎麼玩?到哪裡去玩?隱身到皇宮裡去玩吧!於是四個人進皇宮,把宮女的肚子都搞大了,是這樣的玩法。

皇帝氣極了,什麼人搞的?全國嚴查,誰敢進皇宮來,把宮女肚子搞大了?找不到人,奇怪!旁邊的大臣說,一定是那些學會妖怪本事的人干的。印度這些奇奇怪怪神秘的人很多。皇帝下命令秘密的搜查,一夜當中全國搜查,拿刀劍到處亂刺亂殺,只有皇帝坐的一丈以內不能殺進來。大概搞了一天一夜吧,那三個同學被殺死了,一殺死就現形了。而龍樹菩薩呢,看到這個情形,急了,他聰明,趴在皇帝的椅子下面,這一丈以內殺不到。然後在那裡忏悔,他禱告釋迦牟尼佛,佛啊!你是大聖人,我忏悔,做錯了事!假使這次不死,就出家學佛。結果他沒被殺死,出來就出家學佛。

出家以後,把所有的佛經一下都讀遍,道理也懂了,至於神通本事他本來有,能使自己起神通智慧作用的那個本性,他也找到了。認得了自性,他傲慢心又來了,認為這個世界釋迦牟尼沒有了,他可以做第二個佛了。

這一下,感動了所謂的龍王,如果你要講這是迷信,那就很難研究了。是西海龍王,還是東海太平洋的龍王?他那邊是印度洋,是南海龍王,還是北海龍王?照佛經所講大小龍王很多啊!佛都列出來名字的,誰管哪個范圍,研究起來,你說是神話,也很有意思的。譬如說今年中國的天氣這樣變化,刮風下雨是這個龍王管的;那一邊干旱是那個龍王管的。

這位管海上區域的龍王,到底是哪一位,沒有詳細記載,也許是個人,這個事按照現在來研究,是覺得很奇怪的。龍王來看他了,就談道理談學問談佛法。這個龍王說,你是了不起,你真可以做當代的祖師,傳佛心法的祖師,但還不能算是佛,還不能登上這一代教主的寶座,你還沒有這個功德。況且你不要傲慢,你說已把佛經研究完了,但是佛經留在世界上的只是百分之一,另外還有許多法,佛不是在這個世界上說的,是在天上給天人說的,給龍宮龍王說的,給鬼神說的,而人世間沒有記錄。

他說:“有這個事?有哪些經典呢?”龍王說:“龍宮圖書館裡有太多佛經了!你的智慧看不完啊!你不信,我帶你去。”

一到龍宮,龍王打開圖書館,他一看不得了,不曉得多少佛經。龍王牽一匹馬,讓他騎上去,說你來不及看哦!他走馬看經題,三個月騎在馬上只能看經的題目,內容看不完,譬如《金剛經》《心經》《涅槃經》《楞嚴經》,這樣看經的題目。這一下他服氣了,出來跟龍王商量,這很多經典世界上沒有,我要帶一部回去。龍王起先說不行,再三懇求,才答應把《華嚴經》帶一部回去。

整個的《華嚴經》有十萬偈,所以中文的翻譯,晉朝翻譯是六十卷,唐朝翻譯有八十卷,這部是佛經裡的大經。但是你注意噢!這部經典是龍樹菩薩在龍宮裡請回來的。所以學佛的研究佛學,“不看華嚴,不知佛家之富貴”。這是怎麼講法?這天上地下的事物,譬如講一個亮光,有各種亮光,什麼電燈光啊、太陽光啊、月亮光啊,這個光那個光。你說這個人真會幻想,能夠幻想出來那麼多名稱,我都服了!講一個東西,一講一大堆,想像都想像不到。

譬如我們早晚功課,大家念的,有四句最重要的話:“若人欲了知,三世一切佛,應觀法界性,一切唯心造”就是《華嚴經》的偈子。“若人欲了知,三世一切佛”,想知道什麼是真正佛法,“應觀法界性,一切唯心造”,那是徹底的唯心。他說整個宇宙萬有世界,三界天人,包括我們人、眾生的生命,一切是唯心所造,心造的,是“我”所造,不是外來,也沒有一個做主的,一切是念力自性所生。

還有,我們經常念的忏悔文:“往昔所造諸惡業,皆由無始貪嗔癡,從身語意之所生,一切我今皆忏悔。”早晚功課裡頭,很多都是《華嚴經》抽一點出來,文字翻得非常美。

然後,他又到南天的鐵塔,拿到過去佛用咒語修行的法門,這就是密宗。所以,有些經典不叫龍樹,叫“龍猛菩薩”。南天鐵塔,就是南印度。印度的文化,同我們一樣分東南西北中,南印度天氣熱的這一帶,秘密的法門特別多。等於我們中國人畫符念咒的,貴州、雲南、湖南郴州這一帶特別多。他綜合了印度的各宗各派,統統歸到佛法裡來,所以在中國,推龍樹菩薩是八宗之祖!所謂禅宗、天台宗、密宗、三論宗、法相宗、賢首宗、律宗、淨土宗都離不開他。他上台說法的時候,法座上只有個圓光在那裡,只聽到聲音看不到人。他就是這麼一個人。

這是龍樹菩薩的階段。他看到佛涅槃後這些修行人都出了問題,都抓住那個修持的、證悟的、小乘“有”法在修;所以他特別提倡般若空觀,性空,一切皆空。但是常常講空也看到不對,他就寫了一部《中論》,世稱《中觀論》,就是庚師提過的。落在有不對,掉在空裡頭也不對;空有雙融,非空非有,即空即有,緣起性空,性空緣起。因為修小乘證果的容易落在“有”上,不肯放,最後的果位、境界放不掉;但談空的也很危險,既然空了嘛,因果也空嘛,那我殺人也空哎,吃你的也空,那很危險。所以叫“中觀”學派。

你們年輕的,在少林寺學過中觀嗎?庚師在重慶的,讀過佛學院,大概會背,考考你《中觀論》的偈子怎麼說啊?

僧庚:能說是因緣,善滅諸戲論。

僧甲:諸法不自生,亦不從他生,不共不無因,是故知無生。

南師:對了!這是《中觀論》的一首偈子。一切唯心,“諸法不自生”,並不是有個東西出來的;“亦不從他生”,也不是他那邊來,不是別的地方來。那麼“自他不二,心物一元”對不對?“心物一元”是我們方便講,也不對。心物一元這個邏輯犯一個錯誤,就是成為共生的了;心跟物兩個一起來的,是“不共生”。這是“緣起性空”道理,也不能夠說“無因生”。這是簡單解釋一下文字,這個偈子,詳細講要好多個鐘頭。

所以,菩薩要證到“無生”,才是入門!就是證到了“無生法忍”,修行到了菩薩登初地的“歡喜地”。如何是“無生法忍”?甲師還記得,不錯!“諸法不自生,亦不從他生,不共不無因,是故說無生。”現代什麼西方的邏輯,各宗各派,一碰到這個道理,那些邏輯哲學,一下都站不住了。

印度龍樹菩薩造了《中論》,可是在他以前,中國人也著了一個“中論”,是曾子的學生,孔子的孫子子思著的《中庸》,“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奇怪了,他們當年文化也沒有溝通,兩位大聖人,差不多是同一個觀念。

當時,龍樹菩薩這些著作,不是玩思想,不是光談理論,而是幫助大家明心見性,修行證果,做功夫用的;也是怕你功夫的路上走岔了。到現在,佛學院裡講這一套,學者研究這一套,這些搞學問的,對修行不清楚;搞修行的卻摸都不摸這些理論,也不懂,結果統統把它分裂了。這個佛學就慢慢在演變,這個階段,差不多已經到了我們漢朝了。這個時候,羅馬剛剛要起來,快要鼎盛了,世界上其他文化都還談不上。所以從世界歷史、文化史的演變看來,這個人類非常的鬧熱。

差不多到東漢以後了,你們都沒有研究歷史,曉得什麼叫東漢西漢嗎?也叫做前漢後漢。漢朝四百年,劉邦知道嗎?劉邦打了天下,兩百年以後變亂了,之前這個階段叫前漢,變亂了有個人篡位,就是劉家的親戚王莽,把漢朝的政權拿過來了,自己改個朝代叫“新”。

在西漢平帝元始元年時,耶稣才出世呢!所以現在是西元兩千零五年,我很不喜歡用,因為那是耶稣的紀年,同我們不相干。我們中國講黃帝到現在是四千七百多年了;佛教國家的泰國,用佛歷也兩三千年。現在我們自己忘了本了,亂用。

所以你們要注意,秦始皇的時候,印度有沒有文化過來?這個歷史上有,不過那個時候不曉得是佛教的羅漢啊,還是婆羅門教的人來過。其實那時文化已經在交流。民間傳說胡人,人高馬大,有神通發光的,結果把他關起來。但是關不住,人關在牢裡頭,他有神通,一下子出來在外面走。沒有辦法,只好說,這是妖怪,這是胡人,管他呢,讓他走了吧。說不定那些是有神通的活羅漢,過來看看的。到漢武帝時,張骞西域回來,說胡人崇拜金人,黃金打的人,就是銅的佛像,或者鎏金的佛像。所以《漢書》上說,張骞從西域帶了好幾個金人回來。

那麼這個階段,譬如印度各宗各派,瑜珈咒語的修行,就是密宗起來了,這屬於唯識法相,又是講有講空這一派起來。

這些佛學大概的演變,簡單就一路下來,沒有時間給你們仔細講,這樣講不行的。我曉得,這一代的教育很糟糕,因為你們的年紀輕,從小學到中這,中國歷史都沒有讀。譬如給你們這樣講,中間提到的歷史,你們都不懂,解釋得很苦。像我們小時候的教育,中國多少年代,發生什麼事都弄清楚了,一提就懂了。佛教在印度,差不多在我們中國宋朝的時候,就統統沒有了,都到中國來了。宋朝以後,伊斯蘭教進入印度,所以現在印度沒有真的佛教了,有也只有南傳小乘,少數興起的一點點。

抗戰以前,印度有一個中國廟子,這個老朋友叫什麼,我記不得了,是中國的一個和尚,發願到印度蓋一個廟子,好像還在。現在你們也沒有辦法,也不想發願到印度去還他們祖宗東西吧!我們可沒有這個發心!(按:近代有一位悟謙法師,有加爾各答造了一座玄奘寺。)

所以佛法是這樣一個演變,庚師昨天講到的,這些都是教理方面。現在講修行,我們回過來講,佛的出世為了一個目的,是追尋生命生與死的問題。其實密宗同禅宗一樣,什麼叫禅宗、密宗呢?簡單地講,是偏向於修證做功夫,怎麼樣求證到。這就是禅與密同其他宗派的差別,其他各宗各派講學理的講來講去,似乎同他不相干。所以說禅宗始終是單傳,“不立文字,以心傳心”;正統的密宗也是一樣,“不立文字,口口相傳”,一路下來,怎麼樣修持到底而證果。

所以在印度禅宗的傳統修持,由迦葉尊者,傳到第二十八代達摩祖師的時候,已經是南北朝了,到中國來他是第一代祖師。達摩祖師的侄子,是印度一個小國王。達摩到中國來的時候,已經一百多歲了,離開中國的時候,一百五十幾歲。在熊耳山,那個埋下的達摩棺材,打開來裡面並沒有這個祖師。二祖神光走的時候也有一百零七歲!這些你們要特別注意,年齡雖然沒有多大關系,但同時代有關系。

現在回來講禅宗,禅宗開始的公案,很有意思啊。有一天,佛在靈山會上,本來很莊嚴,大家都坐在一起,釋迦牟尼佛在座位上要說法了。他還沒有講,看見前面有一個花瓶,他拿起一枝花在玩,這樣轉轉,大家也沒有講話,只有迦葉尊者在座位上“破顏微笑”。“破顏微笑”這四個字怎麼說呢?本來臉繃得很緊,大家都等著聽話,佛玩了半天花也不講話,迦葉尊者張開眼一看,嘩,師父在玩這個!“噗”!忍不住了,“破顏”。就這一笑笑壞了,佛看到就講話了:“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實相無相,微妙法門,不立文字,教外別傳,咐囑摩诃迦葉。”那迦葉尊者聽了,當然只有合個掌。所以“教外”是在這一切講空講有經教以外的,與那些道理都不相干。這個法門只有摩诃迦葉懂了,佛交給他了,這是禅宗的開始。現在學者研究禅宗,認為沒有這個事,是祖師們假造的。

禅宗祖師說這件事,在《大梵天王問佛決疑經》中有記載,這本經有翻譯過,但失傳了,我們的《大藏經》裡沒有。後來有外國學者到中國,說有這本經,現在在朝鮮發現了,是中文的全本,在韓國《大藏經》裡有。這是講這一段故事。

再說禅宗的不立文字,教外別傳。我們已經背了很多文字了,這不又是文字嗎?就是迦葉的破顏微笑四個字,也是文字啊!不立文字,一講出來已經立文字了;不可以言說,一說出來,已經言說了。所以,不可思議,你已經思議了,微妙在這裡。

這一路的修法下來,專講修證,這樣就是禅嗎?不是的。你們注意,這是講禅宗心法最後的見地;至於如何修持用功這一路,都有功夫的,都有作用,只是沒有講而已。所講的只是最後歸納出來的結論。這個要特別注意,並不是那麼一說就是禅了,那是開玩笑了。

印度二十八代的祖師,是這樣一路一路傳下來。到了東漢時期,佛教才正式傳入中國。東漢第一個皇帝,是漢光武劉秀。劉秀是一個了不起的皇帝,中國幾十個皇帝中,我特別推崇他。他是鄉下種田出身,不想做皇帝,最後做上皇帝,做得很規矩,很老實。他的兒子也很了不起,就是漢明帝,光明正大不含糊。漢明帝時候派人到印度聯絡,取佛經進入中國,洛陽白馬寺就是漢明帝時候開始的。後來蓋了十座寺廟,安頓出家僧尼,所以第一個出家人,第一個尼姑,也都是在漢明帝的時候開始的。當時出家,不改姓氏,假使姓李的話,法名古道,就叫李古道,只是有佛教的一個形式。那是中西(印)文化剛剛開始交流的階段,只是崇拜信仰佛教,講究修持是以後慢慢才來的。

東漢由光武到明帝,一直到三國(魏蜀吳),漢朝劉家天下也沒有了,差不多有兩百年(西元二五——二一九)。這個時候,西域交通不便,佛經翻譯得很少,相傳的也很少。到了三國的時候,這個西北,現在講絲綢之路的交通多了,才有多一些文化交流。佛教戒律的開始,都在河南曹操子孫政權(魏)下面開始的。

這個時候中國呢,干什麼?最流行的是學神仙。在佛法沒有來之前,中國人已經有一套修神仙的方法,也在修持啊,那已經一千多年了。煉丹修道、做功夫,畫符念咒,研究道家神仙之道,花樣多了。對西方印度文化,還有修仙的法門,中國人都能接受,覺得這個稀奇,因此中印兩方面的研究配合,就是在這個階段開始的。

這個時候還沒有好好去學打坐,也沒有禅宗,慢慢再過幾十年,鸠摩羅什過來,翻譯經典了,於是西安一帶,關中一帶翻譯大小乘經典,《法華經》、《維摩诘經》、《金剛經》,整套翻譯出來了。那時翻譯經典的和尚全國有幾千人。你注意啊,那些和尚不是你們這些和尚啊!

怎麼說呢?那個時候,出家人能夠拿到一張政府發的文憑叫“度牒”,是不得了的!出了家以後跳出了社會,剃了光頭,不繳稅,不限制住在哪裡,不受戶口管制,不受國家法律管制,見皇帝也不拜,政府也客客氣氣;不過人家也不理你,你也不理人家,到處雲游,做個世外高人。所以出家人很多,都願意拿一張度牒跑去出家了,完全不受一切拘束!如果這個人小小的犯法,已經出家就不問了。等於現在犯罪向外國逃,那時候犯了一點小罪,向光頭裡頭一鑽就行了。就怕頭不光,頭一剃光萬事拉倒,就是這樣的。

現在你們和尚不好當啊,隨時還有身份管理,同老百姓一樣,那個時候護照是什麼?光頭!誰有這個勇氣把頭發剃掉?中國人一直到明朝,胡子頭發從來不剃的,剃了是犯規矩的,誰肯剃了這個!那比你從三層樓跳下來自殺的決心還大。所以出家等於自殺過一次!

這一批有學問的出家人,在關中一帶翻譯佛經,那個聲勢之浩大,影響中國文化很大很大,知識分子都向那裡走了,所以有許多人剃了光頭出家去。譬如在廬山創辦淨土宗的慧遠大師,他也是大學者啊!聲望地位也很高,剃了光頭,出家做祖師了。他那個號召力很大的,人家看到這個光頭師父肅然起敬,也肅然看不起,這是兩種矛盾心理和看法。

當時翻譯以及論辯的學問大得很,所以“三論宗”“成實宗”興起了。這個時候,真正影響中國修持的和尚是佛圖澄,這位大師過來了(西元三一○年至中國)。他不講經,不說法,就是奇奇怪怪的,修行非常好。他是走禅修禅宗路線來的。佛圖澄大師一來以後,那不得了,因為他有很多神通。那個時候當然沒有電燈,他胸口有個洞,好像一團棉花一樣塞住,晚上要看經了,把這一團棉花拿掉就看了,不曉得身上哪裡帶電燈泡的。然後,過兩天跑到河邊去,把胃拿出來洗一洗,洗了以後,搓毛巾一樣,搓一下又放回去了,諸如此類等等。所以,信仰他皈依他的非常多。他跟關中的那一派學者,西安鸠摩羅什那一邊的完全不同,不過他在的時候,鸠摩羅什還沒有到,快要到了。

佛圖澄的弟子道安法師,對中國佛教影響最大,廬山慧遠法師是道安法師的弟子,所謂“彌天釋道安”,那是了不起的人,他的弟子很多是名僧高僧!他跟鸠摩羅什同時。這個時候才注意怎麼樣修證佛法,那時達摩祖師還沒有來。

我先講到這裡,他們叫我休息,等一下再講。大家起來喝杯茶。不客氣啊,你不起來更好。呵呵!

 

第五堂

內容提要:

   佛教文化蓬勃

   說修行道地經

   誰是不迷轉世

   魏晉南北朝的佛教

   道教也興旺

   慧遠與達摩禅經

時間一下過了,還沒有講到正題,你們不要白跑一趟啊!可是我講了正題,下一次見面,你們一定要給我一個果啊!你們不得一個果,不要跟我見面,一定拿個果位出來給我看看啊!修持要有個果位出來,這個很難,但是這個條件是這樣的。

現在講到這一段,都還在正題外面,目的是先使你們了解這個趨勢。

這個階段,中國的佛法剛起來,因為你們年輕,中國歷史不大了解,注意!這就是歷史上總稱“魏晉南北朝”的時代。“魏”是曹操兒子做皇帝的朝代。曹操父子的政權十幾年,就被司馬炎家拿走了,改叫“晉朝”。晉朝沒有幾年就四分五裂,分東晉、西晉,西晉在黃河流域,首都在洛陽;東晉南渡,到南京來做皇帝,從此長江黃河南北分開了。

東晉南渡以後,黃河以北“五胡亂華”,實際上,都是少數民族起來做皇帝,政治一塌糊塗,亂搞一頓。老子做個幾年皇帝,兒子起來,把老子打垮自己干。南面的東晉之後,經過了四個朝代——宋齊梁陳。宋不是趙匡胤的那個“宋”,是劉裕。然後是齊,蕭道成,都是江蘇人做皇帝。梁朝,梁武帝蕭衍;陳朝,陳霸先。再到隋朝統一,再下來才是唐朝。

從魏晉南北朝,到隋朝開始統一天下(西元二二○——五八一),三百多年天下大亂。那個時候,中國大致上是南北一國兩制。中國的政治之亂,是少數民族跟漢民族的亂,亂得一塌糊塗,可是在文化發展方面,也鬧熱得一塌糊塗。而且光頭也光得很清楚,這個時候出家好玩咧!有個度牒,出了家以後,你們打過來打過去,同我們都不相干,自己背一個兜兜去出家,人看到是世外高人,比現在有錢逃美國還厲害。這個時代,這個國家,是一個什麼時代啊!多鬧熱啊!演電影都演不出來的,文化鼎盛,太鬧熱了。

雖然那個時候天下很亂,可是翻譯佛經倒很多。所以,你們看到的敦煌壁畫,龍門石窟等等,都在這個階段起來的。北方文化,少數民族起來,都是信佛教。除了佛圖澄大師的影響以外,修行人有沒有呢?所以我說你們要注意,竺法護翻譯的《修行道地經》是一部講修行的經典。這本經典,講如何坐禅、修行、證果,是一本最具體、最重要的經典(按:東漢安世高翻譯之《安般守意經》《禅行法想經》等,是將禅觀帶入中國之第一人)。

為什麼修行,要怎麼修?《修行道地經》告訴我們,先要了解人怎麼來投胎,所以我叫大家看後來翻譯的《佛為阿難所說入胎經》,知道十二因緣,知道怎麼投胎,和現在生命科學都是連起來的。

現在我又倒轉來,很快跳過來講。佛學道理告訴你,一個中陰一入胎就迷了,不知道前生從哪裡來。所以十二因緣是“無明緣行”,一片無明什麼都不知道,只是有動力,叭一轉,“行緣識”,變成胎兒了。“無明緣行,行緣識,識緣名色”,胎兒就成了。從這裡開始,然後胎兒在裡頭“色痛想行識”慢慢都形成了。

至於你怎麼樣去解脫,《修行道地經》翻譯得很徹底,所以要研究佛法,先要了解生死問題。佛跟阿難講怎麼樣入胎,如果這個學理都不懂,你談什麼學佛修行啊?這不是空洞理論,以現代科學來講,佛在兩千多年以前,把人從入胎到變成嬰兒的這個科學說出來了。有些是現在科學上有的,佛經裡頭沒有,有些佛講的,現在科學還沒有發現,這是個大科學,不得了的。所以修行,就牽涉到這樣大的關系。

《修行道地經》,我叫大家仔細研究,幾個人肯看?看都不肯看,何況談研究啊!像我看了一句話,就在研究了。開始一看,唉喲,明明“色受想行識”,他怎麼這裡講“色痛想行識”?把這個“受”字翻成“痛”,咦,翻得不好,翻錯了。後來一想,忏悔,對不起!還是他老人家對的,這個“痛”字翻得對。我們傷風了,痛不痛苦啊?痛啊,難過啊!你們先學打坐痛不痛啊?痛啊。難受不難受啊?難受。難受叫做“痛”嘛!或者打坐時不對了,也是痛啊,翻成“受”翻得很文氣,那是廣義的;“痛”是翻得很切實的,就要這樣注意。

所以說,靈魂入胎,要轉生不迷談何容易。中陰入胎就迷,如果前生有修持的羅漢再來,或菩薩再來投胎的話,入胎不迷,住胎也不迷,出胎也不迷,那真是過來人,大阿羅漢大菩薩來的。

譬如我們中國的智者大師,禅宗裡頭的四祖道信禅師,五祖弘忍禅師,這些都是入胎、住胎、出胎不迷的人。當時道信禅師要傳法,沒有人接啊,就感歎:哎呀,急死了,怎麼辦?他廟子上一個種松樹的老頭,沒有名字,叫栽松道者說:“師父啊,我行不行啊?你傳法,我來做五祖吧。”

“哎呀,老頭啊,你不要開玩笑,你是行啊,可是太老了,你比我還老。”栽松老人說,那我再來。四祖說你真的?“真的。”“那我等你。”

所以那個老頭就走了,跑到山下,看到一個年輕女孩子正在洗衣服,他說,大姐啊!女孩子說:“干什麼,師父啊?”“我想在你家裡借住一下。”“那不行哎,我家裡還有爸爸媽媽,哥哥姐姐啊,你去問他們吧!”他說:“問就問,我敢。”就走了。

這樣女孩子肚子就大了,赫!這情形在古代還得了,要被打死的,她媽媽不願意啊,最後把她趕出去。這個女孩子沒有做壞事,肚子卻大了。十個月懷胎好辛苦,生下來是男孩子,就是五祖弘忍。媽媽把孩子丟到水裡頭,但是沒有跟著水流下去,反倒轉流上來。很奇怪,又把他撿起來,弄干淨養大,十四歲就來見四祖,兩個人因緣一兜就出來,悟道了。他等於自性不迷的人,這可以說入胎、住胎、出胎不迷了。

譬如我書上常談到,你們最欣賞的一個有名的故事,“三生石上舊精魂”,是杭州的故事,也是西安的故事。你們都記得嗎?記不記得?你們都不講話。(答:記得)這是圓澤和尚,和李源居士的故事。圓澤不是那個講唯識的韓國的圓徹,你看孫教授都記得,他記憶力非常好。

這兩個好朋友,在西安那邊,到了晚年,年紀大一點,兩個想到四川峨嵋山拜普賢菩薩。圓澤法師講要走旱路,從西安走漢中、綿陽,到樂山,上峨嵋的這條路。李源說,嗨呀,我們難得坐船哪!從三峽上去,再到樂山,到峨嵋。兩個人吵來吵去,為這個決定不了。最後呢,李源決定走水路,和尚只好跟著來了。

到了三峽的船上,河邊一個大肚子的女人在洗衣服,圓澤法師一看到,哈哈,兄弟啊,完了,逃不了了,我叫你不要走這條路。李源說:“什麼事啊?”圓澤法師說:“她懷孕三年,就是等我。我想躲過不來,你偏要走這條路,我馬上要走了、死了,三天後你來看我吧,我會對你笑一笑;十年以後,再到杭州去找我。”所以,李源收拾了圓澤法師,打聽到這個女孩子家裡,果然,三天以後生了孩子。李源去看,孩子抱出來了,他拿了紅包,那個小孩子對他笑一笑。李源就知道了,難過得一路傷心,把好朋友害了。等了十年,又到杭州去找。

杭州西湖山上有個葛嶺,那裡有塊石頭,叫“三生石”。李源後來守信用,到這個地方找,在這塊石頭上坐著等。三天以後,看到一個放牛的娃娃,拉一條牛來了,李源一看,知道就是他,小孩子就念了兩首詩:

第一首:

三生石上舊精魂 賞月吟風莫要論

慚愧情人遠相訪 此身雖異性常存

意思是說,過去我們談文章,都過去了,不要談了。總算你還多情啊,還守信用那麼遠來看我。當年我是個大師父,現在身體變了,是個放牛娃嘛,可是本性沒有迷。

第二首:

生前身後事茫茫 欲話前因恐斷腸

吳越江山尋已遍 卻回煙棹上瞿塘

前生同現在都有講不完的事,已經換了一世了,過去的事不要談了,恐怕更令人傷心,我也在這裡等你哎!趕快回西安去吧!意思說你年紀大了,也快要完了,我們要回四川了!

這些是順便講,不要被這些文學迷了,你們現在沒有資格談文學,記得而已。這是說,修行有人可以到達入胎不迷,住胎就迷了,不到三果以上的境界,沒有達到三禅定以上境界,一出胎是非迷不可。

你們研究阿賴耶識,為什麼一個媽媽生出八九個兄弟,每人個性都不同?這不是遺傳的,是自己前生帶來的業報不同;因此每個遭遇、命運也不同,可是自己不知道。

為什麼我們入胎出胎會迷?生死來去那個壓迫的痛苦,比你熬腿比你打坐還難受萬萬倍以上。一痛苦一昏迷你統統完了,所以氣脈不修通,你想得定了生脫死,談何容易。這個都做不到,你們豈不是白出家了!

這段話把你帶領得天昏地暗了,現在我們話說回來,魏晉南北朝一部講修行的書出來,就是《修行道地經》(竺法護譯,西元二三八——三一六),講老實修行的法子。由安那般那,數息、隨息、止息,然後講到怎麼樣用息,修風大,修生命的氣,然後轉到白骨觀。因為釋迦牟尼佛在世,教弟子們證果,主要都是白骨觀、生命氣這兩個路數,都是在這兩個上面轉,很重要;再配合三十七菩提道品去修持。《安般守意經》和《修行道地經》,影響了中國道家,所以道家就有了修氣,安那般那後來變成氣功了。《坐禅三昧經》是鸠摩羅什後來翻譯的,還晚個一百年(鸠摩羅什西元四○一年到長安)。

所以道家講修到神仙長生不死,經常用代號講話,怎麼講啊?些子事,這個“些子”是什麼?是“此”字下面“二”劃,“此二”就是“神”跟“氣”兩個,心念跟氣兩個合一。所以佛教用念佛珠,道士用個連環圈,兩個籐的圈連環,轉來轉去,就是“神”跟“氣”兩個不分開。

這個時候,達摩祖師還沒有來(西元五二○年到廣州),這個時候的修行,是受這本《修行道地經》影響來的,加上佛圖澄大師(西元二三二——三四八,三一○年至洛陽)過來,口頭傳授的,用神通傳授的,怎麼樣得定,都是走的修行路線,簡單明了快速,不談教理。

教理是後來在西安、關中、洛陽發展的。在西安一帶,鸠摩羅什來了以後,那邊學者很多,他們著重談學理,像“三論宗”的《百論》《十二門論》《中觀論》等等。可是你看到,凡是講教理講道理的學者們,看不起實修的人,認為他們又不懂學理,亂打坐,懂個啥啊!這般打坐修行的,又看不起這些書呆子,他媽的,那些人亂吹一氣,空講一大堆。

當時兩派就是這樣,勢力很大,所以道生法師(西元三五五——四三四)在西安,因為講究修持,這些學者都容不了他,結果被趕出關中,就到南方來了。因為長江以南是另外一個世界,也很熱鬧啊!這邊的在家居士們,由兩漢講儒家的學問起,講四書五經的,已經講得不想講了,因此專門提倡“三玄之學”,就是《老子》《莊子》《易經》。所以後來禅宗臨濟的“三玄三要”,同這些都有關系。

魏晉南北朝,北方這些少數民族皇帝的政權,專門在山上、石頭上刻佛像;南方這邊專門修廟子,也講修持。所以有一首詩:“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江蘇這些廟子,都是這個時候造起來的。南朝四個朝代,宋、齊、梁、陳外加三國東吳、東晉,都建都南京,所以叫“六朝如夢鳥空啼”。像梁武帝這些都信佛的,都是弘揚佛教的啊!所以,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中國文化在五六代的政權朝代,幾百年的演變,我們只好寫個題目:“亂玩光頭”,都在和尚裡頭玩,太鬧熱了!

所以有位學者湯用彤,寫一部《漢魏兩晉南北朝佛教史》,拿《高僧傳》裡的資料寫一寫,只講一點點,就是名學者了。要是我來給你們出題目的話,這裡頭可以寫一二十部的著作,不得了。還有科學方面的東西,天文、地理,古裡古怪的東西,很多都在這個時候傳進來了。

中國道家修神仙的也多,譬如杭州葛嶺的葛洪,江西的許旌陽,像萬壽宮、旌陽觀,這些道觀都還在啊!所以道家、佛家各種人物,都是這個時候出來的。可是這個社會之亂、政治之亂,只要坐著想想,讀讀歷史,就會又傷心又可笑!看看自己這個民族,在那個最變亂最苦的時代,七零八落多少變亂!這邊殺人如麻,那邊又是剃了光頭,上山修道得道,精神文明又提得那麼高,文化偏偏是那麼發達。這是個什麼國家?什麼民族?到現在我都搞不清楚。真是奇怪的一個民族國家,這麼有意思。

這個時候,達摩祖師快來了,可是達摩祖師未來以前,他的一個徒侄先來了,就是佛大先的弟子——佛陀跋陀羅(西元三五九——四二九),是禅宗的弟子,注重修行、做工夫。他翻譯了《達摩禅經》,告訴我們怎麼樣修行打坐。這本經跟《修行道地經》配合的,後來你們看的智者大師講的六妙門——數、隨、止、觀、還、淨,都是從這裡抽出一點點,沒有完全講清楚,所以這次要給你們講清楚。明天起正式講這個修持之路,要好好聽,聽了好修行。

佛陀跋陀羅跟鸠摩羅什(西元三四四——四一三)見過面了,鸠摩羅什很多經典翻不出來,曾請教過他。他就講鸠摩羅什,大意是說,也不好好用功,你這個見解,在中國怎麼出那麼大名啊?這句話你看多得罪人啊!當然鸠摩羅什法師沒有介意,可是他的中國弟子聽了就不高興。這批和尚也都是大學者,慢慢借故說他玩神通,破了戒,就把他趕到南方來。這個時候慧遠法師(西元三三四——四一六)到南方了,在江西廬山成立了“白蓮社”,建立了“淨土宗”。其實這裡頭也有政治關系,因為這些和尚裡的學派,與關中學者互相有意見有斗爭,所以他避開到南方來了。慧遠法師也就把佛陀跋陀羅請到廬山來,譯出《達摩禅經》。

佛陀跋陀羅當時預言,說後年有印度的五只船到。他們當時不相信,說他扯謊,也是罪名之一,說他亂講神通。後來果然是有五只船到。從這個船上下來的人是誰啊?就是達摩祖師(?——五三五)。我講這個話,因為考證年代,達摩祖師從南面坐船過來,廣州上岸。你把這些蛛絲馬跡一連起來,非常有趣;但是考證起來就麻煩了。

因為這些經典流傳,所以我讓你們看《高僧傳》,還有看《神僧傳》《神尼傳》,這個時候成就的非常多。為什麼那麼快,那麼多?因為修禅定的關系。這同禅定有關系,又沒有關系,是一個根根,兩條枝杈。

譬如說,隋朝的天下,隋文帝姓楊,是尼姑養大的。楊家是住在廟子旁邊,他媽媽生下來這個孩子,家裡不能養,一養就出毛病,發痙攣啦什麼的。隔壁的老尼姑過來了,說:“啊呀,施主啊,你們楊府養不了這個孩子,還是歸我帶吧。”她就把孩子抱過去帶大,所以他們都是信佛的。又如宋朝第一個皇帝劉裕,也是尼姑帶大的,他的小名叫“寄奴”,在廟上寄養大的。南北朝好幾個皇帝都是這些尼姑培養出來的,本事大吧!那豈止是“尼姑生兒中狀元”,這些都是尼姑兒子做皇帝。

這個時候的佛學,大家趕時髦,有人取名字叫“羅漢”的,也有叫“菩薩”的,叫“夜叉”的也有,叫“金剛”的,叫“般若”的都有,很時髦。等於我們現在有叫“原子彈”的,也有叫“散彈”的,最時髦的就是洋文的名稱,像般若、羅漢都是外文來的,當時就是這麼一個時代。可是你看看《高僧傳》,在那個階段證果的非常多。所以我說,中國文化發展到宗教發達,禅宗流行,真修行的反而少了。

休息十分鐘再說,還不要散開。

 

第六堂

內容提要:

   達摩祖師與神光

   心如牆壁是什麼

   對無喘的問答

   色空的對答

   聽不懂怎麼辦

我現在先由歷史的演變,介紹這個情況,大家要注意。

《達摩禅經》、《修行道地經》這兩部經典,是歷代佛弟子修成功的大羅漢們的親身經驗,一代一代傳下來的。《達摩禅經》翻譯出來,在當時也沒有大流行,但有跟著它修禅定的人。這個時候天台宗智者大師(西元五三八——五九七)還沒有出來。後來智者大師的“小止觀、六妙門”,就是抽用這兩本經的要點,但是並不完全,也不對了。他是另走一個路線。我認為,這就是天台宗不到三五代就斷的原因,因為沒有人好好修了,也修不好了;禅宗也沒有了,真修禅定的都沒有了,這是很嚴重的問題。

這個道理明天繼續討論。因為你們都學過一點聽呼吸啊,鼻子數息啊。和尚沒有錢嘛,只好數鼻子的呼吸了,把它當錢一、二、三、四慢慢攢吧!也攢不出來幾個錢。不過,要是真懂了數息的方法,很快就有效果的。

好了,達摩祖師和鸠摩羅什、佛陀跋陀羅,三個都是印度來的,可是沒有同時。佛陀跋陀羅是從南方廣東這邊上岸的,達摩祖師也是,不走絲綢之路。鸠摩羅什是從西北這一邊過來。一個從北印度過來,兩個是從中印度尼泊爾,從南印度這邊轉過來。來中國的路線兩條,修行的路線也是兩條。

現在我們討論禅宗,昨天講到,達摩祖師取禅宗心法來,在《五燈會元》《指月錄》上也看到關於二祖神光。當然你們大家要注意他,我寫過一些小文章叫《禅話》,你們再看看。

二祖神光見達摩祖師以前,也在修定,他打坐用功夫很深入,而且沒有出家以前,他是研究“三玄之學”,是“老莊”的專家學者。他學問非常好,下面學生弟子,信他的人很多。他因為看了佛經以後,正式出家,出家以後求道,到達摩祖師這邊。所以,禅宗的記載很簡單,在雪地上站著求法,不要說砍不砍膀子。古道昨天跟我講,“老師啊,那個嵩山真冷”。我說那是中岳嵩山,中國的中天啊!當然冷,再加上它那個雪,凍得很,神光為求道不怕凍。

注意哦,你看看,二祖到嵩山見達摩祖師,達摩祖師在打坐,這樣冷的山上還下雪,他站在旁邊。達摩祖師回頭,看到他站在那裡,不知站了多久,這雪下得已經把兩個腿埋了。所以達摩祖師問他:“你干什麼?”他說:“我來求道問法啊!”達摩祖師大罵他一頓,意思說:你!來問禅宗的心法,立地明心見性成佛,那麼容易做到嗎?

“諸佛妙道,曠劫精勤,難行能行”,你看罵得多厲害。一切佛無上的道,“曠劫精勤”,你做了多少功德啊?你修行多少了?曠劫,諸佛菩薩是多生累世,真正勤勞在修,修什麼?難行能行的菩薩道,一般人做不到的事,他做到了。“非忍而忍”,有些忍受不了的痛苦艱難,能夠忍得住。所以小乘修行,也講“忍法”,譬如打坐熬得住,也是小忍。

“豈以小德小智,輕心慢心,欲冀真乘,徒勞勤苦”,他說:你呀,想學禅宗,傳你心法,立地可以成佛,你休想,你在這裡打什麼妄想!

這一頓收拾下來,夠慘吧!那麼冷,站在那裡,下大雪,雪到膝蓋頭這裡。師父問他,你求我干什麼,他說我要求道,結果被他這一頓罵。因此他表示誠懇求法的決心,抽出戒刀來,把膀子砍了。達摩祖師也是人嘛,有慈悲心,就說,好了!收容下來。我們不要光是看文字,應該說不是這個時候馬上問他什麼,是過後問他有什麼經歷。當然他把修行經過一切告訴師父,就是“此心不能安”,所以,達摩祖師說:“將心來與汝安。”他說:“覓心了不可得”,心找不到。

達摩祖師說:“我與汝安心竟”;就是這樣下去,我給你安好,參究一下,你可以安心了。這是當時接引的一種機緣,寫禅學的人,自己就下注解了,認為這個時候二祖悟了,哪裡說二祖悟了?這是當時接引的禅宗手法,意思是,好!你如果找不到心,那就是啦!這些佛經上都有嘛,寫得明明白白,“心不見心”,“心不自知”啊,心是找不到的,所以“覓心了不可得”。

我問你,壬師啊,譬如你出門帶了三萬塊錢,臨時要用,結果你找了半天丟了,你說找不到了,這個時候你如何?“好吧!那就算了吧。”那個好吧,就是算了!沒有了就算了。找了半天找不到的時候,那個心情,自然有一種放下輕松的感覺。但這並不是禅哦!也是禅的一種,是接引教育的手法,不能說在這裡就是悟道。真正的悟道是用功夫,是另一個境界。你不要看了這些語錄,隨便受騙。

達摩祖師告訴二祖,當然他在那裡有多久沒有記載,也跟在他身邊了,在嵩山少林寺那邊,告訴他怎麼用功:“外息諸緣,內心無喘,心如牆壁,可以入道”,這是真東西來了。外面境界一切放下都不管,這個外不是身體以外哦!你內心上那些什麼念佛,念咒子,做各種各樣的功夫都放掉。“內心無喘”,“內”也不是身體以內的內,再深一層,你各種念頭、各種思想一概放掉。然後,呼吸也寧靜,不呼也不吸,沒有心息的往來,完全寧靜了。到這個時候,“心如牆壁”,內外隔絕了,外邊也打不進來,“可以入道”,可以進門了。功夫沒有到這一步,什麼都不要談。所以這一段記載很真實。

等於昨天,我過來想給丁師改姿勢,我還沒有走到,他已經抬起眼看我了,他就動了。後來第三次過來,他又動了。我說:“你干什麼?”他說:“我看到你過來。”我說:“你不要受我影響嘛!我過來同你什麼相干?”要內外不動,心如牆壁,過去過去都知道,但是都不相干。

然後記載說,這個時候,二祖還跟在達摩祖師旁邊,跟了多久,這個查不出來。每一次,他向師父報告用功的心得時,達摩祖師“只遮其非”,不對!不對!否定了他。沒有告訴他什麼不起妄想,無念就對這類的話;也沒有告訴他怎麼去除妄想,怎麼就是道,一切只是否定而已。

有一天,二祖來告訴師父:師父啊,我做到了,我到達了,外緣都息掉了。換句話說,一念不生,什麼都沒有了,什麼都不起了。達摩祖師說,你不要落在斷滅見上哦!認為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有,都空了,那就不是了。他說:沒有啊,我都清楚啊。好,從此入門了。

這一段“外息諸緣,內心無喘,心如牆壁,可以入道”,這個時候也不打機鋒,也沒有什麼轉語!這些路線走的是真正的禅宗,是“直指人心,見性成佛”的一條直路。而在這句話中有關功夫見地,你自己參一參,這個參不是去研究,是一邊做功夫一邊體會,保證你成功。

“外息諸緣,內心無喘,心如牆壁,可以入道。”一切放下完了,既不落入昏沉,又沒有散亂,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本身自性自然現前,這是一個重點。

今天晚上你們先掌握這個重點,夜裡體會體會,明天起正式告訴你修小乘止觀這個修行之路,配合上這個,然後再講一點禅堂的規矩。反正一下搞不完,也沒有個場地表演,譬如打香板,香板怎麼來的?我開始提出來,你們沒有答啊(答:從雍正開始)。不要亂用香板,千萬注意。我很反對亂用香板,就怕你們將來,又有武功,又亂用香板,當個木劍那麼用,亂去打人家的屁股,來生果報,給人家打屁股受不了啊。

好吧,今天先到這裡為止,回去先參這一段。看看做到怎麼樣!明天再來討論了。我請少林寺同學們先留一下,對這四句話,體會到什麼程度啊?閒談一下,好不好?講講你們個人的經驗體會。這樣,丁師開頭吧,他敢說的,無人無我,放開來說。

僧丁:我覺得這個話的意思,禅宗有句話叫“大死大活”。

南師:這是講道理了,講你自己的體會。

僧丁:我自己的體會,自己心裡面的東西,因為在久遠劫來,輪回的過程中,染上妄想執著的習氣,這是在內心裡,而不是外邊的東西,這些習氣要從內心裡把它放棄。

南師:對。

僧丁:心裡面“外息諸緣,內心無喘”,你再遇到這些事,你內心不會有這個喘息,喘息是波動啊。如果我喜歡這個東西,馬上有個感覺,有這個反應一樣的。“外息諸緣,內心無喘,心如牆壁。”就是說對這個東西,已經放下了,看見了就看見了,就是說心慢慢的清淨了,清淨了就可以入道,慢慢地可以進入這個道的門嘛。

南師:這是你的理解?

僧丁:呃,對。

南師:那你平時做功夫也是這樣做嗎?

僧丁:平時對這個想得很少。

南師:不大注意這個道理,重點不在這裡的?

僧丁:對。

南師:那請你再說。

僧丁:我平時對這個上面想得很少,因為以前我看《心經》,對《心經》想得多一些。

南師:那你對《心經》的心得講一下看看。

僧丁:對《心經》我是這樣看的,因為這個“色”和“空”,很多的概念問題,我的體會就是,理解概念問題比較明顯。就是說“空”和“色”,好像一個人兩個名字,老是弄不清楚。對這個問題,我一個體會就是,“空”跟“色”啊,其實是他講一個東西,兩個名稱,就是“空”跟“色”,已經形成一個固定的思維,這個思維就轉不過來了。他說這個“空”是“色”的時候,反過來說“色”是“空”的時候,腦子就轉不過來了,在這上面混淆,混淆了很多概念,人的內心就產生了很多執著和妄想,不知道“空”跟“色”是一回事。

南師:你是這樣看法嗎?

僧丁:嗯。

南師:嗯,好,那麼一直是這樣看法?

僧丁:對。

南師:你得結論了沒有呢?你自己做了結論沒有?

僧丁:我自己覺得,到最後還是用功吧,這樣一個體會就是說,把這個道理弄明白以後,心裡馬上有一種渾身很通暢的感覺。

南師:那麼,你認為“色”、“空”兩個轉來轉去,只是名相上在轉嗎?

僧丁:這個,它含義不一樣。每一層,每個階段對這個含義理解不一樣,這個本質呢,是一樣。

南師:不是啊,你現在的觀念,你講的是兩個名詞上的觀念在轉來轉去。

僧丁:這個概念,還是心理認知的這個概念,如果它這是個本質,你說它是空,已經不能接受了,因為一般的人,從小熏習已經不能接受了。你要說是個本質,他肯定能承認,你說它是個空,他已經不能承認了。所以,人這個習氣毛病,首先都是在色相上熏習出來的。

南師:是你的認為?

僧丁:對。

南師:那佛法講“色法”是講實在的哦!色法就是唯物哦!就是你這個本質,這個本質是真的哦!色法是有的哦!不是空的哦!

僧丁:對。就是這個相的形成,要知道它的形成,並不是說,你知道它的形成,就不會執著它了。要知道這個東西是怎麼形成的。

南師:怎麼形成呢?

僧丁:這個東西就是《心經》上講到的“五蘊”嘛!它是“五蘊”相互作用,形成的一個東西。

南師:你這個是講佛學,佛法所講的色法,不只用佛學講,還要用科學講解,這一點,你們千萬要注意,要懂一點科學物理。科學的物理顯示,這個東西本來也是空的,大科學家也知道,色法就是物。色法包含了五種,在佛法裡是“地、水、火、風、空”,是有“質”的,就是現在講物質的。但是現在科學都曉得,這個物質,分成表色、形色、顯色等等,各種現象歸納起來有三十幾種,它的變化很大。

譬如我們這個肉體坐在這裡,你覺得難受,像今天給你調姿勢,碰過你的背部,這些都是色法作用。有就是有,不是空。

僧丁:我講的意思還不是這個意思。我講的意思就是說,人這個心啊,我把它當成心,就是說,這個心的形成,都是因為色法上的一個經驗,一個積累。

南師:你講得對啊!你講得對。我剛才忘記了給你講,色這些東西就是相嘛,色相本來是空的,你是從心法上講這個色相,這理論你講得差不多,但是以後不能這樣講了。你這樣講,對一般普通學佛可以,針對一個大時代科學就不同了。現在要懂得科學,科學講的那個色法的空,跟佛法講的究竟空不一樣,叫你留意這個。

僧丁:我對《心經》體會的就是說,有些人是在解釋這個概念,我認為這個概念不用解釋,可以變換一下,就是空跟色吧,它是一個概念的變換問題,並不是解釋什麼,用空解釋色,或者用色解釋空。

南師:對,你講概念就是現代的話,就是一個“概念”,我們現在先回來,討論什麼叫概念。

僧丁:概念就是定義嘛,它定義這是一個本質,它就是一個本質。

南師:但是,所謂概念,我們講實在一點,就是我的心裡、思想上有這麼一個東西,一個觀念,這個叫概念。概念是現代邏輯上產生的名詞,古人沒有這樣用,古人只叫“念頭”,就是這個“念頭”。

僧丁:念頭,對。

南師:現在新名詞叫“概念”。這個念頭、思想,你說色、空兩個變來變去,你就是說,這個都是玩弄自己的思想。你思想覺得沒有這個東西,心裡就舒服了,空了,放下了。

僧丁:放不下的,就是這些東西。

南師:對。放不下就是你這個念頭,自己放不下。

僧丁:對自己念頭放不下。

南師:你說色也好,空也好,都是自己念頭上在轉,玩弄自己嘛。把這個念頭放下來,就無所謂了,色也好,空也好。

僧丁:對。明白了它兩個是一樣,一回事嘛。

南師:以現在來講,這個是從一般心理學上的講法,也可以做得到,但是究竟“色”“空”,不是這個道理,叫你留意啊!明天再討論。看你還真在山上用功,沒有白出家,年紀輕輕你到現在還真在用心呢!真了不起,但是還要進一步。這個明天再討論。

後面還有吧?還有哪些年輕的朋友?免得有話憋住不說,不好啊,有沒有?有話則長,無話則短。好,甲師講話,你講清楚一點。

僧甲:剛才這個問題,也是我一直想不通的問題,這在《楞嚴經》上,佛開示阿難的時候,在那個“四科七大,會歸如來藏性”。四科就五陰、六入、十二處、十八界;最後是七大。“會歸如來藏性”,在這個地方。

南師:對,你正好說有問題問我,你們有事情諸位盡管請啊,他要求我給他一點時間,我現在給你時間,我們兩個討論。

僧甲:就是這個問題一直參不通。

南師:你說根據剛才丁師講起,你現在提出你的問題是吧?大家沒有聽懂你的話,你說《楞嚴經》上關於地、水、火、風、空、見、識,七大。

僧甲:七大歸納起來,就是“根塵識”,“根塵識”最後佛法歸納成為幾句話,他就是說,“根塵同源,縛脫無二,識性虛妄,猶如空花”,後來他說,“知見立知,即無明本;知見無見,斯即涅槃,無漏真淨。”就是這個地方我就不懂,如何是“知見立知”?如何是“知見無見”?這是第一個問題。

南師:你問得好。你要我留時間給你,就是問這個問題?還有很多嗎?

僧甲:還有對於那個“緣起性空”的問題。“緣起”屬於生滅法,“性空”屬於不生滅性,但是《圓覺經》上講,“未出輪回,而辨圓覺,彼圓覺性,即同流轉”。但是我們平時起心動念、行住坐臥,都在這個無明用事,“以輪回心,生輪回見”,“於無生中,妄見生滅”,那個就是我平時一念無明所在的地方。

南師:你第一個問題牽涉到《楞嚴經》,第二個問題牽涉到《圓覺經》了,還有一個,原告先提出來,被告再來答辯。

僧甲:那個“緣起性空”的問題,就是見到性空,在我們一般普通的凡夫知見呢,認為空就是空,色就是色,但是在勝義谛中,色就是空,空就是色。這是在勝義谛實相上講,就是在緣起性空、性空緣起這兩者之間,不再自相矛盾。這個也是《楞嚴經》上講的問題,就是地、水、火、風色法,“性色真空,性空真色,清淨本然,周遍法界”,這個也就是說“緣起性空”的道理。

南師:你都背得很好啊,不錯啊!

僧甲:靠書本上的東西解決不了啊!

南師:你心裡不安,解決不了。

僧甲:心裡一點都不踏實,書本上的東西已還給書本了。

南師:你這三個問題都很大,如果這三個問題都踏實就好了。

僧甲:還有一個問題,佛在《維摩诘經》上講的那個,捨利弗在宴坐的時候,維摩居士就呵斥他:“不斷煩惱,而入涅槃,是為宴坐,佛所印可”;答文殊說“如是見無為法入正位者,終不復能生於佛法”;這些個問題是禅宗的關鍵,禅宗也是講“不斷煩惱,不除魔見,而入佛見”,“不壞世間相,而求實相”。

南師:哎,你這個孩子不錯哎,出家這幾年在山上不是白住啊。

僧甲:對於禅宗的機鋒轉語,我是一句也看不懂,但是維摩居士還有一句哦,“不起滅定,而現諸威儀”,這個從字面意義上講,就是說他隨時行住坐臥都在定中,包括在這個三界之中來去,生滅去來,連迷夢都沒有出定;就是像夢中夢境一樣,畢竟還是有迷嘛!要醒來,才知是夢。

南師:好啊,你這樣四個問題,還有沒有?你都抖完嘛,抖完了我先給你收到,放在那裡,要答你的,你問的問題都是很大的問題啊!

僧甲:不是有很多佛的弟子被維摩居士呵斥過嗎?迦旃延尊者他是議論第一,佛說一句偈或者簡單的講幾句,他就闡述得淋漓盡致。但是維摩居士呢,也就呵斥他,就是“無以生滅心,說實相法”。那我們就是以這個生滅心……

南師:沒有錯,還有沒有。

僧甲:暫時就是這些了。

南師:你打電話找我,找李居士轉來,就是這個問題啊,就是這些嗎?都是公事哦,沒有私事嗎?(僧甲:嗯)都是佛法的事哦,就是這些大問題。哎,不錯啊!這幾年住山還不是白住的,住出問題來了,你這幾句還真的背來,真了不起,你這四個問題是一個問題啊!

僧甲:一個解決了,其他的都可以解決。

南師:我想請你替我解決,你不要客氣嘛!

僧甲:唔……我就是解決不了。我解決不了這些問題。

南師:我想請你替我解決這些問題,你聽懂了嗎?這就是禅宗。我替你解決得了,釋迦牟尼佛當年早替你們解決了,他也沒有替我解決啊,這就是禅宗的機鋒,我說請你替我解決,就是要你自己解決。你剛才談,講學理,你這幾套為什麼不寫出來?把你這幾句問題寫出來。丁師!你是牙齒痛麼?上火還是什麼?吃黃連上清,馬上去拿一下。還有哪個身體不舒服的先講,趕快拿藥吃啊!倒點水給他,然後這一包給他,他有點虛火上升。

你在經典上知見上蠻用功,你首先提的,用《楞嚴經》引用的,“七大皆是如來藏性,既非因緣,非自然”,你都在用功,在研究了,佛門這口飯你倒是沒有白吃,不是白出家啊!嘻!你了不起,我真是恭喜你了,不然我怕你辜負自己。“佛門一粒米,大如須彌山”哪,你有資格吃這口飯了。我現在解決不了你的問題哦,先給你講第一個問題。

你提到《楞嚴經》上說,七大的見,明心見性的見,“知見立知,即無明本,知見無見,斯即涅槃,無漏真淨”,原文是不是這樣?我們一切眾生存在所知所見,這個“見”,不一定是眼睛看見的見,剛才丁師父講的心裡頭的概念,這個觀念就是見地,知道一切這個就是知與見,“所知所見”,不談“能知能見”的啊。知見這個作用就是心念,對不對?(僧甲:對)這個心念知道的、思想的,這個就是“知見”。對不對?(僧甲:嗯)

“知見”有了,心裡有個知道了,有個思想觀念,“知見立知”,這就是一念無明,就叫做妄念,“即無明本”。現在解釋文字,對不對?聽懂了吧?是不是這樣?這兩句話是不是這樣?(僧甲:嗯)

再下面,“知見無見”,假使一個人做到,妄念、感覺、執著,一切皆空,達到了“知見無見”,空了,沒有了,不起這個知見的作用了,“斯知涅槃,無漏真淨”,這個境界你到達了,就證得涅槃,證得當下無漏,得無漏果了。當下一念清淨了,是不是文字這樣?

僧甲:這個我不知道。

南師:我講的對不對啊?請你決定,你說沒有講對,再來。對了沒有?

僧甲:這個我也不懂。

南師:那我不是白講給你聽嗎!你只曉得問,我答復你,你又說不知道,我豈不是白講了!那不是說白話,你逗我玩的。

僧甲:這個“知見無見”是不是離心意識呢?是不是那個意思?

南師:你又亂扯了,現在講這幾句話,你又扯一個問題出來了。你就是專門在那裡打妄想,佛門的米給你吃下去,一天到晚在串這個妄想啊!你亂扯下去,我就不答復你。哪裡給你們這些人搞得完啊!這樣聽懂了沒有啊?我先問你這一點。哎!你不要老是問你的話,你女孩子氣那樣,搖搖擺擺點個頭,要同男人一樣,聲音大一點!男子漢大丈夫嘛。

僧甲:還是不懂。

南師:聽不懂是吧?那就沒辦法了。那就放到吧。不懂,那你四個問題我都沒有答復你啊,以後再說,因為我答了你也不懂,聽不懂!

大家還在這裡,現在我不跟你講了。宋朝有個禅宗祖師——遇安禅師,住浙江溫州瑞鹿寺,還注解《楞嚴經》。他讀《楞嚴經》,讀到“七處征心,八還辨見”上這幾句重要的話,“知見立知,即無明本;知見無見,斯即涅槃,無漏真淨”,很誠心地在讀,忽然開悟了。他怎麼開悟?自己讀了這幾句原文,把句子一改,就開悟了,所以他的外號叫“安楞嚴”。

你看原文是“知見立知,即無明本;知見無見,斯即涅槃,無漏真淨”,他忽然讀到這裡,拿那個筆點一下,“知見立,知即無明本”,有個知,就完了。“知見無”,知見一概丟掉,就是剛才丁師講“概念”,這個念頭一下都把它丟完,“斯即涅槃無漏”,連“真淨”兩個字都不要,自己就悟了。所以他把圈點一改,就這樣他大徹大悟。

人家自己會圈點,就開悟了。你要問人,別人給你解答了,還是聽不懂,那就將來再說吧。換一句話說,你要問我,我說,“你聽懂沒有?”你說聽不懂,是吧?那麼我要以禅宗作風說:“兄弟啊,回峨嵋山去,聽懂的時候再來。”就好了。

好啊,休息一下。我到這個時候精神就來了,要麼我跟你們玩到天亮。因為他刺激我,精神來了嘛!哈哈,“知見立,知即無明本”,我就起來了無明,一片無名火就發了,恨不得揍他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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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以此功德,莊嚴佛淨土。上報四重恩,下救三道苦。惟願見聞者,悉發菩提心。在世富貴全,往生極樂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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